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禁锢

段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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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时代都有一个极具代表性的球员在引领着NBA乃至是整个篮球运动，但，无论这个人是乔丹、科比还是勒布朗，对于他们的评说总是难以避免地出现两个极端分化，要么爱得五体投地，要么恨得妄图生啖其肉。爱与恨，不过两个相对的现象罢了，就这些本身而言，并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只是立场不同的相对冲击，毕竟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不过，不可否认的是，那个促成人们作出选择的人，很多最后都被称为是一个伟大的人。

当然，也有人不会促成爱与恨的选择，但他依然伟大，比如，艾弗森。人们在看待他的时候，从来不会有恨，这不是某种现象，而是AI身上独有的魅力。在爱与恨之间做选择，当这个看似如定律一般的事情放在艾弗森身上时，就完全不适用了。

就像AI一生所做的事情那样，所有传统和禁锢都是他不愿遵守且一定要击破的目标，当爱与恨的论辩出现在他身上时，也会意外地变成被中和得格外温润的讨论。虽然有时候，他也会如常人一般陷入循规蹈矩，比如对胜利的渴望，但多数时候，他还是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另类。

于是，对艾弗森的感觉并不会像对其他球员那样两极分化，即便是在他退役后一度被曝穷困潦倒时，球迷也只是发出一声惋惜，却从未有过憎恨的谩骂。这便是艾弗森的魅力，也印证了他那不羁、不受禁锢的人生。

或许在很多人眼里，艾弗森并不只是一名球员，而是一种渴望对强权和不公发起挑战并要坚决取胜的精神象征。这并不是什么夸张的比喻，因为人的潜在都是存在叛逆因素的，可最终，多数人又都是逆来顺受的，所以，当有一个人不断对那些“逆来”发起挑战时，他便会成为普通人眼中的英雄，而艾弗森就是这种人，所以，在他退役后无论媒体怎样描述他的现状，依然不会有人对AI产生什么怨恨，人们只会惋惜，或者干脆认为，这就是挑战不公需要付出的代价。

其实，艾弗森只是总处在一个叛逆的位置，而环境也总在塑造他弱势群体的形象，但他自己本身，却是个无与伦比的强者，所以，有史以来身材最矮的状元秀身份会让很多不甘梦想破碎的人重新唤起对世界的挑战欲望。也正是因为这些，艾弗森才会被人们认定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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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弗森是个戏剧化的人物，他只有1.83米，体重不过75公斤，这在壮汉如云的NBA里，实在是羸弱到难以承重的身材，但之所以说他是个戏剧化的人物，就是因为他看起来十分渺小，却总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这种从反差中迸发出的震撼和颠覆感，足够让任何人为之倾倒了。NBA历史场均得分位列第七，场均出场时间历史第四，仅落后于威尔特·张伯伦、比尔·拉塞尔和奥斯卡·罗伯特森，如果把艾弗森的身材和他所做出的那些壮举相比，用“蚍蜉撼树”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不过，这个带有明显贬义的词放在艾弗森身上代表的可不是不自量力，因为他确实以蚍蜉之力撼动、甚至是推倒了那些枝叶繁茂的古木参天。

作为历史上绝无仅有的身高1.83米，场均得分却能超过20分的球员，他需要的是和科比·布莱恩特、“大鲨鱼”奥尼尔乃至迈克尔·乔丹这样的家伙同场竞技，诚然，有很多球员也和那些人拼杀过，然而，从来不对任何人低头的又有多少呢？

正是这样的战斗精神，让艾弗森可以在篮球场上驰骋夺城，也让他成为了对NBA历史产生影响的球员之一。现在的篮球场上，诸如克里斯·保罗、伊萨亚·托马斯这样小个子后卫占据球场主导，成为球队制胜主力的例子已经越来越多了。艾弗森那永不休止的战斗精神，激励了太多太多斗牛犬式的小个子后卫。“我特别喜欢他带伤却依然奋勇作战的劲头。我也愿意像他那样。”如今稳坐联盟第一控卫宝座的克里斯·保罗，相信他也愿意承认自己如今的成就一定会有一部分是因为受艾弗森的影响才得以达成。

无论是职业联赛的球场，还是街边的野球场，总会出现穿梭于长人林立之间的矮个子后卫，然后他们会很自豪地宣称，自己是“答案”的传人。也许在篮球史上，艾弗森的影响力远不及迈克尔·乔丹，但渴望成为艾弗森的人却要远远超过渴望成为乔丹的人，因为他们都清楚，乔丹是神，只有艾弗森才是和自己一样实实在在的人，人是成不了神的，但踏踏实实地努力却可以成为英雄，所以他们更愿意把接地气的AI当成自己的奋斗标杆。

场上场下，艾弗森都在影响着NBA，篮球，以及整个相关文化。除了那些小个子后卫模仿他在球场上的骁勇善战，人们也在模仿着他在场下所做的一切。在艾弗森进入联盟之前，嘻哈文化不过是一个NBA中的边缘文化，虽然1990年代丹尼斯·罗德曼那满身的刺青还有穿孔让他成为了球场上最吸引眼球的球员，但他改变的只有他自己，那些只是宣告他自己个性的道具罢了，并不是引领起潮流的狂风。而艾弗森是真正把嘻哈文化带进了NBA，从宽松的服饰，到地垄沟的发型，这些让即便是保守为先的NBA也不得不开始直面城市文化。在这方面上，艾弗森自己就是一股狂风。

当艾弗森在场上场下自由自在地表达着自我之后，年轻球员开始模仿他，球迷开始模仿他，他的影响渗透开始无处不在，以至于，NBA前任总裁大卫·斯特恩不得不在2005-06赛季前颁布了着装令。虽然冠冕堂皇地说着希望改善联盟的形象，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主要就是针对艾弗森的。从那个时候起，联盟举办的官方活动中，球员们不再穿着无袖T恤，宽松的牛仔裤也被裤线笔直的职业下装代替。可这又能怎么样呢？街球场上，球迷见面会上，带着护臂、穿着宽松球衣的地垄沟头还是比比皆是。这些，都源自于答案——阿伦·艾弗森。联盟因为奥尼尔修改了三秒区的尺寸，于是，人们说奥尼尔改变了NBA，而让联盟改变着装条例的艾弗森，是不是也可以称为是一个改变了NBA的球员呢？况且，他的影响在改变之后依然可以到处渗透，大概，已经没有准确的范围来形容AI所带来的改变了。

“在职业生涯里，我为保持自我而遭受了很多挫折。”2013年10月，艾弗森在自己的退役发布会上特别说到了这一点，“对我来说，我的打扮、我的着装只是展现了我自己而已。但是现在再看看周围，你会发现所有NBA球员都有自己的文身。人们以前总觉得只有罪犯才会留着地垄沟头，可现在连警察里也有留着这样发型的人。我用这样的一些东西激励了人们，我很自豪我改变了这些文化和这项运动。”

AI的名字之所以会出现在名人堂里，并不仅仅因为他是个身材矮小却拥有统治级别能力的得分手，还因为他在场下所做的事。这种改变很难为其定义对错，然而对错在这件事上本来就没有意义，重要的是他所作出的颠覆性的改变和恒久巨大的影响。这些不正好符合名人堂的入选标准吗？其实另类并不可怕，如果能将独一无二做到极致，同样也是一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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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渴望成为AI，想像他那样拥有不羁的职业生涯，想和他一样保持自我。但，人们看到的只是外表的繁花似锦，却没有看到这份自由伴随的是常人难以想像的艰辛。从弗吉尼亚州的一个小港口，到被判入狱服刑，再到乔治城大学的救赎，之后星光熠熠的NBA状元，从费城英雄到现在的名人堂成员，无论这段旅程是伴随争议还是至死不渝，反正颠簸和荆棘是无处不在的。

“我过去常说，自己最大的成就便是被NBA选中，无论是第一顺位还是第一百顺位。那是人生里最棒的感觉，是对所有帮助和支持我的人的肯定。无论对错，总有这些人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伴我走过漫长的旅程。”艾弗森说。

艾弗森并没有促使谁对他的爱恨选择，但他自己却在不断面临着选择，因为他不希望自己任凭周遭的环境磨平自己锐利的棱角。他的选择经常是错的，比如他的桀骜不驯，比如他的理财不善，比如他对家庭欠缺的保护。但有时，他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遇到拉里·布朗就是他重获勇气的正确选择。“那时的我狂傲自大，目中无人，而他只是希望我做到最好。从不接收一切中肯建议到成为MVP，我想那才是我开始变成熟的时候。”

回想当年AI手捧MVP奖杯时，一切是那样的完美，那不是什么化茧成蝶的童话故事，因为他早已经漫天飞舞，况且，他也从不是渺小而柔弱的幼虫。只有这一刻，他不是个戏剧化的人物，而是自然而然，按部就班。

2001年的全明星赛，艾弗森与球馆内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然而最终，整场比赛，乃至整个联盟都在他的主导下光芒万丈。

这个改变了联盟面貌的小个子，虽然他所经历的并不全是夸赞，可当他将入选名人堂的消息一经传出，所有人对当初的回忆便开始突然涌出。这个形影无踪的后卫曾终结了脚踝，终结了陈规，也终结了人们关于小个子球员的一切偏见。而他在2000年的首次全明星之旅中，用全新的嘻哈风格展现于世人面前，也终结了人们关于老式球员只为竞争而生的刻板印象。不过，在这些光彩华章之后，则是只有他独自面对的麻烦和酸楚。职业生涯里，他一直都是自我的，但恰恰是这个自我的AI，也一直在职业生涯中倾听着人们如何指摘他的行为举动，甚至是他内心深处的禁区。

“我不得不试着理解，有人就是不打算喜欢你。当他们指指点点的时候，我必须披上厚厚的盔甲。现在，我只会专注于那些爱我的人的言论，我花了很久才弄明白了这一点。人们帮助我的感觉好极了。我在谈论的是那些从第一天起就是我球迷的人。我想让他们明白，是他们成就了这一切，因为一人势微，总需要有人在沉沦时拉你一把。我希望那些成就我的人可以为今天的一切而感到骄傲。”

一个可以在巨人之中横行的小个子本身就是奇迹，而更让人称奇的是他持球在手时的无畏之心。他可以在外面肆意投射，但却偏偏对油漆区中的肌肉碰撞如此痴迷，哪怕他面对的是个山一般的对手，哪怕他一次次硬摔在地板之上，但下一秒，他会马上站起来，因为那是他的信条，他为比赛给出的答案。

“AI是那种难以阻挡的家伙。”2001年季后赛里，奥尼尔惟一的一次失利就是拜艾弗森所赐，当他将要和答案一同入选名人堂时，一贯幽默的奥尼尔也拿出了由衷的敬佩，“我有几次试图阻止他，很多小个子球员总是想耍些花活，然后我就会教他们做人。可是只有他会不停冲击。艾弗森厌恶失败，是那种你非常想与之做队友的球员。观看他的比赛是一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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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并不是每个夜晚都值得纪念，但艾弗森的比赛总会出现有趣的地方，他的职业生涯就和他的生活一样，未经雕琢，自然天成。

即便他已经入选了名人堂，但球场上那个鲜活的形象依然守护着瓦乔维亚中心球场，与整个联盟相比，费城是拥有AI精神最多的地方，因为他把自己的灵魂分出了一部分并永远留在了那里。

只有两个人在拿到首个全明星MVP时比艾弗森更年轻，一个是低调沉稳的蒂姆·邓肯，另一个是一贯王者风范的迈克尔·乔丹。而艾弗森，则和他们一样，成为了一个时代的弄潮儿。“我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但我也是我自己。”艾弗森说。

在那十多年的跨度里，挑剔的费城球迷一次次去观看这位无畏竞争者的比赛，目睹了这块永不服输的“顽石”最终淬炼成钢。当然，他们并没有想过，这块顽石最后成为的是一枚夺目的钻石，他们没有想到艾弗森能固执地、几乎凭着一己之力把76人队带进总决赛，他们也没有想到AI会用这样的方式最大限度地获得人们的尊重。当然，无论是明星赛还是总决赛，对于答案来说都不存在本质上的区别，因为他一直在做真实的自己。

在那些光彩照人的总决赛片段里，艾弗森是惟一无所不在的，抢断、快攻、扭曲着身体冲击篮筐。人们会片面地说，艾弗森本可以和那些在总决赛中场休息时被介绍的篮球伟人们一样，成为一个时代的象征，可这句话说出来总是会让人觉得诧异，难道他不是吗？

就像所有新来的孩子一样，或许他的行为举止异于常人，但，他也展示了他的成长。生生不息也好，薪火相传也罢，没有规定接下来的继承一定要遵循原有的方式，火光四射纵然充满激情，可繁花似锦不也同样精彩非凡吗。

AI从来不想成为乔丹、魔术师、拉塞尔、张伯伦或是伯德，取而代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是那些人打下了把全世界观众带进NBA的根基，而艾弗森需要做的，是让这些已经走进来的人感受什么叫非比寻常，花样翻新。

“这段旅程肯定是不完美的，如常人一样，我也犯了数不清的错误。但大众并不会用常人的眼光看待我，更不会不理解我也有着七情六欲。所以我如此希望人们理解一直困扰我的东西，我想让他们觉得还不错，就像自己也是名人堂的一员一样。”

“我知道自己拥有上帝的庇护，但我也想成为其他人。我想像迈克尔那样飞翔，像魔术师那样传球，像伊塞亚那样比赛，像伯德那样投篮。我将自己仰望的每一个人的特点都加之于身，加载到这个1.83米的小个子身上。”

已经有太多的东西得到了终结，就像艾弗森终结的那些一样，但篮球就是他的生活这一点始终未变。因为篮球，艾弗森谜一样的人生得到了定义，他也得到了证明小火苗同样能拥有吞噬一切的力量。

当然，终结终归令人不快，即便是我行我素的AI也不喜欢终结落到自己的身上。

“我从未把生活放在篮球之下，老实说，我并不期待名人堂这一天的到来，因为我想永远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