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孝章家族族属再考
2016-12-20李晓明
李晓明
(兰州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甘肃 兰州 730020)
唐史孝章家族族属再考
李晓明
(兰州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甘肃 兰州 730020)
唐史孝章家族在九世纪时崛起于魏博藩镇,显赫一时。然而由于史料记载的歧异,其族属存在着奚族说、粟特说、突厥说和回纥说的争论。综合辨析各种史料记载的史氏家族族属信息,可见诸说均有扞格难通之处。考察史氏家族与灵武、建康的密切关系,以及以北海为望的原因可知,其很可能为粟特人。新出土《史孝章墓志》所载史氏出身信息亦证明其来自中亚,进一步印证其为入华粟特后裔。史氏家族迁至河北后与当地的奚人关系密切,应是两《唐书》记载其为奚人的原因。
史孝章;族属;粟特
史孝章是唐代魏博节度使史宪诚之子,其本人历任多镇节度,其叔父史宪忠亦为节度,其祖父史周洛、曾祖父史道德皆封郡王,“一门四节,焜燿当时”[1]。然而这一重要家族的族属却一直扑朔迷离。虽然两《唐书》明确记载其为奚人,但《史孝章神道碑》及《史孝章墓志》中的记载却与此存在着不同,以致学界至今未有定论。通过综合辩析相关史料,可以认定史氏家族确为粟特后裔。
一、史孝章族属诸说商榷
史孝章家族的族属,两《唐书》及《史孝章神道碑》《史孝章墓志》均有相关记载,但彼此存在一些差异,依据两《唐书》和《史孝章神道碑》的记载,学界原本存在“奚族说”和“粟特说”的争议。2004年《史孝章墓志》出土后,又出现了“突厥说”和“回纥说”两种新观点。然而目前诸家所做考察尚未将各种记载很好地结合起来,故解读均有扞格难通之处,现分析如下。
史孝章及父史宪诚于新旧《唐书》有传。《史孝章神道碑》全称《唐故邠宁庆等州节度观察处置使、朝散大夫、检校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赐紫金鱼袋、赠右仆射史公神道碑》,为刘禹锡所撰,碑文内容因收入其文集而得以保存至今。《史孝章墓志》全称《唐故邠宁庆等州节度观察处置等使、朝散大夫、检校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赐紫金鱼袋、赠尚书右仆射、北海史公墓志铭并序》,由史氏家族的“门吏”李景先于开成四年(839年)即史孝章逝世的第二年撰写,2004年出土于河南孟津朝阳镇张阳村,现将其中关于史氏族属的记载列于表1。
从表1可以看出,两《唐书》都明确指出史氏为奚人,且均载其家族与灵武、建康有关,但《旧唐书》之“灵武建康人”,在《新唐书》中被解读为“内徙灵武,为建康人”。《史孝章神道碑》虽亦言其为“灵武建康人”,却并未确指奚族,而是代以较为泛指的“北方之强”。由此可知,两《唐书》及《史孝章神道碑》中的族属记载实际为同一史源体系,正如谢保成所指出的,唐人文集“是后晋史官纂修《旧唐书》的一项重要史料来源。尤其德宗以后的人物传,事迹多据文集中的墓志碑铭。”[6]以上记载体现了官方视角下史氏家族的面貌,而《史孝章墓志》与之相比,则更具私人的性质,追溯了史氏的源流,言其为北海人,而只字未提奚及灵武、建康。志文虽有夸饰和回护,却也提供了更多的细节信息,尤其“公之出也,实系天枝,其本葛氏,因功锡姓,附广陵王房”一句,隐晦地传递出其家族的历史过往信息。
表1 文献所见史氏族属相关信息
郭茂育、赵振华因《史孝章墓志》中“獯鬻以十氏为鼎甲,蕃中人呼阿史那氏,即其苗蔓也”一句,认为史氏家族为突厥阿史那氏后裔,并引《唐会要》“六年(747年),逸标苾卒,子磨延啜立,国人号为葛勒可汗,磨延啜勇悍善用兵。十五载(756年),回纥吐蕃遣使请和亲,助国讨逆。葛勒可汗太子叶护以精骑三千,随朔方节度使郭子仪讨贼。……(乾元元年,758年)册命葛勒可汗为英武威远毗伽可汗,封幼女为宁国公主以降焉”[7]的记载,认为“葛氏”即葛勒可汗,“史孝章一支出于后突厥葛勒可汗”,因助唐平叛得以赐姓,唐廷出于联络感情、密切使镇关系,以史孝章为广陵王李纯义子[8]。按义子说并无实据,且葛勒可汗即药罗葛·磨延啜,为回纥第二任可汗,而非突厥可汗,这显然与其认定史氏族属为突厥相互矛盾。
《史孝章神道碑》载史氏“本北方之强,世雄朔野”,《史孝章墓志》载“公之出也,实系天枝,其本葛氏,因功锡姓,附广陵王房”。尹勇认为,北朝以来能在漠北“世雄朔野”的只有突厥汗国、薛延陀汗国和回纥汗国,三者中仅回纥有含“葛”之部落姓氏:“(回纥)本九姓部落:一曰药罗葛,即可汗之姓;二曰胡咄葛;三曰咄罗勿;四曰貊歌息讫;五曰阿勿嘀;六曰葛萨;七曰斛嗢素;八曰药勿葛;九曰奚耶勿。”[9]故“葛氏”即回纥汗族“药罗葛氏”的省称,史氏家族应出于此。贞元十一年(795年)阿跌氏成为回纥新汗族,旧汗族药罗葛氏年幼子孙被遣送唐廷,生于贞元十六年(800年)的史孝章,被收入当时的广陵王李纯房。而“因功锡姓”一句,尹勇认为系虚饰之语,史氏家族实际并未被赐姓,而是在进入盛行胡风的河北后,因想要获得主流族群的政治支持才改著胡姓史氏。其后史氏家族归附唐廷,这段改姓的历史极不光彩,故《史孝章墓志》撰写者李景先委婉书写[10]。然而《册府元龟·外臣部》载:“(贞元)八年七月甲子,以回鹘使药罗昊检校尚书右仆射。昊,本唐人,姓吕氏,因入回鹘,可汗使遂以可汗姓名药罗葛氏。”[11]可见“药罗葛氏”在汉地的简称是“药罗”,而非单个“葛”字。且从史孝章祖及曾祖名讳“史周洛”“史道德”来看,显然并非回鹘汗族所用之名。
高文文认为,两《唐书》一直将史氏家族认定为奚人,则“葛氏”极有可能是奚族部姓之一:“(奚)分为五部:一曰辱纥王,二曰莫贺弗,三曰契箇,四曰木昆,五曰室得。”[12]其中“契箇”的“箇”因与“葛”同音,极有可能在汉地转写为更为通行的“葛”。贞观二十二年(648年),奚族可度酋长率众内附,唐廷赐姓李氏,契箇部可能随之亦冠李姓,故有“天枝”之称。唐代有两位广陵王,一为玄宗孙、仪王子李僆,另一为德宗子、宪宗李纯,若附广陵王李纯房,则史孝章当为李孝章;再者李纯后来即位为唐宪宗,有如此荣耀,史氏家族当不会贸然改姓,且如此短的时间不太可能数次易姓,故史氏家族当附广陵王李僆房。高文文又认为,史氏家族的迁转路线是从北海、建康、灵武到突厥人统治的阴山区域,这与粟特人东迁路线相吻合,而“史”姓又是中亚史国后裔在华的典型姓氏,则史氏家族实为中亚粟特后裔,奚人之称可能缘于曾栖身突厥治下的奚族部落[13]。然据《新唐书·宗室世系表》:“自玄宗以后,诸王不出阁,不分房,子孙阙而不见。”[14]则玄宗之后已不再设诸王房,因此尽管玄宗之后依然有赐姓附房之举,但附房均籍系此前所立诸房,如咸通九年(868年)敕:“沙陀朱耶赤心,赐姓李氏,名国昌,籍系郑王房,以讨平徐州叛卒庞勋功也。”[15]故从入宗室属籍的角度看,附广陵王李纯房和附广陵王李僆房都难以成立。
张龙认为“葛氏”与唐末五代沙陀部落中的“萨葛”“薛葛”“索葛”相关,史氏家族应为居住在六胡州的昭武史姓,贞元二年(786年),“河曲六胡州皆降,迁于云、朔之间”[16],史氏家族可能因率众归附,得以“因功锡姓”[17]。然而其并没有对史氏出自“天枝”、以及赐姓、附房做进一步的解释。根据蒲立本的研究,“萨葛”“薛葛”“索葛”均为粟特的同音异译,是为先后迁至云、朔的粟特残胡与沙陀发生联系后,形成的粟特部落[18],这一观点已在学界基本达成共识;但根据陈海涛《“萨葛”钩沉》,“萨葛”部落出现的时间当在太和到开成年间(827年—840年)[19]。从时间上看,以后出的“萨葛”等称解释“葛氏”,不具说服力。
综上所述,目前诸家之说尚不能对关于史氏家族族属的各种记载做出全面的解释,对其族属的探讨亦尚未形成定论,此问题仍值得进一步探索。
二、史孝章家族族属再探讨
对于史孝章家族的族属问题,前辈学者的研究颇丰,在这些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通过解读传世史料和出土文献,并将史氏家族的族属问题与其籍贯、郡望和迁转等问题结合起来一并考察,可以进一步认定史氏家族为入华粟特后裔。
(一)“灵武建康”之指
《史孝章神道碑》《旧唐书·史宪诚传》均言史氏为“灵武建康人”。按文献所见,唐代灵武郡下并无建康县,冯培红注意到《新唐书·史宪诚传》将“灵武建康”解读为“内徙灵武,为建康人”,而认为史氏家族亦有可能是从河西建康迁至灵武,两者是祖居地和新迁地的关系;或者可能由于建康史氏迁入灵武,所以在灵武郡内出现了建康地名,以表示与祖籍河西建康有关联[20]。按在郡望中并列两个没有从属关系的地名这种做法在唐代文献中并非孤例:
表2 墓志所见并列无从属关系两地之名的用法举例
在唐代,王氏望称太原,吴氏望称渤海,司徒氏望称陇右,崔氏望称博陵,李氏望称赵郡均十分常见,然而北海与太原、江南与渤海、陇右与扶风、天水与博陵、赵郡与天水,都没有从属关系,颇难理解。若排除墓志误写的可能性,则并列两郡或许可以解释成一为郡望,一为现籍,如此或可理解为史孝章家族曾落籍灵武,望称建康。而建康史氏为入华粟特人之郡望,已为学界公认。
《元和郡县图志》载:“灵武县,本汉富平县之地,后魏破赫连昌,收胡户徙之,因号胡地城。”[26]前辈学者对“胡户”进行考察,指出其为中亚粟特人[27],则至迟从北魏时期,灵武即有粟特聚落。到唐代,此地不仅是粟特人东迁的必经之地,亦成为突厥内部胡族部落内附的安置地:贞观四年(630年),突厥颉利可汗率众来降,唐廷“以其部落置顺、佑、化、长四州都督府于幽、灵之境;又置北开、北宁、北抚、北安等四州都督府”[28]。其中史善应为北抚州都督,康苏密为北安州都督;贞观十九年(645年),薛延陀侵袭夏州,唐太宗“发灵、胜二州突厥兵”[29],六胡州首领安菩亦帅胡部随唐军参战[30];开元九年(721年)四月始,康待宾、康愿子先后领六胡州作乱。这些首领从姓氏上看均带有粟特人特征,故当地随突厥南来的胡部应当为数不少。可见,建康和灵武均为重要的粟特人聚居地,出于此间的史氏家族极有可能为粟特后裔。
(二)“北海”所指
《史孝章墓志》言史氏“其先北海人”。尹勇认为“北海”即今俄罗斯贝加尔湖,《史孝章墓志》说明史氏先人曾驻牧今贝加尔湖一带[31];高文文则认为在唐代凡北方大泽均可称为“北海”,但结合史氏家族的迁徙路线和民族学的二元论关系,“北海”当指今咸海[32]。以上二氏均出于史氏外族身份的考虑,将“北海”解释为北方大泽。然而,“北海”实际当指北海郡。
史孝章祖父史周洛、叔父史宪忠封爵分别为“北海郡王”“北海县子”,史孝章之父史宪诚封爵为“千乘县开国公”“千乘郡公”,“千乘”恰为唐代北海郡所辖之县。敦煌文献S.2052《新集天下姓望氏族谱一卷并序》中“青州北海郡出廿六姓”,首姓便是“史”氏,则按唐代封爵多取自郡望的通例,史孝章家族封爵中的北海、千乘均取北海史氏之郡望无疑。可以看出,自史周洛时期,史氏家族便放弃笼罩着粟特色彩的建康之望,改以北海为望。
荣新江曾指出,安史之乱后,唐朝境内出现了对胡人的攻击和对“胡化”的排斥,面对这样的形势,很多粟特胡人通过改换姓氏、郡望的方法来转胡为汉,如武威安氏改姓李氏,康姓附会出自会稽,何氏自称望在庐江[33]。史氏家族亦当出于此背景,故而在乱后改冠北海之望,以淡化粟特族属的色彩。
(三)《史孝章墓志》所见其他族属信息之解读
通过对“灵武建康”和“北海”的解读,已基本能够认定史氏家族为粟特后裔,在重新解读《史孝章墓志》追溯史氏过往的关键句——“公之出也,实系天枝,其本葛氏,因功锡姓,附广陵王房”,又可进一步肯定此论断。
日本原有一件唐写本的《蕃汉对照东洋地图》,后在关东大地震中损毁,所幸抄本尚存(见图1)。森安孝夫认为,地图极有可能是九世纪弘法大师空海或智证大师圆珍从唐朝带来日本的[34]。图中,回鹘以西、波斯以北有“葛々斯”,据《唐会要》载:“(结骨国)其转为黠戛斯者,盖夷音有缓急,即传译语不同。其或称戛戛斯者,语急而然耳。访于译史云,黠戛是黄头赤面义,盖回鹘呼之如此。”[35]则“葛々斯”即“黠戛斯”。由于古人视野的局限,地图上葱岭以西诸国的位置大多并不确切,但这幅地图毕竟展现了当时人们的地理意识。可以想见,当史氏家族在溯源时,描述其故国史国亦在波斯以北,回鹘以西,根据时人的地理概念,极有可能将其视为出于葛々斯,即“其本葛氏”。黠戛斯“自以李陵后,与唐同宗”[36],而唐朝方面对此亦予认可,如“景龙中,(黠戛斯)献方物,中宗引使者劳之曰:‘尔国与我同宗,非它蕃比。’”[37]则李景先认为出身“葛々斯”的史氏家族“实系天枝”,当不为过。
图1 森安孝夫《唐代における胡と仏教的世界地理》
灵武市文物保管所现藏有唐《史弘泉墓志》,志主生于贞元十九年(803年),卒于乾符元年(874年),与史孝章(800年—838年)为同时代人,且其祖、父履职昭义军,亦曾为河北镇将。张重艳、孙继民、刘宏安等人对墓志做了考释,认为其极有可能是粟特人。墓志言史弘泉家族“始得姓于周文帝”,张重艳等认为宇文泰(周文帝)时期赐姓改姓多为胡人恢复胡姓和汉人改赐胡姓,基本特点是由单姓变为复姓,因此怀疑史弘泉家族在宇文泰时为复姓,入隋后才始单称为“史”[38]。考虑到史弘泉的生活年代距安史之乱未远,仇胡风气并未消散,“始得姓于周文帝”,更有可能是为了掩盖粟特身份的附会,与之相类,《史孝章墓志》称“因功锡姓”,亦是混淆族属信息的讳饰。史籍所见,李唐宗室并无广陵王一房,按唐朝常常给与归附或立功的少数民族以美好政治色彩的封号,如奚人张茂昭封“延德郡王”,粟特人李(安)元谅封“武康郡王”,粟特人安禄山封“东平郡王”,渤海人高崇文封“南平郡王”等,而“广陵”一词亦具相类似的政治寓意——广开陵土,或可认为史氏家族所附之“广陵王”为唐廷所封的异姓王,且极有可能亦为史姓,故而唐廷以同姓的史氏家族附在其房。
解读《史孝章墓志》中的“天枝”“葛氏”“锡姓”及“附广陵王房”可见,这些信息与史氏家族为粟特人亦相符。
三、史氏家族奚人之称考略
前文已从多方面论证史孝章家族的族属为粟特人,然而两《唐书》均记载其为奚人,这应是由于史氏家族进入河北后,与奚人有过密切关系而导致的混淆。
荣新江认为史氏家族原出河西建康,先东迁至灵州,然后进入北方突厥领地,或许曾在突厥所辖的奚人中栖身,故在奚、契丹强盛时冒称奚人,安史之乱后进入河北[39]。实际上,史氏家族进入河北的时间或许更早。武周如意元年(692年)立于恒州开元寺的三门楼石柱上,集中记录了一组相互婚姻的安、曹、史、何、米、罗、石、康、毕等姓的粟特人;唐中宗景龙年间(707年—710年)刻立于恒州获鹿县本愿寺的石经幢题名中,亦有史、安、石、毕、罗、翟等姓的粟特人,则至迟到武周时期,河北地区就已有了为数不少的粟特人[40]。大量粟特人在这一时期涌入河北,与当时的边防局势密切相关。武则天执政之后,随着契丹、奚两蕃的日渐强大,东北边防出现危机,最终爆发了万岁通天元年(696年)大规模的叛乱,随后武则天“大发河东道及六胡州、绥、延、丹、隰等州稽胡精兵,悉赴营州”[41],最终平定叛乱。可见,为了解决东北边防的危机,六胡州地能征善战的胡部成为征调的对象,大批粟特人因之进入河北,并就近做了安置,与奚、契丹杂处在诸羁縻州。史氏家族或许即在此历史背景下进入河北,并且与奚人发生了密切的联系。安史之乱后,由于排胡的风气和对奚人身份的认同,史氏家族遂以奚人自居。
由此可见,史孝章家族族属为奚人的记载,极有可能是其进入河北之后,因与当地奚人的杂处融合而发生混淆的。
四、结语
以上通过对比分析两《唐书》及《史孝章神道碑》《史孝章墓志》中所载史氏家族的族属信息,可知“奚族说”“突厥说”和“回纥说”等观点均有扞格难通之处。史孝章家族曾落籍灵武,望称建康,建康史氏已在学界公认为入华粟特人所形成之郡望,而灵武亦为入华粟特人的重要聚居地,故史氏家族极有可能为粟特后裔。安史之乱后,由于国内弥漫的仇胡氛围,史氏家族由建康史氏改望北海史氏,故封爵均取自北海,如史周洛“北海郡王”,史宪诚“千乘郡公”“千乘县开国公”,史宪忠“北海县子”等。由于史氏家族入华已久,对故国所在之地仅存模糊记忆,时人又受地理意识的局限,将其故国误推为与唐同宗的“葛々斯”,故《史孝章墓志》记载为“公之出也,实系天枝,其本葛氏”。自武则天执政以后,东北边防日益紧张,六胡州地的粟特胡部成为朝廷征发兵力、应对东北两蕃的对象,并安置在河北。史氏家族即因此由灵武迁至河北,与羁縻在当地的奚人产生了密切联系,致使两《唐书》对其族属的记载发生混淆,而言其为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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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贺卫光 责任校对 张瑞珊)
2016-08-12
兰州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一带一路”重点项目“丝绸之路商业民族——粟特人在甘肃的基础数据与研究”(项目编号:15LZUJBWZX001);自由探索项目“中古时期丝绸之路胡商贸易与使臣来往研究”(项目编号:15LZUJBWZY044)
李晓明(1991—),女,山东莱西人,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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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5140(2016)06-009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