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飞行的鲸

岑桑

前情提要：

艾周质问方至，威新发布会上电梯事件是不是他做的。方至非但不否认，还直白地告诉艾周，选择参加江纪言的发布会，就等于选择了圈子。他已经是头找到鲸群的鲸，不需要她的同情与怜悯。艾周想起从前，想她和方至最后一次见面的山顶。也许，当他们从山坡上摔下的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他们不可知的未来。

下期预告：

寒假很快就到了。第一次从家里出来的艾周和朱西西不想回去。她们借着打工为名，留在了上海。艾周每天都去方至那里看望桃子，帮忙装修。空荡荡的宿舍楼里，又出现了蓝裙少女。她似乎和江纪言有着神秘的关系……

你的两面

光把你切成两面，

一半明亮，一半黑暗。

时间把你切成两面，

一半温暖，一半冷漠，

我不确定，

在时间与光的分切里，

你会把哪一半，留在我的世界。

Chapter 1：安全感

成长就是一个不断领悟过去的过程。

小孩子是不懂得领悟过去的。当有一天，你开始懂得回想做过的事，遇到的人，让他们在心里慢慢发酵，生出别样的滋味，你才有资格说“我不是孩子”之类的话。

这几天，方至以及与方至有关的那些事，在艾周的心里开始发酵了。比如，13岁时看着方至受伤的手臂，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表的心疼。可是现在却发酵成了一团似有若无若有似无的安全感。她记忆中的上帝视角，又莫名开启了。她仿佛浮在半空里，看着自己和方至从自行车上摔出去，一切都极缓、极慢。方至的左手把她紧紧环在怀里，右臂用力一挥，挡开横刺过来的树枝，皮肤被划开的一瞬，发出如撕纸般的破裂声……

而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是更小一点的自己。她和方至并肩躺在明亮明烈耀眼的沙滩上。艾周说：“我往哪儿离啊。睡大马路？”

方至说：“我家呗，反正我家也没人。”

艾周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说：“行。”

……

唉，安全感真是一种不可捉摸的东西。有些人天生会让你生出跟着他不会死的信任。

汪鹿说：“安全感的产生，不是因为你身处无比强大的环境里，而是在一个毫无压力的环境里。所以说，一个人能给另一个人安全感，不是因为这个人的能力有多强，而是这个人能让另一个人感到全身心的放松。”

艾周听着，心里番然顿悟心里幡然醒悟。方至带给她的就是这种感觉吧。她说：“对哦，一个人可以让你百分百的放松一个人可以让你百分百地放松，就是给了你百分百的安全感。”

汪鹿点了点头，说：“所以，我们今天的主题就是体验安全感。”

他身边几个女生“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此时，正是美好的周五时光。初冬的上海，奉献出一年中最为清朗透明的天气。汪鹿带站着他的社员，坐在一方露天的阳台上。

这个社团是汪鹿创办的，叫“慢生活体验社”。这么奇葩的社团大概也只有汪鹿这样闲到令人发指的人才能想出来。参加的社员一共只有9个，基本上都是他的迷妹，当然也包括迷弟2两枚。艾周是受汪鹿邀请来参加的。如果说，之前汪鹿的温柔让她产生了什么非分之想，至此，已经全部破灭。

因为她发现，汪鹿的温柔不是专给她的，而是给他身边的每一个人的。其实，这种温柔换一种说法可能更贴切，就是“涵养”。

是的。在当下，有涵养的男生简直是生物界的稀有品种。自大、嚣张、娘炮、小气、自私、自贱……身处品类繁多的男生种类中，有时真让女生绝望。还好有汪鹿——温暖，、谦和，、包容，附赠精致美好的颜。他的存在，拯救了男生们不断下跌的平均值。

如果非要说汪鹿有什么缺点，也许就是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古怪又天真的想法。比如今天，他是这样安排的——包了一个咖啡店的阳台，坐在阳光下面，以一种最自然，最自我的姿态，喝一杯茶。

汪鹿说：“有安全感的猫，会把肚皮露出来。这是一种放松与信任的体现。所以今天我们都要用自己最放松的姿势，享受一段时光。”

艾周拄着下巴，扑拉扑拉眨着眼睛，说：“汪社长，你是不是也会像猫一样，把肚皮露出来啊？”

迷妹们一听都兴奋了，附和地说：“对啊，对啊，社长应该把肚子露出来。”

汪鹿笑了，做了一个要揭起衣服的动作，引来一片尖叫，可是，他又放回去了，说：“哎呀，天好像有点冷啊。”！”

然后脸羞涩的红了然后脸羞涩地红了。

女生们又发出一片不怀好意地笑女生们又发出一片不怀好意的笑。这是参加慢生活体验社最大的福利吧——随时随地调戏可爱的小鹿同学。

玩笑过后，大家好像都找到了放松的感觉，奇形怪状的坐姿也就都出来了。有的扒在桌子上有的趴在桌子上，有的把腿架到椅子背上。艾周把鞋子脱了，盘腿坐着，有种“抠脚大汉”的气势。而一旁的汪鹿，则以著名的“北京瘫”，瘫在沙发上。

这个姿势和方至的“大字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像一团化了的冰淇淋冰激凌，软软地软软的，好像要流到地上去。

艾周在心里暗暗一声惊叫，她这是中了盅了吗？这么美好的男生瘫在身边，她竟然又想到了方至！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好了吧，阳光干净的像北方没有雾霾的通透晴天阳光干净得像北方没有雾霾的通透晴天。

艾周侧头八起汪鹿的卦。他说：“小鹿，感觉……你和江学长的性格完全不一样，连共同爱好都没有，怎么会是这么好的朋友？”

“他爸和我爸是复华的校友。他爸刚搞威新的时候，我爸是股东。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所以必须是朋友。没得选的。”

艾周哈的一声笑出来，“：“说得好像你们是指腹为媒似的说得好像你们是指腹为婚似的。”

“差不多，我们是指腹为兄弟。”汪鹿说：“，“其实，纪言是个很缺安全感的人，除了我，没有别的朋友……”

“不行，不行。”艾周打断他说：“，“你再这么说下去，我就要炒你们俩的CP了。”

汪鹿笑了，洁白牙齿，闪耀一片光。以前西西和艾周说过的“鉴男法则”之一，就是牙齿要好。朱西西说，一个人的外表可以装出来，但是牙齿装不来。牙齿不好的，说明生活习惯不好。对自己没有要求，缺少自制能力。搞得艾周每次想起这条法则，就想扒开对面男生的嘴巴，看看牙口好不好。

艾周说：“江情圣是不是几岁就有几个女朋友啊？”

“应该……”汪鹿好像很认真的算了算说汪鹿好像很认真地算了算说：“，“不止吧。”

艾周轻声咳了一下，不经意地带出这次八卦的主题，“：“那你呢？”

“我？我还没谈过恋爱。”

“不可能！”连一边旁听聊天的女生都叫出来了。

艾周“抠脚大汉”的气场全开。她一拍大腿说：“你以前的女同学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汪鹿却一脸呆萌地说：“夸张了吧，我算什么天物？”

唉，总有一种男生，帅而不自知其帅，萌而不自知其萌。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和谐，稳定富强。

艾周在微信上和朱西西偷偷说：“怎么办？我中毒了，一看小鹿同学笑，就想掐他的脸。”

朱西西回复说：“那我给你发张镇邪图吧。”

“求镇。”

很快朱西西就传来一张照片，当即把艾周的邪念镇住了。照片里，是桃子，头顶的毛被剃光了，活像个小和尚。

艾周连粗口都溜出来了，她说：“我靠，谁干的啊。”？”

正在体验安全感的“瘫鹿”吓了一跳，坐起来说：“怎么了？”

艾周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说：“没事没事，我家狗换了个新发型。”

Chapter 2：颜值即自信

桃子在艾周的怀里，一蹿一蹿的，伸着舌头要舔她的脸。艾周看着它的新发型，想生气，却又憋不住笑。世界上，总有一种狗，丑而不自知其丑，蠢而不自知其蠢。

艾周说：“你怎么那么笨啊。人家给你剃毛你就让人家剃。”

朱西西坐在她身边说：“今天徐颖出门忘了锁宿舍门，回来就成这样了。”

“你说到底是谁没事溜进来祸害桃子啊？”

朱西西小声嘀咕了一句：“说不定是自己人呢。”

艾周没接话，目光向对面床飘过去。其实她们心里都想到了同一个名字——陈思敏。要怎么说陈思敏这个人呢。？平时除了上课，就是图书馆，晚上回宿舍，无论干什么都带着耳机无论干什么都戴着耳机，摆明了要拒人千里。她大概是有个异地的男朋友，几乎每周都收到一封信。现在还能拥有一个用漂亮信封，诉衷肠的男朋友，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另外，她还有一点点洁癖，并不严重，主要是对自己的东西比较苛刻。

有一次，大家下课回来，陈思敏一进门就看见桃子抱着自己晒在阳台上的拖鞋在玩。她也没说什么，拉开门，捡起拖鞋，转身“嘭”的一声，扔进了垃圾桶。当时朱西西就怒了，一把揪住她，说：“干嘛干吗？至于吗？你扔给谁看！”

陈思敏却淡淡地说：“你至于吗？我自己的东西扔给我自己看不行吗？”

艾周和徐颖连忙拉开两个人。从此，陈思敏更是成了宿舍里的独行侠。

这天晚上，朱西西“佳人有约”，江纪言请她吃饭。她坐在床上，一边化妆，一边说：“周周，你和汪鹿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啊？”

“没有进展吗？”

艾周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到是想啊我倒是想啊。！可是汪鹿这个人……”

“他这个人怎么了？”

“太好了呗。”

“废话，不好我能推荐给你吗？”

艾周把脸凑到朱西西旁边，和她挤在小镜子里，说：“大小姐，请睁开眼看看差距好不好。你有资本搞定江纪言，我有什么资本吸引汪鹿。”？”

朱西西做了个经典自拍的微笑说：“是哈，但咱们周周有可爱的性格啊。！小鹿同学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艾周叹了更长的一口气，说：“别提这个了。你有没有发现，汪鹿对所有女生都很好啊。！你以为他是有情，其实他是礼貌。”

徐颖也在旁边。她拨弄着朱西西的化妆品，打岔说：“西西，我能试试吗？”

朱西西没空理她，说：“试吧，试吧。”然后继续和艾周说：“我和你讲，你得有自信。你看我，追纪言的那么多女生那么多。我要是少一点自信都没机会和他在一起。”

艾周说：“女生的自信都是和颜值挂钩的好么女生的自信都是和颜值挂钩的好吗。”

“这是偏见。”

“美女没资格谈论不要颜值的话题。”艾周反驳。

徐颖又插话说：“哎，你们看我颜值有没有提升？”

艾周和西西一起转过头，不约同的笑喷出来不约而同地笑喷出来。徐颖擦了一张血红大口，加上她天生的两条浓眉毛，直接把颜值提升到惨不忍睹的新高度。

朱西西说：“你是要参加人妖表演吗？”

徐颖不好意思地把嘴上的口红擦掉，说：“西西，有时间你教教我化妆好不好。要不然男生都把我当哥儿们。”

“好啊。”朱西西爽快答应。

艾周搭住徐颖的肩膀说：“看，我说什么来着，女生啊，颜值决定自信。”

这一天，朱西西很早就走了。徐颖不想出门，准备在宿舍吃泡面。艾周不想吃泡面，也不想吃食堂，一个转去学校东门的美食街。这条美食街不长，但是能满足吃货的全部愿望。每次踏上这条街，艾周的内心都在挣扎——吃，还是长胖，这是女生最难抉择的问题。

已经过了5点，城管尽数退下。摆地摊的小贩们也陆续出来了。卖发夹的，贴膜的，开着跑车卖盗版鞋的……今天还多了一个新摊子，围着一群人。艾周好奇地凑过去。人群中间是个男孩，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瘦瘦的，留着乱糟糟的长头发。他的身边立了个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父亲病重，等钱救命”之类的话，所以要摆摊挨打，10块钱一拳。

都是套路。连“重病老爸”这种老梗都不愿意换一下。刚有人打了30块钱的。说实话，凭白无故打一个陌生人平白无故打一个陌生人，绝大部分的人都是下不去手的。所以钱都是白花。不过，总有例外。一个超级大块头走出来，喊了一声：“我来！”然后挥舞着50块钱，递过去。

大块头的个子，起码在1米85以上。围观的人一下子兴奋了。朱西西光看着大块头的拳头都觉得痛。男孩大概也是看着有点怕，犹豫了一下才接过那张50块钱。

大块头挑衅地说：“5拳啊，你受不受得了？”

男孩吞了口吐沫唾沫，说：“来吧，钱我都收了。”

大块头微微一笑，挥起拳向男孩打过去。看起来，他没用全力。可是男孩被他打中胸口的一瞬，急退了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围观的人群发出各种复杂的声音，有惊呼的，有嘲笑的，也有可怜的……有一个男生从人群里走出来，扶起摔在地上的男孩说：“有没有事？”

男孩痛得说不出话，只是咬着牙，倔强地摇了摇头。

男生转过身，对着大块头说：“哎，剩下那四拳，我替他。”

艾周忍不住脱口而出：“喂，方至！你发什么神经！”

没错，出来帮忙的人，正是方至。可他根本没理艾周，只是对着大块头勾了勾手指。街边的霓虹，闪闪烁烁，映着他的似笑非笑，似冷非冷的脸。

艾周的天空，幽幽飘过一个字——帅。

Chapter 3：直击心灵

有些男生的帅不是静态的，而是动态的。他们在照片里，也许只是路人，但当你站在他身边，就会发现他们自带光芒，动起来的每一帧，都是大写的帅。

方至没什么准备的动作，就是站在那里等着。大块头挥拳过来，直击在他胸口，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艾周吓得浑身一颤，好像大块头巨型的拳头砸在了自己身上。可是方至看起来还好，脸上只掠过一秒的僵滞，瞬间换作满不在乎的笑。

大块头被激怒了，又连挥出两拳，用的力气的更大，每一拳都打得方至倒退一步。可方至深吸了口气，缓缓地吐出来了之后，依然无恙。他说：“来吧，还有一拳。”

艾周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构成的。难道他离开这几年，被漫威某个大反派，抓去改造成了某某侠？

大块头也感到惊讶了。他走过去，举起拳头，却在方至地肩头轻轻地锤了一下却在方至的肩头轻轻地捶了一下，算做最后一拳。他说：“行啊，哥儿们，厉害。有机会咱们好好打一架！”

方至点点头，说：“好啊。一言为定。”

说完，他转过身，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500块钱，放在男孩的手里说：“今天别摆了，就到这儿吧。”

男孩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说：“我、我……这个我不能要。”

方至说：“拿着吧，算你欠我50拳。早点回去照顾你爸。”

男孩的眼圈红了。他说：“好，我欠你54拳，以后我会还你。”

大块头也递过来200块钱说：“那你也欠我20拳吧。你可别骗人啊，要不然这20拳打死你。”

围观的人群里，也有人陆陆续续过来给男孩捐了钱。而方至却悄悄退出来，捡起地上打包的外卖，往回走。看来他也是来买晚饭的。艾周追上去说：“哎。”

方至侧头看了她一眼说：“不生气了？”

“生啊。”

“今天算有人替你报仇了。”

“不算。仇我得自己报。”

艾周突然察觉自己说话的调调竟然有点嗲嗲的撒娇味。

唉，真是没出息。艾周高冷绝交的人设，被方至刚才的惊艳出镜完美击穿。特别是给男孩500块钱那段，暖暖感动，直击心灵啊。要不是自己兜里只有50块饭钱，肯定也会去献一份爱心。

不过话说回来，有关“电梯事件”。艾周冷静下来之后，也想了许多。比如，方至要想对她隐瞒的话，不做那个暗示的动作，她又怎么会知道？再比如，在电梯里，如果方至没有把她绑上才会带来更大的麻烦吧？江纪言说不定会把她当作帮凶。所以，按着这个思路想下来按照这个思路想下来，方至完全是在帮她呀！

艾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脑洞太大。

她跟着方至走了一会儿。她不说话，方至也不理她。艾周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但突然说走，又觉得好尴尬。忽然，方至问她：“你是出来吃饭的吧？”

艾周怔了一下说：“啊，对。”

“这条街都走完了，你要去哪里去吃？”

“啊……哈哈。”艾周觉得自己的愚蠢度已经直逼傻傻的桃子了。

方至晃了晃手里的外卖袋子，说：“刚才小爆来电话说有事出去了。我多买了一份，要不要一起？”

“好啊。”

艾周毫不客气的答应了艾周毫不客气地答应了，就像许多年前的自己，一言不和一言不合，就跟着方至回了家。

最近的“Befixed”有点乱，要转行，许多都东西都要扔掉，到处都是箱子。方至准备自己弄，把房子前面的部分装修成店面。方烈还在睡觉，要不然小爆也不会开溜。艾周帮方至把外卖从袋子里拿出来。有生煎和油豆腐粉丝汤。艾周到上海之后，发现的最迷人的食物就是生煎了。薄皮脆底，一咬一包汤。她边打开盒子，边没话找话地说：“刚才要被你吓死。那个人的拳头那么大，痛不痛啊。”？”

方至从冰箱里找出两只苹果方至从冰箱里找出两个苹果，放在桌子上，说：“还行吧。挨打一直是我强项。”

艾周悄悄嘀咕了一句“现在打人才是强项吧”。

她问：“你认识那个摆摊儿的男孩？”

“不认识。”

“那你就帮他出头，还给钱，万一他是骗人的呢？”

方至冷淡地说：“万一他真有个得了绝症的父亲呢？”然后转身去里面的房间叫方烈起床。

艾周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他毫不犹豫的帮助那个男孩他毫不犹豫地帮助那个男孩，一定是因为这几年带着方烈生活得很难吧。他知道照顾一个患病父亲的全部艰辛，才会不愿怀疑那个写在牌子上的万年老梗。

方烈大概是没睡醒，被方至叫起来，有点不好高兴。头发乱糟糟的，坐在床上不肯下来。方至说：“快点，先吃饭。睡太多你晚上又不睡觉和我闹。”

“我不吃。我要睡觉！”方烈嘟嘟囔囔地说。

艾周也帮忙跟着劝。她拿起装生煎的纸盒，说：“叔叔，快来吧，热乎乎的生煎可好吃了。”

方烈看了艾周一眼，忽然坐直了身体，低声对方至说：“她什么时候来的？”

方至无奈地摆出“围笑”。方烈一定是又把艾周当成小美了。他干脆顺着方烈的误会说：“你再不快点，人家可就走了。”

方烈连忙从床上下来，还用手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当然，捋了也没什么用，还是爆炸现场的造型。算起来，方烈应该还不到40岁。可是长久的失智，让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是个邋遢的中年大叔了。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旁，目光时不时地看向艾周，露出直白又可爱的笑。

艾周小有尴尬艾周有些尴尬，说：“你爸该不会又把我……”

“对，把你当成我妈。”方至回答的干脆直白方至回答得干脆直白。艾周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味儿。

方至夹起只生煎方至夹起个生煎，用勺子托着，小心地咬了个开口，向里面吹了吹，然后送到方烈面前说：“张嘴。”

可方烈根本不理他，一个人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方至一瞪眼睛，说：“快吃，要不然晚上饿了没的吃要不然晚上饿了没得吃。”

方烈嘟着嘴说：“我要骑车。”

“好。”方至把生煎包子送到方烈嘴边，说：“，“你吃完我就带你去。”

方烈这才乖乖地张开了嘴巴。

艾周发现，方至身上惟一唯一没变的，就是对方烈的“管教”。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以最大的耐心照看越来越神经的爸爸。

初冬的天空，黑得好快，一顿饭的时间，就已变作深沉的夜色。方烈从一个大箱子里翻出一套护具，摇的乒乒乓乓作响摇得乒乒乓乓的。方至刚收好垃圾，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不用晃了。”

艾周在一旁问：“你爸这个状态可以骑车的吗？”

“有我什么都能。”方至随手拿起一顶粉红色的安全帽说：“，“你要不要来？”

“我？”艾周愣愣地问：“，“我没有车子的。”

“在Befixed里说没有车子是想找打吗？”方至说完把头盔扣在艾周头上，“啪”的一拍，说：“，“这么多年，个子都没长。”

艾周吃痛，一缩脖子。可是心里，却浮起一层似有若无若有似无的甜。

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这四个字吧，像一片小天窗，悄悄泄露着心事。看来在他心里，到底还保留了许多过去，从未忘怀。

Chapter 4：眼角的星光

方至给艾周找了辆有刹有变速的公路车，自己推出辆长长的双人自行车。怪不得他说，有他什么都能。方烈穿好护具，骑在后面的位子上坐在后面的座位上，忽然就不闹了，眼里竟然有了认真专注的神情。方至坐在前面，说：“好了吗？”

方烈举起拳头，在方至的头盔上一敲。艾周“噗”地笑出来。因为方烈敲得太过豪迈，“砰”的一声，足够把方至敲出脑震荡。方至得到这个重磅信号，瞬间发力，直冲出去。

到底是热爱骑行的父子，不论平时有多少磕磕绊绊，骑动的一刻，无比一致。两个人都深埋着身子，箭一样，划破黑色的夜风。

车子上的方烈，简直判若两人，动作不再笨拙，眼神也没有一丝混沌迷茫。他仿佛又成了照片里，那个帅气张扬的男人。

艾周用尽全力跟在后面，暗暗嘀咕着，哪有这么不懂的怜香惜玉的男生啊哪有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生啊。约人家一起骑车，然后把人家扔在后面。可是她又有些小小的感动。因为方至至少还保留着一种与方烈交流的方式，简单，不需求语言。只要有速度与风，他们就会保持在同一个频道，同一个次元。

方至最终在一片湖水边停下了。艾周追上来，累得快要晕倒了。原本她想报怨几句。可是看见方至和方烈就那样安静地站着，她也乖乖闭紧大喘气的嘴巴。

方烈望着前方，嘴唇微微抖着。看起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又说不出的样子。忽然他说：“我……我……我没养过你，你也不用养我的。”

方至没有看方烈，只是伸出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说：“你生了我，我就得管你。”

艾周诧异地捂住嘴，说：“他……你爸爸，他……”

方至转过头，嘴角无奈地微笑，似乎在肯定着艾周的想法。

其实，每一次骑行，都会唤醒方烈某此丧失的记忆都会唤醒方烈某次丧失的记忆。只是这些记忆，存在的时间越来越短，像一颗流星，飞掠，闪光，碎裂，消于无形。

方烈突然蛮横地说：“我要骑车！我要骑车！”

“好，我们骑车。”方至又换回了哄小孩的口气。

艾周不敢相信，昏暗中，她似乎看见方至的眼角，有细碎的星光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