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的田园书写
2016-12-20张林
[摘要]电影《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成功地再现了田园书写的魅力。一方面,影片揭露在工业革命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冲击下人们所面临的生存困境,体现了劳伦斯独特的反田园书写手法,引发人们对现代人生存境遇的思考;另一方面,影片刻画了诸多田园场景,表明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真正的绝境,只要满怀希望,就会发现理想的田园空间,这些田园空间以不同的方式存在,始终激励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关键词]《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田园书写;空间
小说《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是英国作家劳伦斯创作的极具争议的作品。由于小说对性爱行为进行了大胆的描写,在英国和美国遭禁三十余年,直到1960年才得以解禁。尽管如此,小说的影响力有增无减,始终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并不断被改编成电影。早在1955年,根据小说改编的影片便在美国上映,尽管后来被禁止放映,但很快在1959年便得以解禁。随后,在印度、法国、捷克等国家出现不同版本的影片上映。值得一提的是,英国最大的新闻广播机构BBC广播公司也分别推出了1993版和2015版的影片,尤其是2015版的影片更加真实地再现了小说的思想内涵。该影片一方面揭露了资本主义工业文明导致的种种弊端,另一方面也展现了田园环境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启发了人们对田园理想的深入思考。
一、采用反田园书写手法,解析失落的田园梦
2015版的电影《查泰莱夫人的情人》采用反田园书写传统,展现了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影片中不少场景显得灰暗阴沉,呈现出黑色阴暗的基调,尤其是对查太莱家族煤矿的施工现场及残酷的战争现场的展现。首先,影片凸显了煤矿施工现场的阴暗潮湿。矿工们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中作业,辛勤地劳作,仅能满足全家人的基本需求。与此同时,矿难事故也时常发生,有的工人在事故中残废,甚至是失去生命。可是他们得不到查太莱家族合理的善后处理和安排,生活极其艰难。煤矿主为了最大化地攫取利润,无情地盘剥工人。影片通过对查太莱家族煤矿的描写,再现了资本主义工业革命时期资本家的冷酷无情。
其次,影片开头便展现了战争的残酷。在克利福德和康妮婚后不久,他不得不返回佛兰德前线,可是仅仅六个月,残酷的战争摧残了他的身体,导致其下身瘫痪,给克利福德家族带来了致命的打击。克利福德的父亲只有两个儿子,战争剥夺了他大儿子的性命,也摧残了二儿子的身体,不久他便抑郁而亡,克利福德随后便继承了爵位,成为克利福德男爵。战争彻底摧垮了这个曾经荣耀富有的家族,战争摧残了年轻的克利福德,战争的阴影再也无法从克利福德的生活中抹去。影片惟妙惟肖地刻画了克利福德的性格。尽管克利福德身心都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但是为了维护贵族的尊严,为了查太莱家族的荣誉,他不得不压抑真实的自我,拖着残躯在公共场合伪装自己。他刻意和煤矿工人保持距离,以保持自己的贵族尊严。他把矿工看作物品,而不是看作人,把他们看作是煤矿的一部分。正因为如此,当他从战场上胜利凯旋,回到克利福德宅第拉格比庄园时,没有任何矿工欢迎他的归来,而是平淡地、冷漠地远远观望着他们的雇主,完全没有把他看作一位胜利凯旋的英雄。
克利福德不仅身体残疾,心理也极不健康,他极度压抑,为了迎合资本主义体制时时刻刻伪装自己,最终沦为腐朽体制的牺牲品。他麻木地接受着妻子康妮对他生活起居的照顾,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康妮的感受。后来,由于他经过疯狂的努力后发现自己无法生育,他又异想天开地鼓励康妮和别的男人生个儿子,以便作为他们的继承人。由此看出,克利福德不相信骨肉之亲、天伦之乐,把孩子看成物品,把妻子看作传宗接代的工具。他的这种堕落的伦理观是对神圣婚姻的污蔑和亵渎。事实上,在资本主义社会文明的熏染下,克利福德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成了追逐名利的机器,既是工业文明的守护者,也是工业文明的牺牲品。这是他远离自然、远离田园生活的必然结果,与积极追求田园生活的拉格比庄园的守林人梅勒斯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二、继承田园书写传统,积极探寻田园理想
影片在书写反田园传统的同时,也注重对田园传统的书写。事实上,影片中的田园场景成为必不可少的亮点,能够烘托出主人公对田园理想的积极探寻。影片中的主人公康妮和梅勒斯被刻画成怀抱田园理想、勇于追求田园理想的人物形象。他们不顾地位悬殊勇于相爱,表明了他们对田园理想的坚守和对已失落的田园梦的不懈追求。影片成功地表达了作家劳伦斯的创作意图。早在1922年,劳伦斯给凯瑟琳·卡斯维尔写信声称:“我认为,人有时候必须隐退到某个世界,听从内心真实的呼唤:是一种回归,或许是,到一个令人感到安静和真实的世界。”[1]在这封信中,劳伦斯谈及理想的田园生活模式。他的田园理想在小说《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得到进一步体现。劳伦斯凭借其丰富的想象力在影片中成功地构建了他的理想世界。朱利安·马娜涵专门撰文分析《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的田园风格。另外,哈里特·摩尔也指出小说讲述了一个田园式的浪漫故事。[2]大卫·凯维奇也深入分析了影片中的田园描写,将《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称为“一部田园爱情小说”,认为“康妮和梅勒斯过着像传统田园诗所描述的典型的田园生活”[3]。影片紧扣小说主题,不断展现田园风景,成功地再现了小说的田园书写风格。电影中的田园风景的不断呈现变成了贯穿影片始终的主线,奠定了影片积极向上的乐观基调,也表明艰难时世中仍有积极向上的田园精神,仍有人在积极建构理想的田园生活。
在影片中,理想的田园空间的建构成了影片的一大亮点。田园空间是主人公表情达意的重要场所。自然环境常常被田园人物当作理想的田园空间,因为在美丽的自然风光中,人能够亲近大自然,感受大自然的魅力,从而能从自然界中获取力量。在影片中,理想的田园空间便是拉格比庄园的树林。女主人公康妮因逃避毫无希望、僵死堕落的婚姻生活来到树林,以寻求心灵的寄托,随后邂逅梅勒斯,碰撞出爱的火花,感受到一份天真纯洁之情,找寻到了属于她的纯洁浪漫的田园空间,重新发现自我,重新认识到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在婚姻初期,康妮一直生活在身体和心理都呈现出病态的丈夫的阴影之中,对生活几近绝望。无意之中,她发现拉格比庄园的树林是个好的去处。她有时在树林中缓缓走着,极为兴奋,能够尽情欣赏大自然的美景,忘却婚姻生活的不幸。她有时背靠一棵小松树,感受着小松树的活力,望着阳光中的黄色水仙花,甚至闻到了花的香味。她尽情地呼吸着大自然的味道,尽情地释放自我的压力,尽情地亲近大自然。沉迷于大自然中的康妮在林中继续探险,以获取更多的美景。与大自然的亲近使其内心越来越强大,逐渐燃起了对生命的渴望。
在特定的田园空间环境中,人物的内心世界开始发生变化。康妮在这样的田园圣地开始了救赎之旅。在观看母鸡孵化小鸡的过程中,在彻底孤独无助的情况下,康妮从梅勒斯那里找到了第二个自我,重新焕发出生命的活力。梅勒斯身上的原始野性刺激了康妮的复活,使她从僵死的社会体制中逐渐解放出来。尽管她是男爵夫人,梅勒斯只是个猎园守林人,但是康妮追求的是一种人类本能的纯真,一切世俗的复杂在此都被简化。在林中小屋,康妮摒弃了世俗的观念,勇于和梅勒斯相恋,喜欢梅勒斯的简单、纯真和孤独。梅勒斯激发康妮实现了再生。影片中对他们在林中相会的镜头可谓匠心独具,成为整部影片的点睛之笔。由此看来,影片通过描述康妮和梅勒斯的相互交往,将幸福快乐的田园空间惟妙惟肖地展现出来。在影片中,康妮和梅勒斯在林中相遇、相知、相识,直至两颗心逐渐交融到一起,经过爱情的洗礼,他们原有的僵死麻木的心逐渐被唤醒,共同营造出了幸福快乐的田园空间。这种理想田园空间是劳伦斯的独特创新,表明他摆脱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种种束缚,对人类的自我本性、情爱表达和人际关系进行了大胆的探索,能够引发人们对这些问题的深入思考。简言之,影片呈现了现代社会中隐藏的田园空间,展现了田园文学传统在现阶段新的存在方式,丰富了田园文学的内涵,也表明田园文学传统有着强大的魅力。
影片匠心独具地呈现了“隐退—重生—回归”的田园救赎模式,体现了具有社会良知的作家劳伦斯的良苦用心,是其在面对当时社会状况做出的积极反应,值得现代人反思。康妮为了逃避腐朽僵死的现实生活,隐退到拉格比树林中寻求安慰,在林中小屋和梅勒斯相会,擦出了爱的火花,重新认识自我,发现了生命的活力和激情,勇于回归到现实世界,去追求她的理想田园生活。经过“隐退—重生—回归”田园环形结构的洗礼,康妮重新找回了自我,勇于面对外面的大千世界,是劳伦斯刻画的典型的田园人物。同样如此,影片在展现康妮在田园圣地林中小屋完成自我救赎的同时,也展现了梅勒斯在此田园环境中对自我的救赎。梅勒斯对资本主义现实社会的尔虞我诈、机械呆板深恶痛绝,因此,他要逃避,摆脱尘世的困扰,最终他选择做一名猎园看守人,这是他深思熟虑的决定。后来,康妮的闯入彻底改变了他的世界观。他们把林中小屋视作他俩的爱情圣地。在这里,他们的灵魂在性爱过程中得到升华,都重新找到了自己。经过林中小屋等地纯洁无瑕的性爱洗礼,梅勒斯逐渐感受到他和康妮之间的真爱。为了真爱,其他一切障碍都可以排除掉。也正是在体验瞬间田园激情的过程中,梅勒斯的世界观发生了巨大变化。简言之,影片主人公绝望于拉格比宅院的外部世界,选择逃离尘世的纷扰,回归田园,于树林中修炼内心,使灵魂得到净化,提升自我,获得重生,然后以勃勃生机的面貌再次回归外部世界,为实现自我、追求幸福生活而勇往直前,敢于面对和解决各种现实问题。影片以对美好田园生活的展望结束,既反映了影片主人公对未来生活的积极心态,也反映了作家劳伦斯的乐观主义情怀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因此,《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堪称一部经典的浪漫主义田园爱情影片。
三、结语
综上所述,电影《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成功地再现了田园书写的魅力。一方面,影片揭露了在工业革命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冲击下人们所面临的生存困境,体现了劳伦斯独特的反田园书写手法,能够引发人们对现代人生存境遇的思考;另一方面,影片刻画了诸多田园场景,与反田园场景形成鲜明的对比,旨在说明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真正的绝境,只要满怀希望,就会发现理想的田园空间,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纯净天空。影片中的田园场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银幕上,贯穿了影片的始终,成为影片发展的主线,表明田园精神在任何情况下都会以不同的方式存在,始终激励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也表达了有救世理想的作家劳伦斯刚毅乐观的心态,体现了他对理想田园生活的深入思考和不懈追求之情。影片也为现代人探索出一条行之有效的田园救赎之路,展现了现代文明社会中浪漫主义田园爱情故事,表明真爱面前无阶级差别,无贫富悬殊,彰显了田园生活的无穷魅力。
[基金项目]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劳伦斯作品中的田园主题研究”(项目编号:15YJA752021)及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课题“田园文学传统在英国现当代影片中的嬗变”(项目编号:2014SJB384)及江苏师范大学博士教师科研启动项目“英国现当代田园影片研究”(项目编号:15XWR012)的阶段性成果。
[参考文献]
[1] Harry T.Moore,ed.The Collected Letters of D.H.Lawrence.Vol.II[M].New York:Viking,1962,p.687.
[2] Harry T.Moore.Lady Chatterleys Lover as Romance.A D.H.Lawrence Miscellany[M].Carbondale:Southern Illinois University Press,1959,p.263.
[3] David Cavitch.D.H.Lawrence and New World[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9,pp.197-200.
[作者简介] 张林(1971—),男,江苏沭阳人,博士,江苏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英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