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距离与认知重评对医疗风险决策的影响

邢 强， 王 蕊, 赵淑菁

(广州大学 教育学院， 广东 广州 510006)

社会距离与认知重评对医疗风险决策的影响

邢 强， 王 蕊, 赵淑菁

(广州大学 教育学院， 广东 广州 510006)

为了解医疗风险决策的心理机制，以大学生为研究对象，通过情景模拟医疗决策，探讨社会距离与认知重评情绪调节策略对负性情绪下医疗风险决策的影响.实验采用2×2组间设计，通过电影短片诱发负性情绪.结果发现，在负性情绪下，相比为亲人决策，个体在为陌生人决策时更倾向于冒险的决策方案；相比无认知重评，个体在有认知重评下更倾向于冒险的方案.这表明，社会距离和认知重评影响着医疗决策，社会距离越远人们越敢于冒险，而认知重评有助于决策更加理性.

负性情绪； 社会距离； 认知重评； 医疗风险决策

1 问题提出

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对医疗质量的要求越来越高.如今医患冲突频发，已经成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重大阻力，造成这种局面的重要原因是治疗方案的多样性与治疗的风险性之间的矛盾.如今，对同一种疾病存在多种治疗方式，而由于医疗水平的局限性，每一种医疗方案都存在风险，因此需要人们反复考量.这种在损失或获益、损失或获益的权重及与损失与获益相联系的不确定性这3要素中进行最优选择的过程即为风险决策[1-2].

医疗风险决策属于风险决策的一种，指在患者受到的伤害具有不确定性的情况下，个体对医疗方案的风险选择行为[3].而医疗决策相对其他风险决策具有其特殊性，现实生活中，医疗决策往往不是患者的个人意愿，而是家人的协商、甚至其他人建议的结果.由于医治关乎患者生命健康，个体在医疗决策时难免处于一种恐惧、担忧、焦虑的情绪中[4-5].这些负性情绪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造成认知偏差，进而影响人们的决策.以往研究表明，情绪在风险决策中起着重要作用[6-10]，然而关于负性情绪到底对决策起何种影响，至今没有统一的定论.JOHNSON等的情绪泛化假说认为，人们会倾向于做出与情绪一致的选择，即处于积极情绪下，会倾向于乐观地预测风险，从而大胆冒险；而处于消极情绪下时则会对风险做出悲观预测，倾向于规避风险[11].而情绪维持假说则认为人们会加工与当时情绪相一致的信息，表现出该情绪的启动效应.当个体处于积极情绪时，会为了维持其良好的情绪而避免冒险；而当其处于负面情绪时，会为了摆脱不良情绪而选择冒险[12].此外，还有研究指出不同类型的负面情绪对风险决策的影响不同，例如，愤怒情绪下人们表现出风险寻求倾向，而在恐惧或焦虑情绪下则更倾向于风险规避.故不能简单地将情绪分为正性与负性，而应做更具体细化的分类[13-14].根据黑箱效应，当前的状况不可控时，人们倾向于将结果往坏的方面想.在医疗风险决策中，医疗方案的风险性对决策者来说是不可控的，因此，个体在决策时往往关注的是治疗失败带来的不幸后果，这使个体感到害怕，但是又不得不做出选择，此时便产生了一种恐惧情绪.恐惧是指有机体在面临并企图摆脱某种危险情境，而又无能为力时产生的情绪体验[15].故本研究以恐惧作为负性情绪的量化指标，探讨其对风险决策的影响.

而负性情绪的强度，与人们和患者的亲密程度密切相关.当为亲人选择医疗方案时，人们可能更加焦虑、更加谨慎；而给陌生人提供建议时，则可能相对轻松，这是社会距离在起作用.社会距离属于心理距离，是指个体与他人或群体间社会关系上的亲密程度，分为远、近2种类型，远距离指与自己无关的人，如陌生人；近距离指与自己密切相关的人，如亲人、朋友[16].大量研究表明，社会距离影响人们对风险威胁的知觉，进而影响个体的社会认知和行为.在近社会距离下，个体倾向于风险规避，而远社会距离下，则倾向于风险偏好[17-19].社会距离在风险决策中的研究包括自我—他人、亲属/朋友—陌生人两方面，但以往研究大多关注自我—他人层面，故本文希望能丰富为他人决策的内容，从亲属—陌生人角度探讨社会距离与医疗决策的关系.

认知重评是最常用和最有价值的情绪调节策略之一，情绪调节是指“个体对具有什么样的情绪、情绪什么时候发生、如何进行情绪体验与表达施加影响的过程”[20].认知重评通过改变个体对情绪事件的认知，以积极的方式将令人感到厌恶、生气、焦虑的负性事件合理化，可以降低不良体验[21-22].RENATA等的研究均表明认知重评可以降低个体的冒险倾向[23-24].李娜认为当被试使用认知重评策略时，会体验到较多的正性情绪和较少的负性情绪，并且在正性情绪下寻求风险，在负性情绪下规避风险[25].而丁奇芳则并未发现认知重评在降低负性情绪中的作用[26]，因此,认知重评对风险决策的影响还需进一步验证.以往关于风险决策的研究极少涉及医疗领域，因此，本文欲探讨医疗决策中认知重评策略的有效性.

综上所述，医疗风险决策是不可避免的，为了解决策过程中的心理机制，本研究通过诱发负性情绪，考察社会距离对医疗风险决策的影响.同时，引入认知重评以调节负性情绪，探究该策略能否有效降低个体的负性情绪体验，从而帮助人们做出理性决策.

基于以上问题，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设：

(1)在负性情绪下，社会距离会对医疗决策产生影响，相比为亲人决策，个体在为陌生人决策时更倾向于冒险的决策方案.

(2)认知重评对负性情绪下的医疗决策产生影响，相比无认知重评，个体在有认知重评下更倾向于冒险的决策方案.

2 实 验

2.1 材料与方法

2.1.1 材料

实验材料包括7道医疗风险决策题目、诱发情绪的影片和情绪评定量表.

(1)风险决策题目

采用国家规定的较为熟知的36种重大疾病编制8道决策题目，模拟身边人发生重大病故时，人们为其选择治疗方案.根据框架效应，选择决策偏差最小的“死亡率”与“平均生存年限”等表述方式[27-28]，每种表述各4题.

(2)诱发情绪的影片

选取电影《夺命手术》中的手术意外片段作为情绪诱发材料，时长约8 min.

(3)情绪自评量表

从具有跨文化一致性的情绪自评量表(PANAS)中文版中选择10个项目[29]，包括PA分量表中的2个正性情绪和NA分量表中的8个负性情绪.

2.1.2 被试

决策题目评定、影片评定和正式实验的被试均为在校大学生，分别为49人、20人、136人，年龄在19～24岁之间.视力或矫正视力正常，均为自愿参加，且之前未参加过类似实验.

2.1.3 实验设计

2(社会距离：近社会距离和远社会距离)×2(认知重评：有认知重评和无认知重评)两因素组间设计.因变量为风险偏好，以被试在决策题目中的得分为指标.

2.1.4 流程

(1)风险决策题目评定

采用问卷调查法，将8道自编的情景决策题目发放给被试，来评定决策题目的信度与效度，以确定其是否适用于模拟医疗决策.

(2)情绪诱发影片评定

对情绪诱发的影片进行评定，以确定其能否诱发负性情绪.首先请被试平复心情填写情绪自评量表，需对每个形容词进行1(根本没有)到5(非常强烈)的评定.随后戴上耳机在电脑上观看情绪诱发视频，接着再填写情绪自评量表.

(3)医疗风险决策实验

①负性情绪诱发阶段.首先请被试填写情绪自评量表，然后观看情绪诱发影片，随后再填写情绪自评量表.②认知重评阶段.情绪诱发后，被试被随机分到有认知重评组和无认知重评组.在有认知重评组，向被试呈现指导语：“欢迎参加情景任务，请您尽量保持中立的态度，不受任何情绪的影响.例如，当您看完一部悲伤的电影，心情有些沉重，您可以告诉自己：‘这是虚构的，现实中没那么夸张.’这对本研究很重要，请确定您已掌握这种方法，按Q键继续.”无认知重评组则取消此阶段，直接进行医疗决策.③医疗决策阶段.被试被随机分到近社会距离组(为亲人决策)和远社会距离组(为陌生人决策)，采用E-Prime2.0逐次呈现决策题目，要求被试在保守和冒险方案中择其一，无时间限制.实验为个体施测，被试独立完成，大约持续15 min.

2.2 结果与分析

采用SPSS 19.0对回收的数据进行录入与分析.

(1)风险决策题目评定

被试在每个题目中选择冒险项记1分，选择保守项记0分.根据结果，删去一道信度较低的题目，剩余7题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646，具有较好的跨项目一致性，故最终采用7道题目进行正式实验.

(2)情绪诱发影片评定

对被试的情绪自评量表前后测数据进行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见表1.

表1 情绪诱发结果

基于研究目的，以愉快和恐惧2个情绪词的前后测差异作为情绪诱发有效性的指标.由表1可知，观看影片后，被试的正性情绪词分数降低，负性情绪词分数提高.愉快情绪显著降低，P<0.010，恐惧情绪显著提高，P<0.001.这表明，本影片能有效诱发负性情绪，可用于正式施测.

(3)医疗风险决策实验

剔除未成功诱发负性情绪的5人，在医疗风险决策中，不同社会距离与有无认知重评下被试的风险偏好见表2.

表2 不同社会距离与有无认知重评下的医疗决策结果(Mean±SD)

Table 2 Results of medical decision-making under different social distances and cognitive reappraisal strategies

因素近社会距离(亲人)远社会距离(陌生人)无认知重评0.473±0.0300.514±0.031有认知重评0.482±0.0280.568±0.027

完全随机方差分析显示，社会距离的主效应显著，F(1,127)=4.792，p<0.05，η2=0.036，在近社会距离下，个体的风险偏好分数显著低于远距离下的分数，说明个体在为亲人决策时更倾向于风险规避，而在为陌生人决策时有更多的冒险倾向；认知重评策略的主效应不显著(p>0.05)，但在无认知重评下个体的风险偏好分数低于有认知重评下的分数，说明认知重评会对个体在负性情绪下的医疗决策行为产生影响；2者的交互作用不显著.

3 讨 论

为寻找缓解医患关系的方法，本研究从社会心理学角度出发，通过引发负性情绪，探讨认知重评情绪调节策略与社会距离对医疗风险决策的影响.结果支持了研究假设，相对于远社会距离，近社会距离下个体更倾向于选择保守的医疗方案；认知重评策略对医疗决策存在影响，可降低由负性情绪引起的风险规避倾向.具体分析讨论如下：

3.1 社会距离与医疗风险决策

结果显示社会距离会影响医疗决策，相对于远社会距离，近社会距离下个体更倾向于选择保守的医疗决策方案，这验证了以往关于自我—他人医疗决策的研究.关于不同社会距离下个体风险决策行为的差异存在以下3种可能的解释：①当社会距离不同时，人们获得的信息全面性存在差异.对于远距离的陌生人，人们只能知道一些浅层的、抽象的信息；而对于近社会距离的亲人，则可以根据较为准确的、完备的信息来做出选择，这导致决策者在信息加工上出现差异.但在本研究中远近不同社会距离的决策情景完全一致，可排除信息差异的假设.②不同的社会距离导致了被试不同程度的卷入.陌生人是一个笼统他人，而亲人则是一个具体的对象，这导致被试在近社会距离下的卷入程度比远社会距离高，故在为亲人决策时体验到更多的负性情绪，为了避免治疗失败所带来的一系列生理和心理创伤，决策者更倾向于做出保守的选择.③解释水平理论认为，不同社会距离下人们的表征方式存在系统性差异.心理距离越远，人们越关注事物抽象的、核心的整体特征，聚焦于有价值的选项，用高水平的识解进行表征；心理距离越近，人们越关注具体的、复杂的局部特征，用低水平的识解来表征[30-31].在医疗决策中，表征差异影响了我们对现有信息的选择和加工.因为亲人属于近距离的范畴，所以相比为陌生人决策，被试在为亲人决策时更为关注具体的因素，考虑的因素更多更复杂，故不敢轻易冒险.卷入程度理论和解释水平理论的解释最能支持本研究结果，因此，本研究认为近社会距离下个体更倾向于选择保决策的原因即为不同的社会距离下，被试的卷入程度和解释水平存在差异.

以往研究证明了在自我—他人层面上，风险决策行为存在差异.结合本研究，在亲人—陌生人层面上同样存在显著性差异.由此可推断，社会距离在风险决策中起着重要作用.

3.2 认知重评与医疗风险决策

认知重评已被证实在金融风险决策领域具有影响作用， 以往研究表明人们在负性情绪下更倾向于风险规避，而认知重评策略可以通过改变个人对事件的认知，将给人带来负性情绪的事件合理化，使个体客观地看待事情，进而提高其风险偏好[23-25].

虽然本研究中认知重评对医疗决策的影响并没有达到统计学上的显著性水平，但是有无认知重评确实造成了决策的差异，不同社会距离下，无认知重评下个体的风险偏好分数均低于有认知重评下个体的风险偏好分数，说明认知重评情绪调节策略的确影响了个体的风险决策行为.至于差异不显著的原因，可能与医疗决策本身的特殊性有关.作为医疗后果、医疗费用、以及情感压力的承担者，个体在医疗决策时所感受到的情绪不仅是影片诱导的负性情绪，更包含了对亲人的眷恋，也可能受到过去生活经验、他人经验、社会医疗安全事件以及医患关系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由于患者的生命安全关系重大，故其所带来的情绪压力并不容易调节，潜在情感因素难以消除，使个体在决策时会比其他风险决策更为谨慎，因此，作为情绪调节策略的认知重评在医疗决策中的作用是有限的.但这并不能否定认知重评策略对情绪的调节作用，它依然是引导人们对各项条件做出理性分析的有效方法.

4 结论与启示

4.1 结论

综合上述结果与分析，本研究得出以下结论：

(1)在负性情绪下，不同的社会距离对医疗决策产生影响，相比为亲人决策，个体在为陌生人决策时更倾向于选择冒险的决策方案.

(2)在负性情绪下，认知重评对医疗决策产生影响，相比无认知重评，个体在有认知重评下更倾向于选择冒险的决策方案.

4.2 启示

该结果为医疗决策提供了良好的方向，医疗风险决策是一个复杂的认知过程，会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每个人在医疗决策时都会受到自身负性情绪的影响，导致决策偏差.因此，人们在进行决策时需要平复情绪，理性客观地看待每一种医疗方案，尽量避免社会距离造成的负性情绪的干扰，投入更多的理性分析和合理判断，提高决策的有效性.对于医疗机构而言，要实施“以病人为中心”的诊疗模式，通过掌握患者及其家属的心理机制和行为倾向，在医疗决策中给予决策者以引导，使其正确对待风险及不良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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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陈 钢】

The effect of social distance and cognitive reappraisal in medical risk decision-making

XINGQiang,WANGRui,ZHAOShu-jing

(School of Eductation, Guangzhou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006, China)

In order to understand the psychological mechanism of risk decision-making, this study recruited undergraduates as subjects and used scenario simulation questionnaire to explore whether different social distances and cognitive reappraisal regulation strategies of emotion can influence medical risk decision-making under negative emotion.The experiment was 2×2 between-subjects design,with negative emotions evoked by afilm.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under negative emotions, compared with their loved ones, individuals were more likely to choose risky decision-making programs for strangers;compared with no cognitive reappraisal, individuals prefered to choose the risky decision with cognitive reappraisal. It reminds us that social distance after cognitive reappraisal play important roles in medical risk decision-making, individuals are more adventurous on subjects with the farther distance, while cognitive reappraisal can improve the effectiveness of decision-making.

negative emotion; social distance; cognitive reappraisal; medical risk decision-making

2016-03-20;

2016-04-25

第三届市属高校“羊城学者”科研资助项目(1201561646)

邢 强(1973-)，男，教授，博士. E-mail:Qiang_xingpsy@126.com

1671- 4229(2016)05-008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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