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抽一袋关东烟
2016-12-19刘希文
刘希文
用一句东北话来说,关东烟就是“贼啦好抽”!最出名的关东烟是亚布力(亚布力镇,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下辖镇)产的,抽一口,有劲、不呛人、解乏,难怪抗联名将赵尚志将军临终前还想抽上一口关东烟啊!
关东,有肥沃的土地,手一攥土都能出油,加之关东的水好,松花江、嫩江、大辽河等江河水质清澈,污染小,还有关东特有的气候,因此,黑土地上种植的关东烟叶长、宽大、肥厚、绿油油的,这样的烟能不好抽吗?!而且东北的烟种经过了多年的筛选,种子十分优良,出芽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关东烟的长势,自然也相当喜人。
金黄一片关东烟
在每年的初春,关东各烟农便开始系烟苗了,以前没有大棚,多是用塑料布扣一个小棚子来下种,待烟苗长到一捺长时便可下到大地栽植了。
关东烟在大地的生长期还比较好侍弄,铲地、松土、施肥、灌溉、掐尖都要及时,到秋后,一般的烟叶都能长到一尺多长。
经过了春、夏、秋三个季节,由烟种长成了又宽又大的烟叶,即所谓的关东烟,当年的新烟叶无论从口感,还是色泽方面都比陈烟好的多,抽到嘴里比较柔和,在农村,关东烟可以当作礼品馈赠给亲朋好友。
秋收时割烟叶也十分讲究,必须用专用刀具,用类似手掌那么大的小镰刀割烟,烟叶头上留拇指大的烟梗便于将烟叶捆扎后上架。
割后的烟叶一般是5至10个烟叶捆在一起,捆叶时用细草绳即可。
烟架用高粱秆捆扎而成,立柱用向日葵杆做成,高一米左右,一个杆上挂10个捆后的烟叶。烟架通风很重要,烟叶不能摆得太密,遇到阴雨天要在烟架上放上苫布遮雨。
经过多日日晒风吹,烟叶由绿变黄,远处一看金黄一片,甚为美观。
有的烟农为了使烟叶更趋干透,在自己搭的土楼里晒烟叶,这样的土楼通风良好,雨淋不着,烟叶不发霉,比上烟架的好多了,这种方法制成的关东烟,成本比较高,但质量上可称为上品。
待烟叶晒好后,从架上取下,此时烟叶已经很酥了,一定要小心,不能摔、碰,不能互相挤压。一般是十多捆烟叶用湿的高粱秆捆成大包,放在仓房中通风良好的地方,要防霉变,保存的条件一定要好。
每年九月过后,关东乡村开始秋收了,打完场,粮食入仓,老百姓就开始猫冬了。
猫冬正是敬烟时
进入猫冬的季节,关东烟就派上了用场。关东烟老百姓可以拿到自由市场去卖,换回钱用以补贴家庭,给家里买点盐酱油醋等生活用品,还可给孩子们买点笔本铅笔之类的读书用品,另外,留着自家抽,来人去客抽上一袋关东烟是必备的。
那个年代里,关东地区老百姓抽烟的工具用的是烟袋锅子,烟袋锅是用黄铜铸造的,烟袋杆是乌木的,烟袋嘴是用玉石纯手工雕刻的。还有的老百姓家里没有烟袋锅子,就用纸卷旱烟抽,用的纸都是报纸之类的,学生作业本用完后也可用来卷旱烟抽。
当时关东乡村老百姓家里炕头上都有一个烟笸箩,烟笸箩是用废纸浆糊的,里外配上花纸,再往里面装上关东烟、卷烟纸和烟袋锅子。一旦家里来人了,不管男女,主人首先是把客人让到炕头,把炕上的烟笸箩拽到客人面前,亲自为客人装上一袋烟。或者卷上一支烟,给客人点上火,而客人显得非常有面子,坐在炕头吧嗒吧嗒抽起了关东烟,随着烟雾缭绕,屋里充满了旱烟味道。
有的时候,放在烟笸箩里面的关东烟,因为屋子里热,烟叶子是干刷刷的,抽着不得劲,这样主人就会在烟叶子上喷上点水,让烟叶子湿润一下,客人来了抽烟时不至于呛嗓子。但是水也不能喷得太多,否则烟叶子由于水分大不愿意着,即使客人这么吧嗒嘴,嘴里也是不往外冒烟的。
在关东乡村,老百姓只要出门时,腰上别着一杆烟袋锅子,兜里揣着烟口袋,或者是卷烟纸,累着的时候找个地方抽上一袋烟,然后把烟袋锅子在脚底磕打几下,再别在腰上。如果是抽卷烟,最后把烟屁股啯得滋滋响,也舍不得扔掉,都要烧着嘴上的胡子了,才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使劲踩几下,嘴里还叨咕着,“把烟掐死“。不管是在劳动的现场,还是打场现场,老百姓都会趁着休息的一小会儿装上一袋关东烟,蹲在田间地头抽上一口,解解乏。
大姑娘叼烟袋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关东有“四大怪”,其中一怪就是“大姑娘叼烟袋”,好像我的姥姥,她从小就叼烟袋。刚开始时是好奇,看着别家姑娘抽烟自己也想试试,那时还买不起铜烟锅,只是用废纸卷的旱烟抽,刚抽时呛得姥姥直咳嗽,眼泪都下来了。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天在抽,便成瘾了,扔不掉了,而且那时大姑娘抽烟还是一种时尚,家长也很少管,久而久之姥姥便扔掉烟卷叼起了大烟袋。
后来,姥姥出嫁了,姥爷家是开铁匠铺的,雇了几个小伙计,每天的活很累,姥姥还得做好多人的饭,家里家外忙的不可开交,加之家中孩子多,故此她烟抽得更凶了。每当累了,心情不好时,便点上一锅烟,既解乏、又解愁,也是一种心灵上的安慰和心情上的自我调节罢了。
姥姥一生育有九个儿女,可想而知家庭是多么劳累,铁匠铺的活也很多,每天开业时车水马龙的,生意做得很好。姥爷作为家中的主人,民间的手艺人,打铁的工夫十里八村很有名,他打的马掌,各种刀具等销量特别大,而且还远销到了隔江的吉林省。
姥爷每天工作量很大,好喝点酒解乏,所以家里好多活计都得姥姥去打理,烟抽的更多了。当时儿女们都劝她少抽点,可她只是答应还照样抽的凶。那时姥姥用的烟锅只是一般的铜烟锅,大约有三、四十公分长,用不了几天就得将烟具缷开,儿女们开始从烟袋杆里往外抽烟袋油子,疏通后抽烟透气,好啯,烟着的也通畅。每次都透出好多烟油,其实就是现在说的尼古丁,是一种致癌物,可当时的社会医学不是那么发达,人还未认识到烟油对人体的影响有多大。不过这种叫“烟袋油子”的东西,谁家小孩子肚子疼了,在肚脐眼上抹上一点就会好的。后来这个透烟油的活便落到我的身上了。
每当儿时放寒、暑假时,我便让父亲用自行车把我送到姥姥家,到了姥姥家无拘无束,既有好吃的又有好玩的,而且姥姥特别宠着外孙儿,每次来都是好招待好吃喝,那时我就感到姥姥太慈祥了,也太心善了。闲来无事,便在姥姥面前缠着她讲“瞎话”,姥姥便让我每天晚上给她卸烟具,透一透烟袋油后再装好烟具,为姥姥装上一袋烟,用炭火点着,看着姥姥有滋有味的抽着,看着烟雾缭绕,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享受,对姥姥来讲“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
关东烟,虽然有不利于身体健康的一面,但是从古至今一直被关东地区的老百姓当作生活必须品进行消费,尤其是老年人,饭后抽上一袋关东烟,在配以铜烟锅,汉白玉的烟袋嘴去仔细品吸,那感觉是舒服极了。
经常会看到这样的情景,谁家来客人了,主人招待完出屋送客,一直送到大门口,而且还在招呼着,“下次再来,再抽一袋关东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