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颛顼之墟”考略

邵恩库（义县质量技术监督局锅炉压力容器检验所，辽宁义县121100）

“颛顼之墟”考略

邵恩库（义县质量技术监督局锅炉压力容器检验所，辽宁义县121100）

学术界关于“颛顼之墟”看法不一，各有所持。在义县敖家沟北平顶山遗址发现有绳纹陶片、磨制工具、骨骼化石等，这和“颛顼之墟”似为吻合。义县两处上帝庙碑文提到“帝颛顼”，梁援墓志有“高阳旧茔”，佐证了辽西郡义州敖家沟北平顶山可能就是“颛顼之墟”。

幽陵；辽西郡；颛顼之墟；上帝庙碑文；“高阳旧茔”

义县地处中国北方幽州燕地，东方丝绸之路上的辽西古道（营州故道）从境内穿过。上古五帝之颛顼曾巡察到过的北方城堡——“颛顼之墟”及前燕国皇帝慕容皝初定都的大棘城皆在辽西郡义州境内。

一、辽西郡、幽陵、义州考释

辽西郡。“郡名，战国燕置，属幽州，秦汉治阳乐”。辖境相当于河北迁西县、乐亭县以东长城以南，辽宁医巫闾山大凌河以西地区。三国魏时移治河北芦龙，十六国前燕国移治令支城，后燕移治肥如，北齐废。

战国燕昭王（前311-279年在位），“以乐毅为上将军，联合各国攻破齐国，占齐七十余城，同时燕将秦开击退东胡，向东北扩展，设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等郡”。“……燕亦筑长城，自造阳（今北京市密云县西）至襄平（今辽东辽阳市）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拒胡”。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改分封制为郡县制，初分天下为三十六郡，第十八位即为“辽西郡”其治所在今辽宁义县刘龙台镇古城沟，原名“阳乐”。①公元前195年，汉高祖刘邦十二年，置辽西郡十四县，其中义县境内有交黎、阳乐二县，幽陵。亦名幽州，在今北京市、河北北部及辽宁西南部。司马迁《史记·五帝本纪》载：“帝颛顼高阳者……北至于幽陵”。张守节《史记·正义》曰：“幽陵，幽州也”。幽州，春秋战国时“九州之一”。《吕氏春秋·有始览》第一次记载九州有幽州。《尔雅·释地》曰：“燕曰幽州”。《周礼·职方》曰：“东北曰幽州”。燕，周朝诸侯国名，战国七雄之一，在今河北北部、辽宁西部，因位在燕山之野，亦名幽燕。高阳谓幽陵，尧曰幽都，舜谓幽州。故幽陵、幽都都是地理区域名称，不是专指一地，它即包括医巫闾山，也包括燕山松岭，故今辽西各市县均属幽州、幽陵的范围。

义县奉国寺大雄殿最早的金明昌三年（1192）“续装两洞贤圣题名记”石碑铭文曰：“自燕而东……其地左医闾、右白霫，控引幽蓟，襟带辽海”。将义县的地理位置准确定位在“燕东、医闾、幽蓟、辽海”的地域之内，与上述考释相吻合。

义州。历史上义县境内的建置曾先后有辽西郡、阳乐、交黎、昌黎、辽东属国、棘城、燕郡城、弘政、开义、宜州等郡县级名称，金天德三年（1151）改宜州为义州。辖境相当于今义县地。元属大宁路，明洪武间改置义州卫，清初废，雍正十二年（1734）复置义州，属锦州府。1913年改义县，属奉天省辽沈道，治所在今义县县城（义州镇）。1929年属辽宁省，1931-1945年属日伪政权。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属辽西省，1954年并属辽宁省。

二、史料记载之帝颛顼

颛顼是中国历史上约四千五百年前传说时代即上古五帝时的第二位帝王，庙号玄帝，第一位帝王庙号黄帝。

据司马迁《史记·五帝本纪》记载：“帝颛顼高阳者，黄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洁诚以祭祀。”颛顼帝曾经巡察治理过的地方“北至于幽陵（今河北北部辽宁西南部幽州之地），南至于交阯，西至于流沙，东至于蟠木，动静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属”[1]。清末民初学者臧励和于1921年主编的《中国人名大辞典》载：“颛顼，上古帝王，年十岁佐少昊，二十即帝位，初国于高阳，故号高阳氏，生于若水，都于帝丘（河南濮阳），在位七十八年（前2515-前2437）崩，年九十八岁”。

史载“故黄帝为有熊，帝颛顼为高阳，帝喾为高辛，帝尧为唐陶，帝舜为有虞”。其他史书记载之五帝有《礼记·月令》记为太昊（伏羲）、炎帝（神农）、黄帝、少昊、颛顼；《帝王世纪》为少昊（皞）、颛顼、帝喾、唐尧、虞舜，三种说法其不同点是人物和次序有别，而相同点是皆有颛顼，且太史公司马迁《史记》中的“五帝说”得到古今史学研究者的公认，直至今日炎黄子孙皆以颛顼帝是仅次于黄帝的第二位民族始祖为荣。

左丘明《国语·楚语下》《尚书·周书·吕刑》均载：“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天地相分，人神不扰，各得其序，是谓绝地天通”，意为使天地各得其所，人于其间建立固定的纲纪秩序，给上古先民提供了思想、治世的理论基础。司马光《资治通鉴》载：“颛顼圣人，为历宗也”。考古学家郭大顺认为，战争与宗教改革，这是五帝前期两件大事，正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黄帝和颛顼分别是这两件大事的领导者[2]。

三、“颛顼之墟”史前原址认定

“颛顼之墟”四字在中国史书里的第一次出现，见于唐·房玄龄《晋书·载记第八·慕容廆》，杜佑《通典·州郡典》其说法大致相同，即西晋武帝“太康十年（289），廆又迁于徒河之青山，廆以大棘城即帝颛顼之墟也。元康四年（294）乃移居之教以农桑，法制同于上国”。这里颛顼之墟的记载，一是证明了颛顼之墟与大棘城相距甚近；二是说明了唐代史官已经掌握了上古帝王颛顼曾到过北方幽州燕地的史实；三是意味着十六国时鲜卑首领慕容廆将都城定在大棘城的原因，是仰慕、坚信帝颛顼选定并居住过的地方，一定会给未来的国家带来国运的亨通与霸业的兴盛。

“颛顼之墟”又称颛顼故墟。其类似河南安阳的“殷墟”，是帝颛顼在执政巡察北方幽陵时，曾经居住过的行宫或修建的城堡。后来被废弃荒芜，人们则传称之为“颛顼之墟”。“墟”字一般释义为大丘、故城、废址，其他还有如村落、集市、有人居住过的地方。墟同圩，但墟与戍、虚不同，与星宿陵墓无关。

颛顼之墟四千五百年前的原址，在史书里的记载只有方位，没有准确地点，除上述《晋书》《通典》之外，还有《通鉴辑览》《大清一统志》、民国《义县志·大事记》都明确记载在“义县西北”。近年笔者关注考察义县西北棘城故址附近，可称“墟”之大土丘且为故城遗址者，唯有敖家沟北平顶山废弃遗址最为接近。

敖家沟北平顶山位于辽西古道旁，燕山以北，松岭余脉，凌河之右，即锦承铁路义县李家沟至周家屯区间59公里处，距义县头道河乡二道子村大康堡屯东南1300米敖家沟屯正北500米，山之海拔高度126米，山之相对（与大凌河水面）高度约40米。该平顶山于1986年4月28日被义县人民政府批准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敖家沟北平顶山遗址”[3]。笔者于2015年3月26日参加义县文物管理处组织的颛顼之墟与棘城故址具体地点考察，后又8次勘查、捡拾遗物、采集标本达300余件。

敖家沟北平顶山系相邻的三个平顶山最西一座，山体为土质实为大丘，平顶呈长圆形，东西长70米，南北宽40米，非常平坦，历年有人耕种，四周边缘有人工堆起之土壕，壕上丛生多种灌木，其中西南角有大酸枣树最粗者直径6厘米。

平顶山东侧2014年被敖家沟范姓个体沙场承包人，使用工程机械铲推成人造平地，面积达40米×40米。平地与平顶山东侧已成断崖，高4米，南北长38米，断崖立面露出有人工移来之石块层带，高1米，长15米。断崖南北露出两个古人用火灰坑遗迹。北灰坑断面尺寸高1.5米，南北2.0米，距平顶山地表1.0米，堆积火烧灰土呈灰褐色，细密硬实，但手划即碎。笔者从灰坑断崖和推成的平地里，采集捡拾到古代遗物标本可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陶器残片。有鼎足、豆足、鬲足、甗足（袋状）、有耳（桥形）、底、沿、箅等。陶器外壁有绳纹、划纹、弦纹、之字纹，有花边沿、直口沿、卷口沿、侈口沿，均为夹砂红陶或灰陶，器物多为手制，没有轮制。陶器皆为蒸煮器、盛贮器、礼祭器之残片。其中一罐底有不规矩八孔，一完整平底小陶盅，很多陶片表面有发光点，系制陶泥羼和有云母所致。这些陶器种类器形之多样、依弧度复原尺寸之粗大、因烧制火候较高击音之清脆都为出土陶片之少见。

第二类是磨制工具。石斧一个，椭圆形石条一段、布币形六棱石一半、石刀一片、骨匕一段、骨锥一个、骨针一根共七件。

第三类是骨骼化石。有人骨化石四件，动物骨化石八件，贝壳化石两件。特殊发现其一是食肉动物，骨肉同吃后的排泄物——白色粪便化石；其二是上古人类颅骨和门牙化石。难得的是这些实物证据，包括贝壳、骨骼、石斧上当初沾附的泥土都已经石化，皆坚硬得难以除掉。

义县敖家沟北平顶山东侧断崖裸露出来诸多石化了的陶器残片、磨制工具和人及动物骨骼化石，都是新石器时代末期北方人类聚落生活的遗物。其地理位置、存在年代与史前五帝之第二位颛顼帝“北至于幽陵”属同地同期。依上述证物及史书记载，我们初步推定“颛顼之墟”史前原址可能就在辽西郡义州境内的敖家沟北平顶山。

四、义县两上帝庙同为祭祀上古帝王颛顼之庙堂

上帝庙亦称真武庙，义县境内解放前有两处上帝庙。一处在古城内西北隅，为辽金时期所建，清初固伦公主和城守尉赵辛珠捐资重修，佛像毁于战争，庙碑毁于文革。另一处在古城正西24里之头道河乡大康堡屯，为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建，清朝亦三次重修。解放那年碑佛皆推倒，大殿做小学校教室，合作化时做生产队队部，联产承包后分给个人翻建民宅。

1941年版《义县志补遗》只记有此上帝庙和三通石碑的名称、撰文人和立碑年月，没记碑文写法。民国《义县志·艺文志》记有道光十年立王待聘撰文石碑，其碑文曰：“……以禋祀祀昊天上帝，盖主中央管摄四方也……北方则曰玄天，……有龙蛇盘结之象，……春祀太皞，夏祀炎帝，四季祀黄帝，秋祀少皞，至帝颛顼则祀之冬……然则玄天上帝即帝颛顼矣，后世凭附会为披发跣足力摄苍龟巨蛇于足下，不亦诬乎，则妥神侑灵……州城内乾隅旧有玄天上帝庙……”。碑文中两次写到“帝颛顼”，是根据《周礼》《淮南子》《尔雅》《星经》《曲礼》《礼·月令》而行文的，因此说义县上帝庙是塑有金身的北方祭祀颛顼大帝的庙堂。

笔者在考察义县大棘城故址及颛顼之墟具体地点时，经大康堡高洪军提供线索，在大康堡屯路南一户韩姓民宅院内发现了原大康堡上帝庙的三段断碑，分别是两通石碑残体，从一块较大的断碑落款干支上，可以确认是《县志补遗》里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所立之碑，宽64厘米，高50厘米，厚15厘米。阳面可辨认文字右第一行“○○庙碑记”，第二行“大康堡上帝庙自万历初……”。左第一行落款写“戍年已酉月朔吉”，第二行为满文。阴面为施助捐资人名，中间一行写“官加一级哈达哈旙新珠”，左行人名张善友屋次那。同一碑的三角形残段有“○间山门围墙规模宏阔面貌……”等。

考新珠，赵姓。同辛珠、新柱。系清初固伦公主下嫁蒙古王的掌仪尉。康熙十四年，因平定布尔尼谋叛有功被康熙皇帝亲授义州处城守尉并世袭，康熙二十年诰赠二等阿达哈哈旙加一级（轻车都尉）官至正一品武官。

比较两上帝庙碑文均有杨夫子森撰文，均有相同记载，如：“自明万历初”“末世广宁失守”“倾圮不堪壮观恻然”“施助捐资才”“大殿围墙”建筑规模等。

总之，是大康堡上帝庙碑文“哈达哈旙新珠”与城内上帝庙碑艺文“固伦公主”将义县两上帝庙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是城内上帝庙艺文中两次写“帝颛顼”三字，将义县两上帝庙与上古五帝之“颛顼之墟”定位在大棘城附近。所以，义县两上帝庙是祭祀帝颛顼最近距离的庙堂，义县志上帝庙碑艺文的写法和大康堡残碑写法是“颛顼之墟”在义县的间接佐证。

此外，义县大榆堡乡梁援墓志上之“高阳旧茔”亦可作为佐证。1979年夏，义县大榆堡乡四道岔子村有人在医巫闾山中段西麓南北走向的山谷里，发现一座砖砌古墓，墓室早已被盗，当年遗物只有墓志完整。志盖顶阴刻篆书“大辽国故中书相梁公墓志”，志石双面阴刻楷书73行，全文2377字，其中有“……且以‘高阳旧茔’时有水害……”字样[3](145)。梁公名援，是义县科举史上唯一一名进士科状元。梁援墓志上的“高阳旧茔”四字，说明了在距今900多年的辽代人就认为义县大榆堡附近的医巫闾山，曾经是上古帝王颛顼高阳氏的埋葬地。

义县敖家沟北平顶山史前遗址是继七里河大荒地、头台乡土龙山以后义县境内发现的第三处新石器时期即五帝时代人类聚居生活遗址。通过对敖家沟北平顶山遗存的判定以及义县清代两上帝庙碑文的考证，我推断“颛顼之墟”史前原址可能在古幽州辽西郡义州城西敖家沟北平顶山。

①参见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中国地图出版社1982年版）将辽西郡、阳乐都标注在义县境内。见第一册第41页；第二册第9、27、39、61页。

[1]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59:11-12.

[2]郭大顺.追寻五帝[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10：214.

[3]赵振新,吴玉林.锦州市文物志[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5：313.

（责任编辑单丽娟）

An Exploration on"Ruins of Zhuanxu"

SHAO En-ku
(Institute for Test of Boiler's Pressure Vessels,Bureau for Supervision of Quality and Technology in Yixian County,Yixian 121100,China)

There exist different views on the accurate position of"Ruins of Zhuanxu".In the North Pingding Mountain Ruins located in Aojiagou,Yixian County,Jinzhou City,Liaoning Province,China,some cultural relics have been excavated,such as broken rope-figure pottery,sharpened tools,and fossils of skeleton,making it seem like the"Ruins of Zhuanxu".Additionally,there are two places in Yixian County where some evidences can be found to prove that the North Pingding Mountain Ruins is most probably the "Ruins of Zhuanxu".

Youling Tomb;Liaoxi County;"Ruins of Zhuanxu";epigraph of Shangdi Temple;"Old Graves in Gaoyang"

K207

A

1672-8254（2016）05-0013-04

2016-03-22

邵恩库（1940—），男，义县锅炉压力容器检验所退休干部，从事地方历史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