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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迟子建小说《群山之巅》的“神话”书写

2016-12-26候登登杨玉

吉林省教育学院学报 2016年8期
关键词:神话文学

候登登 杨玉

摘要:神话是文学表现的重要题材,文学也促进了神话的有效传播。迟子建的长篇小说《群山之巅》塑造了一个使人印象深刻的神话形象安雪儿,她经历了由人人敬畏的神话一夜之间成为平常人的命运巨变,作者塑造这个形象主要探讨了社会日益文明和进步的当下人们传统美好的人性不断丧失的一种现实。随着科技的进步与社会风气的改善,神话会淡出人们的视野,但是它仍是文学表现所需要的重要题材以及文学创造的思维源泉,更是民族精神的象征和遗产。

关键词:神话;文学;安雪儿

doi:10.16083/j.cnki.1671-1580.2016.08.038

中图分类号:H3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580(2016)08-0120-03

叶舒宪在《神话学文库》的总序中说“神话是文学和文化的源头,也是人类群体的梦”。定义神话的问题一直以来困扰着海内外的学者,尽管很多理论家在此问题上有所建树却始终难以获得相对稳定的诠释。有人提出,“神话是原始社会先民思维的产物”,这种说法看似有道理却极易落人泛化的窠臼;马林诺夫斯基在社会生活及信仰的范畴内认识神话,“他笔下的特罗布里安岛居民都相信神话巫术的真正原因在于其现实生活的需要”;荣格认为神话是“集体无意识”的反映;列维·斯特劳斯认为,神话是共同的意识结构和社会结构复制;鲁迅则认为神话是“初民”对自然中发生的异常现象不理解基础上的“自造”解释。笔者得出结论:神话产生于上古时代,它是原始居民思维和自然崇拜的产物,是人类精神世界的重要成果,是先民生活世界的集合、提炼和凝缩。

神话是文学表现的重要题材,文学也促进了神话的有效传播。文章从文学与神话的互动谈起,结合《群山之巅》中“安雪儿”神话形象谈起,并在文学视域下分析神话的两面性,以期为神话与文学及当下艺术研究带来一些参考。

一、文学与神话的互动

西方神话的重镇是希腊神话和《圣经》,可以说西方神话的体系完整对后世的整个文学及其他艺术形式的创作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其中,《圣经》内的赎罪意识、忏悔意识和受难意识深刻影响了文学的主题,比如但丁的《神曲》、卢梭的《忏悔录》,而西方神话中的许多故事原型成为了后世文学表达的母题,比如西西福斯神话和“俄狄甫斯”情结。20世纪美国著名的小说家福克纳在他的代表作《喧哗与骚动》中就有明显的“神话”成分。

与西方神话相比,中国原始神话没有完整的体系,没有丰富的故事情节和细节的描绘,叙事性不充分,原始神话也被过渡“历史化”。然而中国神话具有更贴近文学的特征,有些神话著作本身就是文学,比如《山海经》、《楚辞》、《淮南子》、《吕氏春秋》等,而西方神话更多地是被“神圣化”和“宗教化”——《圣经》本身就是教会的教义经典。中国神话中的神话形象比西方更加怪诞、超常、充满想象力,比如刑天、夸父,这些神话注入了中国传统的“实用主义”,他们总是扮演着人民的守护神,因而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当神话与文学发生碰撞,会擦出绚丽无比的火花。文学与神话的互动性体现在:其一,神话作为文学的重要题材贯穿着整个文学史,中西方神话的差异性决定了中国神话和西方神话对文学原型的生成产生的影响自然也就不同。神话充满了丰富的想象力,是流淌在“文学史精神深处的暗河”(张立群)。其二,文学促进了神话的有效传播和继承。中国当代文学中涉及神话题材或者形象的作品有莫言的《酒国》,阿来的《格萨尔王》等,而迟子建的《群山之巅》也是书写神话题材的重要作品。神话建构生活世界,必然要以意象的方式进行,通过置换和变形将原始先民的生命和生存经验予以传递。而神话意象之所以能够建构我们的生活世界,是因为神话本身就是直接的、本源的生活世界。

二、《群山之巅》“神话”的建构与覆灭

《群山之巅》塑造了一个现代神话形象——安雪儿,她生活在闭塞偏远、远离城市文明的龙盏镇,龙盏镇的人把安雪儿奉为神话和精灵的化身,因为安雪儿具备了很多超常的体征和能力。比如,安雪儿是一个刻碑天才并且能够精确地预言死亡。安雪儿刻碑的本领有如天赐、无师自通,从刻第一块碑开始就可以精确到不用尺子量,使用凿子就像用筷子般灵活。这样的形象显然是超出人类认知经验的。关于刻碑,我们知道是个不折不扣的体力活儿,还要求刻碑人对书法和雕刻有过专门的学习,这些条件成年人都无法轻易做到,何况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呢?安雪儿的超能力是准确地预言他人死亡,类似民间“半仙儿”的迷信说法。安雪儿预言连续应验终使龙盏镇的人们折服。安雪儿有一个怪异的习惯,她总是喜欢握着一根火炉钩子敲打那些能发声的瓶瓶罐罐,别人问她时,她却说听听它们是否活着,不发声的器物,在安雪儿眼里就是死了。正如学者王怀义的说法,“听觉经验对于神话的生成有重要作用:万物发出的各种声音似乎是向人们发出的种种呼唤,既确证自身的存在,也呈现着世界的多样性。”

安雪儿在小说中两度受辱表示她作为神话的覆灭。第一次是在小说伊始,安雪儿受到辛欣来的侮辱,“他强奸了安雪儿,等于把龙盏镇的神话给破了”。安雪儿被强暴之后,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个子长高了,出人意料,她竟然怀孕了并且顺利产下了“毛边”,这种变化使她失去了“神性”,她不再爱看天上的白云和星星、不再同风谈话、走路有了声响、爱吃肉了,并且,抚养“毛边儿”更多地流露出安雪儿身上的中国传统女性“母性”的一面。第二次是在小说结尾,在土地祠中,安雪儿再度遭到“傻子”单夏的侮辱,与第一次省略场面描写不同,作者加入了必要的场面描写。作家能够精妙地写出了“神话”陨落后龙盏镇人的反应,“人们可以万口一声地把一个侏儒塑造成神,也可以在一夜之间,众口一词地将她打入魔鬼的行列”。迟子建在这里对国民性的“冷暴力”的描写表现出她人性深处讲求“现实”的哀婉和无奈。作家以悲剧的形式宣告了“神话”的破灭,神话的“缺席”使生活的一切回归沉寂,也还原了那些原本“肮脏”的人性。

有人说,“作家对人物的态度取决于对生活的态度,是生活本身的浑浊让迟子建改变了精灵通体透明的本色。”她仍然习惯展现她独有的“苍凉之美”,小说结尾“一世界的鹅毛大雪,谁又能听见谁的呼唤”,这一句如此气势宏大又满是无限的忧伤和惆怅,令人产生重新思考自己生活的冲动。同时,我们看到的是作家坚持了从《额尔古纳河右岸》擅长的唯美和苦难的叙述方式在时刻提醒着读者不能忘记的苦难和善良人性。

三、文学视域下神话的“两副面孔”

神话的美表现在它寄托着远古先民们对幸福的追求和渴望,反映了远古人类的原初崇拜以及在大自然面前人们对自然的敬畏。然而正因为神话无所不能的象征特质,古代的统治者们杜撰了“君权神授”以此麻醉民众、消磨他们的意志,这也显示出神话的消极作用。

神话是一柄双刃剑,尤其用今天的眼光去看,它是野蛮落后的象征。神话的盛行地带大多是落后偏远的地区,封闭性越强的地区越具备神话传播的条件:闭塞的交通把众多的人固定在有限空间里,来自外界文明的风很难吹拂到这里,所谓“春风不渡玉门关”;偏远地区的人们对科学文化知识的极度缺乏有利于神话的稳定,这里往往没有城市的医疗条件甚至基本文化常识,当面对生活中的“不速之客”时,虽然也用经验判断,但是更多的是凭借神话和迷信的那套经验来解释现象致使集体的盲目崇拜,因而龙盏镇的人在安雪儿不同寻常的行为面前把她奉为神话。

在人类历史文明发展进化的过程中,神话产生了不可替代的重大作用,作为人类文明的启蒙者和发源地,它是人类自身发展的一面镜子,神话史也是人类的文明史。试想如果没有神话,世界的文明将会比现在黯淡多少?如果没有作为西方文明起源的希腊神话,那么西方社会及文明史整个将被改写。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鲁迅的小说集《故事新编》有多篇小说是对上古神话的重新阐释。神话在当下文学中的重要表现之一是对魔幻现实主义创作理论的重要影响。从世界“魔幻现实主义”大师马尔克斯到我国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都在这个理论领域内辛勤耕耘过,当代作家阎连科的《受活》等许多作品也受到过它的影响。

四、神话之于当下的意义

迟子建《群山之巅》的神话书写是我们当代人生存现状的缩影,是人性的素描和勾勒。尽管神话有其自身无法克服的弊病,但只要使用得当,神话依然可以对人们的生活产生积极的影响。当下,人类的生存出现了诸种危机,人类的生活和思想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大转型。然而,“作为文化资本的神话思维和神话题材,成为当今的学术研究和文化产业共同关注的热点。”尤其是经过《指环王》《哈利波特》等一系列电影和出版物对文化市场的迅速占领及在受众之间带来的冲击力,使越来越多的当代作家、艺术家、编剧和导演意识到神话原型的巨大文化感召力和影响力,在这种感召下他们开始“重构”神话。这种创作潮流已经普及到文学、艺术、影视、动漫、网络游戏、主题公园、品牌策划等各个方面。

可以想见,神话在未来社会中还将发挥明显的积极作用:对于个人而言,神话可以缓解现代人的精神焦虑、消除心灵困顿;对于文学而言,神话是重要题材与思维源泉,因为神话呈现的生活世界更为本源;对于整个民族而言,神话在一定层面上凝聚着民族精神,是丰富的精神遗产。总之,神话这个资源和“矿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造福千秋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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