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粒我不想让我的歌复杂
2016-12-23张明萌
张明萌
“我的歌风格太杂了,让我选一首代表自己我选不出来,选三首也选不出来,你最好听个十首吧”
“我越来越不商业化了”
12月3日晚,陈粒在杭州剧院舞台中心唱歌。歌与歌的间隙,她端坐或站直了讲话,多数句子控制在五个字以内。她戴着牙套,咧得嘴疼,说话也受到影响。
陈粒讲的最长一段话,是描述自己的2016年。“我看到我的航旅纵横,上面的飞行时间让我惊呆了。可能大家也和我一样耽误很多时间,一小时、两小时、十小时,去坐飞机、坐火车,希望今天的两个小时大家有收获,曾经那些浪费在交通工具上的时间,看路上的树的那些时间,对你们来说也是有收获的,接下来这首歌是……”最后几个字被话筒和欢呼声淹没了,陈粒站在巨幅全息幕布后,又唱起了歌。幕布是她此次演唱会的标配,裸眼3D加全息投影都将在上面呈现。陈粒唱歌比说话清晰,干净利落,乐队鼓点也打不乱,台下的一声声“老公我爱你”不绝于耳。
这轮巡演选址都在剧场,票价定为333元、666元和999元,与同等级的剧场演唱会相比,高出不少。成本花在了裸眼3D和全息投影上。陈粒专程从国外邀请特效团队进行舞美制作,“我们票价虽然高,但是值得。常规剧场演唱会的成本在20万左右,我们是它的三到四倍,票价其实没有贵到那么多倍。”良好的反响让演唱会门票迅速售罄,制作总监金纳兰还记得,此前北京站,最贵的黄牛票炒到了五千元,演出过半的门票还卖三千。
演唱会的新玩法是趣果工作室团队策划的。
去年3月,柳絮还在满天飞的时候,顶着一头绿发的陈粒去了趟“好妹妹乐队”的工作室,秦昊对她说,来北京吧,北京多好玩,还有我们。她觉得投缘,收拾行李去了北京。那时她刚出第一张专辑不久,拿着吉他闯江湖,社交平台的个人主页写着“不签经纪约,不签唱片约,不参加选秀节目,谢谢各位大侠前辈老师”。
日子过得有些艰难,失眠了半年,每天4点左右才能睡着。“没什么实际要想的东西,每天的变化也没有多大,但起来得很快,我觉得变化太突然。”
第一次做巡演,每一场票都卖得挺好。业界关注到这位单枪匹马的女孩子,纷纷找过来,这里一个演出,那里一个项目,都是不认识的人在找陈粒谈。“我受不了,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强的能力判断哪些事我该花精力参与。每天接触这么多人,很消耗自己,一个人要非常用力去想怎么办,我对这个圈子还是很陌生的。”
焦头烂额之际,“好妹妹乐队”张小厚牵线,陈粒与乐队纪人奚韬合作,共同建立了趣果工作室。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跟人合作的想法,一开始内心非常抵触,谈了几次都说“我决定了,不跟你合作了”。“我很怕自己突然不做了,会有很多后续事情要处理,很大的摊子要收。当有人参与进来,我要对别人负责,但我一个人的话,撒手就走了。”
奚韬与陈粒合作的前提是不给她束缚和压力,于是她决定放下心来试一试。趣果工作室与“好妹妹乐队”的春生工作室一同办公,同一套团队,但独立运作。有了工作室之后,涉及商业的内容再也没有传到陈粒耳朵里,她也得以将所有精力放在音乐上,“我没有再谈钱,我越来越不商业化了。”
力力公主
陈粒爱吃糯米饭,在她印象中,同是贵州人的龚琳娜也爱糯米饭,她由此得出结论:吃糯米饭的人嗓门比较大。陈粒报过音乐兴趣班,在少年宫和一群小孩一起扯着嗓子唱《小小少年》,还考了童声五级。从此班上年级学校和音乐有关的事都会落到她头上,她还因此完成了人生第一首原创,源于某天高中同学说“你给咱写个班歌吧”。
高考完了选大学,陈粒让同学的爸爸帮她选定了上海对外经贸大学的行政管理专业。她组了乐队,开始学吉他。学了两节课,大横按一直不会,觉得自己能弹响,就不学了。平日练习,练着烦躁就开始写歌,吉他没见好,歌越写越多,写多了,往豆瓣上发,也不管有没有人听。
不写歌的日子都在看武侠小说,重点看古龙,看完了什么都记不住,只知道所有男的都一样,要报仇,觉得自己是对的。所有女的都一样,名字简单,性格单薄。想来想去最爱小鱼儿,直来直去,合她胃口。在听众看来,她的歌也有些小鱼儿的味道,直来直去,唱腔乐调都是江湖义气。
2014年10月,陈粒发现自己的名字挂在了一个社交平台的音乐排行榜上。她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事,不花钱也能上?她不放心,跑去逐个问朋友,是不是有人花钱替她上了。此后,她的名字不断出现在各大音乐网站上。只是上传了二十多首粗糙的歌曲Demo,第一次办个人专场,竟然所有场次全部售罄。2015年2月,陈粒推出个人专辑《如也》,第一批三千张专辑一上线便被抢购一空;首专巡演,预售票出票两小时售罄。新作品上线云音乐平台24小时后,达到百万级的试听量。自称一百八十线野歌手的陈粒,一次又一次刷新着中国独立音乐圈的纪录。
2016年,陈粒的新专辑《小梦大半》发布,与第一张《如也》相比,江湖气少了,柔软的部分多了,是她有意为之,“这是一张很软的专辑,温和怡然。这张专辑之后,我今年不想再给大家呈献这一面了,再有类似的歌我就存着。”遇上一些说“你不是我认识的陈粒”的评价,她说,她很认同“好妹妹乐队”张小厚的观点:不要再跟我说什么粉转路、路转黑了,你转成陀螺都没人理你。“我更愿意做一场完整的演唱会让大家看看完整的我,我的歌风格太杂了,让我选一首代表自己我选不出来,选三首也选不出来,你最好听个十首吧。”
生活中的一些小事会让陈粒炸毛,司机找不到路又不按导航走,她全程都在担心走错路。演出时抹胸裙垮了,她从后托住不让裙子掉下来,观众看不出来,但她心情会受影响。候机时在座位上听歌,App没提醒她登机,她也没听到广播叫人,反应过来时飞机已经起飞了,她忍不住想对App发一通火。明年陈粒想坚强一点,“当力力公主。”
“解析是一个倒退的过程”
人物周刊:你有没有注意到,大家对你的歌曲评价主要集中在歌词?
我对词的在意没有粉丝那么多,歌词最重要的功能是配合曲,是音乐的一部分。歌词比较容易传达出一些信息,但我写词全都要在有旋律的前提下,歌词是因为旋律生出来的,旋律给我什么情绪,我就写出什么情绪,并不是说我有个情绪要表达,才创作了歌词,我没有这种需要。
人物周刊:那旋律是怎么创作出来的?
我会的东西很有限,吉他就只会那几个和弦,在那些简单的东西的基础上再出一些简单的旋律唱出来,就这么简单。曲子五分钟写完,一整首歌可能就写十五分钟。
人物周刊:什么时候你会想写歌?
一般是闲极无聊的时候。这种时候我会打扫卫生,现在有了扫地机器人,生活好了很多,但我依然不会练吉他。初学者上一堂吉他课就可以学我十首歌。我非常急性子,尝试练吉他,每次练不好就会变成写歌,把我会的仅有的几个和弦写一写,这样才能让我对这件事情保持兴趣。光让我练和弦我练不下来,所以我会的永远都是那么多。
人物周刊:有人批评你的歌太简单了,你会不会介意?
这是事实,对我来说不算批评。把歌弄复杂对我来说太难了,有这个精力我可以多写四五首简单又好听的歌。我不想让它们复杂,复杂并不是好听的标准。
人物周刊:很多人去解析你的歌,你会去看那些分析吗?
无所谓,解析是一个倒退的过程,东西先存在在那里了,他们顺着你的轨迹去挖一些成因,这是无稽之谈。原因太多了,他们愿意看到什么就拿什么出来说,其实挺片面的。评价是很正常的事情,每个人看了什么或者听了什么都会愿意去评价。参与进来挺好的,但是我没兴趣去参与这个事情,(这个过程)对我来说是倒退的。因为有时候我都讲不出来我在想什么,这都是很飘忽的东西。
像《正趣果上果》,我去查过,有一篇解读,解读到写词的人都觉得,“哇,我没想那么多”,但是看看无妨。其实大家对自己不懂的东西是有一点排斥的,但是那首歌最后来了一句“我去给你煮碗面”这种词,就容易觉得自己参与到了一个很高深的东西里去,得到了提升或者能借此表现一下我或许有、或许没有的高深,所以大家会喜欢它。我的趣果工作室就是从这里面取的,我爱的是这个“趣”字,而且这两个字很精神。
获奖理由
一个人、一把琴,单枪匹马杀进音乐圈;第一次开个人专场,全部场次门票售罄。先后推出专辑 《如也》 和 《小梦大半》,上线即被抢购一空。
网络是陈粒展示自己的工具,她成了“国民老公”。她每首歌下面的评论都是999+,她会在每首歌的评论中留言。她的演唱会玩的是全息投影+裸眼3D。新时代的歌手懂得全方位地塑造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