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巫俗考略

2016-12-20高福升

山东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年2期

关键词：世袭巫师韩国

高福升，张立

(山东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淄博255000)

韩国巫俗考略

高福升，张立

(山东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淄博255000)

韩国巫俗历经数千年发展，成为独具特色的本土文化现象。其中，巫师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以汉江为界，首尔、江原道等汉江以北地区是降神巫的主要分布地区，忠清道、全南道、庆尚道和济州岛等汉江以南地区是世袭巫的分布地区。以入巫方式、能否降神为标准, 韩国巫师可以分为降神巫和世袭巫。这两种巫师虽有区别，但又有诸多共同点。

韩国；巫俗；巫师；祭仪

一、韩国社会与巫俗

巫俗是广泛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原始宗教。以巫师为中心的巫俗，通过与神的交流，借助神力来治疗疾病、预言未来和驱祸招福。进入文明发达的现在，巫俗并没有销声匿迹，仍然作为民间信仰的重要组成部分影响着人们的生活。

在韩国悠久的历史长河中，巫俗伴随着韩民族一直发展到今天。在古籍中，可以找到诸多关于部落时期祭天仪式的记载。如高句丽的东盟、扶余的迎鼓和濊的舞天。每当新春或秋收之时，全国进行盛大的祭天祭祀，祈求风调雨顺和部落昌盛。当时的部落首领往往是具有巫俗能力的人，主管祭祀和政治。人们相信，只有巫力通天的人才可以秉承天意、统治部落。韩国学者称这种祭仪与政治相结合的形态为祭政一体。到了高句丽、新罗和百济并存的三国时代，由于受到中国道教、儒教和佛教的影响，此时的祭政逐渐分离，巫俗地位降低，巫师处于王的权威之下。当时虽然佛教、道教传播炽盛，但是巫俗仍是基本的信仰[1]68。从高丽王朝到朝鲜王朝，均设星宿厅，主管国家层面的祭天和祈福等巫俗活动。到了日本殖民统治时期，虽然巫俗被日本统治者斥为“愚昧的迷信”，但是作为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巫俗活动在民间广泛存在。

现在，韩国巫俗活动仍然活跃在民间。这些巫俗活动基本上以家庭和村落为单位划分。前者主要有求子祭、安宅祭、宅基告祀、祈福祭，后者主要有龙王祭、洞祭、七星祭和别神祭等。这些巫俗活动不仅慰藉了人们渴求幸福的心理，更通过以村落为单位的巫俗活动，把村落各成员紧紧地团结在一起。不仅如此，韩国诸多巫俗现象已经成为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如江陵端午祭、东海别山祭等，约十个与巫俗相关的文化遗产已申遗成功。所以巫俗在韩民族的文化心理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并深深地影响着韩国社会。

二、韩国巫师的分类

根据是否患过巫病、是否可以在祭仪中降神为标准，以汉江为界，韩国巫师可以分为两种，即降神巫和世袭巫。活动于首尔、江原道等韩国中、北部地区的巫师被称为降神巫，活动于忠清道、全南道、庆尚道和济州岛等区域的巫师则被称为世袭巫。

降神巫是指能使神灵附体，以神的资格向人传达神之意志的具有特异功能的巫师。一般来讲，成为降神巫不是巫师自身的选择，而是神的昭示。降神巫不受性别、年龄、社会身份的影响，都会经历一场痛苦的巫病[2]9。巫病患者突然出现神志不清、无法入睡、饮食不进和惶恐不安的症状。另外，巫病患者通常多梦。梦中神出现，并与之交流；白天则出现幻听、幻觉的症状。西方学者普遍认为巫病是精神疾病的一种。但是现代医疗手段无法治愈，所以巫病患者终日受到精神上的折磨和身体上的疼痛。他们认为这是神的召唤，只有信奉巫俗中的神灵才可以解除痛苦，并且在接触巫俗后症状全部消失。所以降神巫成为巫师并非自己的选择，而是神召唤的结果。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特点，与患者的巫俗经历不无关系。一般来讲，巫病患者有共同之处：祖先中有巫师者和经历过巫师的祭仪场景[3]13。

降神巫都有自己信奉的神，并且在神堂中每日拜祭。降神巫信奉的神有自然神和人物神之分。自然神分为四个阶层，第一层是最高神，即天帝；第二层有日月星神、帝释神、七星神；第三层有地上的山神、龙神、地神；第四层有乞粒神下卒、杂鬼。自然神以外，还有历史中真实存在的人物神化成的神，如某将军神、某王神等。根据患巫病时所受神的昭示，他们分别信奉不同的神。

世袭巫则是通过血缘关系而成的巫师。在韩国南方地区，巫师一般把职业传给自己的子女。通过继承父母的巫具、祭仪领域，代代相传、以巫为职业的人被称为世袭巫。世袭巫存在重视女性的现象，即世袭巫家庭中一般以夫妻的形式出现，妻子为巫师，丈夫为助巫(助理巫师)。传承巫业的时候以女性为主。巫师一般把职业传给儿媳妇，儿子则成为祭祀进行时的助巫，担当乐师等角色；反之，假如只有女儿的话，女儿则顺利成为巫师，其丈夫则成为助巫。这种特征在济州岛世袭巫的家庭中尤为明显。

与降神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世袭巫一般没有患巫病的经历。也就是说，世袭巫成为巫师一般是自己的意愿，特别是受到家庭氛围、父母的影响，世袭巫从小耳染目睹，从内心接受了成为巫师的命运。世袭巫接受父母职业的同时，也继承父母的巫具、祭仪的“领域”。

除此之外，两者还有一个显著的差异就是世袭巫在祭仪的时候不能神附身。世袭巫在进行祭仪的时候，由于本身不能神灵附体、没有降神巫的灵力，所以往往通过咒文、祈愿的形式进行。

至于降神巫和世袭巫在地理上的分布特点，韩国学术界存在不同观点。总的来说，这种地理上的分布特点与社会文化氛围相关。以首尔、江原道为代表的北方地区，地理上比较接近西伯利亚地区。众多韩国学者普遍认为，韩民族来源于西伯利亚地区。也就是说，韩国巫俗源自于西伯利亚的萨满文化。在萨满文化中，在古代巫师是高尚的职业，只有接受到神昭示的人才可以成为巫师，所以受此影响患巫病的降神巫主要分布在韩国北方距离西伯利亚较近的地方。

在韩国南方，由于萨满文化在传播的时候，距离本源文化区较远，所以在传播的过程中出现了差异。特别是经过推崇儒教文化的朝鲜时代，巫师成为卑贱的职业。当时朝廷律令中存在“不许婚律”。朝鲜时代身份制度十分严格，根据社会地位、从事职业，人们被划分为两班、中人、常民和贱民。其中，两班是指在朝廷做官的统治阶层的贵族；中人则是地方上的富甲、地主等人；常民是种地赋税的农民和商人；贱人则是奴婢、巫师、妓女等人。这样看来，由于朝廷律令的限制和社会身份制度等原因，在经济、文化相对先进的韩国北方地区，只有接受神昭示的“特殊人”才会以巫师为业，成为巫师；而在经济、文化相对落后的地区，巫师之间通婚或者贱人阶层的人嫁给巫师，并以此为职业，进而以家族的形式代代以巫师为业。这种现象被称为职业内婚和职业司祭[4]175。

三、巫师入巫过程

入巫一词在韩国语中可以解释为成为巫师的过程。根据巫师的分类，又可以细分为降神巫和世袭巫的入巫过程。对于降神巫来讲，他们的入巫过程主要分为两个部分。第一，巫病的确定；第二，巫术的学习。而世袭巫则没有明确的入巫过程。这是因为与降神巫相比，世袭巫不存在“被迫”入巫的问题。

对于降神巫来讲，巫病是成为巫师的第一步。对于患巫病的人，家人在医学手段没有办法治愈的情况下，往往会请当地的巫师给予治疗。此时，巫师通常会通过占卜或者祭仪的方式确定患者患巫病的原因。一般来讲，患巫病主要有两个原因，即杂鬼附身或者神的昭示。比如家中有冤死的人，或者溺水或者死于非命，由于亡者灵魂不能顺利进入“极乐世界”，所以在人间活动，致使正常人出现精神上的异常或者身体上难以治疗的痛苦。这种情况下，巫师会进行驱鬼仪式。假如是神的昭示的情况，巫师会经行“降神祭”。

巫病患者在确定要成为巫师的情况下，一般要搬去神父母(传授自己巫俗的巫师)的家中，与巫师一起生活、学习。入巫后的巫病患者被称为“学习巫师”。在巫师的带领下，学习神的来历、神谱图、占卜、巫歌、神器的制作、巫服的制作、巫舞等内容。其中，学习的重点是神的来历和降神方法。由于降神巫的神力主要靠神附身来体现，所以祭仪中迎神的时候，降神巫要用巫歌来述说所奉神的来历、赞扬神的法力，使神愉悦，进而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在这一过程中，理解神的历来、并且使用巫歌唱出来，则是迎神的前提。同时，由于降神巫巫术的灵验是通过神附身来进行的，所以掌握神附身、通过神的指示来预言或者祈福等方法十分重要。

学习巫师真正成为降神巫需要的时间不确定，少则5～6年，多则10年以上。在学习的阶段，学习巫师除了在神父母的带领下学习相关内容，也要在神父母进行祭仪的时候充当助巫的角色。一般来讲，在经过各项技能后，学习巫师成为正式的巫师，并且寻找自己的“领地”，设立自己的神堂，进行各种祭仪活动。

在世袭巫的入巫过程中，学习的主要内容包括巫花(祭仪进行时需要的纸花)、咒文、祭仪的程序和巫歌。这些学习内容和降神巫的学习内容几乎一致。世袭巫本身没有患巫病的经历和神附身的法力，所以在祭仪进行的时候，如何使神降临到祈求承办祭仪的当事者身上是世袭巫学习的重要内容。在仪式进行的时候，世袭巫让当事者拿着木棍，自己快节奏地敲打巫鼓。在韩国巫俗思想中，天上的神灵可以通过树木来到人间，所以当事者可以通过树木与神合二为一。不知不觉中，神会降临在当事者身上，并通过当事者与家人的对话来验证世袭巫的神力。这种祭仪一般适用于冤死的人的灵魂与家人的相逢上。通过当事者与家人的一问一答，来完成当事者缅怀亡者、为亡者解除冤屈的愿望。而这一过程的完成主要靠世袭巫的咒语能力，所以咒语的学习是世袭巫学习的重点。

四、祭仪过程

祭仪是以巫师为中心在民间传承的一种信仰形态。现实生活中，根据民众的需求，形成了多样化的信仰体系。概括来讲，祭仪主要可以概括为三类，即巫神祭、家祭和洞祭。第一类巫神祭是巫师为了自身法力而进行的祭仪，主要包括迎接神降临到人间的降神祭和向神表达敬意的祝神祭。第二类家祭是为了家庭的幸福生活而进行的祭仪，主要包括为生者祈福的求子育儿祈愿祭、治病祈愿祭、婚姻祝愿祭、安宅祭、除厄运招福祭和海上安全及渔业丰收祭。此外，还包括为亡者超度祈福的超度亡灵祭、超度溺死者祭和超度亡人祭。第三类洞祭则是以村为单位的祈求丰产丰收的祭仪，主要包括农业风俗祭和渔业丰收祭5[66]。

祭仪的场所一般略有差异。进行家祭的时候，一般在请求举办祭仪当事者的家中大厅或者庭院。假如家中氛围或者环境不允许，往往会在巫师的神堂中进行。如进行洞祭的时候，则在诸如山神祠堂或者龙王庙等公共信仰场所进行。

降神巫在进行祭仪的时候，其祭仪过程主要分为以下四步：一是净化祭仪场所，也就是焚香、拉上驱离杂鬼的绳子、沐浴更衣等；二是迎神，通过讲述巫神的来历、赞扬巫神的巫歌使神来到进行祭仪的地方；三是神附身；四是送神。

而在世袭巫主持祭仪中，其祭仪过程主要分为以下四步：一是净化祭仪场所；二是用巫歌、巫舞表达进行祭仪的原因；三是表达祭仪举办当事者的诉求；四是通过咒文、祈祷的方式请求神满足人们的愿望。

通过对降神巫和世袭巫主持的祭仪比较，可以得知其共同点：祭仪程序具有严肃性和程序分明性；祭仪过程中对各种神的敬畏。巫俗中，神的层次和种类很多，但是在祭仪进行的时候，不仅仅要敬畏祭仪本身所需的主神，还要祈求其他杂神的帮助。

通过以上的比较，可以得知在祭仪过程中，除了能否降神外，降神巫和世袭巫的祭仪过程没有明显的区别。降神巫通过自身降神的方式来显现神力，进而保障祭仪的顺利完成；而世袭巫则通过祈祷、咒文的方式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