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曹操由历史人物向文学形象的转化
2016-12-23隋滨竹
隋滨竹
摘 要:本文从历史、文学两条轨迹,探寻曹操的人物形象,历史的书写为其形象的塑造提供了基本素材,曹操的诗文,更为其形象注入了正面的能量。从曹操诗文中的主体意象可知,在诗文成就的全面影响之下,曹操作为文学作家的主体人格愈发光辉,是对《三国演义》等文学作品中“非曹”倾向的有力抗衡。各类文学作品所塑造的曹操形象,使其活跃在文学艺术的殿堂,逐步发展成为一种文化內涵。
关键词:曹操;历史人物;文学形象;转化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32-0-02
曹操是我国历史上一位饱受争议的形象,长期以来,围绕他的讨论始终没有停止过。相关讨论无外乎如下两大范畴:曹操的历史形象、曹操的文学形象。根据史书的记载及其自身文学作品的传播,曹操形象似乎成为了一个艺术典型而家喻户晓。最具代表的,当属罗贯中所著《三国演义》中的形象。一直以来,《三国演义》都被视为“七实三虚”,其故事与人物多引自于真实的史料,曹操却是例外。历史上的曹操,单就使北中国一举统一这一点而言,其丰功伟绩丝毫不比刘备、孙权差,单凭这一点,也应被视为英雄。但《三国演义》中的曹操形象,却是一个阴险、狡诈、残暴的“奸雄”,甚至成为了刘备的对立形象,就历史视角而言,这一形象似乎并不公平。从曹操诗文中,也不难看出,他的人格魅力与正面形象。因此,关于曹操如何由一位历史上的英雄人物,衍化为《三国演义》等文学作品中的“奸雄”形象,有着十分复杂的历史、文化、社会原因,探讨曹操由历史人物向文学形象的转化,有助于科学地认识曹操这一典型的文化审美意象。
一、从曹操诗文探其历史人物形象
与小说不同,历史上的曹操是史学家眼中的“非常之人、超常之杰”,从曹操自身所创作的丰富诗文作品中,也能看出其独到的眼界认识与光辉的人格魅力。论及曹操诗文,“雅爱诗章”已经不足为其热衷文学创造的所有理由。在魏晋这个文学自觉的时期,这种自觉性包括人们对文学功用的认识。正如曹丕《典论·论文》中所提到的:“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这种对文学的认识是出自子桓之口,但其父曹操却早已深刻践行之。作为杰出的军事家、政治家,曹操眼光独到,并深刻认识到了文学之于人的巨大效力,特别是在塑造个人形象方面的功用。对曹操诗文作品的剖析,成为解读其历史形象的首步,也是关键一步。
(一)以文感召天下学士
根据裴松所注《三国志》引《魏书》中的记载:“太祖御军十又余年,手不舍书。昼则讲武策,夜则思经传。”曹操纵然一生戎马,为求政治抱负,但文学创作从不间断,很难想象到,他上马治军、下马论道之情景。虽其现存诗文并不多,但根据《隋书·经籍志》中的记载:“魏武帝集二十六卷。”“魏武帝集新撰十卷”这表明曹操一生所创作的诗文作品十分可观,只是遗失颇多。如此大量的创作,对曹操而言不可谓挑战不大。正如明代文人吴乔所言:“魏武终身攻战,何暇学诗?”但他偏偏将二者集一身,不仅显示了他的天赋异禀,更体现了其良苦用心,即以文感召天下之士。其无袁绍的威望,却能够使各路诸侯唯他马首是瞻,无刘备中山靖王之后、天子皇叔之衔,但处于对文学之热爱,感召了大批与之爱好相同的贤士。在汉末割据势力中,曹操最为典型的特点,即创作量极大的文人。以建安七子为代表,由于曹操看重其文采、名望,因而愿授其高官阶之职。建安七子联合其下的文人集团,也为曹氏父子一道,促成了建安文学之繁荣。这一局面的形成,同曹操网罗天下文人不无关系。当然,能够使天下文士尽入瓮中的关键,自然是曹操卓越的文学造诣。《短歌行》就是一部典型之作,其中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对人才的渴求:“哟哟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这对于学士文人而言,无不是一种无形却有力的号召。
文人多有骨气,曹操深知此点,能够以文、以宽感化之。陈琳为袁绍作《檄豫州文》,痛骂曹操“赘阉遗孽,本无令德”曹操不怒反而深爱其才,经官渡一役后,将陈琳揽入了麾下。而曹操在对待文人时,总能“甚敬异之”。如此不难看出曹操深刻的文学与人格魅力。
(二)不屑庸俗凡士,重品重才
虽然,曹操属于官宦集团,但他痛恨权贵宦官,不屑与庸俗凡士同流,而是积极向士人靠拢,以提升名望。在党锢之祸中,他直言上书“窦武、陈蕃之冤”,甚至敢于声讨宦官。正如《三国志·武帝纪》中所提:“窦武、陈蕃谋诛阔官,反为所害。太祖上书陈武等正直而见陷害,奸邪盈朝,善人壅塞,其言甚切;灵帝不能用。”虽最终于事无补,他却通过这番“冒天下之大不韪”之言行,赢得了士人的信任。曹操在《让县自明本志令》中,也曾提到:“欲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名誉,使世士明知之。”但当其与士族同列之时,他才发现这一集团的腐朽。以袁绍为首的士族集团,成为割据天下的军阀势力,这表明士族身份仅仅是其招揽人才之幌子,并非旨在匡扶汉室,甚至会趁火打劫,也并非所有世士都报以“扶危济困”的情怀。曹操在他的《蒿里行》中,将这种虚伪本质揭露无遗:“关东有义去,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於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本应当一鼓作气打败董卓,各路诸侯却摄于其淫威,踌躇雁行,终日醉酒高歌,放虎归山。这不仅使他感到愤怒,更深刻地认识到眼前之士人的浅陋本质。
从曹操的诗文中,不难看出他对于崇高理想的追求,不愿与丑恶之士同流合污。在其诗歌中,无论是对时代的忧思,还是对理想社会的描摹,还是对人才的渴求,亦或对执政措施的申述,无不表露其高远视野、风云气象与卓尔不凡的气质,着实另其他人等相形见绌。叹汉末群雄“文武双全者”,唯曹公一人耳。
(三)以文言补德行之缺
虽然,曹操的德行算不得高尚,但其诗文中尽是仁义道德,这表明他有意利用诗文塑造一个积极的形象,以堵天下悠悠之口。特别是在备受争议之时,他为了给后人留下证据,选择利用诗文解读自己的本心初衷。从其诗文中,我们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形象:忧世不治,救民水火,以一己之力匡扶汉室,不曾有篡汉野也,崇尚一个太平理想社会。曹操诗文之作,修缮其德行的缺陷,更使他在丰功垂世之时,多了文言传世之成就。而其诗中所流露的,无不是济世安民之理想,加之宽广的眼界,更是充满领袖之气度与帝王之情杯。正如《对酒》中所描述的理想社会之蓝图;《嵩里行》、《薤露行》中对于时势的忧虑、对人民的悲悯;纵然《气出唱》这种游仙色彩的诗文,也将自己塑造为可与王母比肩巡游的帝王形象。这些极易使人产生“代汉为王”的想法。纵然如此,他的确成就了建安文学,也将自我积极经营国家的一面留给了世人。他丰富的性格在后世传说,也成为《三国演义》中文学形象形成的原因。
二、从后世文学作品探其文学形象
曹操文学形象是建立在历史形象的基础之上,但较历史形象更为深刻,也更具典型性。其中,尤以《三国演义》中的文学形象最为深入人心。
根据《三国演义》中所塑造的曹操形象,幼年时的他“好游荡,多机变”,会装病讴骗叔父,透着一股子的调皮劲,多数流露出一些有别于寻常儿童的狡黯,当然,并未达到令人生厌的程度。青年时,他对于腐朽的东汉依然抱着“匡扶正统”的理想,在初任洛阳北部尉时,能够做到不畏强暴,也敢反对奸贼董卓,行刺不成便谩言献刀,骗马出逃,矫诏兵马,联合讨卓等,塑造了他有勇有谋的形象。而随着他政治经验的日趋丰富之后,在讨卓战役之中,曹操能够反对多数人的谋私牟利行为,做到观望而不前,并主动率领人马,奋勇深入。他能够认识到自身地位的卑下,使刘、关、张初露身手,演出了一场“温酒斩华雄”、“三英战吕布”的英勇之幕。当然,曹操也残杀了吕伯奢全家的残暴罪行。该时期的曹操,已经鲜明地流露了“奸雄”之形象。但此时,“雄”仍多于“奸”,虽有使人生恶,但也有使人称赏之处。
随后,曹操开始掌握了权利,并逐步挤上了上层统治阶级,与此同时,个人欲望日趋膨胀,阴险、毒辣之面日趋凸显。但是,罗贯中并未忽略,曹操是“奸雄”,而非董卓那样的“奸贼”,并时时刻刻流露出其奸雄之本色。其中,“青梅煮酒论英雄”就是最为精彩的一部分,“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如此性格化特色的语言,不仅能够看出曹操的自信,还有试探刘备野心之效;虽然,表面赞赏刘备,实则是一种警告:你的野心我了解,有我曹操这个真英雄在,你的英雄梦休想实现。刘备闻此震惊异常,乃至手战失箸。在这个宴会之上,曹操奸雄之本性展露无遗。随后,中原一统,曹操野心一一实现似乎成为指日可待之事。此时的他骄横而残暴,可谓“不可一世”。
赤壁之战中,曹操横集赋诗,滥杀无辜,性格中的“雄”之色彩愈发黯然失色,“奸”之因素更多地体现在“狠毒”方面,少了些狡黯之色。《三国演义》中,很多“料事必误、事后方知”的情节,显得曹操笨头笨脑,似有“小丑”意味。但他依然是个奸雄,不是只干坏事的奸贼,也非蠢人。此时的曹操,只是走上了下坡路,处在一种失败的境地,并使人信服地道出了曹操一步步踏上失败之路的过程,逻辑清晰而合理,暗示着曹操命运的必然性。《三国演义》基于“尊刘贬曹”之思想,将曹操描述成为一个奸诈、狡猾、阴险之代表,却将历史上曹操的优秀之处,如推行屯田制,推出斌税政策,纷纷轻描淡写地代过。可见,罗贯中在选材及人物形象塑造方面,是有其鲜明的立场的,更多地是为了服务情节、服务文学创作,如此,便成就了曹操家喻户晓的文学形象。
三、结束语
一言以概之,曹操形象的转化,并非一个简单的线性问题。曹操集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等多重身份于一身,对其形象的解读也稍显复杂。本文结合《三国演义》、《三国志》等文学作品,解读一个具有两面性的文学人物形象,并结合史料及曹操诗文出发,探讨了其诗文中所塑造的一个崇高的文学人物形象,并将其作为曹操对自我形象的认同。通过曹操形象解读可知,其形象的传播过程中,由“雄”到“奸”的转化。曹操诗文作为开端,影射着其光辉的形象,而这种形象与后代的书写相去甚远,但可借此窥见其作为文人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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