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穷游亚文化看场景时代的新媒体赋权*
2017-01-06■蔡骐
■ 蔡 骐
从穷游亚文化看场景时代的新媒体赋权*
■ 蔡 骐
作为一种非制度化旅游,穷游现象萌芽于现代社会转型之中,并在Web2.0时代的网络虚拟社区中得以兴盛。网络虚拟社区为穷游族搭建了从虚拟空间到真实情境的想象通道,穷游族则以网络虚拟社区为场景,持续地进行参与式的文本生产与社群互动,充分利用新媒体赋权来完成“在路上”的深度体验。从文化视角来看,穷游亚文化既延续了一定的反叛精神,在对大众旅游、物质世界及平淡生活的反叛之中传达着独特的价值理念,同时也更多地注重旅行过程中的实践与体验,在日常化的生活体验、陌生化的社交体验中进行新生活方式的实践,创造出不同于现实情境的多元化、理想化生活方式。
穷游;亚文化;场景;赋权
近些年,一种个性化的自助旅游方式——“穷游”在年轻群体中日渐风行。许多年轻的旅游爱好者们通过徒步、搭车等出行方式,借宿、拼房、搭帐篷等住宿方式来完成一场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尽可能用最经济的旅游成本来获得最大限度的旅游体验。在网络社交媒体上,我们经常可看到“90后女生花费1.5万穷游欧洲9国”等新闻,以及“云南全省15天自助游省钱秘笈”等攻略日记。一时间,穷游从经济条件有限的年轻人中蔓延开来,受到更多大众旅游者的跟风追捧,演变成为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在这场穷游热潮中,蚂蜂窝、穷游网等旅游社区为穷游爱好者提供了经验分享、资源互通以及自由结伴的交互空间,帮助他们实现了许多看似不可能的深度旅行。从某种意义而言,“穷游”正是边缘群体最大化利用新媒体工具实现自我赋权的典型表现。那么,穷游现象缘何会在新媒体时代盛行?穷游一族如何借助新媒体赋权来完成超乎寻常的旅行?穷游这一独特的亚文化又具有哪些表征?这些问题是本文关注的重点。
一、场景想象:从虚拟空间到真实情境
当我们谈到穷游一词时,往往会想到背包旅游、徒步旅游、搭车旅游等一些具象的旅游方式,这些低成本的出行方式是穷游爱好者的旅途标配。穷游者们凭借身体力行的付出,“用一种‘穷’的消费方式来实现深度‘游’的体验”①,从而与大众旅游者区别开来。从概念上讲,“穷游”的直接含义是指廉价自助旅游、经济预算型旅游,广义的穷游还蕴含着追求自由与冒险、注重参与体验的内在精神。
中国“穷游”现象的兴起,与现代社会转型的时代背景息息相关。早期的穷游族多是青年学生,他们在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中面临身份认同的危机,旅游便成为逃离现实压力的一种方式,而受制于有限的经济水平,多数人只能采用相对节俭的消费方式出行。与之同时,青年群体也是最易接受外来文化的一群人,于是,不少人开始效仿国外背包客,背上行囊漫游远方,借助“苦旅”的方式去找寻生命的意义。尽管穷游式旅行在中国社会早已存在,但之前一直囿于自娱自乐的小众圈子中。直到网络虚拟社区兴起,这群特立独行的旅游爱好者们逐渐聚沙成塔,他们“不走寻常路”的旅游经验开始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成为大众追随的对象,并被附上“穷游”的标签。可以说,“穷游”是在网络空间中被发掘并被定义的,虚拟社区为穷游族的生长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场景。
何谓场景?场景既是一种空间定位,同时也是行为产生的条件和情景,另外还指特定的情境氛围。对穷游族而言,蚂蜂窝、穷游网等网络虚拟社区就是他们身处的场景,这些旅游社区不仅为穷游者提供了行动的空间,为之创造了参与传播的交互条件,而且还形塑了触达真实旅游场景的想象氛围。进而视之,网络虚拟社区为穷游族搭建了从生活世界到旅游世界的桥梁,而这一场景的转换主要是通过想象来完成的,其包含两个过程:一是从现实生活世界到虚拟空间;二是从虚拟空间到真实旅游世界。
其一,网络虚拟社区是由网络技术架构形成的虚拟空间,最大的特征是“虚拟”。相比现实生活世界,虚拟社区没有可以触控的实体,但却拥有更多可感知、可想象的空间。当人们从现实空间进入网络空间,其实就完成了最基本的场景转换,可以暂时地与现实世界隔离,在虚拟空间中去发现和感知另一个世界;其二,网络社区并不只是技术层面的虚拟架构,而是在众多个体的聚集和交互中搭建的多维情境。在旅游社区中,人们可以记录、书写旅游体验,甚至复制并还原远方旅游地的生活场景。因此,对众多旅游社区用户而言,他们可以在关于旅游地的多维度描绘中,完成对目的地的场景想象,实现从虚拟空间到真实情境的触达。那么,网络虚拟社区是如何促成穷游族对旅游地的想象和触达呢?我们以蚂蜂窝为例来进行分析。
首先,通过搜索和推荐帮助用户完成对目的地的定位。观察蚂蜂窝的建站布局,在首页导航栏中,“目的地”是第一个大分支。进入“目的地”板块,最引人注目的是关于目的地的搜索栏,以“Don’t fear the unknown”为标语,以“我想去...”为前缀,吸引用户进入搜索以了解目的地的相关信息。在搜索栏的正下方,陈列的是系统推荐的目的地,包括国内推荐、出国推荐和主题精选,每个推荐板块下都列举了具体的推荐地及旅游路线,比如“厦门鼓浪屿4日玩法”“济州岛5日环岛玩法”等。通过鼓励有目标的用户深入了解旅游地资讯,吸引无目标的漫游用户寻找合适的地点和路线,帮助旅游爱好者们最终形成对旅游目的地的预期和定位。
其次,整合地点概况、路线推荐、景点指南、交通等各个方面的信息资讯,架构一个关于旅游地的全景攻略。在关于目的地的专题板块中,蚂蜂窝对所有与旅游相关的资讯进行了结构化的整合与排列布局。从基本概况简介,到必体验路线推荐,再到景点、美食、购物、交通及娱乐指南,另外还附加货币、语言等实用参考,以及关于节日活动的文化习俗,形成了关于旅游目的地的全景指南。比如在日本专题中,用户可以了解日本最佳赏樱地点、最受青睐的购物街区、行摄日本之最美经典等,可以获得关于“欣赏漫天樱花雪”“滑雪与泡汤”“领略古建筑之美”的体验推荐,可以知道初次访问日本的驴友们会选择哪条路线,怎么在7日之内玩转关西大阪京都奈良……通过浏览这一框架性的指南,穷游者能够形成对目的地的基本认知,在心中建立起关于目的地的全景想象。
最后,搭建分享和互动的社区,通过游记、行程和问答来丰富用户对旅游西地的个性化认知。除了关于目的地的攻略指南之外,蚂蜂窝的另一核心板块是社区。主页的社区导航栏中,包括了问答、小组论坛、旅行家、分舵同城等板块,具有明显的综合性质;目的地下设的社区板块,主要分为游记、行程和问答这三个栏目,对于目的地的针对性更强。其中,以用户UGC为主的游记,是每一位穷游者关于旅途的个性化记录,不同的旅游者呈现了不同的旅途故事,让每一处目的地都具备了无限想象的可能性。对社区用户来说,他们在阅读游记时,不仅可以了解关于旅游地的信息,同时也能将自己带入到作者的旅游情境中,跟随文字和图片去想象、体验未知的世界,并在多重想象的过程中,形成对目的地的期许和憧憬。
从目的地定位,到全景攻略,再到社区互动,通过这种层层递进的方式,旅游社区为穷游爱好者搭建了从虚拟空间到真实情境的想象通道。作为一种虚拟空间,旅游社区既为穷游爱好者提供了虚拟生存的场景,同时也利用穷游族的生产力不断丰富与旅游相关的内容资讯,而正是依托攻略、游记等内容载体,更多的用户才能在现实生活世界中开启对远方的想象与期待,进而借助新媒体场景的赋权来践行旅游梦想。
二、新媒体赋权:文本生产与社群互动
纵观网络新媒体发展的历史进程,新的传播工具不断地释放着个人的主体性和行动力,使个人能够去实现过去难以完成的愿望或目标,从而主导自己的生活和环境,这被认为是信息传播技术的变革带来的“技术赋权”②。显然,穷游一族在经济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凭借旅游社区中的资讯攻略和交流互助,能最大限度地实现信息的对称,从而顺利完成对旅游地的深度体验,这正是新媒体赋权的表现和结果。从赋权的理论视角来看,新媒体赋权是一个多层次的过程,包括了从个体到集体再到社会层面的动态体系。穷游族的赋权过程也主要包含两个层面,分别是个体层面的文本生产和集体层面的社群互动:
从最基本的个体层面看,赋权是一种“自我效能”(self-efficiency),它源于个体对自主性(self-determination)的内在需求,在这个意义上,赋权就是通过提升强烈的自我效能意识,增强个体达成目标的动机③。简单来说,个体层面的技术赋权反映了新媒体对个人能动性的激发,它关注的是个人如何利用新媒体工具来满足需求并达成目标。在旅游社区中,穷游爱好者的自我赋权,主要是利用新媒体工具来记录旅游景观、书写旅途故事,通过景观加故事的多维文本来建构自我形象。
众所周知,景观是旅游的标准化产品,尤其是在视觉文化主导的图像时代,景观记录更是具有重要的“拟象”功能。一方面,图像作为一种在场的证明,是一种仪式化的自我呈现。穷游者通过拍摄旅游景观,利用图像来展示、分享沿途风景,传达“在场”的真实感。同时,图像与文字相结合,还能赋予景观以特定的意义,借此表露旅途心境,营造情绪氛围。比如在很多游记中,经常可见日出、夕阳、道路等标志性取景,并配以旅游者的个人心境表达,暗含了“行走在路上”“迎接新生活”等情感意义;另一方面,图像除了能再现真实,同时也能粉饰真实,或者说,使真实世界理想化。随着各种图像处理工具的简易化,图片美化也成为了旅行必备。人们美化的不只是景观,还有整个旅途体验,通过美化后的图像来掩饰穷游苦旅的坎坷与困顿,营造一种完美的乌托邦景象。于是,在景观记录中,穷游之旅看上去与富游并无差异,那些完美景观也吸引着更多穷游爱好者按图索骥地行走远方。
如果说景观记录是有选择地再现真实,那么,关于旅途故事的书写则是穷游者寻找理想自我、建构理想世界的一种方式。穷游族在旅游故事的书写中,主要传达了两种理想精神:一是自由的精神。穷游族在游记中会着重强调自己如何搜集充分的信息,设置合理的预算,规划灵活的行程,凸显旅途中独立自主的意识。不同的穷游故事有着相同的叙事框架,即个体从熟悉的生活场所转向陌生的旅游天地,拥有了自由行走的权力,并按照自我理想中的方式去体验未知世界;二是冒险的精神。穷游族是一群不走寻常路的旅行爱好者,他们有的热衷于徒步、漂流等户外活动,喜欢探索尚未开发的原始景观;有的则喜欢四处漂泊,在散漫的游牧中去发现更多新奇。在许多穷游故事中,都不乏对冒险经历的描绘,这种冒险精神与日常的循规蹈矩形成反差,强化了穷游族独立、勇敢、坚毅的形象。由此不仅描绘了理想自我与美好世界,同时也在社群内部达成精神层面的共鸣。
再从集体层面来看,赋权作为一个互动的社会过程,离不开信息的沟通与人际交流④。罗杰斯指出,个体通过与同伴对话而获得信念,可以产生彼此的认同感,进而组织起来去实现那些他们作为分散的个体所无法达到的目标⑤。穷游族正是基于虚拟社区的交流互动来强化自身的行动力,从而顺利地实现穷游梦想。这一互动过程主要表现为两方面:一是基于信息分享的对话;二是以信任为基础的资源互惠。
其一,分享与旅游相关的信息是穷游族互动的主要方式。具体来看,穷游族的信息对话主要有三种形式:一是围绕游记的信息沟通。游记的价值不仅在于它是旅游者关于旅途信息的全景记录,更在于它促成了驴友之间的对话。尤其是一些精品游记能够吸引大量的潜在游客,写作者与阅读者在游记中展开一对一的沟通,在信息交互的同时进行情感的交流;二是关于旅游的问与答。穷游网和蚂蜂窝都设置了专门的问答板块,其中既有如“咨询吉隆坡过境相关”的针对性问题,也有“你在旅途中遇到过什么有意思的人或事”之类的发散性话题,还有“旅行小白怎么识别景区常见的坑人伎俩”等衍生话题,在一问多答的形式中,提问者丰富了自身的信息储备,而回答者则收获了肯定与认同;三是基于小组的互动。“小组”是更加私密的细分圈子,蚂蜂窝的小组分为户外运动、摄影、美食吃货、装备收藏等类别,每个类别下都有许多自发形成的主题小组,如户外运动类别就有“滑雪发烧友”“我为自驾狂”等特色化圈子。小组内部的互动内容相对小众化,互动形式更直接、频繁且更加深入,小组成员更容易建立起亲密的强关系,如同一个个圈子化的共同体。
其二,在持续的信息对话中,穷游社群逐渐从兴趣认同发展出情感共鸣,群体间形成一定的信任,并构建出相对紧密的关系网络。在此过程中,穷游社群的互动也从简单的信息对话发展为更具实际意义的资源互惠。
穷游社群的资源互惠,实际上是社群关系从线上延伸至线下的表现及结果。目前来看,互惠主要有两种形式:一是结伴出行。蚂蜂窝与穷游网都设立了专门的“结伴”板块,只需发布结伴计划,就可能找到合适的旅伴。结伴出行既是出于成本分摊的考虑,也是希望找到兴趣相投、技能互补的同行者。在结伴同游的旅途中,驴友们可以共同协商行程、分工协作,同住同吃、拼车出行,在互助、互补的过程中实现互惠;二是当地人与游客之间的“馈赠型经济”,它是“动机各异的人们之间的紧密与松散结合的折中,它要求人们付出,以便他们能够得到”⑥,暗含着一种隐性的互惠逻辑。事实上,沙发客就是一种典型的馈赠经济,当地人为游客免费提供家中的住宿,游客则给予相应的允诺,以及经济或情感上的回报。针对此,蚂蜂窝推出了“当地人”交易板块,当地人可以出租自己的零碎时间,带陌生人体验自己熟悉的城市,把自身经验、感受分享给他人,从中体会分享之乐,结识志同道合的新朋友,并获得一定的经济收益。
进而视之,穷游族通过持续的文本生产与社群互动,既推进了社群成员的文化认同,也强化了圈子内部的关系结构。从社会学角度来看,社群关系构成了一种社会资本,有助于提升个人在社会结构中的行动能力。穷游爱好者们正是凭借对旅游信息的全方位把握,以及对社群资源的合理利用,不断地强化自我效能,并不断地优化穷游行程,从而完成一场场“在路上”的深度体验。
三、重建生活方式:穷游族的新社群文化
从社会文化的角度来看,穷游族以其“不走寻常路”的旅行理念及方式,形成了一种具有独特风格的亚文化体系。事实上,早期的穷游族,包括流浪者、漂泊者,以及背包客、沙发客等,其大多是以逃离为出发点,以反叛和抵抗为核心。而行至新媒介时代,新兴的亚文化体系已不同程度地弱化了抵抗的特质。穷游亚文化虽然仍表现出一定的反叛特质,但更多地是在反叛中传达自身的价值理念,并在体验和创造中进行新生活方式的实践。
首先,威利斯在对嬉皮士文化的研究中指出,青年亚文化与中产阶级文化之间始终存在一种“结构性对立关系”⑦。我们在当下穷游亚文化的风格表征中,依然能清晰地察觉到对立性的存在,包括个性化旅行与大众化旅游的对立,穷游与富游的对立,以及流动的冒险旅行与平淡的日常生活的对立等,穷游族正是在这种种对立之中传达着自身的反叛精神。
一是对大众旅游的反叛。所谓大众旅游,也就是人们常见的跟团旅游,这类旅游有固定的行程路线、精确的景点时间分配和规范的导游讲解,是一种标准化、可复制的工业化商品。与之相反,穷游首先是一种自助游,穷游族最基本的共识就是“不跟团”,坚持自助旅行的原则。穷游族的旅行往往都“不走寻常路”,去他人没去过的地方,随时随地停留或启程,甚至在某一个地方长时间地居住。从心理层面来看,穷游族之所以选择自助出行,不仅是为了获得独特的旅行体验,更是源于内心对自由的渴求及对个性的追寻;二是对物质世界的反叛,这一点直接表现为对商业化旅游体系的反思。穷游族总是想方设法地采用“穷”的方式让游的体验最大化。他们倾向于以徒步、骑行、沿途搭车的方式出行,选择廉价的青年旅舍,携带帐篷随地扎营或是当“沙发客”,他们会尽量避开热门的景点和购物区,而去探寻人烟较少的原始景区。可以说,穷游族在食住行等方面的节俭消费方式已成为这一群体最鲜明的风格表征。穷游族以他们的亲身经历宣告,“穷”也能“游”,旅行并不是由物质所主控的消费之旅,而是一场深度体验的精神之旅;三是对平淡的日常生活的反叛与补充。穷游族是典型的“行路者”,他们不愿意囿于平淡日常生活的固定框架之中,向往那种“诗与远方”的流动式生活状态。正是缘于此,穷游爱好者大多喜欢以“流浪者”自居,他们通过自由地行走、冒险、探索未知以及与他人交往⑧,去经历在日常生活中无法获得的新奇体验与深层认知,从中释放个性、补充经验、完善自我,并由此实现一种精神层面的转换与升华。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踏上了穷游的修行之旅,他们遵循自助、节俭的原则,倡导自由、冒险的精神,背上背包、骑着自行车、带上帐篷,沿路走走停停,开启了一场场“临时反叛都市常规生活的象征性活动”⑨。这种反叛,是穷游族对现实社会生活的一种仪式性抵抗,更是他们表达自身价值取向的一种途径。值得关注的是,穷游族的价值表达既存在于他们的旅行实践中,也蔓延在整个旅游虚拟社区中。日渐兴盛的旅游社区为穷游一族提供了自由表达的通道,他们可以借助新媒介工具,随时随地分享自己的旅行经历,与性情相投、志同道合的驴友尽情交流。在故事书写、互动交往的社群情境中,穷游族们不知不觉习得了“网络社群的文化规范、特殊词汇和概念知识”⑩,逐渐确认自己的“穷游者”身份,并与其他社群成员就相同的旅游理念及内在精神达成共识,从中实现亚文化社群的价值认同。
其次,穷游族非常注重旅行过程中的参与和体验,包括日常化的生活体验、陌生化的社交体验。正是在多重的旅行体验中,穷游族持续进行着生活方式的尝试与实践,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社群文化体系。
当旅行趋于日常化、生活化,穷游族的所有生活场景将随之渗入旅行情境中,他们的社会交往方式也在这一陌生化情境中得到临时性的重构。所谓陌生化,其核心在于不断更新人们对人生、对世界的陈旧感知,使人摆脱习以为常的固有框架的制约,从熟悉的事物中获得新发现。显然,旅行构建了一种“陌生化”情境,人们在旅途中可以卸下现实身份及角色的束缚,从机械化的社交模式中抽离出来,以全新的归零状态与陌生人邂逅、交往并建立友谊。相比大众旅游者,穷游族在旅途中更热衷于与他人交流,包括当地人、驴友以及所有相遇的路人。他们乐于向路人求助,喜欢与本地人深入接触,喜欢与有缘的驴友结伴出行,共同分享旅行经历。这种交往不带任何功利性的动机,因此更容易产生信任,从中建立起亲密的“轻熟人”关系。所谓“轻熟人”关系,是在一种自由放松的状态下快速熟悉,在共同的兴趣爱好中形成情感共鸣,同时又不受任何现实因素束缚的一种纯粹关系,驴友关系就是典型。值得关注的是,在网络虚拟社区的助推下,穷游族之间的社会交往正逐渐融通线上与线下。一方面,许多驴友在旅途中相识,之后继续在网络虚拟空间中交流互动,延续趣缘关系;另一方面,也有许多穷游爱好者先在虚拟社区中相识,然后或自由结伴出行,或是在圈子中找到旅游当地人提供向导。从某种意义上说,线上的虚拟社区与线下的旅行世界具有本质上的共通性,即都与现实社会相隔离,都构建了全新的交互时空,能够化熟悉为陌生、化腐朽为新奇,让人跳脱出惯常的社会结构,以更为本真的交往模式重建社交关系,并通过线上和线下的互动交融创造出不同于现实情境的多元化生活方式。
注释:
① 李国征:《穷游热的成因:一个质化研究》,《旅游研究》,2015年第4期。
② 参见Zheng,Y.N.Technological Empowerment:TheInternet,State,andSocietyinChina.Stanford,C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08。
③ Conger J.A.,Kanungo R.N,The Empowerment Process:IntegratingTheoryandPractice,The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July 1988:13,3.
④ 丁未:《新媒体与赋权:一种实践性的社会研究》,《国际新闻界》,2009年第10期。
⑤ Rogers E,Singhal A.Empowerment and Communication:LessonsLearnedfromOrganizingforSocialChange,CommunicationYearbook27.London: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2003:67-85.
⑥ Howard Rheingold:TheVirtualCommunity,The MIT Press,2000:126.
⑦ 马中红:《新媒介与青年亚文化转向》,《文艺研究》,2010年第12期。
⑧ 余志远:《旅游的意义:走出生活世界的自由体验》,《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13年第3期。
⑨ 《中国徒步穿越》编辑部:《中国徒步穿越—暴走族背包族攻略地图完全手册》,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7页。
⑩ 黄颖华:《后现代视角下的旅游者社交网络行为研究》,《旅游学刊》,2014年第8期。
(作者系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责任编辑:潘可武】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 “网络虚拟社区中的亚文化传播研究” (项目编号:14BXW073)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