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明遗民陈佐才交游考
2017-01-10李娜
李 娜
(云南民族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 云南昆明 650500)
滇西明遗民陈佐才交游考
李 娜
(云南民族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 云南昆明 650500)
陈佐才作为明末清初滇西一带声名较著的遗民诗人,其交游活动甚广。考察陈佐才的诗歌及他人著述,可知其交游对象主要有知名僧人、明末遗民及隐逸文人,他们之间的交游是明末清初滇南文坛上的一段佳话,不容忽视。
明遗民;陈佐才;交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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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佐才,字翼叔,号天耳中人,别号睡隐子,蒙化(今巍山)盟石村人,祖籍江西,生于明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卒于清康熙三十六年(公元1697)年[1]63-64。陈佐才生活于明末清初这个社会转型、传统价值观面临被颠覆、多种新思潮汹涌而入的时代。在明末这样一个艰危扰攘、风云巨变的时期,云南遗民诗人陈佐才始终以独特峻洁的风骨和崇高的民族气节“不降其身,不辱其志”,以手写心,创作出许多掷地有声的作品,其作品“胸凝正气、词吐墨香”。陈佐才一生共留下诗歌八百多首,诗僧担当评其诗“言声韵偕,情景相协,不事穿凿,自成一家”[2]21。陆天麟称其诗“奇处似杜少陵,怪处是李长吉,吾滇不能有二”[2]24。袁文典赞其诗“直而不俚,拙而不笨,怪而有趣,巧而不纤”[2]25。师范称其诗“多血性语,不事推敲,而自有远韵深情”[2]26。知空和尚评其诗“不堆古语,不写时套,无庸腐气”[2]130。各方家从不同方面对陈佐才诗歌进行了全面而深刻的评价,足见佐才诗歌创作的成就。陈佐才本人也承认:“言余之所能言,余言之所未言,亦自成其余言而已”[2]23。像这样“少时未尝从事寻章摘句之学,中年学诗”[2]6,而终成别具一格、影响深远的人物,更是不可忽视的。在明清鼎革之际这个动乱的时代,陈佐才的交游问学更是将明清之际遗民遭遇国难家变时的生存状态、心态等表现得淋漓尽致。
陈佐才交游甚广,有高僧、遗老,有隐居滇西不第的名士,也有布衣、诸生。他们之间的交游是明清之际滇南文坛上的一段佳话,不容忽视。在交往中,他们相互访问,切磋诗文,往返赠诗,在面临危难之时互相砥砺、互相扶持,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陈佐才与这些品行高洁、磊落之人的友好往来,也反映了陈佐才豁达、坦率、真诚的美好品质。根据陈佐才的诗集及他人著述,可知担当、知空、彭印古、徐宏泰、张以恒、陆天麟、何蔚文、许鸿、张锦蕴、张端亮等人与陈佐才交往密切,下文分三个方面对其中主要人物与陈佐才的交游情况做简要考察,现梳理如下:
一、陈佐才与知名僧人
(一)陈佐才与担当
担当既是知名的高僧,又是明朝的遗老,兹把陈佐才与担当的交游放在第一类“陈佐才与知名僧人”交游中来考察,故在第二类“陈佐才与明末遗民”的交游中不再赘述。
担当(1593—1673),俗姓唐氏,名泰,字大来①。晚年又名释普荷,一名通荷,号担当,晋宁人,别号布史、此置子、迟道人等[3]490。唐泰十三岁补博士弟子员,天启间廷试不第,遂南下遍游各地。尝受书画于董其昌(思白)门下,与陈继儒相友善。陈继儒称其为“当世磊落奇男子”。巡抚钱士晋称其为“云中一鹤”,御史李一鹏许以“南中高士”。 担当善画、工诗,其诗、书、画被人誉为“三绝”。著有《翛园集》、《橛庵草》、《拈花颂百韵》、《罔措斋颂古》等。另辑其曾祖、祖父、父诗文为《绍箕堂集》。
担当由南京返滇,值贵筑贵州乱,道阻绕道行,过会稽时参云门湛然禅师。回滇后闻中原乱,未几明亡,愤世嫉邪,对满清统治者极度仇恨,毅然弃家,削发为僧,跟从水目山无住禅师受戒律。结茅鸡足山,往来苍洱间,与陈佐才酬唱甚洽。 陈佐才隐居后,发奋向学,后跟从担当学诗,正如陈佐才在《陈翼叔诗集》序言中《自许》中所谓:“时有客来,即从问,偶得一言半句。”[2]23康熙二年(公元1663年)冬,担当在榆城,陈佐才过榆城赏唐梅,并访担当和尚,有诗可证:“岁久年深枝未哭,风磨语洗色偏殊。我来看到月将孤,策杖归时宿处无。远望乱烟山外起,数椽破屋雪堆里。此中有一老知己,若个梅花冻不死”。(《 冬日过榆城赏唐梅并访担和尚》)[2]86陈佐才把担当的坚强傲骨比作梅花,在恶劣的环境中依然可以耐风寒,陈佐才在“策杖归时宿处无”时去访老知己担当,也足见两人之间情谊之深。
康熙五年(公元1666年),担当七十四岁,在鸡足山为陈佐才删定诗稿,称其诗为天授。曰:“余与翼叔,交以侠而不以诗。一日,出其诗以示余。诗仍从侠来,侠以气盛,不事穿凿,自成一家,言声韵偕,情景相协,思路正纤巧不施。谓非天授得耶?由是壮心皆为逸响,人皆赏之。惟有不屈不平之傲骨一具,谓非担老人不能描写其崚嶒崒嵂之态。余素有怜才之病,得不解衣盘礴,为翼叔写生。”[2]21又担当评陈佐才的《宁瘦居草》云:“少任侠而任耕锄,何尝与王杨卢骆等相契。一日以所著诗篇示余,余甚韪之,熟读其诗,能不三致叹焉。即狂呼大叫云:‘古来学未成,而一诣即到,此其人乎?余遍游天下,今见此人,岂忠义之灵泄为章句,使翼叔铮铮不已耶!”,“一圈一点,无不滥加。有圈点者,不是意好,即是句好。”[2]24陈佐才诗歌能有如此成就,离不开担当的指教。担当在与陈佐才的交往中,也学习其诗的形式及风格,如《滇南诗略》所载:“担公乐府似稚元(何蔚文),绝句似翼叔”。[4]18609这足见他们在诗歌创作过程中相互学习、互相借鉴、相互切磋。
陈佐才有一首《别担当和尚》:“谁知依旧各天涯,只恐相逢隔岁华。别后莫愁无可寄,吾家院内有梅花。昨宵闲话到三更,今日携筇独远行。鸿雁分飞亦恋侣,别君何以若为情”。[2]83,写出了陈佐才不忍离别的伤感之情,在离别后,以梅花为寄,实为以梅花的高洁品性和即使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也要经受起打击来相互慰藉、相互勉励。陈佐才在担当去世后,于清明时节过榆关至班山悼念担当和尚,“又是清明日,携泪过榆关。吊我亡年友,老死在山间”。(《清明日过榆关至班山吊担老和尚便道遄榆城奠李尔伟阵亡归葬》)[2]236可见陈佐才对担当怀念至深。且陈佐才常作诗缅怀担当,其中有一首《独醉楼阅唐大来先生诗画有感》:“独醉楼斜酒气醺,模糊满壁浓淡分。墨虽落后方成雾,笔未动时已起云。山色自从诗里看,水生时像画中闻。怪来兴致无人识,遥忆同谁共哭君”。[2]301陈佐才翻阅担当的诗画,睹物思人,从而勾起了对担当的深深怀念。
另外,陈佐才有《寿担当和尚》、《题担当和尚画》、《误闻担和尚西游二首》、《留别担当和尚》、《嘲担老和尚俗号唐大来》、《担当老和尚》、《题唐大来先生画》六首、《暮春日至班山为担当老和尚扫塔并阅所刊诗集》、《再吊担老和尚》等诗,数量较多。从陈佐才所写担当的诗题目中可看出两人的交游之密切。陈佐才所作的关于担当的诗,表达的主题主要有三:一是对担当画的敬佩与赞赏;二是记录与担当日常的交往情况;三是担当去世后,对担当的怀念。担当与陈佐才效忠的是同一个朝代、同一个君主,鼎革后,都归隐山林,隐居不出,遭际也很相似。共同的理想和节操是他们坚持深厚情谊的坚实基础,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和不屈不挠的民族气节在他们的诗中交相辉映,他们的气节与才华豪气一拍即合,两人的交游是明代云南文坛上的一段佳话,其真挚的友谊令人向往。
(二)陈佐才与知空
知空,即释学蕴,俗姓王,云南(今祥云)县人。释学蕴之事迹,《新纂云南通志》记载:“九岁辞父母入鸡足山寂光寺祝发,戒行森严,博极群书。慨然曰:‘文字之学,不能洞达性宗。’乃参往无住,无住示以要旨,久之,苦无入处。后至玉霖轩礼万佛名经,忽大悟。”[5]506明末永历帝奔滇,李定国至鸡足山,知空请免山中徭役。著有《知空语录》、《草堂集》。陈佐才与知空和尚交情甚笃,庚申(1680年)避乱深山,携知空和尚所赠写意山水画十二帙,并为之题诗。如陈佐才《题知空和尚画》序所言:“岁庚申,予避乱深山,所携者惟诗画耳。内有知空和尚写意山水十二帙,笔墨纵横,气运生动,有空房而无人物,恍然此时流离境也。见景生情,逐一题之以志”[2]291。故陈佐才有《题知空和尚画》十二首,其四云:“从来画意由心得,安有伤心画不成。草木皆含征战气,江湖尽带乱离声。男儿流落悲云变,妻女萧条哭月明。空屋尚闻双燕语,似言家破国亡情”。[2]292康熙十九年(1680年),正值清兵与吴世璠混战之年。战乱给人民带来无尽的灾难,故“草木皆含征战气,江湖尽带乱离声”,人们在兵荒马乱、生灵涂炭中更加痛感改朝换代所造成的一系列苦难及对国破家亡的无奈之情。此诗正是陈佐才与知空和尚由画而产生的共鸣,足见两人友情甚笃。此外,陈佐才有《题知空和尚画梅》诗一首:“逐岁条无叶,长年枝有萼。不知何代人,见此梅花落。”[2]214可见陈佐才对知空画的欣赏,同时又道出其画笔墨纵横、思路宽广的特点。陈佐才还有《送知空禅师归台山》、《参知空和尚》、《答赠知空和尚》等诗,亦可足见陈佐才与知空之间酬唱赠答之频繁。
陈佐才禅友甚多,然知空和尚是陈佐才的僧界密友。如陈垣先生在《明季滇黔佛教考》中所言:“其所与游之僧,有名可籍者十五人焉”,“其中酬唱最密者为知空、担当、月潭、嵩谷。”[6]423正因为知空和尚与陈佐才的交往之密切、对其诗歌的熟悉与了解,才能抓住其诗的特点,对其进行中允的评价。知空评陈佐才《宁瘦居草》曰:“临风弄调,不堆古语,不写时套,无庸腐之气者,翼叔居士是也。今山僧与居士谈诗,居士与山僧谈禅。何也?自古诗情半个禅,以诗为禅,以禅为诗,无可无不可也。”[2]130陈佐才在隐居期间,正是知空和尚这样的僧界密友与之交往,才使得其诗歌思路更加开阔、内容更加丰富。陈佐才诗歌的成就离不开与知空和尚日常的交游。
二、陈佐才与明末遗民
(一)陈佐才与陆天麟
陆天麟,字玉书,号烟坪,宁州(今华宁)人,明末岁贡生。陆天麟生逢明清鼎革之际,又值沙定洲、孙可望之乱,曾携家人避祸于澄江、临安(今建水)、云南(今祥云)诸郡县间,卧病山寺,乞食荒村,遭受了人间不堪之苦。李坤序其诗集“鼎革后值沙定洲、孙可望之乱,转徙诸郡,极人世间不堪之苦。晚始定居江村,与二三僧侣徜徉山水间”[7]11535。陆天麟与担当、赵士麟、陈佐才等“互以气节相互砥砺,不更仕新朝”。陆天麟性耽苦吟,初集有《卖雪诗》一卷,已刊于世,但因遭兵乱,荡然无存,今所存诗钞两卷,即乡人林槐于光绪丁亥(1887年)抄得其遗诗两卷,上卷为《樵隐集》,下卷为《百噫草》。两卷共有诗190余首,总名为《烟坪诗钞》,收录于《云南丛书》。
陆天麟曾评论陈佐才的《宁瘦居》,赞陈诗曰:“奇处似杜少陵,怪处是李长吉。君之诗,吾滇不能有二。”又曰:“诗中有古人不能及者,君能及之;有今人不能言者,君能言之。敬服!”[2]24可见陆天麟对陈佐才其人其诗的了解与欣赏,虽说陈佐才之诗“吾滇不能有二”略显夸张,但此评价也反映了陈佐才诗歌在滇南文坛的重要地位。陆天麟从迤西返回宁州(今华宁)后,陈佐才寄诗相慰,有《答陆玉书》:“只愁调未同,忽恨未相逢。君不见,园中有柳树,墙外来春风”[2]183。陈佐才与陆天麟在大理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陆天麟回华宁后,陈佐才还以诗相赠,聊以慰藉,可以看出陈佐才十分珍视他们之间的友谊。
(二)陈佐才与徐宏泰
徐宏泰,字交伯,江西人。明季,任金仓分守道。清慎高洁,颇著风裁。鼎革后,寓居蒙化。性嗜吟咏,与郡中人士相唱和,囊橐萧然泊如也。
陈佐才与徐宏泰的交游,基于两个人相似的气节和傲骨,并在患难之时相互扶持、互相砥砺,结下了深情厚意。从陈佐才《陈翼叔诗集》中《呈徐方伯》②、《徐方伯》、《读徐方伯诗集》、《送徐方伯聊句》、《忆徐方伯先生往粤复还》、《寄徐交伯先生》等15首诗,足以证明两人的深厚情谊和酬唱赠答的丰硕成果。这是陈佐才与徐宏泰交游这一丰硕的文字成果,也是一份志同道合、感人至深的友情结晶。陈佐才称徐宏泰为“高士”,清节有古人风貌,在与徐宏泰离别之时以诗相赠曰:“南州有高士,清节古人风。鬓鬏随时改,肝肠不许同。自从逢乱后,偶遇在山中。今欲还乡去,相思何日穷。”(《赋别徐方伯》)[2]69在诗中,陈佐才以“鬓鬏随时改,肝肠不许同”来赞赏徐宏泰的气节坚如铁,不随时间的改变而改变,同时也表达了离别后的相思之苦。陈佐才与徐宏泰还在离别之时,聊句成诗,曰:“ 风景羁人天一涯(陈), 不知何日得还家(徐)。去时应作来时章(陈),留着儿曹种菊花(徐)”(《送徐方伯聊句》)[2]186。他们以诗相互慰藉、相互道别,才华与真情化为诗句,成为友情的见证。
岁戊午(1678年),徐宏泰移居姚城,陈佐才赋诗以表达离别之意。试看《别徐老先生》其四:
别离何苦泪潸然,惆怅几回总可怜。
诗醉每同花一梦,酒酣常共柳三眠。
须叟不隔东西地,顷刻乍分南北天。
君已年高余已老,相思无那付啼鹃。[1]280
此诗中,“别离苦”、“泪潸然”“付啼鹃”等,把陈佐才与徐宏泰的离别伤感之情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陈佐才与徐宏泰日常往来亦很频繁,正如陈佐才在序中所言:“素在相知有逾骨肉”[2]280。徐宏泰还为陈佐才的《宁瘦居草》作序,其真挚的友谊令人向往。
(三)陈佐才与张以恒
张以恒,字子正,明末诸生。康熙间流寓蒙化(巍山),隐居河畔,著有《白溪渔者》、《并蒿园》两诗集,并与陈佐才、彭印古、张锦蕴等相往来。《蒙化府志》载:“张以恒,字子正,大理人,性廉介不苟,能文工书画,志甘淡泊,罕至城市,所居不避风雨。后寓居蒙化,结庐隐居,自称‘白溪渔者’”[8]128。
陈佐才与张以恒的交往,主要是张以恒寓居蒙化以后,有诗为证,如陈佐才有《送张子正归榆》、《赠张子正》、《题蝉与树寄张子正》、《寄张子正》、《酒后与张子正谈心有感》、《送张子正往云州》、《留张子正》等诗,数量较多,其中《留张子正》:“乱后何缘与子期,相依不久欲分离。一年几许花开日,看过花开去未迟。”[2]54表达了陈佐才不舍与友分离、盼友多留几许的依依不舍之情。陈佐才与张以恒离别之后,并未阻隔两人的友好往来,写诗寄画成为两个人友情互通的媒介。张以恒寄山水画给陈佐才,故陈佐才写诗以谢:“自从写寄峰峦后,挂杖应投在壁间”(《谢张子正寄山水》)[2]64,那种得到挚友所寄山水画的欣喜之情渗透于字里行间。陈佐才也有《题蝉与树寄张子正》:“相知蝉与树,蝉树俱有情。树以蝉为韵,蝉以树为声。树高声便远,树低声自清”[2]192。把两个人的友情比喻成蝉与树之间的关系,用蝉与树互相依托来表明两个人深情相待、互相理解,从而也说明了两个人的友情之深。张以恒还为陈佐才评点诗集,赞“翼叔诗,格调音响,酷肖唐诗”,“诚水月镜花,真性灵流出”[2]24—25。
(四)陈佐才与何蔚文
何蔚文(1625—1699),字稚元(一作稚玄),号浪仙,白族,浪穹(今洱源)人,何邦渐之孙,何鸣凤第五子。永历丁酉(1657年)举人。卒于康熙乙卯(1699年),终年75岁。何蔚文生而颖悟,自幼好学,读书过目不忘。九岁能诗文,尤好读古书,志欲有为。清军入滇后,屡有所谋,不就,与其兄何星文隐居宁湖。后来云南巡抚袁懋功拟任用他,何蔚文曰:“受明代恩不能忘,乞以布衣终”,有陶靖节之风。与担当、许鸿、汪蛟、陈佐才等人于苍洱间唱和。何蔚文家贫,四壁萧然;歌咏自适,间为词曲书画以发其忧思怨愤之情。在何氏家族中,何蔚文的成就最高。著有《浪楂集诗文稿》、《缅瓦十四片》、《年谱诗话》一卷。云南明代戏曲作品较少,何蔚文的《缅瓦十四片》内容写永历帝殉难,亦为难得。
何蔚文与陈佐才的交游一个重要的因素是两人都为明末清初遗民,有着共同的志向和忠贞的民族气节。这是他们互相唱和、相互勉励的基础。陈佐才隐居期间往来于苍洱间,与何蔚文的交游不可忽视,无疑也对陈佐才诗歌产生一定影响。
三、陈佐才与隐逸文人
(一)陈佐才与张锦蕴
张锦蕴,字允怀,蒙化(巍山)人。明遗民,康熙间贡生,官景东府教授。张锦蕴学裕行优,隐居乐道。明末战乱,书籍多散佚,锦蕴手纂《四书讲义》以教后学,凡所指授皆有法,蒙郡士子半出其门。康熙辛未(1691年)参与修《滇志》。著有《墨芸草》、《镜谭》、《寿世准纯》等书。陈佐才与张锦蕴时常聚在一起,诗酒、郊游成为抒发志向和相互联络的渠道。陈佐才有《张允怀学馆栽菊赋赠》、《允怀张先生多不至荒园乱后偶至见竹秃梅枯有不胜之感余欲强留几次不从以诗赋引》、《饮张允怀莲亭》、《春日同友张允怀宣翠奇郊游》等诗。张锦蕴评陈佐才的诗集并为之题石棺诗。
张锦蕴之子张端亮,字寅揆,号退庵,蒙化(今巍山)人。康熙乙酉(1669年)举人,官浪穹(今洱源)县教谕,石屏州学正,顺宁府教授,山东潍县知县。张端亮为人正派,吴三桂反清,端亮随父隐居。吴三桂以伪命招之,不受,复强迫之,遂逃入水目山为僧。滇平始返,任教职多年。张端亮工诗善书画,著有《抚松吟》。陈佐才与张端亮也是以诗酒相唱和,陈佐才的《春夜与刘端木张寅揆饮孙鹤胎花园》就记录了陈佐才与刘端木、张端亮相聚在孙鹤胎家中的花园饮酒的情形,另有《和张寅揆题瀑布韵》。陈佐才隐居于蒙化,与当时的名士交游唱和,故与张氏父子的交往不可忽视。在交游唱和中,无疑对陈佐才诗歌水平的提高也起到重要作用。
(二)陈佐才与许鸿
许鸿,字子羽,福建人。明末在云南做官,明亡后隐居云南太和(今大理),工诗善书,因断右掌,遂以左腕书,能作怀素大草,为人称道,被号称“左腕”。许鸿与何蔚文、担当、陈佐才等交游甚繁,以诗文相往来,以山水为寄。《大理县志稿》卷二十二载:“明末宦滇,后满祸炽,卜居太和之古。生能诗,兴至辄携一觞于水边柳下,吟咏自适。先是遇满寇断其右掌,以左腕书,能做怀素大草,人因称为左腕云”。[9]27陈佐才在隐居期间往来于苍洱间,与许鸿这样有气节之人的交游不可忽视,陈佐才有《春日过许子羽别业赋诗赠天水赵金治》。
(三)陈佐才与彭印古
彭印古,字心符,号栖霞,蒙化(巍山)人,明季诸生。为人正直,吴三桂反清,招授以官,不受,隐遁于西山,以诗自娱,年三十二遂卒。彭印古能诗,著有《松溪诗集》。《滇南诗略》卷十五谓其诗“意必臻新,语皆脱俗,几于王孟之自然而绝不袭其貌,斯诗笔之最高者”。[4]18628如《山居》:“一林烟树里,隐隐两三家。怕有人询问,溪边不种花”。[10]25069彭印古的这首《山居》与陈佐才的《山居》:“柴门久闭绝尘埃,虽有桃花不许开。嘱咐东风别处去,莫惹人寻此处来”[2]85有异曲同工之妙。
彭印古是陈佐才的雪峰社友,与陈佐才酬唱甚密,试看彭印古曾写的《赠陈翼叔》曰:
吹笳遍地起秋生,高卧楼头枕月明。
烈焰难消心铁石,寒风莫剪发峥嵘。
五年独抱孤臣节,四海争传壮士名。
热血满腔无处洒,吐成诗句使人惊。[10]25067
此诗对陈佐才一生作了公允的评价,可以说是评价陈佐才其人其事的代表,赞扬了陈佐才的铮铮傲骨和忠贞的民族气节。唯有相互了解,才能够如此准确地写出。陈佐才也很欣赏彭印古落拓不羁的性格及超凡脱俗、自成一家之言的诗歌。陈佐才有诗曰:“心符年少友,落落亦无羁。踪迹人皆见,襟怀世莫知。沉酣十载酒,独创一家诗。但惜吾衰老,相谈能几时?”(《阅彭心符诗集赋赠》)[2]241因陈佐才与彭印古年龄差距之大,使陈佐才发出了“但惜吾衰老,相谈能几时?”的感慨,可见陈佐才对彭印古的欣赏及两人的志同道合。陈佐才还有《过故友彭心符华亭阅壁间诗有感》、《重阳日醉彭心符旅楼》、《乱中逢友彭心符》等诗。
总之,陈佐才的交游面较广,从陈佐才的交游中可知:第一,陈佐才结交的人物有遗民、僧人、隐士、官员等,他们都是在文学、艺术各个领域造诣极高的人。陈佐才“成一家之言”的诗歌,和这样一批优秀友人的相互切磋是分不开的。第二,陈佐才晚年参禅学佛,也与交游有关,担当、知空等知名僧人的思想对他有较为深远的影响。第三,陈佐才在隐居期间仍能保持忠贞的气节,获得恬淡的心境,过着闲适的生活,与担当、知空、何蔚文、陆天麟、徐宏泰、张以恒、彭印古、许鸿、张锦蕴、张端亮等一批具有高尚志节、丹心热血的男子的真挚友谊有关,他们互相扶持、相互慰藉,对陈佐才人品和艺术的提高都大有裨益。综合各方面的影响,才成就了陈佐才这样一个品德高洁、艺术造诣极高的血性奇男子。
[注 释]
① 孙静庵《明遗民录》、张庚《画征录》之《普荷小传》云“号大来”,误。本文参考方树梅的《担当年谱》,《担当诗文全集》,余嘉华、杨开达点校,云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490页。
② 徐方伯:讳宏泰,参见陈佐才的《陈翼叔诗集》,云南民族出版社2013年版,第39页。故后面出现的徐交伯与徐方伯均指徐宏泰一人。
[1] 张秉祥.陈翼叔的生卒年[J].昆明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3(4).
[2] 陈翼叔.陈翼叔诗集[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13.
[3] 担当著,余嘉华.杨开达点校.担当诗文全集[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3.
[4] 袁文典,袁文揆辑.滇南诗略[M].辑刻《云南丛书》处,民国年间刻本.
[5] 周钟岳,秦光玉,等纂.新纂云南通志(十)[M].李斌,等点校.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
[6] 陈垣.明季滇黔佛教考[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
[7] 陆天麟撰.烟坪诗钞[M].辑刻《云南丛书》处,甲寅刻本.
[8] 蒋旭编.(康熙)蒙化府志[M].辑刻《大理丛书》处,光绪辛巳刻本.
[9] 周宗麟.(民国)大理县志稿·隐逸[M].辑刻《大理丛书》处,民国年间刻本.
[10] 彭印古撰.松溪集[M].辑刻《云南丛书》处,甲寅钞本.
[学术编辑 黄彦震]
[责任编辑 李兆平]
Textual Research on the Adherents of Ming Dynasty of the Western Yunnan Chen Zuocai and his friends
LINa
(Collegeofliteratureandmedia,YunnanMinzuUniversity,Kunming650500,China)
Chen Zuocai as a famous adherent poet in western Yunnan area between Ming dynasty and early Qing,who have a large circle of friends. Inspect on the poets of Chen Zuocai and the writings of others,knowing his social objects are mainly well-known monk,adherents of ming dynasty and the recluse scholar,friendship of them is a much-told story of the Ming and early Qing southern Yunnan on the literary scene,which can not be ignored.
adherents of Ming Dynasty;Chen Zuocai;make friends
2016-06-05;
2016-07-23
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基金项目 (2016YJS083)
李娜,女,河北泊头人,云南民族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硕士研究生。
■文学·艺术研究
I207.2
A
2095-770X(2016)12-01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