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危险的旅程
2016-12-29徐臻
徐 臻
这场危险的旅程
徐 臻
诗歌伴随着危险,无论创作还是评论,但正因如此,这趟危险的旅程方显得格外撩人。张枣在他的“危险旅程”中高呼“阻拦不了我了//我要回去/回去”(《危险的旅程》),诗人们在痛心的觉悟里寻找返乡之路,那颗“五色石”是否还握在手中?批评的后设性让诗评的生存更加岌岌可危。显然今日作为“旅伴”的三位诗人——盘妙彬、杨健和章德益,无需借助我微薄的话语权来为其诗歌增加筹码,盘妙彬曾言“优秀诗人在自己的诗歌中会自然而然在体现自己的‘理趣’,那些评论多是皮毛”。作为一个深陷局内的“局外人”,此番旅途我甘愿更加沉默,在一个写诗的人比读诗的人还多的时代,更可贵的是做一个倾听者。
第一站是一个具体的地理坐标——广西。当得知盘妙彬毕业于广西大学中文系时,我倍感亲切,虽然我就读广西大学中文系时盘妙彬记忆中“中文系那座红砖小楼”早已被四方四正的文学院大楼所取代,但毕竟知道这一程盘妙彬将用诗歌带我去一个有故人、有故事的地方。诗人以地理为标识早已成为一种常态,当代广西作家群体也成为了批评界一个炙手可热的话题,盘妙彬的诗歌创作具有鲜明的地域性。“江水在门口外曲折/山头和树木遮掩它东去的身影”,诗人在梧州已生活了二十多年,梧州这个有山有水的城市成为了诗人的灵感源泉。他承认对梧州的喜爱,但也强调这种“喜欢”还没有达到理想的境界。《似水流年,时光就是亲戚》中“时光”,或许并非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承载着具体地理空间的故人形象,“他披着晚霞,也落着路途的风尘和倦意”,盘妙彬坦言“梧州这26年,就是从小家碧玉褪变为风尘小姐”,城市的无限扩张一如广西大学中文系那消失的“红砖小楼”,“风尘”是一个危险而又撩人的信号,激发着故人之思却“一时不敢相认,彼此心头起了忧伤”。我倾听这份五味杂陈的忧伤,彼时清晰浮现着广西深蓝无暇的天空——那“风尘”的故人。
旅途之险无关路途遥远,真正危险的是越行越空的行囊,而归乡、怀母,莫失诗者的赤诚和怀抱。杨健对“母亲”这一形象可谓情有独钟,写诗对于杨健而言,或许真是“怀揣一封类似‘母亡,速归’的家信,奔驰在暮色笼罩的小径。”(《不死者》)“母亲”在杨健的诗中具有丰富的内涵,作为一个精神的“返乡者”,“母亲”意味着某种精神的皈依。《母爱》中的“母亲”是一只老鼠,从《诗经》中人人得而诛之的“硕鼠”到“我还记得她眼里的惶恐,/记得她眼睛里的灰暗和贫穷。”杨健已在归乡之路上彻底重构了起点的模样。所谓“返乡”终究还是一场渐行渐远的旅程,当代诗人面对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压力,还有几人可以“衣锦还乡”?人穷则反本,杨健其实是努力在这贫瘠的时代坐标上寻找一个新的海拔。“她看到我的一刹那/所表现出来的惊慌,/让我感到了她的心灵!”危险的信号方才最能撩动诗人的心,当危险逼近,我们一起背上诗歌的行囊,歌咏“母亲”的怀抱。
旅行的核心是“行”,所谓风景不过是过眼云烟,诗人无法停下的脚步最是诗思的由来。《译》在章德益的诗作中算是比较别致的一首,他以当代边塞诗人著称,“唐”、“秋”、“霜”、“风”、“沙”等是其作品中的“高频词汇”。《译》在某种程度上依然延续了边塞诗的特质,“床前的早霜呵都是唐诗的原著/一半是月光的精选/一半是李白的原文”,显然还是追溯着唐诗中的边塞。只是《译》并不把旅途引向边塞一隅,而是把诗思引向符号指涉的动态闭环,这里一切都有待被“翻译”。“一头白发早已是 最完整的译本/月亮的校对何其谨慎/从发梢到发根 已是一生”,谁能将一生定格在某个坐标点上?最完整的译本就蕴含着无限阐释的可能性。“假如你走来/不说一句话/将你颤栗的肩膀/依靠着白色的墙”(陈敬容),诗歌依然是一场危险的旅程,不用道出你的颤栗,危险是一个撩人的信号。
(作者单位: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