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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岸彼岸 一言难尽
——《小别离》作者、作家鲁引弓访谈

2017-01-09张小彩编辑李鲁山

教育家 2016年45期
关键词:彼岸家长孩子

文 | 本刊记者 张小彩 编辑 | 李鲁山

此岸彼岸 一言难尽
——《小别离》作者、作家鲁引弓访谈

文 | 本刊记者 张小彩 编辑 | 李鲁山

鲁引弓

曾是资深媒体人,近年开始文学创作,著有长篇小说《小别离》《笨男孩》《放学路上》《音乐会几种开法》《同学会》《不在别处》等。其中由小说《小别离》改编的同名电视剧在2016年热播,因为在亲子关系、低龄留学、教育体制等全民关注的教育和社会话题的诠释上直指人心,被媒体和业内一致锁定为2016年“话题剧王”。

走还是不走,我没有办法下判断

记者:《小别离》热播之后,您被问起最多的问题是什么?

鲁引弓:电视剧播出之后,我接到无数电话,第一个问题就常常是:你觉得去还是不去?出去好还是不出去好?我刚才就特别怕你也问到这个问题。

记者:为什么?

鲁引弓:作为一个作家我没有办法下判断,如果能那么轻易下一个判断,那么我就没必要写《小别离》了,其实问题可能恰恰就在于它的一言难尽,你很难去判断留学到底好还是不好。千家万户情况都不一样,孩子情况也不一样,但是我们看到共同的命题是:中国孩子和家长出走的心。

虽然出国留学的人数不断在上升,但是相对于中国这么庞大的人口,这样的事情放在茫茫人海里,它仍然是也永远是一个小众的命题,但是这个小的东西引起这个时代那么多人那么多家庭的共鸣,是因为它反映了中国家长和孩子面对目前教育和考试方式时的一种出走的心态,这种出走的心态,很具有普遍性。

我没有写大众留学,没有写出去以后是怎样的,其实就是写了一种选择,在这个选择过程中,走与不走都一定是有代价的。很难简单地说,走好还是不走好。纠结,一言难尽。

记者:《小别离》的热播也引起了新一轮的对中国式家长教育思维的诟病,您是怎么看待中国家庭的这种出走心态的?

鲁引弓:我并不认同很多人对这股留学潮的陈旧解读——中国的家长要把自己没有实现的梦想压在孩子身上或者什么中产阶级的焦虑之类的。其实我们这一代的家长,包括现在做了父母的80后们,很多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现代人,而且很多家庭都只有一个小孩,大多数父母的心态和观念已经发生了变化。对于他们而言与其选择让孩子出人头地什么的,他们宁愿选择让孩子开心、健康、快乐地成长,不那么纠结。家长希望孩子有多元选择和发展,有一个从容成长的青春期,这一近乎最基本线的期望,在当下教育、少年成长生态系统中近乎奢望。

选择彼岸,是因为此岸让人纠结

记者:最基本线的期望变成奢望,可能的因素有哪些?

鲁引弓:目前的这股留学潮,家长们选择彼岸,是因为此岸让他们纠结。

这种纠结不仅包括考试、分数选拔,还包括价值观。现在孩子们读到中学,脑子里已经塞满了各种试题,已经没有空间来思考世界是怎样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等形而上的东西,连老师都没有精力去讲,而且怎么去讲?比如今年大学新生入学屡屡发生学费被骗的事情,老师和家长应该怎么告诉孩子这个世界是充满欺骗的是不可信的,很多人是不能相信的。面对国内这样的价值体系,这样的青少年成长的环境,家长也很纠结。

还有,各地那么严重的雾霾,我就亲眼看到很多孩子戴着口罩练习长跑。这也是一种成长环境。

有一个孩子出国之后打电话给自己的妈妈,第一句话就说:美国的牛奶怎么那么好喝?我们大人听到是什么感触?就像我在小说中写的,其实家有孩子,连买什么东西给她吃都是很焦虑的。

记者:此岸让人纠结,彼岸就一定会有出路吗?

鲁引弓:又是一个一言难尽的问题。其实现在这股留学潮中,我们对彼岸其实是懵懵懂懂的,大家选择出走并不是因为彼岸一定有多好。小孩子留学过程中面对的文化冲突和价值冲突也很多,血缘、亲情的割裂也很痛苦。所以这种出走的心态更多的是来自于对此岸缺乏安全感,此岸让人纠结。

就感觉像是千家万户把一条条小船放了出去,而且这些小船似乎格外的小,越来越小,就很有一点悲情的色彩。全世界很少有这样的民族,为了孩子好,可以忍受骨肉分离。这不是中国人心狠,都是转型期的一种代价。我写这个小说就是想一起来反思当下,一起建设好当下。尤其希望为孩子们带来中国教育现状的一些改变。

记者:转型期的中国面对很多问题,也有很多社会话题,怎么会选择教育作为切入口?

鲁引弓:就好像鲁迅当年写《狂人日记》一样:救救孩子!我们这个民族有很多东西,推到孩子身上才可能引起人的觉醒。

就好比以前说食品安全,大家好像都已经习惯、无所谓了,只有出现了奶粉三聚氰胺事件,大家才会警觉。好像只有把良心的底线压到孩子身上,压到未来下一代身上,我们这个民族才会警觉。其实不是说教育就问题最大,各个领域都有很多问题,但是因为教育涉及们家家户户的未来,才触动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家庭的痛点。

有了焦虑才会有反思和建设

记者:《小别离》热播并触动了社会的很多痛点,在您意料之中吗?

鲁引弓:我创作的时候其实已经有此预料。我曾经是一个媒体人,媒体人抓一个题材的时候,一定是有判断的。而且现在电视上关于中学生教育的题材太少了,虽然穿越什么的人们也爱看,但是人毕竟都是很关心现实的,没有一个人说自己完全不关心眼下的生活。

记者:其实《小别离》在由小说改编为电视剧的过程中,基调已经从悲情变成“带泪的微笑”式轻喜剧。即使如此,“焦虑”依然成了焦点话题,对此,您是怎么看的?

鲁引弓:还拿多年前的奶粉事件来说吧,你如果一直没有触及样一个问题,我们全社会对食品安全可能还不够警觉。同样的,关于教育,只有触碰到我们心里的痛,让我们焦虑了,它才能产生有益的效果。因为只有有了焦虑,你才会去反思,才会去建设。尤其对于教育来说,它不是说有关部门建设就可以了,它还涉及家庭教育、社会环境包括“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等等的氛围。

每天晚上,黄磊和海清在电视上把问题晒给大家看,晒透了以后,其实我们很多人心里就洞悉了,然后才可能释然。因为孩子本就是承受力很弱的幼小的生命体,家长和社会不应该把这种荒诞、焦虑压在孩子纯洁如一张白纸的心上。洞悉然后放下焦虑,从大的角度上才可能促进整个社会和教育的反思及改革;从小的角度,也唤起每个家长每个家庭对孩子的怜悯、爱和关怀。

《小别离》试图通过触动人的焦虑,然后唤起人们对自己最亲的骨肉的爱。因为只有亲情才能支撑这个小小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勇敢地行走下去。这点温情才是最重要的。

教育应该培养健康、快乐、从容的人

记者:《小别离》中关注的留学问题和我国历史上的几次留学潮有没有什么不同?

鲁引弓:首先是人多了,年龄也越来越小了。年龄小的孩子出去读高中,还是想读一个顶尖的大学。在国外读高中申请名校的机会多一些。而且孩子出去早,语言适应能力比较强,文化接受也会相对容易,学习、生活和心理上都能有个过渡,所以现在的留学年龄在不断走小。

其次,如果我们将时间作为坐标,将历史中的几次“留学潮”一起考察会发现,当下席卷这片土地的“留学潮”,与清末民初的第一次留学潮、20世纪50年代留苏潮、80年代留学热相比,有明显的差异:从曾经明快的报效国家、洋插队实现梦想那种阳光灿烂变成了如今的纠结惆怅、两难选择,留学的“色调”、理念在变,年龄段在变,甚至于有千家万户放出小船远去的错觉……那是人对土地、家庭、未来生存的纠结。这种纠结甚至强烈到宁愿忍受亲情分离,“中国人是为小孩奔波的,只要子女过得好”。

记者:“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能实现吗?

鲁引弓:很难回答,都有个体差异,能不能更好会不会更好,很难判定。但是从长远视野来看,融合、多元、分享的文化和国际视野一定是个大趋势。我看到越来越多的中国孩子走进金发碧眼的人群之中,很阳光,充满笑容,觉得是很好的现象。

记者:对当下的中国教育有什么期待?

鲁引弓:健康、快乐是核心。我观察过留学在外的华人女孩子,相比而言我们大陆出去的女孩一般有明确的目标,更懂事一些,但是懂事的背后是有代价的,就是焦虑会多一些。而个体的从容是很重要的,也只有从容、沉静才能抵抗社会转型期带给人的巨大压力。而从容主要来自于青少年时期的健康快乐。

我们的教育应该致力于让孩子们成为一个成长中的人,一个健康、快乐、从容的人,而不是一惊一乍充满焦虑的人。无论是素质教育还是选拔考试,都应该尽量多地让孩子多一些开心,哪怕中国的人再多资源再少,也不应该牺牲掉这种开心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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