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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幻城

2016-12-26杨杨

大理文化 2016年5期
关键词:南诏古城云南

杨杨,本名杨家荣.云南省通海县人,玉溪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已出版短篇小说集《混沌的夏天》,中篇小说集《巫蛊之家》,长篇小说《雕天下》《红河一夜》,长篇纪实文学《通海大地震真相》,长篇文化散文《摇晃的灵魂》《昆明往事》等20余部。作品散见于《花城》《作家》《大家》《北京文学》《美文》等省内外文学杂志。2008年6月做客凤凰卫视中文台;2011年在《南方周末》开设专栏。长篇小说《雕天下》和《红河一夜》分别获得第五届和第七届“云南文化精品工程”奖,《雕天下》并荣获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第二届“三个一百”原创图书出版工程奖。现居云南通海古城。

城,原本就是人类生活与幻想的产物。而地处中国西南古滇大地——云岭高原上的众多边城,就更具有幻城的气质,其中的昆明、大理、丽江、西双版纳、香格里拉、石林、腾冲、个旧、普洱……已成为我们眼中关于云南的一个个最美好的梦想符号,甚至是云南最有表现力的代名词。它们因为与某段历史、某种传说、某条河流、某座高山、某种气象、某条古道、某种物产、某种矿藏的亲密关系,而成为一座座传奇之城、山水之城、黎明之城、玉石之城、烟草之城、锡城、茶城、雾城、火城……它们似乎已不是一个具体的概念,它们是一个个由云南人命名和创造的自由天地。是一个个与我们的灵魂、血液、历史、信仰、语言、生与死有关的神圣的处所。一句话,它们是中国乃至世界城市史里的一支“梦之队”,是需要我们去爱、去思考、去揭示它的历史秘密,去寻找它的文化之光的一群高原幻城。

近几年来,我多次出入这些高原幻城。每次漫游其间,都不带任何功利性的目的,纯粹是为了内心的需要,甚至可以视为一次私人性质的精神行走。可以说,我在漫游的每一天。几乎无所谓现实与不现实。我面对的始终是最生动的云南之城,那是彩云、人神、小桥、流水、节日、歌舞等等相通相融的一个世界,那是这片古老土地上的最真实和最虚无的存在。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偏执地爱上了云南的一座座幻城,它们让我看到了一块极其系统和丰美的云南大地。因此,我常常被它们的魅力、故事、个性、表情所打动,恍然产生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似乎身体在真实中行走,而心灵已在梦幻中沉沦。

现在,我可以实事求是地说,云南的诱惑力就在于它拥有这些边地幻城,它们都镶嵌在自己所特有的山水、土石、草木之中,它们是一座座现实主义与超现实主义融为一体的神奇城郭,它们在不经意之间就为我们制造了一个美不胜收的虚幻世界。同时,那些飘渺的神话、传说又与真实的历史融为一体,为烦躁的现实世界烘托出一个飘动诗意的宁静天堂。

在中国当下的“城市复兴”运动中,当我们生命中众多鲜活的东西,在文明的目光中迅速消失的时候,云南之城所呈现出来的世界,却是无比鲜活的,无比感性的,它们似乎是一个个例外——既保留了古老的文化、悠久的传统,又正在创造自己的新历史。它们都有自己的个性,犹如一个个与众不同的细胞,蕴含着独特的文化基因,造就了每一座边城的魅力和吸引力。它们是云南高原上最神奇的风景,是云南历史文化中最优秀的组成部分,是云南现代化历程中最厚重的历史佐证。透过它们,我们可以看到云南最深处的民族记忆、传奇故事和一帘幽梦。

恰如孪生兄弟的古国城邦——昆明与大理

昆明和大理是云南高原上几个最古老王国的城邦。一个是“古滇国”,一个是“南诏国”与“大理国”。

早在战国初期,“滇”就像一个神奇的艺术品,隐藏在滇池一带的山水丛林之中。至公元前279年,才引起楚国的注意。当时的楚国多年与秦国征战,屡战屡败,形势岌岌可危。楚怀王的儿子楚襄王在严酷的现实面前,灵机一动,有了一个绝妙的对策。他认为,与其和秦国发生正面硬战,不如派一支军队远征巴蜀和黔西地区,不仅可以开辟新的疆土,而且将来如若发生什么不测之事,也有个退避的地方。于是,楚襄王派大将军庄蹁率领一支万人大军去完成这一历史使命。庄蹁所到之处,旗开得胜,迅速征服了巴蜀和黔西地区。这时,庄蹁听当地人说,在西南方向,还有一个更美丽的地方,那里不仅土肥地广、湖山秀美,而且天空里彩云奇幻,飞翔着一种色彩灿烂的神鸟。庄蹁被迷住了,就决定继续向西南进军,最后达到滇池地区,打败了十几个小部落,完全占领了那些土著人的城邦。在庄蹁眼里,那里果然是一个天堂般的好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周围的人模样有点怪异,头发一律梳裹在头顶上,成为椎髻,他们以放牧为生,非常勤劳勇敢,常常捕蛇去喂养孔雀,认为孔雀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神鸟……正当庄蹻准备回师楚国,向楚襄王报告已占领了“滇国”的好消息时,情况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强大起来的秦军,已占领了巴蜀和黔中地区,截断了庄蹁的后路。因此,庄蹁与楚国失去了联系,只好留在滇池附近,长期驻守。庄蹁和他的将士不断与土著的滇人改善关系,教滇人学会了农耕,学会了冶炼青铜,大家过上了更加美好的生活。庄蹁也因此受到将士和滇人的共同拥戴,最后被推举为“滇王”。

庄蹁于是开始“修池筑城”,巩固自己的统治。他修筑的城池,史志上称之为“苴兰城”,后人则称之为“庄蹁故城”。那就是昆明古老城邦的开篇。但那座“苴兰城”究竟是什么样子,在历史上谁也说不清。

此后,滇国国力越来越强盛,庄蹻以滇池沿岸的石寨山一带为中心,四面纵横驰骋,不断拓展疆域,辉煌了二三百年。后来,随着汉朝的强大,汉武帝于元鼎5年征服了盘踞在两广的南越割据政权之后,分别灭掉了滇国东部和北部的“夜郎国”和“邛都国”,直逼滇国边境,迫使滇王投降,同意归顺汉朝。也许是汉武帝认为滇王降汉有功,同时也需要借助滇王之手才能更好地施行汉朝的政权,因此仍赐“滇王之印”,并设置益州郡,让其继续统治原滇国领地。时至西汉末年,滇国政权逐渐被汉朝的郡县制所取代,滇王之名早已黯然无光。此时。从东汉初年开始至东汉中叶。辉煌了500多年的滇国就像一个多彩的梦幻,在云南大地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现在看来,战国时期的“庄蹁故城”或“滇国古都”,只是一座或几座用最珍贵的历史“文字”,“堆砌”起来的遥不可及的“幻城”。谁也想象不出它究竟有多大,是什么模样?甚至它所在的具体位置至今仍众说纷纭。

从“古滇国”在滇池地区“蒸发”殆尽之后,中原内地开始陷入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局面,而滇中则兴起几大家族势力,他们都拥有大量的土地、家奴和家兵。为了独霸云南,他们之间常常展开你死我活的争夺战,致使滇中动荡不安。

此后,隋朝政府在滇池地区设昆州,建昆州城,任命爨翫为昆州刺史。这时的爨氏,对隋朝政权时反时服,成为中原政权的隐患。于是,隋军入滇,一举攻破爨氏三十七部,使爨氏从此一蹶不振,从此走向衰败。唐天宝元年,在唐王朝的支持下,云南的最重要的一个地方政权——南诏蒙舍,从滇西洱海地区进入滇池地区,消灭了爨氏,结束了爨氏统治滇池地区400余年的历史。

我对“南诏”的历史一直很迷恋。除了它自身复杂多变的原因吸引了我之外,最感动我的还是它对昆明的伟大贡献,是它之中的那些少数民族的“政治家”和“梦想家”。让真正意义上的昆明城诞生了。要了解这段“秘史”,就先让我们抚摸一下“南诏国”的历史脉络——唐初。在大理洱海地区有六个部落性质的小国,当地人把国王称为“诏”,所以六国就总称“六诏”。那个消灭了爨氏政权的“南诏蒙舍”,又称“蒙舍诏”,原为“六诏”之一,因为它地处其它五诏之南,故名“南诏”。“南诏”到皮逻阁为王时。正是唐王朝为加强对西南各民族的统治,派重兵进入滇池和洱海地区,各土著部落纷纷投附唐王朝的时候。皮逻阁看到,此时云南西北的吐蕃王朝也想与唐王朝争夺大理洱海地区。为了达到各自的目的,唐王朝与吐蕃王朝之间不仅展开了明争暗斗,而且竞相拉拢地方势力。在这个时候,皮逻阁非常“明智”地投向唐王朝的怀抱,不断讨好唐王朝,因而得到了唐王朝的“厚爱”。于是。在唐王朝的“大力”支持下,“南诏”击败了吐蕃,并轻而易举地统一了其它“五诏”。唐王朝当然非常高兴,立即封皮逻阁为“云南王”。

于是,皮逻阁把都城从巍山迁至大理太和城,使洱海地区成了南诏国真正的政治中心。但是皮逻阁是个有政治野心的人,不满足于做唐王朝的藩属。不甘心永远龟缩在洱海边上。立志要建立统治三迤大地的霸业。此时,吐蕃赞普王也极力拉拢皮逻阁,他们悄悄相见,并结拜成兄弟。天宝七年(748年),皮逻阁死了,其子阁罗凤接位后,借助吐蕃的力量,“南诏国”迅速向东扩张,消灭了爨氏政权,使其势力达到了滇池地区。“南诏国”因此成为当时雄踞中国西南最大的政治势力。“南诏国”的为所欲为当然让唐王朝深感不安。双边关系日渐恶化。天宝九年(750年),唐设在滇西的姚州都督府因滥征赋税引发滇西各民族起义。“南诏国”趁机起兵反唐。5年间与唐王朝共发生了3次战争并大败唐军,特别是太和城一役全歼了20余万唐军,将唐王朝的势力全部扫出云南。长安震动,并随之引发了“安史之乱”,唐王朝开始走向衰落,再也无力顾及西南一隅。“南诏国”也摆脱了中原王朝的控制,形成了独立的少数民族地方政权。

当南诏势力向滇池地区发展之际,唐天宝二年(743年),踌躇满志的南诏王阁罗凤亲自到昆明地区巡视,他站在滇池边的一块高地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放飞他的远大理想。他认为滇池一带的地理位置很重要,这里的“山河可以做屏藩,川陆可以养人民”。若在此地建立重镇,可拱卫南诏政权,以利疆土的东拓北展。于是,他把修筑城池的任务交给了大儿子凤伽异,让他去滇池北岸考察,进行规划和设计,并组织施工。经过两年的苦熬和奋斗,在凤伽异的眼里和脚下,一座崭新的城池出现了。阁罗凤不假思索地把它命名为“拓东城”,这寄寓着他“开拓东境”的远大政治抱负。紧接着,他让劳苦功高而又坚忍果敢的大儿子凤伽异,以副国王的身份坐镇“拓东城”。所以说,“拓东城”自诞生之日起,就“享有”崇高的地位,被人们称之为南诏国的“东京”、“别都”、“东都”或“上京”,而把大理的阳苴咩城称为“西京”。

事实上。凤伽异从一开始.就把父亲的理想和自己的抱负,倾注在“拓东城”里,这里是他们的一个“新世界”和“新起点”。此后,在南诏国强大的政治和经济支持下,凤伽异一路勇往直前,纵横驰骋,开疆拓土,使南诏国的统治范围东达云贵川边境,南至越南河内、缅甸中部和西双版纳,西抵缅甸北部,北接金沙江的广大地区。“拓东城”在凤伽异时代,已真正成为南诏国向东拓展、向南扩张、建立强大军事帝国的重要基地,成为仅次于大理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但它非凡的军事战略地位,对于南诏国来讲,其实已超过了“西京”。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文献资料及考古实物证明,“拓东城”毫无争议地成为昆明历史上名副其实的城邦,它的故址的具体位置在今昆明盘龙江与金汁河之间,即拓东路、和平村、塘子巷一带。具体地说,拓东城是块福地,其外形不仅宛若龙凤,而且当街的楼房也建造得飞檐翘宇,如金龙腾飞:楼下临街的店铺,门开得很小,但里面的铺堂却宽敞明亮,后面还有宽大的庭院,里面有天井、花园、菜圃,如若凤尾开屏。

凤伽异明白,城,只是一个“壳”,城的灵魂是人。但那时的人,对“城”是很惧怕的。“城”在他们眼里,也许是个怪物,意味着权势、恶霸、交易、混乱。意味着打仗、掠夺、杀头和关押,当然也意味着舒适、方便、安全,所以一般老百姓不敢主动人城,他们谁也不想做城市人,谁也不想为了那份舒适、方便、安全而去冒险。凤伽异就用武力把永昌(今保山)一带的的“少数民族”迁来作为城中军事奴隶制下的劳动居民和守护城市和道路的士兵。但这远远还不能成为一个“多彩”的城市,他们还把“天宝战争”中俘获来的无数唐朝士兵、文官、武官、甚至诗人,以及从四川锦城掳掠来的青年男女和技术工人,“请”进了拓东城。这些人从此再无力返回家乡,只能在这里生儿育女、耕田种地、养蚕织布、作诗绘画。至此,拓东城里已一片繁华,宫室、楼阁、语言、雕刻、音乐、舞蹈等等,已表现出与唐朝越来越接近的风格。城市生活也越来越丰富迷人。

在南诏国之后的20多年里,先后更迭了“大长和国”、“大天兴国”和“大义宁国”等非常短命的地方政权。公元936年,另一个云南地方政权——“大理国”在战乱和喧嚣中应运而生。曾在滇南一带任通海节度使的段思平,联络滇东南一带的黑爨、松爨等37个蛮部,攻破大理,消灭了杨干贞的“大义宁国”,建立了“大理国”。段氏政权不断扩大,统治疆域达云南全境、川西南部分地区,分八府四郡三十七部。后来,大理国统治者接受宋朝册封为“云南八国都王”,向宋王朝称臣纳贡。宋王朝对大理国则采取孤立的政策,不理不睬,不闻不问,相安无事。传说赵匡胤大挥玉斧,以大渡河为界,决心与大理国老死不相往来。赵匡胤这么做,当然有来自历史和现实两方面的原因。赵匡胤恐怕最明白,偏居一隅的南诏国却是埋葬唐王朝的重要原因。另一方面是迫于北方的敌人太强大的现实压力,所以关起西南边疆的大门,一心一意对付“匈奴”。大理国因此获得了少见的太平时代。

此时的大理都城名叫阳苴咩城,它不仅包含龙首城、太和城、三阳城、摩涌城、大厘城和龙尾城。还有阳苴咩城的内城、南外城和北外城,可谓云南的“六朝古都”和“九重王城”,堪称当时东南亚的第一古都,也是那时世界上最大的古城之一。

历史进入元代,在忽必烈攻取云南之后,对云南采取了“分权制”的统治方式,仍将政治中心保留在大理,让归附元朝的大理国王段兴智继续管理原属各部,并拥有一定的实权。数年之后,元朝统治者忽必烈明显感到云南政权“山头林立”。矛盾重重,一片混乱,所以当即决定在云南设立“行省”,并选派朝中那个最“忠爱”国家的回回人赛典赤·赡思丁去云南行省任平章正事(相当于今天的省长)。应该说,忽必烈的“伟大”和“正确”在那个时候就显示出来了。因为云南人从此看到了他派来的那个身材魁伟、浓眉鼻尖、目光清澈的“少数民族”的美男子,开始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和智慧,改变着这块“少数民族”的土地的“命运”。

在赛典赤·瞻思丁“重塑”昆明期间,他带来了不少的蒙古人、色目人、北方汉人、伊斯兰教徒。这是云南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移民入滇。他鼓励这些移民在云南屯田、放牧、运输、经商、制香、制革、制药,制炮、采矿、冶炼、修建佛教寺院、庙宇、清真寺,将各种科技文化融入到多元而灿烂的云南文化之中。昆明城(当时也称“中庆城”、“鸭池”城)才真正开始壮大和繁荣起来。难怪世界著名的旅行家马可·波罗来到昆明后,大为惊异,感叹昆明是一座“壮丽的大城”。

公元1382年,是古老昆明的一个起点,也是一个终点。明朝皇帝朱元璋派义子沐英与傅友德一起率30万大军征讨云南,并在这年的某一天攻入昆明。当时,37岁的副将沐英所看到的昆明,虽然与1284年马可·波罗所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但沐英并没像马可·波罗一样发出一声惊叹:真是“一座壮丽的大城”。相反,在沐英的眼里,那一切与中原富丽堂皇的城邦相比,简直是“天荒”,是蛮夷之地,土俗得不堪入目。沐英可做的事是,把那些异类的土屋拆除,典籍烧掉,重新建造一座干净而坚硬的砖城。朝廷应沐英的请求,把“中庆路”改为“云南府”,在昆明设立云南都指挥司、云南布政司和提行按察司。并从江西派来了一个名叫汪湛海的“堪舆学”大师,帮助沐英重建昆明城邦。

此后,沐英和汪湛海历经8年的苦心经营,才把昆明砖城奉献在人们面前。那是一座精美的汉式城市,外形极像一只乌龟。城墙高达9.7米:方圆九里三分,约4.65公里。有6座城门,南门是龟头,北门是龟尾,大东门、小东门、大西门、小西门是龟的四足。当然这不是一只普通的乌龟,它是一只神龟,栩栩如生,尾转而足动,永远充满活力。这表现在建造北门的内城门时,使之不向北而朝东,如同灵龟正在转动尾巴,看上去很有动感。同时,把小东门的内城门开向西面,外侧门则一致向南,把大西门和小西门的内城门则开向东方,使龟城的四足显现出爬动的气象和意味。

从一开始。这座特别的“龟城”就与内地的城市文化一步“接轨”.保持着呼吸一样的“同步”发展。在以后四五百年里,伟大的汉文化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它一天一天堆积起来的“观念”、“故事”、“财富”和“风俗”,彰显着这座精美而壮观的汉式城邦的厚重、悠久、文明、光华和力量。我们只要从它的城门、城楼、街道、亭阁、庙宇的名称中,如“咸和门”、“殷春楼”、“敷泽门”、“丽正门”、“眺京楼”、“拱辰门”、“康阜楼”、“长春街”、“太和街”、“福照街”、“万寿亭”、“大德寺”等等,就可知道来自中原的汉文明因子,已与这座城邦交融为一体,并以卓然不群的文化品质深刻地改变着城邦里的市民。可以说,这个城邦里的市民们已过上了那个时代最主流、最世俗、最风雅的生活。

现在的大理古城,要比当年的阳苴咩城小得多,而且它的重建历史也与昆明非常类似,也就是在明朝统治者下令烧毁了古老城池之后重新设计建造的一座“新都”。当然,时至今日,这样的“新都”早就变成了古城,但它依然散发着一座边地故都应有的历史气息。

这些特定的“历史”事实是否表明昆明和大理是两座恰如兄弟般的边地幻城?它们不仅在地理形势上相似,而且个性气质也极为接近——它们一个地处洱海地区,另一个地处滇池地区,但它们都同时被大自然置之于一个无与伦比的地理位置上——海拔在1900米至2090米。纬度在北纬24°至26°之间,可以说海拔高得十分适中,纬度低得恰到好处。如同我们平时说的“魔鬼身材”,使昆明和大理都摆脱了“冰冷”和“火热”,使两座“王城”都具有了天使般的身体条件——高挑、柔软、白皙、丰满、性感,永远体验着最妙不可言的快乐,同时还拥有俊美健康的子嗣。

因此,自古以来,昆明和大理的祖先就开始吟唱这种地理优势,把一个个最经典、最诗意、最有想象力的词,以诗歌的方式,镶嵌在两座古城的心灵深处,又让它们以诗歌的方式不断生长出来。据考证,450多年前的明代诗人杨慎最早发自内心地唱出了昆明的“春之歌”——他在《二月八会留别》一诗中第一次直接写出了包含“春城”的诗句,“东台北道苦相留,花月春城夜色悠”。接着他又先后写了“春城风物近元宵,柳亚帘栊花覆桥”和“君侯载酒过春城,画戟清香绛烛明”等诗句,让“春城”二字永恒地刻写在了昆明的历史上。同样,更为风雅的故事是,大理人以“下关的风,上关的花,苍山的雪,洱海的月”等四大奇景为基本事实,为大理提炼出了“风花雪月”的核心价值体系和城市的个性特征。

事实上,这两座故都城邦的确存在着宜居、宜闲、宜游的因子,宁静、散漫、温馨的气息,无处不在,古今依旧。这里从来不是思想的发源地,只是生活的现场。而生活的现场从来不设定思想和道德标准,只选择生活方式,只“淬炼”每个人的内心世界。举例说,即便在抗战的特别时期,在面对日本飞机就要来轰炸的警报声中,昆明人的表现依然保持着几分“浪漫”。我国现代著名作家施蛰存在《跑警报》一文中说,“在你的想象中,倘以为人们一定很惊慌了,那是错的。”昆明人和那些逃难到大后方的学生和老师们,一起“走”到山上,找到昨天“自己留下的一堆纸烟头或是一堆被拗断的草茎”,在那里开“游园会”,玩牌,吹口琴,唱歌,结绒线衣,聊天,读书。肚子饿了,“这里有的是卖点心的。西点,核桃糖,山林果,白酒,米线或饵快,随你挑选。小贩子既然也得跑警报,为什么不可带便做买卖?”更“浪漫”的是,几乎每个人都带着一件“警报行李”,那是人们精中选精的东西,是隐私或秘密,大多是“一束信札,一本日记,一册照片,几种契约,几本书,几种很平凡很廉价的纪念物,甚至是一些庸俗的首饰和钱币。”

还有一个事实是我们忘记不了的——大理王朝共22代国王,但竟然有10位国王毅然放弃江山美人,隐遁在生活的别处。这些优雅、不可思议、又饱含生命幽默感的故事,恐怕只有在昆明、大理这样的城市才会发生。

时光缓慢地流动着。我们依然能看到这两座城邦的儿孙们、栖息者们,此时正在昆明翠湖、大观楼、西山、南屏街、文化巷、尚义街、钱局街、潘家湾、创库……大理的城楼上、洱海边、蝴蝶泉、崇圣寺三塔、洋人街、扎染店、书吧、画廊……带着他们具有新时代特征的隐私或秘密,津津有味地散步、烤太阳、吃茶、喝咖啡、恋爱、淘宝、看行人、买时装、发呆、欣赏艺术品、小吃、做梦……他们把自己的“思想”长时间地停滞在日常生活的每一个物品、每一个细节上,所以他们能不骄不躁地对待一切,每一天都显得很质朴,很天真,很静默,很平常,很缓慢,很慵懒,但他们的生命却因此饱满起来。我们也因此看到了他们的真正的表情、姿态、脾性、风格、观念和智慧,人们身上那些焦躁不安的东西也会被他们有力的“历史”冲走一些。我想,他们心中一定时常涌起对昆明和大理更赤忱更深厚的爱。

时至今日.昆明和大理在越来越多的人心目中已成为“浪漫生活的博物馆”。是两个一直在愉快地发展着的“体验之城”、“消费之城”和“生命与记忆之城”。这样的城市无疑是有“魔力”或“迷惑性”的。我记得,这些年,在各种媒体对于“你最愿意栖息的城市”的调查中,许多观众毫不吝啬地把票投向昆明和大理,使昆明和大理不仅“出奇”地名列榜首,有时甚至高出了“天堂杭州”。在某年的世界城市科学发展论坛大会上。大理不仅被评为“世界生态名城”,更有70多个国家的大使对大理古城的城市个性赞不绝口。也许,在这些人的理想中,他们固执地相信,只有成为一个大理人,才能把握生活的节奏,才能学习生活的艺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昆明和大理是云南的两座名副其实的“理想国”和“天堂之城”。

挥不去的故都风影——巍山

在云南众多的古城中,巍山毫无疑问被忽略了。它本是南诏国的发祥地,但如今的人们知之者甚少,探访者也不是太多,以致这座古城在一个不大的盆地里,享受着这个时代少有的清辉和寂寥。

那是一天傍晚,我似乎是嗅着南诏国的古老气息,恍然之间独步进入巍山的城门——拱辰楼。门楼高大雄阔,门洞却有一种幽深之感,走过其间似乎穿越了数百年之久。城内的街巷呈明清时代所特有的棋盘式布局,纵横交错,井然有序。其中有一条古街,从北到南竟然有2000余米,这是巍山古城的中轴线,也是云南最长的一条古街。特别是在拱辰楼与星拱楼之间,路面是古朴的石板,两边是古老的店铺,在古街和古巷之间,还有四方街、书院、庙宇和各种古民居。我印象最深的当然是那些百年不变的老店铺,如小食馆、椿木店、裁缝店、马具店、碑刻店、纸烛店、理发店、客栈等等,它们似乎代表着一个时代,也昭示着一个古城的繁华。对于这一切,我有几分迷恋,又保持着几分清醒。我知道,它们与南诏国的第一个国都的真实面容已相距甚远,它们只是明清以来南诏国的后裔们生存和发展的产物,上面虽然笼罩着六百余年的历史尘埃,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南诏国古都。

真正的南诏国古都现在已是两座废墟,一座在古城西北十多公里的一个小山顶上,那里平坦如砥.东面是红河的发源地——阳瓜江,西面是天然屏障——大黑山,显然是一个易守难攻之地。另一座在距离此高地六七公里的阳瓜江东岸,那里至今仍保留着一段200多米长、半米高的城墙,地名也叫古城村。早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就从这两个遗址上发现了众多的石柱础、花砖、瓦当、筒瓦、铁器等等,其中,筒瓦则又大又厚,有的呈黄色,上面还有“田兔”、“苜”和“君保”等字。

我们现在已无法想象,从公元649年开始,那个名叫细奴逻的南诏初王。就是在这两个并不起眼的地方,一先一后建起了南诏国的首都,并自称奇王,国号大蒙,不仅统一了六诏,而且开拓了东至广西、贵州,南抵越南北部,西接缅甸边境,北达四川大渡河的广阔的疆域。这让北方的大唐帝国也不敢对之小视.细奴逻和他的子孙们因而得以在此经营89年。

这两座古城的大小和鲜活的城貌,在古籍中缺乏记载,在遗址上也没留下太多的遗迹,但那些当年修建和守卫城堡的匠人和官兵的后代,却有很多落籍于此,一代一代讲述着这里的历史。有的说,这里是城中的金殿,那里是营房、校场和哨所,言辞凿凿,似乎不容质疑;有的说,都城很大,人口也多,每天做饭时流出的泔水、米汤,竟然冲刷出了一条沟壑,以致留下了一个地名——米汤箐。

这里的民众在日常生活中依然使用着南诏国时代流传下来的铁三脚,他们每家每户都有一个火塘,把铁三脚置于其上,然后烧水做饭。他们一直保持着每年两次到巍宝山巡山殿祭祖的习俗,即农历正月16至19日和9月14日。家家户户都会杀猪宰羊。烧香念经.到巡山殿祭祀老祖宗——细奴逻。此外,在巍山古城周围,还有蒙国土主庙、蒙舍庙、牧甸罗土主庙、嵯耶庙、三公主庙、打猎将军庙、北山寺、玄珠寺等等,简直是星罗棋布,随处可见,每一处都与南诏国的历史故事和传说有关,与南诏国的历代国王、王母、王后、臣子有关。可以说,放眼整个云南乃至中国,恐怕没有哪一个古城居民的宗教精神生活与自己的“本主”或“土主”发生着如此密切的关系。

这种“习俗”不断延续着,似乎诉说着一个古国的沧桑历史以及与这个古国相关人物极不寻常的命运,也让这座明清时代创造和遗留下来的巍山古城,始终飘浮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故国风影,吸引着我们继续走向它的历史深处。

这座边地古城也似乎在沉寂了多年之后,又被人们恍然发现。近几年来,许多专家学者在考察了巍山古城之后,都纷纷认为它是大理古城的前身,是一座罕见的活态古都,甚至有人提出了“北有平遥,南有巍山”的说法。正因为有了这一发现,巍山与平遥才于2008年9月缔结为友好城市。

香格里拉的“日月之城”——独克宗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云南西北部创造了三江并流的奇境,而在这个奇境中最摄人心魄的一个词是香格里拉。因为这个词是从雪山、峡谷、草原、森林、湖泊之间自然生长出来,是从藏语中的“香巴拉”或“雄格里拉”等词语中和藏民的神话传说里自然生长出来,又被英国小说家希尔顿在他的长篇幻想小说《消失的地平线》中生动再现出来,展示出的这个词极其梦幻的形象和音乐一般的旋律。同时也构成了它在云南和世界上的一个最美丽的幻影。

在我看来。“香格里拉”原本就不是一个西化的幻影和符号,它萦绕在我们的心中,也显现在我们西南大地上,包含着非常丰富的现实元素。现在,我们带着一颗朝圣之心来到了这个幻影的一个“中心”——独克宗古城。我们穿过那些曲折而幽静的街道,慢慢登上古城的制高点——大龟山。顿时,我们眼前的气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整座古城恰如一朵八瓣莲花,放射般地环绕着大龟山,而大龟山在明代的时候.是丽江木氏土司建造的一座城堡,后来演变成了一个宗教圣地。我们身处这个圣洁的地方,放眼看到三条清幽幽的河流——纳曲河、奶子河、龙潭河,悠闲自在地穿城而过,最后流入纳帕海。而在不远处就是连天碧草,满缀黄花,牛羊成群,炊烟袅袅……

整座古城的街道都是石块铺就的,弯弯曲曲,随着山势的变化而变化,同时散发着迷人的幽光,为走进这座古城的每一个旅人营造出一个个梦幻般的空间。整座古城的房屋全是藏区特有的“板式”建筑,外观方方正正,墙体敦实牢固,内部的正堂宽敞,中间是一棵又粗又圆的中柱,被藏民视为神灵,因而在上面挂上哈达,扎上柏枝。外墙几乎全用龙潭河以南的一种黏土敷涂,所以每一幢房屋都呈现出白色意象。因此,藏民们把这座古城称为“独克宗”,意为“月光城堡”。

也许,在藏民们的心灵里,有“月”就有“日”,日月相映才是一个完美的世界。因此,他们的祖先在建造“月光城堡”的同时,又在奶子河畔建造了一座“尼旺宗”,即“日光城堡”。在这个城堡里,最耀眼的地方是松赞林寺,它矗立在斯勒岗坡上,前面是“拉姆史措”湖,后面是十八个山石神堆,东面是奶子河,西面与石卡雪山相望。每当旭日东升,最早沐浴在阳光中的就是松赞林寺。这座气势恢宏的寺宇,依山就势,错落有致,俨然是我们最熟悉和最神秘的西藏布达拉宫。这是离神最近的地方,无论是春夏秋冬时节,还是朝晖夕阴时刻,这里都好像凝聚着一种生生不息的力量。我们每走一步,都会有一种远离尘嚣、接近或进入天界的感觉,心中涌起无限的暖意。

这样一来,在香格里拉这个最虚幻的世界中,独克宗古城就是一座最现实、最显耀的“日月之城”。自古以来,它就是滇、川、藏三角地带上的一个重要集镇,是茶马互市交易的一个主要市场,一代又一代、一批又一批的商人、马锅头、探险家、英雄……走进这座古城,又从这座古城里走出来,再到更遥远的地方——拉萨、昆明和成都。他们追寻着天堂,追寻着财富和荣耀,从而也创造了横断山区茶马文化的传奇、神秘、丰沛与灿烂。

如今,很多旅人、商人、艺术家来到独克宗,就好像心中有个日月,好像来到了心灵的中央,只感觉置身于香格里拉所营造出来的乌托邦中,无需变换自己的身份,就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生活超越自己的梦想,超越自己的思想。事实上,我们不是在逃避现实.而是一次心灵与现实和思想的融合。有了这样的融合,我们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行走者、生活者和奋斗者。

自由、激情、优雅和浪漫之地——丽江

丽江是香格里拉的门户,特殊的地理气象和人文故事,让这里成为地球上最值得我们光顾的地方之一。几年来,我也随着日益上涨的人潮,一次次出入于丽江古城。

这是一座有800多年历史的纳西风格的古城,在古代,它是滇藏贸易的一个中心,是茶马古道上的一个重要物资集散地,那些从西双版纳、普洱、楚雄、大理、昆明等地赶来的马帮,都要在这里歇息、补给和交易,然后从这里出发,沿着金沙江北上,西渡澜沧江,翻越梅里雪山,进入西藏,抵达拉萨。有的甚至要经过曲水、江孜、帕里、亚东,越过喜马拉雅山,最终到达印度的葛伦堡和加尔各答等地。对于那些即将踏上艰险而漫漫旅途的商人和马锅头来说,丽江古城就是他们最温暖、最贪恋的“家”。

这个“家”让他们似乎享受着最柔软的时光,享受着“最后”的自由、激情、优雅和浪漫,也给他们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美好记忆。他们无法忘怀的是神奇的玉龙雪山、迷宫似的纳西院落、恢宏的木府、古朴的青龙桥、非凡的五凤楼、清幽幽的九鼎龙潭和密密麻麻的淙淙溪流……

这个“家”也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本地的大商号迅速成长起来,如仁和昌、春和祥、达记等等,北京、昆明、山东、四川、腾冲、鹤庆、喜洲等外地商号也入驻丽江。至民国时代,这里已聚集了众多的银行机构,包括中国、中央、交通、农民、富滇、兴文、益华、矿业、合作金库等9家银行。可以说,这里的金融业发达程度,仅次于省城昆明。

对于这座神秘古城,我记得最清晰的一个事实是,在经历了1996年2月3日的那场大地震之后,丽江古城作为一座“幸运之城”和“梦幻之城”,在修复过程中迅速与国际接轨,迅速成为一个美妙无比的地方。可以说,从那个时候开始,丽江催生和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热爱云南、迷恋云南、依附云南的最优秀的旅者,是他们让这座古城走人了人们的视野,走人了人们的生活,走入了人们的心灵。这座古城也从此不仅仅属于云南,更属于世界。

但无论这座古城如何炙手可热,如何华丽转身,如何成为新生活的体验场,甚而至于发生了“魔变”,但它的内核依然是一个“原乡”,依然是一个蕴藏着某种“主义”的遥远之地。

奇幻瑰丽的自然山水、浪漫的历史传奇与民族建筑艺术融为一体的古城,所散发出来的魅力是无穷无尽的。在我们眼里,白雪皑皑的玉龙雪山几乎就是香格里拉王国的主要标志,它在美籍奥地利植物学家、人类学家、探险家洛克的笔下,是滇西北众多雪山中最“美丽的山峰”,就像神话故事里的一个“冰宫”。又如矗立在巨大台阶上的一个“伟大灵庙”,更像一个蓝色透明的“塔尖”,直插云霄。这座起伏跌宕的雪山,对于丽江古城来说,犹如一列冰晶屏风。倒映在古城的黑龙潭中,美丽皎洁而不觉寒冷。这个龙潭里的水又带着雪山的气韵,由北向南,穿过双石桥,再分为东河、中河、西河等三股主流,之后又分为无数的细流,尽情地穿街走巷。过墙人户.流遍全城的3000多个纳西庭院。外地人很难想象,在2400米的高原上,还有这样一座美丽的水城。这里的水,清澈而湍急,从建城之日起就应该与这座古城发生了难分难舍的永恒关系,它流动着,闪烁着,吟咏着,朝朝暮暮,永不停息,形成了一幅“家家门前流活水,户户屋檐拂杨柳”的天然图景。特别是到了晚上,水中的色彩和光影更是扑朔迷离,变幻莫测,只有用印象派的手法才能捕捉那种画面。

有水就必然有桥,全城共354座。几乎每走几步,就会与桥相逢。这些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石拱桥、石板桥、木板桥、廊桥与清澈无比的溪水和青灰色的纳西庭院,构成了“小桥、流水、人家”的独特意境。

古城里的房屋全是土木结构,有平房、明楼、两步厦、蛮楼、闷楼、骑马厦、两面厦等。在布局形式上也多种多样,有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走马转角楼、一进两院、四合院等等。这些房屋的顶面,全是青色的瓦片,采用的是古代通用的桶瓦和漂亮的瓦当,它们极有规律地覆盖在一起,形成了一块块微微起伏的画面。当我们站在高处俯瞰这些画面时,成千上万个屋顶方块,错落有致地组合起来,呈现出一幅气势恢弘的万花筒一般的图案,里面似乎蕴含着人类的伟大智慧和无尽的力量,让我们怦然心动。

这些民居大多采用悬山式屋顶。规规范范地架在厚重的土坯墙上,形成轻松、飘逸的意趣,特别在阳光下,这些悬山式屋顶挑出街巷,时常产生变幻莫测的光影效果。这些房屋的门楼、门窗、照壁、花台、外廊、天井、梁枋、隔扇等各个细部,大多作了精心的雕刻装饰,随处可见的是祥云瑞兽、花鸟鱼虫、琴棋书画、阴阳八卦和神话传说。这明显是仿汉建筑,但由于它们是从过去的木楞房、毡房、坡顶草房演变而来的,在很多方面依然保留着纳西族的特性,比如说母房、蛮房、明楼,还有悬鱼、公母柱、奇数间等等,这些房屋的形式、功能、细部的雕饰和风俗习惯。依然表明这是一座从纳西人智慧里生长出来的古老城邦。

街巷的道路都是用当地的五花石铺就的,干净清爽,雨天不滑,旱季无灰,质朴自然。特别是石头上的花纹,在人们的脚下细腻地显现出来,雅致极了。由这些石头镶嵌而成的街巷,狭窄而漫长,好像它们的使命就是供人漫游或散步,无论我们走向哪个街巷。都能在不太远的地方出现一个拐角。转向另一条街巷,它们条条相通,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常常把人引向一个不大的广场——四方街。人们从四面八方赶到这里,又从这里走向四面八方。在过去的岁月里,这里是古城的一个物资交易中心,四周都是古老的店铺、客栈、食馆和茶铺,各路商人、好汉、市民、牵马的、背箩的、拿枪的、叫喊的、讨价还价的、喝酒猜拳的、小憩的……每天都会集聚在这一带,把“清明上河图”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地上演下去。

对于这一切,纳西人自古以来都能自如、自在、自然地热爱它们,呵护他们,保护它们。每个纳西人心中都有一条条千古不变“道理律令”——住在村子里的人不损坏寨子。住在正屋的人不损坏厢房。住在山顶的人不损坏山腰,住在山下的人不损坏水田,住在水边的人不损坏水塘,住在树旁的人不损坏树根……他们的一切行动都永远服从这些内心定律。理所当然而又坚定不移地守护着这个美丽的家园。

在这样的地方,我们可以毫无目的地闲逛、晒太阳、发呆、品茶、喝咖啡、长谈、做春梦,也可以随意坐在某个庭院、某座小桥上、或某个角落里,阅读俄国作家彼得所写的《被遗忘的王国》,或者倾听某位纳西老人讲诉“玉龙第三国”的民间传说。或者翻阅探险家洛克的那本厚重的百科全书似的《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每当那个时候,我们就会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再也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从1996年开始,人们似乎在一夜之间发现了这个清丽、雅致、富有情调的高原古城,于是像着魔一样地纷至沓来,分享这座古城。据说,现在游动或生活在古城里的人。有三分之一是外国人,三分之一是外省人,三分之一本地人,他们无论是商人、有产者、白领精英、作家诗人、摇滚歌手,还是平民大众、流浪者、甚至是流氓强盗,都似乎把这里当做他们的家园,当做他们的梦中乐土。他们来到这里就不愿离开,离开之后又千方百计寻找机会和理由再次回来,因为他们在这里已获得了一种“主义”——热爱世界,热爱自然,热爱人们,努力做生活的主人,立志把生活经营成一种艺术、一种思想,一种现实,那才叫好好地活着。

梦中的人间乐土——西双版纳

多年前,我第一次来到云南之南一个名叫景洪的地方,当时,我没有任何美妙的体验,感觉上还没有到达那个遥远的地方——西双版纳。于是,我问朋友们,西双版纳到了吗?朋友们笑而不答。于是,我再次问道,西双版纳究竟在哪里?朋友们说,就在这里。有人还补充说,景洪就是西双版纳的中心,到了这里就等于到了西双版纳。

这是我在西双版纳犯下的一个低级而有趣的错误,而同样犯此错误的人,其实很多很多,既有前人,更有后来者。

那一天,我长久地注视着这座城市的一切,我已不清楚在自己的心中究竟萦绕着什么,只感觉到那是一个无可名状的时刻,也许西双版纳只是作为一篇可以让我深深激动的诗,也许我正是为了寻找心灵中最美丽、最安详、最温暖的乐土才来到这里。

其实,很多人都是带着这样的梦想来寻找西双版纳的,在他们的心目中,西双版纳,西双版纳,这四个汉字组合而成的最美丽的词语,有光,有色,有形,有影,甚至有味,但它好像不是一个具体的地名,也不是一座城,简直就是一个梦。

在这个梦里,有层层叠叠的原始森林。有在林中出没的野象群,有飞来飞去的绿孔雀,有在晨雾中隐现的一幢幢竹楼。有周恩来总理在这里过泼水节时的音容笑貌,有在河里沐浴的傣家姑娘,有在月光下摇曳的凤尾竹……

事实上,景洪是一个隐藏在西双版纳热带雨林中的一个古老城邦。在傣语里,它被称为允景洪,“允”和“景”都是城的意思,“洪”表示黎明。三个词合起来就是“黎明之城”。这个美丽的城名源于三个动人的传说。一个是说在远古的时候,景洪这个地方的椰子树上曾挂着七彩明珠,后被恶魔抢走,一位英勇的傣族青年又把它从魔洞中夺回来,重新挂在椰树上,使这里又获得了黎明一样的光芒;第二个传说讲的是一位爱打猎的王子,为了追捕一头金鹿,偶然来到一个宽阔平坦、土肥水美之地,当时天刚蒙蒙亮,他就决定在这里定居,建造了一座光明之城。第三个传说与佛祖释迦牟尼有关,说他当年云游四方讲经传教的时候,不远万里来到此地,正值太阳即将冒山,他就把眼前的这座城池命名为黎明之城。

相对于神奇的传说,比较确切的史实是,这里原先生活着邦荒、邦帕、邦罕、邦洛、邦绍、邦黑、邦兰、邦莫、邦莱、邦盖、邦陇、邦赖等12个傣族部落。到了公元1160年,也就是宋代淳熙年间,一个名叫帕雅真的傣族首领,率领其中一个部落,经过多次征战,统一了各个部落,在景洪一带建立了“勐泐国”,使这里成了一个繁华之城,人数达到百万之众。他们凭借自身的实力,曾与以泰国清迈为中心的“兰纳国”、以为越南勐交为中心的“勐交国”、以老挝琅勃拉邦为中心的“勐老国”、以缅甸景栋为中心的“勐艮国”,组成强大的部落联盟国家——“庸那伽国”,一举打败了吉蔑人(高棉人)的侵扰,保卫了自己的领土和城邦。

现在,经过数百年的沧桑巨变,古老的城池和宫殿都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宣慰街宫廷遗址,在杂草丛中,隐约可见房屋的平台和石础,还有一段厚实的城垣。这里抑或是勐泐国的城池遗迹?

今天的景洪市里种满了热带和亚热带植物,街道两边油棕树撑开了绿伞,椰子树亭亭玉立,王棕树大腹便便,蒲葵树洒下一片阴凉……一幢幢“干栏式”的傣式建筑点缀其间。在这里,我看到了缅寺、笋塔、泼水广场、风雨亭、水井、钟亭、象脚鼓、锥锣……其中,笋塔是这里最为壮观的建筑,也是我眼中最美的建筑。这座犹如春笋一般的佛塔,优雅、柔美、洁白,恍若天堂,堪称傣族南传佛教艺术的顶峰之作。它的主塔高16.29米,几十个子塔簇拥在周围,塔上悬挂的数百个“天笛”——风铃。当清风吹拂的时候,它们不时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傣家人非常迷恋这种声音,认为那是来自天上的梵音,一阵阵,一声声,时刻让人们沉浸到吉祥如意的美妙意境里。在这个赏心悦目的地方,我们恰好于4月13日,即傣历的6月17日来到这里,万分幸运地与这个城市一年里最诗意的节日“泼水节”相遇了。热情的市民们在狂欢中,把一盆盆、一桶桶洁净清凉的水,泼向我们,以此表达他们对客人的深情厚谊,因为他们认为那是吉祥之水。谁被泼得最湿最透,就意味着谁是最幸运的人。我们穿着湿透的衣服,漫步在这个城市里的每一个角落,随处可见婀娜多姿的傣族少女和高挑精干的傣族小伙子。这一天,我还看到一个中年傣族男子不经意地摘下路边的一片树叶,含在嘴里,随即吹奏出悦耳动听的乐曲——《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在这个城市的附近,伟大的澜沧江、怒山、无量山在这一地区聚集了太多的盆地、河水、河川、热气。使这一带显得更加雄奇、温暖、丰富、古老和奇妙,完全可以与其它热带雨林地区媲美。这里的自然和历史,神奇得令人不敢相信,每一条河、每一座山、每一种树、每一条街都似乎有神奇的故事在这里流传,热带雨林魔幻的气息似乎影响着整个城市的空气。

这里的森林层层叠叠,高低不一,因此在一些高大的乔木上,攀附着各种兰花、石斛、龟背竹、苦苣台花、鹿角蕨、爬树龙等等,形成难以想象的空中花园。

这里有一种望天树,树干通直圆满,一般高达60多米,最高者可达80米,胸径也在3米左右。这种树是西双版纳这片原始森林里的一代骄子,是热带雨林的活见证。但这种树木的繁殖极其艰难,其种子的成活期仅有4天,而且至少需要20000粒种子才有可能有1粒幸运地生长成大树。

这里有一种榕树,根部互相串联在一起,形成数米高的块根,宛如一头大象,惟妙惟肖地显示出象身、象腿、象眼、象额、象尾。这样的一棵大树就是一片森林,外地人把这一奇景叫作“独树成林”。

这里的青苔又绿又长,在清澈的河水里像一缕缕青丝。人们将它采来做成各种食品,贮藏起来,一年四季都可以食用。特别是有一种将青苔与河水里鲜亮的鹅卵石一起烧成的“滑苔汤”。色泽青翠,滑腻青香,海味气息扑鼻而来。

这里有一种名叫“光三水”的植物。汉语称之为“箭毒木”,它的树浆里充满了剧毒。在过去,傣族的祖辈们用它的汁液涂在竹箭上,射杀猛兽,无论野兽的伤势或轻或重,都只能跳三下就要断命。

这里有一种犀鸟,雌雄成对,一生忠贞于爱情,只要有一方不幸死亡,活着的一方就会到处寻找,鸣声如泣,直至气绝身亡。

这里世代居住着傣族、哈尼族、彝族、拉祜族、布朗族、基诺族、瑶族等少数民族。从各个民族的史诗中,可以知道,在远古的时候,这些少数民族的先人,都是我国西北地区的游牧民族,也许因为气候变化和战争的缘故,他们沿着横断山脉河谷,迁徙到寒冷的滇西北地区。而后,他们又像一群探险家,勇敢地迁入温暖湿润的西双版纳地区。这些少数民族就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创造了各种丰富的土著文化,而且这些文化之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亲和力,使这片土地更加绚烂多姿,更加奇妙无比。

但是,仅从最基本的地理知识出发,世界上再伟大的地理学家和植物学家也不会把这里想象成人间乐土,相反会认为这里应该是一片沙漠。这几乎是命中注定的事实。因为在地球上,与这里同纬度的中亚、西亚和北非地区,大多是沙漠和稀疏的草原,比如撒哈拉沙漠、塔尔沙漠、鲁卜哈利沙漠等等。但西双版纳却成了一个例外,不仅逃脱了那种厄运,而且变幻成了一片最美丽的人间乐土。

其实,如果按照热带雨林的诸多标准来看,西双版纳确实是一个很“另类”的地方。从地理位置来看,它位于亚洲大陆向东南亚半岛的过渡地带,介于北纬21°08至22°36之间,距离北回归线很近.已处于热带亚洲的边缘和地球上的“回归沙漠带”上。而世界上的三大热带雨林地区——南美洲的亚马逊河流域、非洲扎伊尔河流域和东南亚地区,它们都地处北纬10°以下:从气候条件上来讲,这里的夏季气温在摄氏25。至35。。冬季最冷的时候也在15°至25°之间,年平均气温在21°左右,可谓不含不暖,凉爽宜人。但如果与世界热带雨林地区的年平均气温在24°以上的标准相比,就显得低了。再从降雨量来看,这里年均降雨在1200至1600毫米之间,也达不到世界热带雨林地区年降雨量在2000毫米以上的标准。此外,就海拔而言,由于这里90%左右是山地,海拔大多在900米以上。而世界热带雨林地区的海拔基本都不超过500米。

正因为这么多“指标”都达不到热带雨林地区的标准,使得众多的欧洲学者多年来一直对西双版纳冷眼相看,他们甚至坚定地认为这个地区根本不存在热带雨林。

事实上,在这个“另类”之地,山水之间存在着这么一些“默契”和“关爱”——当伟大的横断山从滇西北一路突破挤压,冲撞到这里的时候,力量已经消解得差不多了,仅仅为此地留下了无量山和怒山。这两座山联合起来,像一组屏风,为西双版纳挡住了北来的寒流。与此同时,来自西南的印度洋和孟加拉湾的热带季风却携带着大量水气,沿着低矮的澜沧江河谷,一路北上,凝结成雨,为西双版纳送来了足够的水分。这两股非凡的力量,让西双版纳完全处于一个近乎完美的空间,使这里的地理环境一直保持在温暖、湿润、均衡、协调的状态里。

正因为如此,西双版纳才拥有了神奇的热带雨林,才获得了中西方学术界的最终认可,才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栖息者、旅行者、探险者、赞美者和隐居者。才有了众多的动植物在这里繁殖生息。据调查,这里仅占全国土地面积的五百分之一,却拥有5000多种高等植物,占全国植物总数的六分之一。这里每公顷有100多个树种,几乎与全欧洲的总树种持平。这里还有陆栖脊椎动物359种,两栖爬行动物118种,鸟类439种,蛇类60多种。其中有世界级保护动物亚洲象、白脯黑啄木鸟、金钱豹和孟加拉虎,有国家级保护动物懒猴、长臂猿、棕颈鸟和绿孔雀等异兽珍禽,它们共同分享着热带雨林所带来的福祉。

现在,我们探寻和漫游在这片乐土上,尽可能地解放自己的感官系统,用粗野、幼稚、柔软、细微的感受高山、大地、天空、河流、湖水、繁星、小鸟、蛇、鲜花、人群、石头、星辰、太阳……尽可能在风浴、水浴、气浴和汗浴之中,接通自己与这片乐土的灵气、地气、水气和神气,提高自己与大自然的沟通能力。那时,我们就像刚从母腹中突然降生一样,第一次睁开双眼,打量着这一片享誉全国乃至世界的最神奇最丰沛的土地。

我们是如此爱恋云南之城

在我们漫游云南之城的日子里,时空的波谲变幻与现实文明的绚丽多彩,让我激情肆意。以致现在回想起来,已不能完全按照正常的地理方位和旅程的先后顺序来叙说,只能凭借游走时的感觉来传达我对云南各个幻城的理解和感受,如同叙述梦境一般。

这种“漫游”其实也充满了故事和凶险。许多次我们都因为泥石流冲毁了公路,而被困在某一个山寨,与外部世界隔绝了。记得有一次,我们终于等来了通车的好消息,坐上了通往外界的客车,但客车刚走出十几分钟,就遇到山体崩塌,我们的车冒着纷纷而下的细石泥土刚闯过去一个山湾,车后就落下一块巨石,猛砸在路上。我感到地动山摇,恐怖极了。

但这样的凶险无法阻止我们的“漫游”。因为在这些幻城中,一切都让我们感到既陌生,又熟悉,那里简直就是我们心灵的故乡。我们对那些边城是如此爱恋,如此流连忘返,或者说,我们对云南已有一种深深的割舍不了的“原乡情结”。

当然,我在那里的每一天似乎也看到了这块土地所具有的“优势”和“复杂性”,我们也试图想象和思考着与一座座边城相关的主题。比如文化和经济,生存与发展……毫无疑问,这样的地区如同棋盘上的“边”和“角”。但也正是这样一块“山高皇帝远”的边缘地区,造就了这一块古老而丰饶的民族文化沃土,形成了一个个成分相对复杂的文化圈和经济圈。在这里,文化和经济像两只神秘的大手,正推动着云南地区快速往前走。

当我们看到或感受到这些古老的“痕迹”和现代的“气象”时,就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就会像那些探险家、历史学家、人类学家、作家和摄影家一样,依然义无反顾地去发现和传播这些边地幻城的价值和秘密。我们决定继续寻找和翻阅这些边地幻城的历史。去触摸它的历史与现实的最生动的细部。

此时,我和我的朋友们继续在云南大地上漫游,依然身处一个个迷人的幻境之中。在我们面前始终有一个诱惑,诱惑着我们去接近那些目标——高山、峡谷、湖畔、植物、矿山、建筑、街道、公园、遗址、炮台、大桥、人物和风俗。我们也因此走进了与日俱增的诗意空间。我们上方的神灵也一直在启迪我们,抛弃麻木和盲目,让我们最充分地去感受一座座滇城的个性、力量、色彩、温度、气息、声响和线条。在这里,我们总有新的惊喜,我们总有如此复杂而又真实美好的精神生活,是感动,是爱,是希望,是战栗,是幻想。也许,因为有了这一切,我们更加自尊自信,更加依恋云南,更加明白自己的使命。

我坦言,此时此刻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热爱这块能把自己的理想融入现实的地方,比任何时候都热爱昆明,热爱大理,热爱香格里拉,热爱丽江。热爱个旧,热爱西双版纳,热爱保山,热爱腾冲,热爱会泽,热爱开远,热爱石林,热爱广南,热爱孟连,热爱威信,热爱通海……

毫无疑问,在这些幻城里漫游,我们像水里的鱼儿一样活着,像阳光中的树木一样生长着。这种体验,既深厚又时尚,既陌生又熟悉,既遥远又亲近,既神奇又美妙。为此,我们感到无比的自由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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