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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香的民国“吃货”们

2017-01-03李舒

看历史 2016年11期
关键词:程砚秋梅兰芳吃货

李舒

张爱玲说,从前相府老太太看《儒林外史》,就看个吃。

《红楼梦》中芳官嚷着“油腻腻的谁吃”的那碟胭脂鹅脯究竟是什么味道?《水浒传》里林冲风雪山神庙章节中荷叶包着的二斤熟牛肉,是油卤还是酱香?《金瓶梅》中宋惠莲用一根柴火烧猪头肉到底有没有可行性呢?

其实,如果失去了那些荡气回肠的故事,美食本身的趣味便又减了几分,孤零零的,少了滋味。

食物是必须与人在一起的。

因为承载的是记忆。

启功先生认为最好喝的饮料是雪碧,喝完一杯要用水涮涮,“不能浪费”。周有光先生则觉得,可乐鸡翅是人类跨世纪的一大发明,比任何佳肴都要美味。贺友直先生抱怨现在外面卖的油豆腐线粉有股奇怪的油耗气,从前游乐场的油豆腐线粉和鸭血粉丝汤都极美味,现在有钱也买不到了。甘纹轩老师讲严凤英和她哥哥甘律之的往事,讲着讲着,忽然绕到她们姑嫂偶然吃到的路边鸭油烧饼:“是嫂嫂先发现的,一咬一嘴油,我到现在都记得,舌头被烫了!”

人与食物的关系,总是如此奇妙。明明前一秒还是爱恨情仇,后一秒倏然插入一碗昏黄灯光下的赤豆糖粥,就多了许多柔情。

民国太太的客厅固然是人来人往,声影曼妙,但如果能进入太太的厨房,从一饭一蔬、一只小小的牛角包、一碗加了辣油的小馄饨……去看那个令人着迷的时代,可能会发现更多错失的精彩。在这里,食物是探寻民国岁月的一把钥匙,有了它们,我们和那些闪光的名字之间,仿佛有了一座桥。

张爱玲的美食地图

1988年,远在洛杉矶的张爱玲已经和跳蚤进行了长达5年的斗争,在这五年里,她不停地在各个汽车旅馆中穿梭,为了躲避跳蚤,她穿一次性的拖鞋,连衣服都是一次性的,甚至不惜扔掉自己的宝贵文件。直到1988年2月,她见了朋友推荐的皮肤科医生,然后,一切真相大白:“诊出是皮肤特殊敏感。大概fleas(跳蚤)两三年前就没有了。”

情绪稳定之后,渐渐涌上心头的是乡愁。思乡的典型表现,是想念家乡的吃食。她最想念的,居然是香肠卷,“其实并没有香肠,不过是一只酥皮小筒塞肉”。

她去多伦多,在橱窗里看到,一时冲动买了四只,去报关的时候,把浸透油渍的纸袋子放在海关柜台上,报关员一脸的不愿意,这是她在加拿大买的唯一的东西。不过回来吃了还是失望,因为“手艺比不上从前上海飞达咖啡馆的名厨”。

飞达咖啡馆开在静安寺路西摩路(现在的南京西路陕西路)西南街角的平安大戏院里面,据说那里的咖啡杯子比别处大,最好卖的是栗子蛋糕。张爱玲小时候,父亲经常带她去那里,“叫我自己挑拣,他自己总是买香肠卷”。后来父亲毒打她,和她恩断义绝,到了最后,在异乡,她终究还是想念父亲的,否则如何会买香肠卷,她那时分明已经不常吃那么油重难消化的食物了。

飞达咖啡馆当然已经关张了,现在那里是一家“ZARA”,看店里来来往往的人,常会生出莫名的恍惚,变与不变,有时候只是须臾之间。很难想象,这里便是《色,戒》里最惊心动魄的一幕发生的场景:“从义利饼干行过街到平安戏院,全市唯一一个清洁的二轮电影院,灰红暗黄二色砖砌的门面,有一种针织粗花呢的温暖感,整个建筑圆圆的朝里凹,成为一钩新月切过路角,门前十分宽敞,对面就是刚才那家凯司令咖啡馆,然后西比利亚皮货店,绿夫人时装店……”

还好还有凯司令咖啡馆,这给“张迷”们留下一点念想,虽然这里已经被侵占得只剩下三楼的一半面积,倒更像小说里写的,“装有柚木护壁板,但小小的,没几张座”。在《色,戒》里,王佳芝转来这里等易先生。面前一杯咖啡已经冰凉,车还没有来。“等最难熬”,“虚飘飘空捞捞的,简直不知道身在何所”。

凯司令是三个西厨在20世纪30年代以8根金条合资开的。取名“凯司令”,是因为开店得到了某位军阀的鼎力相助,创立者便以店名表示感谢。凯司令有名的是栗子蛋糕、芝士鸡面和自制的曲奇饼干,创立者中有一位叫凌阿毛的,是当时上海滩做蛋糕最出名的西饼师傅。张爱玲和女朋友炎樱常来凯司令喝下午茶,虽然关系好,却每次都是AA制,这是她们之间的约定,连坐黄包车,也是如此。

静安寺是张爱玲出没最多的地段,所以如今常常可见依据各种版本道听途说而来的张迷,最明显便是赫德路(今常德路)上的常德公寓,那里的居民已经不堪其扰,在门口挂起了“免战牌”:私人住宅,谢绝参观。

每天凌晨,住在常德公寓(爱丁堡公寓)的张爱玲,都会被隔壁起士林烘面的香味所唤醒:“在上海我们家隔壁就是战时天津新搬来的起士林咖啡馆,每天黎明制面包,拉起嗅觉的警报,一股喷香的浩然之气破空而来……”起士林是天津的品牌,张爱玲小时候曾经在天津生活,20世纪40年代末,起士林到上海开设了分店,总是怀念古老家族过去荣光的张爱玲变成了起士林的常客。她最爱的是一种方角德国面包,外皮厚脆,中心微湿,是“普通面包中的极品,与美国加了防腐剂的软绵绵的枕头面包不可同日而语”。张爱玲的姑姑甚至觉得这面包可以不涂黄油,白嘴吃。这家店的原址在南京西路铜仁路口,现在已被中欣大厦所取代,张爱玲的遗迹,终究是不复再寻了。

同样遗憾的还有老大昌,当然不是现在已经连锁经营的“新老大昌”,而是之前位于兆丰公园(现中山公园)对面的老字号:“离学校不远有一家俄国面包店老大昌,各色小面包中有一种特别小些,半球形,上面略有点酥皮,底下镶着一只半寸宽的十字托子,这十字大概面和得比较硬,里面掺了点乳酪,微咸,与不大甜的面包同吃微妙可口。”这里的学校指的是张爱玲短暂就读过的圣约翰大学。她对于这种俄式面包的迷恋程度令人觉得不可思议,有回在香港,一条僻静小街上忽然发现一家“老大昌”,她狂喜地翻找,只发现寥寥几只两头尖的面包或者扁圆的俄国黑面包。她买了一只俄国黑面包,回家发现黑面包硬得像石头,费了好大劲切开,迎接她的是里面一根棕红色的长发。后来在美国,又听到“热十字小面包”的名字,她再次买下,见到的却是粗糙的小圆面包,上面用白糖画了个细小的十字,尝过当然是失望,“即使初出炉也不是香饽饽”。

说起点心,张爱玲当然是内行,周瘦鹃去看望她,一下子被下午茶的阵容惊呆——“茶是牛酪红茶,点心是甜咸俱备的西点,十分精美,连茶杯与碟箸也都是十分精美的。”胡兰成也说她“每天必吃点心,她调养自己像只红嘴绿鹦哥。”她对于点心的热爱,实在超过了主食。

说到中餐,张爱玲便算不上是行家,去舅舅家吃饭,记得的只有一道炒苋菜,“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里面一颗颗肥白的蒜瓣染成浅粉红”。她甚至有些偏食,比如吃面,哪怕是杭州楼外楼的螃蟹面,也还是“吃掉浇头,把汤滗干了就放下筷子,自己也觉得有点造孽”。

张爱玲没有做饭的经验,即使是胡兰成,也从来没有吃到过张爱玲亲手做的饭菜,所以遇见会做饭的范秀美,就一头栽进去。在张爱玲去世后,她晚年时唯一交往的朋友林式同去给张爱玲收拾遗物,发现她并不用通常的碗筷,“厨房里堆了许多纸碗纸碟及塑胶刀叉,吃剩的电视餐,连盒带刀叉统统塞进纸袋里丢掉,有些买来的金属刀叉也逃不了被丢的命运。她不常煮东西吃,锅子都很干净,不怎么用,还留下些全新的。用得最多的算是那小烤箱了,又破又脏。她也喝浓咖啡、茶,有咖啡壶。”

在异乡的张爱玲着魔似地寻找着在上海时的吃食,1991 年,她读了汪曾祺写的小说《八千岁》,忽然恍然大悟战时吃的“炒”炉饼,其实是草炉饼,那种“干敷敷地吃不出什么来”的草炉饼,也引起她那么多的感慨。她甚至在超市里买华人做的葱油饼,这是她从前和姑姑最喜欢吃的早饭。捡垃圾的女记者翻到张爱玲的垃圾里有“几只印了店招的纸袋子。有一种刘记葱油饼标明了使用蔬菜油加葱花,橙色油渍透的纸片,用黑钢笔治水写了葱油饼,一块九毛五,是老乡的招呼,两张饼盛在一只浅黄保丽龙托盘,她现在一定已经强迫自己戒食绿豆糯糍,南枣核桃糕……改吃一点儿葱油饼,极端的柔艳更形柔艳,在最后一点吃的自由上,极勉力与自己的牙齿妥协,真正的委曲求全”。

值得想念的还有豆浆,这个习性,张爱玲一直没有忘掉,后来居然还成了一个念想。豆浆不像牛奶,有牛奶房可以提供常年订、挨日送的服务,张爱玲和姑姑就让开电梯的司机去住所近处买。

到了最后,她还和自己在《童言无忌》里写的一样:“我和老年人一样,喜欢吃甜的烂的。一切脆薄爽口的,如腌菜、酱萝卜、蛤蟆酥,都不喜欢,瓜子也不会嗑,细致些的菜如鱼虾完全不会吃。”蛤蟆酥是张爱玲的母亲喜欢的吃食,“我母亲从前有亲戚带蛤蟆酥给她,总是非常高兴。那是一种半空心的脆饼,微甜,差不多有巴掌大,状近肥短的梯形,上面芝麻撒在苔绿底子上,绿阴阴的正是一只青蛙的印象派画像”。

这样的蛤蟆酥,我曾经在苏州著名的文魁斋买过一块,拆开来看了许久,上面确实绿莹莹的一片,原来是海苔粉末。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仍不似她文字里的那只青蛙。

四大名旦与酒

京剧四大名旦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是我国京剧旦角行当中四大艺术流派的创始人。他们的优秀艺术,给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舞台上的大师们光芒四射,舞台之外,我们可以从一饮一食讲起,看看他们生活中的模样。

■ 程砚秋的白兰地

北方诸省所种粮食,最多的便是高粱。虽然在沈阳也能喝到用秫米、黄米合酿的糊米酒,蒙古草原盛行的则是游牧民俗风格的各色奶酒和葡萄酒,但北方的寻常百姓们明显更偏爱以蒸馏法制成的高粱白酒,俗称“烧刀子”。

对于这种凛冽风格的北方酒,浙江人朱自清还是怀念家乡的黄酒:“莲花白太腻,白干太烈;一是北方的佳人,一是关西的大汉,都不宜于浅斟低酌。”而1931年从上海初到北京的俞振飞,加入程砚秋的“鸣和社”后多方受气,借酒浇愁时也喝不惯白干,“太烈且入口涩,没甚滋味”,只好拼命拿偏甜的卤猪肝下酒。对这个说法,程砚秋表示不以为然:“不烈的哪里叫做酒?”这位以能饮闻名的“四大名旦”之一喝了一辈子烈酒,最常喝的是法国白兰地,但产自河北衡水的老白干,也是他的最爱。

程砚秋爱酒,爱到什么程度呢?金融家资耀华回忆,他在1936年春坐火车外出公干,偶遇程砚秋,大喜之下,便立即约请程在餐车上用餐。听说要请程砚秋,车上的伙房倾其所有,用餐时全体工作人员一齐出来向程先生问好。程砚秋自带一瓶十几年的法国白兰地,说:“今晚,您请我吃饭,我请您喝酒。”只是资耀华还没喝,程先生自己已经下去了三杯。

喝酒多,嗓子却没事,俗称酒嗓。虽然是酒嗓,喝多了,却也容易话多,程砚秋也不例外。1943年5月15日的日记里,他自责:“万俊峰君请晚餐,畅饮其自制白干酒,好极。畅谈畅食真快乐,就是酒后言多,事后思之极悔。”比如,喝酒时说了八卦,事后会后悔:“座中有人谈及俞振飞桃色事,当即答:现在陈女人已与其名正言顺了。言后极悔,语太刻,失之忠厚,下次不可。”

也许是因为太爱喝酒,平时喜欢暴饮暴食的程砚秋饮酒并不讲究下酒菜,一碟花生米,几块豆腐干,也能喝得津津有味。

■ 梅兰芳的绿茵陈

据《本草纲目》的记载,烧酒“自元时始创其法,用浓酒和糟入甑,蒸令气上,用器承取滴露”。白干的味道虽然单纯,却未免过于“凛冽”,程砚秋喝得,同为“四大名旦”的梅兰芳却喝不得。梅葆玖先生曾经透露,父亲最爱的是同仁堂出品的绿茵陈。

这种听来风雅无比的药酒看起来通透碧绿,有点像薄荷酒,但酒底也是白干。茵陈是燕北特有的一种野草,初春出嫩芽,正月里的叫茵陈,到了二月便只能称蒿子了。茵陈分绿和白两种,同仁堂以绿茵陈加白干泡制成酒,专门在立夏的时候卖给客人,一能消夏去暑,二能杀水去湿,甚至有老人说,在伏天里喝绿茵陈,立秋之后便可以不闹脚气。

当年,怕暑的梅兰芳在夏天时,最喜欢和著名的“梅党”齐如山一起,去陕西巷的恩承居吃素炒豌豆苗,不买恩承居的酒,单叫柜上到同仁堂打四两绿茵陈,称为“翡翠双绝”。这很有些摆谱的意味,因为恩承居在当时算得上是京城高级的北酒酒店。

并不是人人都会选择梅兰芳这样的摆谱喝法,要喝北酒,更普遍的是大街小巷、胡同旮旯随处可见的大酒缸。大酒缸多半由山西人经营,门脸都不算大,仅仅两三张桌子而已。一进门,便可见柜台外边摆着的酒缸。据说“为了接地气”而让酒柔和不上头,很多店家会把酒缸半埋地下。缸口盖着的是漆成或红或黑的半圆对拼厚木盖,这便是饮酒桌了。这样豪迈的装饰,为的是让喝酒变成更加单纯的行为,要是为了摆阔或是宴请,谁会来大酒缸呢?大酒缸的烧酒多半都会兑水,但绝不会掺入鸽粪、红矾等强烈杂质。卖的酒论壶计,一般是锡制酒壶,分二两、四两,据说张之洞的幕僚们来北京喝酒,为了缺斤少两而大打出手,张闻之后,特别订制了六两的锡壶。自那以后,大酒缸便多采用六两壶了。喝酒用碗是颇有古意的黑皮马蹄碗,下酒菜分“自制”和“外叫”两种,外卖的有熏鱼、羊头肉,甚至刀削面和饺子,自制则多半是拌芹菜、开花豆、肉皮冻、熏小鱼等,不管自制还是外卖,价廉物美是关键。有意思的是,一些大酒缸以酒起家,却渐渐因为那些自制的食物而闻名,并逐渐改行专卖吃食,最典型的便是现在已成为烧卖专卖店的“都一处”。

不过,和程砚秋的嗜酒不同,梅兰芳除了偶一小酌,绝不多饮,绿茵陈已是极限,最多喝点五加皮(加入五加皮的传统药酒)。与梅兰芳有深交的现代作家包天笑说:“梅兰芳平时应酬很多,在饭桌上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辣的不吃,酸的不吃,不但北方的白酒不吃,连南方的黄酒也不吃,为什么呢?那就是怕破坏嗓子……”只有一次例外,那是1946 年的一天,张大千要从上海回四川,弟子们设宴欢送,到场的有各界名流,其中有梅兰芳。张大千向客人们频频举杯后,突然向梅兰芳敬酒:“梅先生,你是君子——动口,我是‘小人——动手!”席间笑声顿时四起,梅兰芳便笑着回答:“那么你我君子‘小人一起干杯!”那是他席间少见的一次一饮而尽,喝的不是酒,还是一份人情。

■ 绍酒知音荀慧生

荀慧生日记里,谈到酒的不少,喝到五十八年的陈酿,也会和程砚秋一般大喜,喝到大醉而归。

荀慧生不喝白酒,喜欢的是白兰地和绍兴花雕。荀慧生喝酒,打的是“持久战”,不与酒友痛饮,慢悠悠地喝,每次待大家都吃好了,他仍在漫不经心地独斟慢酌。没有下酒菜,荀慧生便会叫厨师将桌上所剩残羹冷菜倾于一锅,或下面或烫饭,连汤带菜的“大杂烩”最合他的胃口。不过,这不代表他不讲究下酒菜肴,演完全本《妒妇诀》,半夜一点回家,还要约老舍喝两杯,侑酒的是苏州买来的酱鸭。留马富禄喝酒,也是因为家里买了鲥鱼,不能错过。

在家喝酒,最为顺心,荀慧生害怕的,是出外应酬饮酒。日记里,有好几次为了逃避闹酒而中途离席的记录,到上海演完《红楼二尤》已经是十一点半,但仍旧由朋友们陪着去愚园路特警署长潘达家吃夜宵。到了之后,荀慧生无奈地发现,那里还有四十多个男女嘉宾举杯等着他,“各来宾均来劝酒,虽嗓音哑,但情不可却,勉强敷衍,饮维克司四杯,伊等尚未满意;但因嗓音关系,实不能尽兴;各宾客亦无可奈何。”1942年8月,荀慧生到西来顺参加梨园慈善筹款晚宴,和筱翠花、赵砚奎等同桌饮酒,主人居然准备了啤酒、烧酒和白兰地三种,荀慧生当时已想戒酒,无奈饮之,最终居然“由鼻内呛出,危险已极”。

■ 尚小云的正广和

吴小如先生曾经说起尚小云先生反串《翠屏山》的石秀,《酒楼耍刀》和《杀僧》两场,演得煞气横飞,更觉得空气里都是酒气,眼里看着,心里无比紧张。

然而你想不到,尚小云是不喝酒的。

真的,查了半天资料,有关他喝酒,只有四个字:“不嗜烟酒。”

尚小云演了那么多有铮铮铁骨的女子,却不爱喝酒,爱喝的是正广和的汽水。

1864年,英国商人史密斯在上海英租界里(今天的福州路44号)创办了“广和洋行”,主营洋酒和汽水业务。1882年,他的同胞考尔伯克和麦克利格加盟。不久,史密斯“单飞”,在九江路另创“老广和洋行”。考、麦二人则将原洋行更名为“正广和洋行”以示区分。1893年,正广和汽水厂正式建成投产,刚开始的正广和产品有个洋气的英文名字:AQUARIUS(水瓶座)。这小小一瓶汽水让包括尚小云在内的男女老少们都情有独钟,1930 年底,“正广和”成为国内最大的汽水厂,最畅销的是柠檬汽水,甚至还远销英国、澳大利亚。

尚小云爱喝正广和,不仅每次到上海演出必要喝够,还经常由上海订购,托人运到北京。除了喝汽水,尚小云也爱喝滚烫的茶水。每当演出时,尚小云在台上唱着,后台就开始烧水,等尚小云唱完了,到后台来,徒弟马上倒上滚烫的茶水,尚小云就喝这个,要是不烫,徒弟就该挨批了。

不喝酒,零嘴还是停不了,吃完花生吃瓜子,吃完瓜子,又吃水萝卜。总之,嘴里零食不断。夏天的荷叶包子,秋天天福号的酱肘子,冬天的梨,尚小云爱吃,一买便是一堆,不过最爱的还是甜食。北平的“果子干”,把柿饼掰开,冲上开水再放些杏干和鲜嫩的藕片然后冷却加冰,尚小云百吃不厌;每顿饭后,他也要以“润嗓”为名,吃点鲜奶油蛋糕;不唱戏的时候,他最喜欢的是奶油冰激凌,当然只要演戏,这些爱好便停止了,因为甜食对嗓子不好,他老这样教导儿子尚长荣。

人与食物的关联,经过时间的沉淀,更显得妙不可言。后世人拿着“美食”这把钥匙,似乎真可以穿越回去,探探那时的名人,对坐谈笑。

饭在桌上,菜已出锅,酒亦温妥,等你来。

(摘编自《民国太太的厨房》,中信出版集团,有删节。除标注外,图片由出版社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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