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撒暖香 呵护小生命
2017-01-12相俐至
文/相俐至
播撒暖香 呵护小生命
文/相俐至
直到现在,我的脑海里还会闪现那些画面,在儿童医院的血液科穿梭,我看到一张张惨白的小脸,他们化疗后光光的脑袋,抵抗恐惧的眼神,青紫的鼻梁,干瘦的身体,痛苦的呻吟……
我在鼓楼医院呼吸科实习,监护室的护士告诉我们,监护室的空气里和门把手上都是全耐药鲍曼不动杆菌,我们的每一根头发丝上都是鲍曼,并且,洗不掉。实习生在呼吸科染上肺炎是一个传统故事。
我已经实习过一些地方,妇产科、儿科、心电图室、眼科、急诊,现在在呼吸科。每一个科都有故事,或悲惨,或奇葩,或毁三观,或令人唏嘘不已。
儿童医院在广州路上,这条路我常走,但至今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儿童医院往一边走,有南京大学的广州路大门,有拉贝故居,有小粉桥猪蹄,有珠江路地铁站;往另一边走,再过一条马路,有先锋书店,有古南都饭店,有五台山体育馆,拐个弯有住着精神病人的脑科医院;还是往另一边走,不过马路,直接右拐到青岛路,那里一直在施工,有很多好吃的。在儿童医院的六周里,每天上班,都经过青岛路,青岛路之前经过一个小巷子,那里烟尘飞扬,有一个南大幼儿园。
每天会有一群妈妈们,她们穿着已婚女人通常穿的衣服,蹬着破旧的自行车,车后座上装着儿童椅,迎着烟尘飞沙,把一个个闹哄哄的小孩送进幼儿园,再点几步脚,重新蹬上自行车,去上班,这时车后座是一个空的儿童椅,可以清楚地看到几根固定用的塑料绳。每次经过,我的脑子里都会闪现在鼓楼医院产房看顺产,在手术室看剖宫产,在计划生育手术室看流产的画面,想到老师说“判断真爱是否,就看生孩子的时候丈夫是关心妻子还是关心妻子的产物”,想到那些待产的女人颤抖的大腿和呜咽的呻吟,想到那位顺产的南大老师脸憋得通红边鼓着劲边说“我要高科技,我要高科技生孩子”。
作者单位/南京医科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
在儿童医院实习了两处,一处是心内科,大多住着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一处是血液科,大多住着些白血病的孩子。
儿童医院最多的就是和孩子的家长们“交锋”,每个孩子都有六大金刚护驾,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没进血液科的时候,道听途说,A患儿和他的家长在我们宿舍就很有名。A患儿的家长在病房里搭锅炒菜,把病房当成了厨房,搞得乌烟瘴气,房间里B患儿的妈妈只是想打扫一下,竟被A患儿的爸爸臭骂一顿,被骂得痛哭流涕了。A患儿的父母倒是非常尊重主任,无时无刻不笑脸相迎,可对小医生们则吆五喝六。我一次找A患儿的家长签供史者,供史者是其父亲,应父亲签名,其母非要代签父名,我不予同意,其母就对我尖声责疑,表情凶恶,这时恰主任路过,其母突然一脸堆笑,说着都听医生的,也就放过了我。
有一次患儿的爷爷奶奶来医生办公室吵闹,说孩子昏迷了。急忙前去,发现孩子是睡得正香。原来孩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要咳嗽一声,奶奶就把他戳醒,嘘寒问暖后再喂其喝水,折腾着孩子夜里睡不好只能白天补觉了。可奶奶一口咬定孩子是昏迷了,多次来医生办公室吵闹,医生们无可奈何。
一次老师要我通知某床患儿要做骨穿,我瞧着孩子身边的那位中年女性模样挺老,不像妈妈,便开口说,孩子他奶奶啊,谁知那名女性突然眼睛一瞪,说,“我是他妈!”之后就不妙了,她开始各种抱怨,各种问题,为什么不是上午来通知,而是下午来通知,为什么不是这样,而是那样,我被问的哑口无言,之后她也再不对我有好脸色了。我把长得像孩子他奶奶其实是他妈的人给得罪了。从此我悟出了医患沟通中的一大真理,见孩子的家长,一定往年轻里叫。家乡服装店里的小姑娘见到顾客,男的再老也是大哥,女的再老也是大姐,那些叫叔叫婶的,可能就卖不出衣服。
一些家长会被冠以南京话叫“犯嫌”和“夹生”,患儿可不可爱,有时候要看家长可不可爱。即便是有时不可爱的家长,却都有可爱的一面,也有时候是让人心酸。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怀疑是再生障碍性贫血,需要做骨髓活检。小女孩白净可爱,扎着三个小辫子,穿着鹅黄色的小裙子,树袋熊一样趴在妈妈的怀里极不情愿地进了治疗室,原本不哭只有些闹,趴在床上取髂后做穿刺点,刚消了毒,打了麻药,只听门外她妈的一声长嚎,小女孩马上嗷的一声哭了,后面就是她妈妈门外嚎一声,小女孩门里嗷嗷哭几声,再后来就发展成妈妈对着门猛拍猛踹,大喊要把孩子“救出来”,小女孩也开始四肢乱蹬,五个医生,一个按胳膊两个按大腿,一个操作,一个助手,好不容易做好了。刚开门,妈妈泪流满面冲进来,一把把孩子抱在怀里,声嘶力竭对着医生们大吼,之后气冲冲地把孩子抱回了病房。可怜天下父母心,又可怜天下儿科医生!
第二天查房的时候,小女孩的妈妈则一脸歉疚和善地看着医生们。又过了几日,得知小女孩住的房间,一屋子的家长都去血站献了血。血液科孩子们不论是白血病还是再生障碍性贫血还是血友病还是其他,几乎都要多次多成分重复输血,血是从血站申请的,血液科每天的用血量大得让人吃惊。带头献血的是小女孩的妈妈,她第一天去血站献血,第二天竟发现给自己孩子输的血就是自己献的,这可以说是一个小概率的事件,她随即带动了整个房间的家长们都主动去献血。我不禁对这位母亲刮目相看。别人的血救了自己孩子的命,自己献血去救其他人的命。救其他人的命其实也救了自己孩子的命。这让我想到在北京地铁站上看到的一句公益广告“捐献可以再生的血液,挽救不可重来的生命”。后来,小女孩恢复得很好,顺利出院了。
小时候,我的妈妈常常对我说,我不求你其他,只想你平安快乐地长大。以前我听了没什么体会,在儿童医院的六周,那些父母们,他们对孩子最大的期望,只是希望宝宝能健康平安,爸爸妈妈甚至可以拿自己的命去换!
一个淋巴瘤(恶性肿瘤)的8岁小男孩从外科入住血液科,他躺在床上虚弱得几乎不能动弹,眼睛肿得睁不开,眼皮肿得发亮,一个巨大的肚子在瘦弱的躯干上鼓着,插着胃管,腹腔引流管,导尿管。我完全无法接受这些往往是垂死老人才有的“酷刑”全然出现在一个8岁的孩子身上。他被送进病房的时候妈妈不在身边,我看着他纯真的小脸,痛苦的模样,心都在颤抖,这时他突然拉住了我的袖子,眯着眼睛,低低地哀叫“医生阿姨,带我找妈妈好不好,带我找妈妈好不好。”我当时差点就哭出来了。后来她妈妈来了,泪水不断。
“求求你们把孩子胃管拔了吧!求求你们了!”
“孩子的胃管不能拔!他还有引流物啊。”
“把胃管拔了吧!”
“你要配合我们的治疗啊!”
“我是想,孩子要走了,最后的日子,他想吃点什么,就让他吃点什么吧。”
一阵沉默。
“你要振作起来,不能这样,要配合我们的治疗!胃管我们不会拔的!”
第二天,孩子的眼肿消了大半;第三天,孩子的肚子小了,之后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精神。直到腹腔引流管也拔了,胃管还没有拔。每次去查房,都会看到孩子手里紧紧握着一张小饭馆的广告单,上面彩印着很多诱人的饭菜,孩子妈妈说,每天孩子都把广告单看上好多遍,说着自己病好了,要吃这个要吃那个。孩子的妈妈有了笑意。直到现在,我的脑海里还会闪现那些画面,在儿童医院的血液科穿梭,看到一张张惨白的小脸,他们化疗后光光的脑袋,抵抗恐惧的眼神,青紫的鼻梁,干瘦的身体,痛苦的呻吟……甚至对于一些孩子,医生会说,带回家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出院吧……
这是儿童医院几个印象深刻的故事。之后我到鼓楼医院急诊科实习,EICU的1床是一位老病人,她有阿尔兹海默症,时常一高一低地惊叫,不分昼夜,据说“赶跑”了很多病人。有爱心的护士姐姐常常拉她的手说会话,这时候她表现得很平静。护士姐姐说她像小孩子一样,叫起来是想有人陪她玩说会话。老奶奶床头有一只小浣熊的毛绒玩具,特别可爱,据说是老奶奶的儿子给她买的,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啊!我在眼科实习,看到一些平时不珍爱眼睛,到了再也不能清晰视物的时候又后悔莫及的人。在心电图实习,一名南大物理系的研究生吞服一百多片安眠药昏迷不醒,我给他做了心电图,后来他在ICU醒来见到护士说“我们不在一个时空……”
我们常常不珍惜自己已经拥有的,认为拥有这些是那么理所当然,对已经拥有的不加呵护。珍爱生命,珍惜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