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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构中国哲学思想话语体系和学派

2017-01-14张立文

中国人民大学学报 2017年5期
关键词:哲学思想话语哲学

张立文

建构中国哲学思想话语体系和学派

张立文

中国作为文明古国,有辉煌的话语走出去的历史,曾形成汉语文化圈,甚至影响到欧洲。中国人的禀赋是善于智能创造,在世界文明古国中永继不断,独占鳌头。然近代以来,中国落后挨打,丧失了话语权,一切以西方标准为真理,在“打孔家店”的冲动下,与传统文化彻底决裂,照着西方哲学之谓哲学讲,不能自己讲民族的哲学思想。今天,我们应该自定界说,自立标准,建构具有中华特色、风格、气魄、神韵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根据中国哲学思想实际,自下定义,度越西方哲学定义,发己之声,言己之事,以拥有自己哲学思想的话语权。中华民族哲学思想在与世界各民族哲学思想话语体系融突和合的大视域里,在人文价值的时态、空态纵横碰撞、互动互补中,互相尊重、借鉴,必定能开出新生面、新体系、新话语。

哲学思想;话语体系;中国学派; 融突和合

中华民族有五千年的文明史,中国人的禀赋是善于智能创造,中国的发明创造曾助力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中国的发展也曾居世界鳌头。近代中国,由于闭关自守,落后于西方,而西方以军事、经济、文化、话语的强势实力侵略中国,这就刺激中国知识分子追问中国落后的原因与西方先进的缘由,在这个追问、检讨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偏差,致使一些人把落后的缘由简单地归咎于中国思想文化。

一、迷失——中国哲学思想话语的缺失

近代以来,中国落后挨打,中华民族长期以来形成的思想文化话语权逐渐丧失。在西方列强的挑战下,一些中国人迷惑了,天朝帝国迷惑了,夷夏之辨倒过来了。一些前仆后继地向西方追求真理的人片面地认为,东方文明主旨是主静的,而西方文明主旨是主动的;东方文明为自然、安息、消极、依赖、苟安、因袭、保守、空想的;西方文明为人为、斗争、积极、独立、突进、创造、进步、体验、科学的。这种一贬一褒之间的文明价值判断,容易使人在心态、思维、观念上产生误导和迷惑,丧失民族文化的主体性和自信,出现文化自卑和鄙视民族文明的心理状态。他们接受西方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思维,一切以西方标准为真理的观念,导致了一种强烈的与中华传统文明彻底决裂的观念,甚至出现了抛弃传统文化、割断精神命脉的激烈行为,提出了“打孔家店”的口号。

在人们思想迷惑的情境下,冯友兰在20世纪30年代出版的《中国哲学史》中说:“哲学本一西洋名词,今欲讲中国哲学史,其主要工作之一,即就中国历史上各种学问中,将其可以西洋所谓哲学名之者,选出而叙述之。”[1](P5-6)这就肢解了中国哲学和哲学家思想的整体性、有机性、逻辑性、生命性,犹如庄子寓言,南北海二帝忽和倏,结伴到中央混沌帝那里去玩,受到了混沌帝的热情招待,为报答混沌,忽、倏商量按照他们的样子改变混沌,七天凿七窍,结果是七孔凿好,而混沌死了。从中国哲学中选出、拣出西方哲学所谓哲学的资料而叙述之,这样,中国哲学的精神、灵魂没有了,中国哲学也就死了。冯友兰所说的“照着讲”,即照着西方哲学之谓哲学讲,在迷惑之中、在不知不觉间,丧失了中国哲学思想的话语权,因为哲学之所谓哲学的定义标准是西方制订的。当然,冯友兰系统地讲中国哲学史有开创之功。

1949年以来,我们学习苏联,以《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第四章第二节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为标准,以“哲学史也就是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斗争的历史”[2](P84)为原则,照着他们讲中国哲学史。1957年在北京大学召开的中国哲学方法论讨论会中,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凡是代表先进阶级—唯物主义—辩证法;凡是代表反动阶级—唯心主义—形而上学。[3]于是,孔子为没落奴隶主阶级代表,其思想是唯心主义的,是形而上学的;老子为小农阶级代表,其思想是唯物主义的,是辩证的,后来听领导说老子是唯心主义的,又改老子为没落奴隶主阶级的代表。这就是我们失去自己哲学标准和话语权的结果。在“文化大革命”中,“以阶级斗争为纲”发展到极致,“打倒孔老二”成为口号,还将中国哲学以儒法斗争为线加以划分,儒家反动保守,法家进步,因此,以儒家为唯心,法家为唯物。这样一来,“评法批儒”成为“破四旧”及打倒“封、资、修”的理论武器。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几乎都成了封建的糟粕、被烧掉的对象和被抄家没收之物,孔子成为林彪的替罪羊。所谓“批林批孔”,不仅不是照着讲,而是打倒讲,完全没有中国自己的话语权,直接搬用和移植西方的话语体系。

二、辉煌——中国话语强势走出去

话语权是英国学者爱德华·霍列特·卡尔提出的,他将国际权力格局分为三种:军事权的威慑力、经济权的收买力以及话语权的吸引力(舆论控制力)。[4]之后,话语权的内涵、价值被强化、扩展,并被政治化、意识形态化。哈佛大学的约瑟夫·奈按照西方的二元对立思维将军事力与经济力称为硬实力,将话语力称为软实力。他认为软实力有三个维度:一是文化背景,二是政治价值观,三是外交政策。[5](P99)依据此三个维度,他认为俄罗斯和中国不了解软实力。他所说的软实力实质上是西方宣扬其政治价值观的工具和手段,并以此来建构其话语体系,然后渗透到各个领域,包括其所制订的、代表其利益的各领域的规则、标准,为掌控世界舆论服务。

中国作为文明古国,军事、经济、政治、文化、制度在世界舞台上曾具有领先地位,具有强大的话语权,吸引了各个国家和地区的留学生,曾在东亚形成汉语文化圈,或曰儒学文化圈。

汉武帝时,随着在朝鲜设四郡(乐浪、临屯、真番、玄莵),儒学传到朝鲜,随后朝鲜的教育内容、形式、体制、目的都与儒学相关,儒学成为其政治理念和道德伦理标准。《三国史记·高句丽本纪》载,小兽林王二年(372年)正式成立大学、设博士,仿中国教育制度;新罗元圣四年(788年)实行科举制度。朝鲜李朝成立成均馆,建文庙,研究儒家义理,传承朱子学,并作为其政治意识形态,形成朝鲜儒学的话语体系。

据日本史书《古事记》载,应神天皇16年(285年),百济博士王仁以《论语》献给朝廷,儒学的政治理念、道德观念被日本上层所接受。仁德天皇实行仁德之治。推古朝圣德太子(574—622年)在摄政期间,多次派遣使者、留学生、学问僧到中国学习儒家经典及学说。他亲自制定旨在对官吏进行道德训诫的《十七条宪法》,第一条就是“以和为贵,无忤为宗”,以儒家礼治为本。7世纪大化革新之后,儒家政治理念成为日本统治阶层的政治原则,促成儒学教育,祀孔始于701年。游学僧圆尔辨圆(1202—1280年)是“传入日本宋学第一人”。德川幕府时代(1603—1868年),倡导儒学的“大义名分”,把程朱理学作为统治的主导思想,在日本政、经、文、教育的话语权中具有无可或缺的统治地位。日本曾出现诸多朱子学、阳明学的大家及不同的学派。

公元前2世纪,汉字、诗书等儒学经典及儒学仁义思想已传入越南。汉武帝于公元前111年,在越南中部和北部设交趾、九真、日南三郡。1070年,李圣宗在升龙(今河内)修文庙,开始儒学化;1075年,开科取士,考试科目为儒学经典;1076年,设国子监,实行儒学教育。后来,在黎朝、阮朝的400余年间独尊儒学。阮朝,春秋祭孔、学校教学、政府文书、科举考试一律用汉字,汉文化话语完全普及。

明代以后,中国的哲学、伦理、文学、艺术、政治经耶稣会传教士介绍到西方,引起了西方人的兴趣,如奥皮茨、托马西乌斯、莱布尼兹、沃尔夫等。莱布尼兹认为中西文明各有所长,西方以哲学与科学理论见长,中国以道德哲学见长:“在实用艺术及自然物的实际应用上,我们总算与他们处于同等地位,我们与他们各有自己的知识,可用来与对方进行有用的交流……在实践哲学方面(虽然承认这一点几乎是可耻的),他们确实比我们更有成就。这指的是道德学与政治学的规律。其实,要描述中国人的规则与世上其他人相比,是多么善美地导向太平与社会的安定,实是不容易的事。他们的目的,是尽量减少人与人之间的不和。”[6](P11-12)莱氏基本上是把中西放在平等的天平上进行比较,比较客观。他发明了二进位数学,并从白晋送给他的邵雍《周易》六十四卦方位图(圆图)中得到印证,这是中西哲学思想的相契之处。莱氏认为,他的形上学与朱熹的理气之学相通,理是中国思想中的第一义,是至高、至善、至纯、至静、至微、至神而无形的,唯有人的智力能认识,并由此产生众善,等于西方哲理中的神。[7](P21)尽管这种比较欠妥,但莱氏看到了中西哲学智慧的相似性并对中国思想热烈向往。沃尔夫可算是莱氏的继承人,他在《关于中国的实践哲学》一文的结论中说:“我已述出古中国智慧的原则,就如我已多次公开说明的,这些原则与我本人的原则也符合,而这也是我希望在此会合的各位高人能够接纳的事。”[8](P168)他承认自己的道德哲学与儒家的学说相合,儒家学说是一种本乎人的理性与自然的、非基督教的哲学体系。因此,他认为“中国哲学有悠久历史与声誉”,而孔子是中国智慧的重建者。法国思想家如伏尔泰等也尊崇儒学,认为儒学是世界上最好的、最合于理性的哲学,并以此来批判基督教神学。魁奈认为,中国的道是儒家学者讲的天理天则,就是自然法的根本,是中国政治伦理的基础,中国人对自然法的研究已经达到了尽善尽美的最高水平。

三、复兴——建构中国哲学思想话语体系

中华民族话语的强音在东亚、东南亚及欧洲都发挥了正能量。中国的政治、文化、思想、哲学、制度成为学习的样板,成为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哲学思想话语体系。如何复兴近现代以来丧失了的话语权,建构有中国特色、气魄、风格、神韵的哲学思想话语体系,是全国人民和广大学者的期盼。

首先,要胸怀理想,志存高远。

陆九渊说:“人惟患无志,有志无有不成者。”[9](P439)建立中国哲学思想话语体系应有敢于转“哲学在中国”为“中国的哲学”的志气。哲学这个词源于西方,就此而言,若以希腊哲学为哲学,可以说哲学在中国;若以哲学为爱智慧,可以说中国是爱智慧的民族,这是西方学者普遍认同的。五千年来中华文明和哲学思想的话语体系的发生、发展、繁荣,以及走出去为其他国家所认同、吸收并成为其意识形态,是中华民族爱智慧的智能创造。希腊人辟出哲学之路,是他们的精神家园;中华民族也开出爱智慧哲学理想之路,是我们的精神家园。尽管各走各的路,但也有其“家族类似”性。哲学作为爱智之学,是时代的语言、文化、制度、社会、生活的升华,是中华民族时代精神的体现,是中国人志存高远的精神家园的建构。当代中国人应抛弃照着讲,建构自己讲、讲自己的具有中国特色、风格、气魄、神韵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

其次,要自定界说,自立标准。

哲学之所谓哲学,是西方人按照西方哲学资源制定的定义和标准。胡适在《中国哲学史大纲》中说:“哲学的定义,从来没有一定的,我如今也暂下一个定义:凡研究人生切要的问题,从根本上着想,要寻一个根本的解决,这种学问,叫做哲学。”[10](P1)他是按实验主义来定义哲学的。冯友兰也说:“哲学一名词在西洋有甚久的历史,各哲学家对于哲学所下之定义亦不相同。为方便起见,兹先述普通所认为哲学之内容。知其内容,即可知哲学之为何物,而哲学一名词之正式的定义,亦无需另举矣。”[11](P1)所谓哲学内容,即按西洋哲学为宇宙论(对于世界之道理)、人生论(对于人生之道理)、知识论(对于知识之道理),他是按新实在论来定义哲学的。胡适和冯友兰基本上是照着其师承的西方关于哲学的含义讲的。李石岑的《中国哲学十讲》认为应按照对什么是物质的回答来决定哲学的性质,即以精神与物质来划分唯心与唯物来讲中国哲学。[12]范寿康与李石岑一样,他在《中国哲学史通论》中说:“外物反映到我们意识之中,我们头脑里面的观念方才产生,这就是唯物论的见解。简单说,唯物论的根本要旨就是主张我们的意识乃系把外界的存在加以反映而成的。”[13](P15-16)这一时期,正如贺麟所说:“辩证法唯物论盛行于‘九一八’前后十年左右,当时有希望的青年几乎都曾受此思潮的影响……辩证法唯物论的书籍遂充斥坊间,占据着一般青年的思想了。”[14](P72)因此,李石岑、范寿康在青年中讲辩证法、唯物论就是很自然的了。

因各哲学家的哲学观点不同,所以 “各哲学家对于哲学所下定义亦不相同”。中国哲学要建构自己的哲学话语体系,就必须根据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差分的实际,自下定义:“哲学是指人对宇宙、社会、人生之道的道的体贴和名字体系。”也就是说,要立足于中华民族独特的哲学,在与各国、各民族哲学对话、沟通的实践中建构中国哲学的话语体系,并得到其他民族的认同。有异才能互补,有差分才能和合。这是中国哲学思想自觉、自信和不失主体性的标志,也是建构中国哲学思想话语体系的前提。

再次,要发己之声,言己之事。

世界各民族的哲学都有自己的话语体系,西方哲学有西方哲学的话语体系,印度哲学有印度哲学的话语体系,中国哲学有中国哲学的话语体系。一个民族的理论思维,一个时代的哲学思潮,一个哲学家的哲学话语体系,是由诸多具有不同内涵的概念、范畴构成的。哲学思想的概念、范畴既是人类的、民族的认识精华,又是认识不断发展途中的“驿站”。各民族哲学思想总是以核心概念、范畴的方式,体现特定时代的意义追寻和价值创造,以建构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从先秦到明清,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风格、气魄、神韵的原创性、主体性的中华民族哲学思潮的核心概念、范畴,比如道/德、天/人、有/无、性/情、理/气、心/性等,而每个哲学家亦有不同的核心概念、范畴以及逻辑结构,彰显了中国哲学思想与时偕行的强健步伐,呈现为各显风采、百花齐放的大观园。这与西方哲学大异其趣。每种哲学若离开自身的、整体的、独特的哲学话语体系,就不是其自己。若抛弃这套核心范畴,就等于割断自己哲学思想的命脉。因此,传承、弘扬、创新中国哲学思想的命脉,是当今中国学者义不容辞的历史使命和职责,也是建构中国哲学话语体系的根基。

最后,要互相尊重,互发火花。

假如说世界各民族哲学具有“家族类似”性的话,那么,其呈现出的特点就是“或恐是同乡”,又“相煎何太急”呢。在中西哲学话语体系融突和合的大视域里,在人文价值的时态、空态纵横碰撞融突的互动互补中,思议的广域必定开花结果。各民族哲学话语体系虽然有差分,但没有优劣、高低之别,都是各民族爱智精神精华的结晶,各民族在对话、交往、会通中,应该互相尊重、互相借鉴、互相吸收,并以此为基础,转碰撞为互济,转冲突为互补,融突而和合,开出世界哲学的新生面、新体系、新话语。在此,既不能搞西方哲学中心主义,也不能搞东方哲学中心主义。这是建构中国哲学话语体系的必要条件。

四、 创新——建构中国哲学思想话语体系和学派

博大精深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根基。中国哲学思想话语体系源远流长,“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传承着中国哲学思想话语体系的生命智慧。因此,提升中华民族哲学自信、文化自信,有必要建构中国哲学思想话语体系的学派。

中华民族在各个历史时期,学派林立,百家争鸣,学术创新,哲学辉煌。尽管每个时代其哲学思潮的核心话题是共同的,但细究起来各个学派的话语系统却有差分,如先秦儒、道、墨、名、法、阴阳、兵的话语系统,两汉董仲舒、王充、扬雄的话语系统,魏晋贵无派与崇有派的话语系统,隋唐儒释道话语系统及佛教各宗派的话语系统,宋元明清理体派、心体派、气体派的话语系统。虽然各个时期、各派各宗有话语差分,但“道并行而不相悖”,他们共同为中国文化、哲学思维的发展繁荣做出了贡献。

所谓学派,是指“具有共同学术渊源、学术宗旨、研究兴趣、研究倾向、研究范式的学者组成的学术共同体”[15](P1)。学派具有区别于其他学派的特质,它代表学术传统和独特的学术风格、特色、神韵以及话语系统。我们必须要有文化自信、哲学自信,“立足中国,借鉴国外,挖掘历史,把握当代,关怀人类,面向未来”,建构中国的哲学话语体系及其学派。

第一,勇立潮头,敢于创新。

在当今信息化、大智能的时代,地球已被压缩成一个村,人与人、国与国、民族与民族、宗教与宗教都成为村中休戚相关的命运共同体。但世界并不太平,各种对抗、冲突、战争相继不断,人与自然、社会、人际、心灵、文明之间的冲突和危机有增无减,世界各国、各民族的智者都在探索化解之道。探索化解之道,就意味着创新,创新是一种“标新理于二家之表,立异议于众贤之外”的工作。创新意味着痛苦和磨炼、攻击和批判,需要冲决原有定式、原则、原理、观念、方法,以及自己习以为常的思维定式、价值尺度,因而往往使人陷入彷徨、矛盾之中,但它预示着新生命火花的再次点燃,意味着思想话语体系的浴火重生。中国学者只有以不怕下地狱的精神和不畏“枪打出头鸟”的气概,才能勇立潮头,我自屹立不动地建构中国哲学思想话语学派,而与世界各国、各民族的哲学思想话语体系相比肩。

第二,奇思妙想,无中生有。

奇思妙想,必本于“情穷造化理,学贯天人际”,与天地变化的妙理能进行有情感的交流而体认入微,对自然和社会的演化规则有深刻的了解而融会贯通。为学之道,本于思,在此基础上的奇思妙想就是有根据的、合理的思和想。思则得之,就能实现中国哲学思想话语体系的建构和学派的建立。在中华文明史上,先贤智者甘于寂寞、乐于清苦、终日乾乾,以无中生有的奇思妙想创新了中国的科举制度、文官制度、纸币制度,建立了异彩纷呈的哲学思想体系,四大发明助推了世界资本主义的发生、发展。哲学理论思维体系的创造,在科学史上跨时代的科学发明,无不都是思想家、哲学家、科学家无中生有的奇思妙想的结果,无不都是他们“不顾旁人是非,不计自己得失”,勇往直前,说出他人不敢说的道理的结果。新之所新是前之无,所以为新。只有敢于奇思妙想,突破一切既定、既成之思之想,才能为创新开出新路径、新生面。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启前人没有想过的思,是创建中国哲学思想话语体系和学派的必经历程。

第三,不畏浮云,抢占高层。

“不畏浮云遮望眼”,“直挂云帆济沧海”。乘着强劲的风势,劈开浮云,胸怀高远,挂起云帆,一定能渡到沧海的彼岸,实现中国哲学思想话语体系和学派创新的目标。既然是一种理论创新、思维创新、话语创新、学派创新,就与旧有的、习惯的、既成的有区别,人们就会有不同意见、看法和不理解,以致招来批评,如果因此而退缩,明哲保身,就显然是被浮云遮望眼,没有“天地万物本吾一体”的胸襟,没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宇宙观、天下观的眼光。中国哲学思想话语体系要抢占高层,登高望远,行谨胜祸,不畏艰难,夕惕若厉,志之所趋,必能梦想成真。

第四,立足中华,放眼世界。

中华文明延续着中华民族的精神血脉,应激活其蕴藏的精神血脉的生命力。只有更深入地认识自己的文明,才能更好地认识他者、各民族、各国的文明,知己才能深入地知彼。只有讲好中国的哲学思想话语体系,才能更好地吸收其他民族优秀的哲学思想话语体系。一个民族哲学思想话语的丧失,标志着其深层哲学思想灵魂的丧失。因为民族的哲学话语标志是使用这种话语的民族文化之根、之魂、之体。黑格尔曾经说过:“教给哲学说德语”,“如果哲学一旦学会了说德语,那么那些平庸的思想就永远也难于在语言上貌似深奥了”[16](P262)。他认为哲学作为古希腊人的爱智觉醒,是他们用“自己的语言”的智能创造。只有运用自己民族规范化的语言,才能表达哲学思辨精神。换句话说,中华民族的母语是建构中华民族哲学思想话语体系和学派的源头活水。用母语的思辨精神进行逻辑理论思维、哲学话语思辨的表达,是最睿智、最有效的选择。然而,世界各民族的文明是丰富多彩的,放眼世界,各文明之间应相互尊重和处,相互信任互鉴,相互包容吸收,相互平等和合。这是推动建构中华民族哲学思想话语体系和学派的强大动力。

[1][11] 冯友兰:《三松堂全集》,第2卷,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8。

[2] 日丹诺夫:《日丹诺夫论文学与艺术》,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

[3] 赵修义主编:《守道1957:1957年中国哲学史座谈会实录与反思》,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

[4] 爱德华·霍列特·卡尔:《注定领导世界:美国权力性质的变迁》,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

[5] 约瑟夫·奈:《二十年危机(1919—1939):国际关系研究导论》,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5。

[6][7][8] 秦家懿编译:《德国哲学家论中国》,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3。

[9] 陆九渊:《陆九渊集》,卷35,北京,中华书局,1980。

[10] 胡适:《中国哲学史大纲》,上卷,上海,商务印书馆,1919。

[12] 李石岑:《中国哲学十讲》,北京,世界书局,1935。

[13] 范寿康:《中国哲学史通论》,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3。

[14] 贺麟:《当代中国哲学》,南京,胜利出版公司,1947。

[15] 彭永捷主编:《张立文学派》,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14。

[16] 黑格尔:《黑格尔通讯百封》,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Abstract: China,as an ancient civilization, the Chinese nation has a brilliant history of “going out”, forming a Chinese culture circle, or known asthe Confucian cultural circle, that even has impacts on Europe. Chinese people have talents in wisdom and intelligence creating, which tops the ancient world civilizations in itslong-lasting history. However, since modern times, China has been beaten and lost its voice in the world when Chinese people overthrew Confucius, broke with our own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accepted Western values as all. Consequently we talked about philosophy in Western philosophical language, without Chinese peoples own philosophy thoughts. Today,we need to construct a discipline system, academic system and discourse syste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style, and spirit. Only by defining Chinese philosophyaccording to the reality of Chinese philosophical thoughts can we transcend the definition of Western philosophyand thereby have the right to discuss our own issues in line with China’s philosophical thinking.In the world philosophy stage, we should tell our own Chinese philosophy story, respect the others and enlighten one another. Under the broad context that the discourse system of Chinese philosophy and that of other nationalities in the world are conflicting yet blending in harmony and cooperation, the humanistic values of different cultures are complementary in terms of the time and spatial aspectsamidst collision, interaction, mutual respect and learning from each another, and will yield new areas, new systems, new discourse.

Keywords: philosophical thoughts;discourse system;Chinese School;harmony and cooperation melting the conflicts

(责任编辑李理)

ConstructingChinesePhilosophicalDiscourseSystemandSchool

ZHANG Li-wen

(School of Philosophy,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张立文: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人民大学孔子研究院院长,国学研究院院长(北京 100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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