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殇
2017-01-10李业成
李业成
古人有诗:“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据说杜康是酒的发明者,杜康这个人的名字也就成了酒的代名。酒是古人排愁解忧的知音,一醉解千愁。酒还代表一种温馨和友情,“天来晚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是想念朋友了,那场景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古人真会享受。
酒是什么时候变味的呢?是把酒纳入关系网的那一刻,是人变得奢侈放纵的那一日。常在影视剧中见外国男人喝酒,都是咬开瓶盖对嘴吹,或端一杯酒装模作样干饮。而中国人喝酒,再穷也要有一根咸萝卜头下酒。这就讲究多了。在家小碟小菜,喝到高档宾馆去的,一定要杯子碰杯子,盘子之上摞盘子,“白天轮子转,晚上盘子转”。因为酒桌太大,盘子太多,菜样太丰,胳膊手都没有那么长,转起来才能样样吃到。一座城市,可以以酒店作路标,从某酒店到某酒店,再转弯到某酒店,不记什么路、什么街,报酒店名比什么路什么街都熟悉。一座城市的大酒店盖得最高,人气最旺,灯最红,最放光,东南西北中,哪一街,哪一区域,甚至到哪一角落,酒店都是最好的路标指示牌,是酒客们心中的GPS。
没多少酒文化造旨的我,既不好酒,又无酒场,吃了晚饭不出门。有一年孩子上高三,要陪读,我才不得不每天晚上出门。孩子的学校在市区最东北角的海边,我坐公交车从老城区横穿整个市区,才见识城市之夜原来是这般灯红酒绿,好像城市的一切灯光绚烂和炫耀都是为了一个字——酒!酒在喊:“喝我!喝我!”人在叫:“喝酒!喝酒!”酒和人一齐在酒桌上叫阵!
我陪读每天都是坐晚上七点钟的公交车,求衣谋食的攘攘百姓,这个时间都往家赶,而这个时间往外赶的都是赚大钱捞大钱的人。各式各样的高档小轿车,都在展示各自的身份,夜城市,完全变成了这些人的城市。我惊叹城市的财富,惊叹城市的诱惑,惊叹酒的驱动和魅力。路上奔忙着的高档小轿车,都在这个钟点出动,揣着豪情,揣着账本,揣着阴谋,揣着升官梦和发财梦。酒啊,酒,那一倒,不是清花溜亮的醇香,而是官场和商场的腐味,是欲望发烧的焦味,是行政作为酒精中毒,是原则法规烂醉如泥不可收拾……许多人醉于酒中,泡在酒中,成了酒中人……一座座大酒店,红得像烧透的红蜡烛,灯红酒绿流得满街满城。
忽一日,灯光辉煌的大大小小酒店开始暗淡了,门前冷落车马稀,堂中空荡酒声低……
何以解忧,不唯杜康。人不愁酒酒自愁!这城市,也就有了另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