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不再需要王子了
2016-12-20岑桑
文◎岑桑
这个世界不再需要王子了
文◎岑桑
这个世界不需要王子了,他们成了一种记忆,活在公主用魔法也回不去的时间里。
王子没有存在感
赵小本在洗手间铲猫屎的时候,忍不住问自己是不是傻。给前任看猫这种活儿,她也接。
猫是陆一谭的。名字是赵小本取的,叫“Merida”。
陆一谭说:“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赵小本说:“刚看的你就忘了。”
那是2012年,迪士尼的第11位公主,顶着一头炸毛的红头发,横空出世,尽管这位名字叫Merida的公主颠覆了前十位公主的审美,但赵小本还是无条件就爱上了。因为她是“公主团”的铁杆粉丝。从小就背灰姑娘的书包,用美人鱼的文具盒。
后来,圣诞节的时候,陆一谭送给赵小本一套iPhone4S的手机壳,11只,从白雪公主到Merida,一次跨越75年。陆一谭说:“迪士尼为毛不搞个王子团?咱们能配一套。”
赵小本很懂地说:“因为迪士尼的王子都是弱爆了的人呀,没有存在感。”
无脑欢乐多
这是赵小本听某位哲学老师说的。
此君为男性,但为女性独立操碎了心。课讲着讲着,就拐到了女权发展史。他批判过撒切尔,喷过芭比带歪了女人的世界观。他还花了一节课的时间,来讲解迪士尼公主的女权演变史。
他说:“看第一部的《白雪公主》,所有的男性角色都是好人,唯一的坏人只有敢于追求美丽、追求爱情、追求成功的美女皇后。唯一的正面女性白雪,必须温柔、漂亮、会做家务。这是多么大的偏见啊!”
赵小本坐在最后一排,默默回想一遍。还真是。于是她更珍爱新生的Merida。因为慢慢几十年,迪士尼终于出了这个不婚主义的彪悍公主。
她和陆一谭说的时候,陆一谭惊讶地总问:“你不准备结婚呀?”
赵小本“噗”的一声笑喷出来。
她没有办法不笑,那一年,她才20岁,谈婚论嫁对于她来说,简直是遥远到下个世纪的事。那时候,她大部分精力都要用来应付第二天穿什么、吃什么、玩什么,以及秀男朋友又帅又恩爱。
真是无脑啊!可是无脑又没计划的生活总是欢乐无比,且容易产生突发奇想。
比如,毕业去加州迪士尼乐园去乐一下。
一只冷眼的猫
陆一谭这一次离开上海,是跟着Boss去伊斯坦布尔做展会。他给赵小本打电话,说:“帮个忙吧,女儿送去寄养不放心。”
赵小本想想Merida关在笼子里的样子,心就软了。如今Merida已经是4岁的大猫了,变得不那么爱玩儿。赵小本拿着逗猫棒,表情丰富地在它面前挥来挥去,换来的只有懒洋洋地,“好无聊啊”的眼神。
赵小本确定这眼神,是从陆一谭那儿学来的,她以前并不懂得,后来才慢慢体会出那是一种厌弃。回想起来,就是从那次加州之旅开始的吧。他们准备了一年。打工赚了钱,在穷游上读了攻略,在携程网上订了机票。陆一谭嘱咐了赵小本怎么对付签证官,可是赵小本呢?
“你去美国做什么?”
“和男朋友去迪士尼玩儿。”“有工作吗?”
“兼职算不算?”
“有房子吗?”
“租的算不算?对了我还有只猫,一直当孩子养,这个算不算。”
“对不起,今天我不能给你签证。请下次再来。”
陆一谭就在旁边6号窗,从领使馆出来,他对赵小本嚷嚷:“白目呀,小姐,不好好回答卖什么萌?”
赵小本就在那一刻,看到了陆一谭眼里的厌弃,像一只冷眼的猫,看你眉飞色舞地挥动着逗猫棒。她答:“要不,你自己一个人走吧。”
后来,陆一谭真的就一个人走了。
高高阁楼里的莴苣
朋友说:“你这样也确实有点儿作。”
可是一个男生爱的深度,不是靠对女生的容忍指数来体现的吗?所以女生都是用作来考验爱情的。比如2010年,陆一谭就在学校旁边的私人电影院看了很多遍《魔发奇缘》。
必须说,是从这个叫“莴苣”的公主开始的,迪士尼的王子已经堕落成小贼了。但赵小本根本不care。她只是喜欢陆一谭陪着她,躺在松软的大沙发里,喝茶与啤酒,吃肉脯与坚果。他们拥抱、亲吻,小小的包房里,充满了荷尔蒙。
她问陆一谭:“看这么多遍你烦不烦?”陆一谭抱着她说:“和你看就不烦。”
那时候,他们刚刚上大学,通过半个月的军训,就相爱和爱爱了。
必须说,赵小本不是个随便的人。她只是爱情至上。她这么有性格,这么能作,可是在漫长的青春期里,却没有遇到一个可以相爱的对手。她就像棵关在高高阁楼里的莴苣,等待着一个帅帅的小贼,把她连同窝藏在她心里的爱情,一起打包偷回去。
陆一谭就是她的王子小贼,只是偷了珍宝,却不懂珍惜。
这才几年呢?
陆一谭这个人,清新干净,有轻微的洁癖。他住不了宿舍,大二开禁后,他就搬到外面去。上班后,更是舍得花半个月工资租一套12楼的一室一厅,与Merida共渡。
Merida有自己的小天地——一套玩具、一套整洁工具、一个窝、一个封闭厕所。赵小本戴上指套牙刷,给Merida刷牙的时候,开始想自己如果不是和陆一谭分手,是不是也会在这个房子分一处小天地,刮腿毛的剃刀和刮胡子的剃刀并排插在一起,像一对有了家庭的小男女。
这才几年呢。赵小本已经完全不能用“男生”来形容陆一谭了。他开始穿深色系的衣服,穿光亮亮的皮鞋,平时说话非常克制自己,但下意识地还会蹦出点英文词儿。他剪了头发,两边风凉凉的,露着头皮,远远看去,满满的精英味儿。
偶尔会有女性朋友出现在他微博或者微信里,赵小本看她们在镜头里的笑容,就能判读他们之间有没有奸情。
是的,赵小本有这样的本事。比如陆一谭那次迪士尼之旅。他在微博上直播的每一天——热烈的加州阳光;欢乐的米奇和公主;以及一个飞机上遇到的背包姑娘,赵小本只看过他们一张合影,就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陆一谭下飞机的那天,赵小本就逼问他。她说:“多惨烈的真相我都能接受,多漂亮的谎话我都不听。你说吧。”
陆一谭也没推诿,他说:“对不起,我们当时喝多了。”
最后一次爱过
那位背包的姑娘只能算是陆一谭生命里的过客,但却成了赵小本心里一颗拔不去的钉。
某位朋友又说了:算了,男人嘛,你还指望他从一而终?
赵小本没想过陆一谭一生只爱她一人,但是她被“男人”、“从一而终”这些用词和口吻引起了胃部不适。尽管那一年她已经算是走向社会的人了。但她仍旧不能以社会人士视角来看待爱情。后来赵小本借着大姨妈刚来的暴戾之气,和陆一谭提了分手。
陆一谭想了想说:“那我们以后做朋友吧。”每次想起陆一谭说这话的表情,赵小本就认为那是一种套了淡漠与悲情的解脱。本来,她应该是这场分手的主导者,可是那一瞬间,却觉得自己像一块从鞋底下被抠下来的口香糖。她忍不住怀疑,他们之间真的爱过吗?
不久之后,她就有了答案。陆一谭在朋友圈发了一条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爱过。”
王子不回头
赵小本和陆一谭都没再谈过恋爱。偶尔有Part-time的飘过,也只是走肾不走心。
赵小本发现,有些简单的爱情之所以深刻,是因为发生的时间,决定了它的气质与内涵。有些美,是专属于少年人的。比如现在和男同事再进包房搞亲吻拥抱这一套,简直就是下作,不能忍,但与陆一谭的交往,却美成风景,印在大脑的回纹里。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赵小本和陆一谭成了彼此的珍藏。他们有时会见见面,虽再不能成为情侣,但他们可以用朋友的身份,走完余生。
陆一谭从伊斯坦布尔回来,给她带来了蓝眼睛做手信。他们还一起去楼下的本帮菜吃了顿结结实实的红烧肉。他们聊了聊欧洲的紧张局势,又谈了谈国内扑朔迷离的的经济走向,后来,提起了浦东马上就要开张的迪士尼。
陆一谭说:“我请你去吧。我那边有朋友,可以订酒店。我还欠你一次迪士尼之旅。”
赵小本摇了摇头说:“不是你欠我的,是我欠我自己的。”是的,她拒绝了。既然自己搞丢了做公主的机会,她就不再期盼王子会回来。
那天赵小本在回家的路上,在地铁站里看到了《冰雪奇缘》的手机壳。她早已不用iPhone4S了,但她还是买了一个放进她书柜里的“公主团”。
想想这些年公主也不容易,王子在黑化的路上一去不回头啊,公主们放弃了洗衣做饭打扫家,学会了挥剑打怪救王子。
这个世界,不再需要王子了。他们成了一种记忆,活在公主用魔法也回不去的时间里。
编辑/徐金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