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资跨国公司：鹰击长空

文/本刊记者 王亚亚

中资跨国公司：鹰击长空

文/本刊记者 王亚亚

中资跨国公司的汇率避险策略与时俱进，操作机制渐成体系，“自然对冲”法则稳占上风，却也在双边波动时代略显乏力，拥有更多主动权的深耕细作仍待大步跟进。

作为全球化中的新晋一族，中资跨国公司在全球市场发声渐隆，其在外汇风险管理上也逐渐步入业界主流。无论是其占据的资源优势，还是业务发展带来的实际需求，中资跨国公司的汇率管理能力代表了中国企业的第一梯队水平。伴随人民币汇率双边弹性的不断增强，中资跨国公司在汇市波动中寻求制动与平衡。

汇率风险“全渗透”

无论是深入推进的“一带一路”国家战略实施，还是持续创新高的中国企业跨境并购金额，中资企业正在加速全球化布局，全球汇率市场的波动也给企业的国际化运营带来挑战。

“全球经营是美的集团三大战略之一，外汇波动不仅影响集团产品在海外市场的竞争力，同时外汇波动所产生的汇兑损益也直接影响到集团的利润表现，此外，汇率大幅波动也会对集团的海外兼并收购成本造成较大影响，汇率已经成为集团全球化经营中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美的集团财务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姚向明接受本刊采访时表示。美的集团作为中资企业全球化样本，其海外营收占比已达40%。其海外布局广阔，不仅进军北美、欧洲等发达国家，也挥师非洲、中东等新兴市场。目前，美的集团结算的币种已经有27种，其中不乏巴西雷亚尔、阿根廷比索、印度卢比等新兴市场货币。

姚向明表示，近年来，全球非美货币集体贬值给美的集团的国际化运营带来一定障碍，主要表现在：一是集团海外生产基地多是坚持本地制造、本地销售，所在国货币的贬值使得集团初始投资和分红折算缩水，承受汇兑损失；二是集团海外生产基地资金需求大，所在国获取资金成本高，金额不能满足需求，融资币种错配在所难免；三是企业海外出口销售，销售货币的贬值可能带来销售收入和利润折算减少，承受汇兑损失；四是不断贬值的其他制造国货币一直在侵蚀中国企业出口产品的竞争力，增加了中国企业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压力；五是巨幅波动的销售目标国货币汇率使得海外客户会基于波动的预期减少单笔订单金额，缩短订单时间，化整为零，这对企业的出口定价和成本核算产生一定影响。除此之外，汇率也深刻影响企业的海外并购，对于并购前中后期的汇率、利率风险管理，中国企业还属于初学者，需要在实践中不断学习和提升。

人民币汇率经过这些年的市场化改革后，双向波动趋势越来越明显，汇率本身也难以预测，中国企业要密切关注汇率改革，积极做好应对。

“一方面美的集团全球化经营已经进入深耕细作的阶段，另一方面国际货币市场波动在不断加大，这对集团资金管理人员的专业性和国际化程度要求不断提高，如何在动荡的市场中管理好跨国企业的汇率风险和资金将是一个挑战。”姚向明表示。汤森路透（中国）企业事业部市场发展总监荣森则谈到，由于中国企业的国际化是与国家的汇率改革同步进行，人民币汇率经过这些年的市场化改革后，双向波动趋势越来越明显，汇率本身也难以预测，中国企业要密切关注汇率改革，积极做好应对。

双边波动“有历练”

2015年“8·11”汇改之后，人民币汇率双边弹性明显增强。“市场经济就是波动经济，之前大家习惯了单向操作，在人民币出现双向波动之际，企业的主要避险需要就是要去适应这个变化。”中远财务有限公司（下称“中远财务公司”）副总经理应海峰接受本刊采访时表示，“中国企业并不是完全没有应对经验，人民币兑美元汇率走势变化，对于长年关注全球汇市发展的中国特大型企业而言是有心理准备的。”

作为特大央企，中远集团的外汇避险机制代表了国内大型企业集团的主流做法。由集团总部出具避险策略指引，实际避险操作下放至二、三级公司，而集团的财务公司以代客交易身份参与到外汇市场。“每年年初集团都会根据内部的《利率汇率风险管理规定》，对全球主要货币汇率走势进行分析，结合实际情况制定集团当年的利率汇率风险管理策略，提供给下属公司在实际汇率避险操作中予以参考。”应海峰说道。

面对人民币兑美元双边弹性增强的市场特征，应海峰介绍，集团一是坚持自然对冲的中性风险管理策略，从业务前端入手，利用资产负债平衡、同币种收支相抵以及错配币种及时换汇等手段，对冲风险；二是下属公司及时进行了资产负债结构的调整，防范汇率变动对财务报表产生过大影响；三是在制定风险管控预案的前提下，公司选用低息货币进行多元化融资尝试。

据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下称“中石油”）资金部副总经理朱东梅介绍，针对2016年以来，海外业务面临的汇率风险，中石油及时修订了《汇率风险管理实施细则》，明确了汇率风险管理的总体原则：一是充分利用海外业务上下游一体化的有利经营模式，统筹安排上市和未上市企业、甲方和乙方的计价结算及资金调剂等事宜；二是提出了对汇率风险事前防范、事中控制和事后管理的全过程管理要求，从源头控制风险；三是专业化管理，要求集团公司与股份公司及所属企业建立专门的机构或岗位，并指定专人对汇率风险进行专业化管理与控制，同时，充分利用财务公司以及外部金融机构的专业优势，合理管控汇率风险。

面对非美货币全球性贬值现象，美的集团主要用以下四种办法化解汇率风险：一是出口结算货币由弱势货币转向强势货币。针对部分出口结算货币偏弱的情况，集团积极和客户进行谈判，将弱势结算货币切换到美元等强势货币，避免对冲成本高、贬值压力大。二是并购投资币种匹配。集团首先考虑积极匹配交易资产分红、派现币种，以避免货币错配带来的汇率风险。三是积极使用对冲工具。针对海外销售回款的汇率风险敞口，集团基于实需原则对汇率风险进行成本锁定和利润对冲操作。四是结构性转型和效率提升转移汇率压力。由于中国大部分企业之前的出口主要是依靠价格在国际市场上竞争，随着人民币过去几年的升值，以价格为优势的竞争已经是明日黄花，企业转型升级才能从根源上化解问题。

无论是中远集团、中石油还是美的集团，经历过全球汇市多年的历练，在人民币双边波动时期，这些企业已经提前预警，告别了过去单边走势下的避险操作模式。“我们观察到，当前，全球市场联动性不断加大，风险事件不断增多，而且人民币经过这些年的市场化改革后，双向波动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如果仍保持着人民币只会单方向升值或贬值的思维模式去认识市场，那么在汇率的风险管理和实际的对冲策略上一定会出现问题，甚至造成较大损失。”姚向明分析。

深耕细作“赢未来”

经过多年的积累，我国大型中资企业逐渐形成了一套外汇管理制度，也在全球化的资金管理上不断摸索。但对标全球一流跨国公司的汇率避险操作，中资企业避险工作仍有大幅度提升空间。

首先，从整体避险理念来讲，当前，很多规模庞大、业务模式复杂的大型企业在汇率管理方面并不像外资企业那样非常严格地执行一套“机械化”的对冲模式。中资企业在汇率对冲上往往因为具有较强的主观意识或过多的利润驱使而不去执行风险对冲，尤其是对出口企业而言，在贬值趋势较为明显的情况下，不愿意进行任何汇率对冲操作。这种理念，在趋势较好的形势下，好像并没有问题，但风险在于，趋势可能会随着市场因素的改变而随时变化，外汇市场是各种资产类别中最难判断方向的市场，即使大方向看对了，期间的大幅波动也可能对持有的头寸造成巨大损失，会影响企业的汇兑损益和利润。应海峰表示，企业决策层对风险管理的理解与重视程度将在根源上有利于集团树立专业的风险管理理念，也从根源上推动着企业汇率风险管理工作朝着精细化、专业化的方向发展。

其次，从操作层面来讲，一是目前大型企业集团对企业汇率风险更多聚焦在会计报表上的风险。会计风险主要包括两类:第一类是企业在对记账本位币以外币种的货币性资产与负债进行期末计价调整时，因汇率变动产生汇兑损失的可能；第二类是在母公司与子公司记账本位币不同的情况下，编制合并会计报表时产生折算损失的可能。会计风险可以通过合理选取记账本位币、适度匹配外币性资产与负债规模、对套期保值业务采用套期保值会计处理以及充分利用会计准则政策得到部分控制，但母子公司不同币种财务报表的折算风险很难得到有效规避。企业财务报表披露的汇兑损益情况仅是根据报表数据反映出的会计风险，而对经济风险与交易风险的揭示有限；由于企业的经营或海外投资不会因为汇率因素而改变固有的经营模式或并购标，所以能做到自然对冲的情况很少，自然对冲可做辅助方式降低汇率风险，但很难成为主要的汇率风险管理模式。姚向明表示，汇率避险精细化的前提是提升系统的数据收集和分析能力，美的集团希望通过挖掘大数据功能，分析集团所有的资产和负债中的汇率风险敞口，并以数据作为风险管理依据，一方面真实反馈企业风险敞口所在；另一方面可以模拟如何对冲最为合理以及不同情境下的不同策略损益情况，实际中再择优操作。二是，中国企业的外汇交易依赖电话询价并且依然采用手工管理或者多系统管理，报价来源单一，汇率预测不准确，套保策略不够清晰，而且大量是分散决策、分散操作。与成熟国际化企业的外汇交易统一化、电子化及平台化相比，差距巨大。在现实操作中，集团外汇避险由下属公司分散操作，往往受到策略趋同的行为影响，有时候并不能起到预期的分散风险敞口作用。荣森表示，企业在提高自身应对汇率市场波动能力时，要提高外汇交易能力，即时引进电子交易平台，提高交易时效性，降低点差，节约财务成本，同时要基于汇率风险管理突出成本控制概念，企业在具备较强的外汇预测能力之前，不要把外汇作为盈利中心。姚向明也表示，美的正致力于搭建更专业化的团队，同时逐步集中管理全集团的汇率风险敞口。

此外，由于越来越多的大型企业尝试搭建全球资金管理平台，阿尔斯通亚太区司库徐连生建议大型中资企业在搭建全球司库体系时，不仅要立足于大中华区，更要着眼全球化。通常的做法是建立欧洲区、亚太区、北美区、南美区和中东非洲区。企业要根据全球经济一体化、外汇一体化格局，在全球贸易自由化、外汇自由化的市场环境中去磨练自身并占据一席之地，这样才能与企业业务的全球化发展相匹配。而应海峰表示，财务公司作为大型企业集团比较好的风险管理平台，没有冒险基因，没有业务考核压力，可以作为集团国内外汇避险交易平台的主力军。他建议相关监管机构可以允许财务公司在外汇市场多做一些产品应用尝试，提升企业集团外汇管理的专业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