关联理论与旅游翻译的关联
2017-01-16姚忠曹波
姚忠 曹波
摘要:“关联理论”涉及话语认知,对翻译过程研究及翻译实践具有与“功能目的论”相近的指导意义。在旅游资料的翻译中,译者须遵循“最小—最大”原则,通过“明示”和“推理”实现译文与译文读者的“最佳关联”,达到“最佳语境效果”。尤其在旅游语篇的编译中,“关联理论”是行之有效的。
关键词:关联理论;旅游语篇;翻译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16721101(2016)06009505
Abstract: Relevance theory, a theory of discourse perception, is as of great value as Skopos Theory to the study of translating and the process of translation. In the translation of texts for tourism, the translator must comply with the principle of “minimal effort + maximal effect” and realize “maximal relevance” between the target text and the target reader through “ostentation” and “inference” in order to achieve “the best contextual effects”. In the editing and translation of texts for tourism, relevance theory is particularly practical.
Key words: relevance theory; texts for tourism; translation
旅游资源的对外译介涉及译者对原文的认知和译文读者对译文的认知这两个过程,因此借用有关话语认知的“关联理论”(theory of relevance)对其加以阐释是可行的。也就是说,关联理论与旅游翻译之间存在着较强的关联。在此,有必要先就关联理论的基本思想及与普通翻译的关联进行梳理。
一、关联理论与翻译
在话语认知理论看来,对话语的理解是一种包含“明示”(ostentation)和“推理”(inference)两个方面的“认知过程”(cognitive process),是一个涉及“信息意图”(informative intention)和“交际意图”(communicative intention)的“明示-推理过程”。“明示”指说话人把信息意图明白地展示出来,而“推理”指听话人根据说话人的“明示”行为,结合“语境假设”(contextual assumption)求得“语境效果”(contextual effects)而获取说话人的交际意图这一过程,其重要依据就是“获取信息和语境的最佳关联。寻求最佳关联实际上就是人们在语言交际活动中自觉遵守一条原则——关联原则……最佳的关联性来自最好的语境效果;人们对话语和语境假设的思辨、推理越成功,话语的内在关联就越清楚;话语内在的关联性越清楚,人们在思辨和推理过程中无须付出太多的努力,就能取得好的语境效果,从而正确理解话语,使交际取得成功。”[1]说话人的意图能被听话人识别,是因为双方对认知环境具有共识。交际的成功取决于双方对彼此的认知环境达成“互明”(mutually manifest),话语取得了“最佳语境效果”(optional contextual effects),即信息和语境之间实现了“最佳关联”(optional relevance)。
依据“认知原则”,人类认知倾向于同“最大关联”(maximal relevance)相吻合,因为“人类的认知过程……往往力求以最小的心理投入获取最大的认知效果。要达到这一效果,人们必须重点关注那些看来对他们最具关联性的信息。”[2]30依据“交际原则”,每一个交际行为本身都应具有“最佳关联”,其关联的程度取决于话语所具有的语境效果和处理话语时所付出的努力。关联性和语境效果“二者之间成正比关系,即在同等条件下,语境效果越大,关联性就越强。”[2]26-27在同等条件下,认知努力和关联性成反比,即付出的努力越多,话语的关联性就越弱;相反,关联性越大,取得的语境效果就越大。让听话人以最小的心理投入取得最大的语境效果,这是关联理论的重要原则(“最小—最大”原则,或“效度第一”原则),对于应用翻译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
在关联理论看来,翻译是一种交际行为:译者既要充分利用自己认知语境中的各种信息推导出隐藏于原文明示信息背后的隐含意义(交际意图),找到原文信息与语境假设的最佳关联,在认知上获得“最佳语境效果”,同时又要以译文读者的认知能力和心理期待为标准,围绕“最佳关联”对译文进行取舍,为译文读者提供“最佳语境效果”,将原文的交际意图和相关信息正确地传递给译文读者。由于原文作者和译文读者的认知环境有所不同,译者应根据“最小—最大”的原则对译文进行相应处理,使译文读者从译文语境中获得“最佳语境效果”。寻求译文与译文读者的最佳关联性,使译文提供“最佳语境效果”,这是翻译成功的决定性因素。德国学者古特(E. A. Gutt)指出,“对于翻译所要传达的内容及传达的方式,关联原则有着重要的制约。因此,假如有人问在那些方面译文预期的阐释应该类似于原文,答案是:在使译文与读者充分相关的方面——也就是说,在提供充分语境效果的方面;假如有人问译文该如何表达,答案是:表达的方式应该是让译文提供预期的阐释,而没有让读者付出不必要的推理努力。……这两项制约条件决定了译文应该在哪些方面类似于原文——仅仅在有望使译文与译文读者充分相关的那些方面。这些条件还决定了译文应该内容明了,表述自然,不应理解起来不必要地困难。”[3]107在古特看来,译文的内容要与译文读者产生充分的关联,提供充分的语境效果,形式也应让其无须付出不必要的努力,即译者应时刻以寻求“最佳关联”作为指针,这就是关联理论“最小—最大”原则对翻译的启示。“效度第一”的原则尤其适应于应用翻译,因为应用体裁重在传达信息意图和交际意图,而非语言形式,这一特点与关联理论的“最小—最大”原则不谋而合,而寻求“最佳语境效果”即实现实用体裁的预期功能。
二、“明示”、“推理”与旅游翻译
就旅游资源的对外译介而言,它涉及相连的两个“认知过程”。首先,译者需要对原文“明示”信息(如旅游资源的客观信息)背后的交际意图(对潜在游客的“呼唤”)进行“推理”,这一过程的成功依赖译者的认知能力,并且表现在译文当中;接着,译者以恰当的方式将原文信息表述出来后,译文读者需要对译文明示信息背后的交际信息进行推理,这一过程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依赖译文提供的“最佳语境效果”。这两个过程的连接点就是旅游文本的译文本身,即整个对外译介的过程仰仗译者以恰当的形式将自己从原文中获取的信息意图和交际意图传达给译文读者,其译文须对译文读者的认知语境做出正确的假设,为译文读者提供“最佳语境效果”,达成最大限度的认知互明。
原文作为话语,一般包含有“明说”(explicature)和“隐含”(implicature)两种表述,前者传递的是信息意图,即表层信息,读者可从中获得语境假设,而后者传达的是交际意图,即深层信息,是话语行为的最终目的。对于旅游文本,“明说”就是对旅游资源“事实”的描述,“隐含”则是旅游资源管理者对读者发出的“呼唤”。原文作者和原文读者处在同样的文化语境中,即拥有共同的认知语境,因此原文的“明说”信息和“隐含”信息都能比较便捷地获得“最佳语境效果”,实现“最佳关联”;为简洁起见,有些不言自明的信息不必和盘托出,成为话语之外但共知的背景信息,这对于“局内”人士并不构成交际的障碍,反而成为机智、幽默的所在和良好文体的特征。这种情形在旅游文本中十分普及。
但是,译文读者和原文作者处在不同的文化语境中,拥有的背景信息很不相同,对原文“隐含”信息的识别存在较大困难,甚至因“文化缺损”(cultural default)对原文“明说”信息的理解都会出现错误,因而对其实现“最佳关联”,忠实地传达原文的交际意图,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例如:
有一个真实的传说,秦王派卢、侯二臣来这烟霭缭绕的云山寻找长生不老药,未遂,卢、侯二臣最后隐居云山。秦王当然不知道卢、侯二臣不归的原因,其实道理再简单不过,正是云山的神奇、幽美、诡异、静谧成了卢生、侯生的挽留客。古人况且如此,那么崇尚大自然美的今人应更不在话下了。既然有古人之鉴,今人还需未雨绸缪,提防无妨。其实,云山原始次森林密布,一峰紧连一峰,峰峰祥云环绕,景观众多,宛如人间仙境一般,又岂能有挡阻得住凡人隐居这六九福地之理?而且云山乃是国家级森林公园,应为全国属有,你又以何种阻挡之名?尽管如此之说,“乐不思蜀”这一现象仍不可推崇,更不可多取。何故?因为“乐不思蜀”最易使人见异思迁,忘记了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未来,这岂又不成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之古训的叛逆?
——《不要轻易登云山》第五段原文为湖南省武冈市某作家为推广云山所写的一篇美文,刊于何处不可考。在此向原作者致谢。
原文表述“呼唤”功能的技法有二:1.陈述云山超凡脱俗的旅游资源;2.劝说游客“不要轻易登云山”(原文标题),欲擒故纵。前者是“明示”信息意图,其“呼唤”功能是自然具备的,因而是直接的;后者是“推理”交际意图,其“呼唤”功能是带有修辞性的,因而是人为和曲折的。但在这一段落,“明说”的信息几乎荡然无存,似乎通篇都是在劝阻,都在和“呼唤性”背道而驰。
倘若译者将原文当作哲理散文,忽视语境效果,不顾译文与未必都是美文爱好者的译文读者的最佳关联,那么其忠于原文形式的译文很可能会被误解,取得与原文交际意图截然相反的效果:
A real story says that the first king of Qin (221 B.C.—206 B.C.) dispatched 2 courtiers, Lu and Hou, to the cloud-veiled Yushan for elixir of life. They failed to accomplish their mission and thus lived here in seclusion, while the kin
g wondered why they didnt return. In fact, it was Yunshans unusual beauty, mystery and serenity that made them stay for a life. The ancients stayed here! Modern people admiring the beauty of nature wont lag behind, will they? Certainly, its no harm for modern people to take precautions and plan ahead. Because Yunshan is blanketed with primitive second-growth forests, and its dense peaks are veiled by clouds.
With its numerous scenes, it looks like a fairyland. How can the ordinary refrain from living here in seclusion? Moreover, Yushan, a National Forest Park, belongs to the whole nation. How can you keep them off it? Though, reluctance to leave it is still not advisable and thus is not advocated here. Why not? Because it may well make people forget about themselves, and the forgetting of the past equals the betrayal of the future. Isnt it a rebellion against the old saying that the following should draw lessons from the foregoing?
原文“明说”的是云山让人“乐不思蜀”,“见异思迁”,甚至“看破红尘”,因而来云山旅游,像古人那样隐居于此,是“不可推崇”的。倘若译者不考虑原文内容在译语文化语境中的接受的可行性,无视话语交际的“最小—最大”原则,那么译文读者获知的交际意图很可能是原文的表层含义——不要来云山。这岂不背离了“发起人”(initiator)的交际意图,枉费了原文作者欲擒故纵的苦心吗?
原文“隐含”的交际意图与“明说”恰恰相反——表面上劝人“不宜来云山”,但深层的含义却是云山旅游资源的品质非同一般,可谓“超凡脱俗”,让人“流连忘返”(原文第二段末尾句),因此去云山旅游要做好充分的时间预算,而且“至少你不宜一个人去”(原文末尾句),要多邀亲朋好友同去。倘若不把原文当作哲理散文,而当作旅游宣传文本,那么为避免对原文交际意图的误解,译者大可实行“最小—最大”原则,对原文进行编译,将“隐含”信息化为“明示”信息,并改变语言形式,以获得“最佳语境效果”:
…Since the ancients stayed here, can modern admirers of nature be far behind? Youd better plan ahead, because Yunshan is so charming and has so many scenes that you may stay here longer. Naturally you may well stay here in seclusion. Besides, we may not keep people off a national forest park. Though, your reluctance to leave it is not appreciated, because you should ultimately go back to society.
此处译文浓缩了原文的大意,简化了原文的表述形式,并将“隐含”意图做了“明示”处理,使译文读者能“以最小的心理投入获得最大的语境效果”,懂得原文的深层意图。为了增强关联性,使译文读者轻松地领会原文交际意图,译文首句还模仿了英国诗人雪莱(P. B. Shelley)《西风颂》末尾的名句,按照原文大意和译语语境写道,“既然古人来了,今人还会远吗?”而且为了突出对译文读者的“呼唤”,译文的句子多以“你”为主语或话题,避免了原文读者对象不够明确的缺点。这样,译文就成了行之有效的“你”型文本。
三、“最佳关联”与旅游翻译
对于原文的“隐含”信息,译文采取“‘归化性明示”还是“‘异化性明示”[4],这是由“翻译目的”(Skopos)决定的。对于原文的篇章结构和文体风格,在应用翻译中是不必“忠实”地传达的,因为这些要素和处在译语文化语境中的译文读者“关联性”很弱,有可能加大译文读者对原文交际意图的领会的难度。为了实现翻译目的,有必要根据原文的交际意图和译文读者的期待,用基于译语文化身份的表达方式(如上文对雪莱名句的套用)来改编原文,对原文中与交际意图直接相关的信息予以“明示”,通过产生“最佳关联”来实现交际意图。也就是说,“并非所有信息在任何语境中都会产生语境效果。作为解决办法的指导方针,也就是说‘对对于语境最重要的那些成分的聚焦,就直接来自关联原则;意思就是,译者应当把在那一特定语境中产生最佳关联的信息表达出来。”“
译文文本中的‘矫揉造作常常要求译文读者付出无端的认知努力:兴许是因为从原语中推理而出,或者是因为译语掌握不到位,译者使用的表述可能要求读者付出超过最佳关联所要求的努力。”[3]120在古特看来,译者应当从原文中提取在译语语境中具有“最佳关联”的信息,略去很少能产生“语境效果”因而没有明显实际意义的信息,删繁就简,使原文的交际意图突显出来。对原文信息的适当取舍可以防止译文臃肿不堪、言不达意、矫揉造作,符合关联理论中的“最小—最大”原则。
对于编译的原则,关联理论和“目的论”是相通的。为了顺应新的交际环境和译文读者的心理需求,译者应将自己置于译语文化语境中,换成译文读者的角色,根据译本的预期功能决定翻译策略,对原文的信息进行适当调整和改写,使译文既能连贯自如地传达原文的交际意图,又能让读者付出最少的认知努力。依据新的交际语境筛选原文的信息,实现“最佳关联”,防止译文的“造作”和累赘,这是应用翻译过程中常见的现象。例如:
如要登云山,来之前①尽可能多邀几个旅伴,以免你遇到孤寂或迷路时担惊受怕之苦;②临行前要记住与家人打个招呼,尽量把旅期多说几天,以免你迷恋于云山数天数夜仍不舍归去,让家人担心和牵挂;③一定要带足你的盘缠,云山之地物产资源十分丰富,它距湘西南集散商品贸易重镇──武冈市仅4公里,该市不仅商品琳琅满目,而且土特产在外来人中十分吃香,免得你玩兴甚高倾尽袋囊无路费可归;④最好还带上相机,待你尽兴归来之后,让你感觉到你与云山的拥抱,并非融为一体,而是一次跋涉,一次洗涤,一种亲近,一种激进。而且从照片上你可以分得出什么是仙境,什么是尘世,什么是梦幻,什么是永恒──教你清醒头脑,回归真实自我……
——《不要轻易登云山》第七段
原文以散文的笔法罗列了来云山旅游应注意的四个事项(序号为笔者添加),但行文不够简洁,有古特所说“矫揉造作”(unnaturalness)之嫌。关键是,这些信息基本上是老生常谈,少有新意,因而少有值得在译文中保留的价值,而且更要紧的是,有些建议在译语文化语境中很可能被误解:1.在云山容易“迷路”,独自旅游让人“担惊受怕”,因此去云山旅游很危险;2.“尽量把旅期多说几天”有欺骗家人之嫌,似乎游客都巴不得离开家人,不负责任地去外地逍遥;3.武冈的旅游商品一定贵得离奇,会把游客宰得“无路费可归”;4.“带上相机”的建议纯属多余,哪个游客不会留下“到此一游”的纪念?况且末尾句铺陈较多,华而不实,经不住逻辑推敲,没有什么信息性可言。
倘若译者无视译文与译文读者的“最佳关联”,那么“语境效果”就可想而知了:“不要……登云山,”更不要“一个人去。”把乏味的“信息型”文本写成生动活泼的旅游散文,这样的妙笔可能令原文作者心中窃喜,不想在译语文化语境中却显得无聊和累赘,而且由“明示”信息得出的结论居然与“隐含”的交际意图截然相反,这恐怕会令原文作者和发起人惊诧万分。此时,实现“语境效果”的重任落在了译者的肩上:
Prepare yourselves for a tour here. Firstly, come with fellow tourists. Secondly, remember that your tour may last longer than you expect. Thirdly, leave pocket money for local produce, which puts up a dazzling array in Wugang. Lastly, take a camera with you: the photos will remind you of the soul-purifying tour.
此处译文精炼地概括了原文的主要信息,突出了原文的交际意图,实现了与译文读者的“最佳关联”。文体上,译文由原文的曲折“呼唤”(欲擒故纵)转变成了直接“呼唤”(祈使句),行文简练、明晰,没有堆砌、牵强之嫌,“信息意图”和“交际意图”均容易为适应了应用体裁的译文读者接受。作为旅游文本,此处译文“忠实”的是原文深层的“交际意图”(“呼唤”功能),而非表层的“信息意图”和语言形式。因为,“翻译是一种交际行为。”[5]
译者是“翻译要求”(translation brief)的执行者[6]。“翻译目的”的效度取决于译者如何协调原文意图与译文读者的期待之间的关系,即效度与后两者的一致成正比。译文对原文信息和形式的改编必须实现与译文读者的“最佳关联”,才能获得最佳“语境效果”,从而实现对原文“功能”上而非形式上的忠诚。事实上,“关联理论”和“功能目的论”是相通的,对于旅游资源的对外译介均具有很强的实际指导意义。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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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吴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