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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平衡

2016-12-17宛小诺

大学生 2016年22期
关键词:梅里雪山菜汤阿光

宛小诺

许久未联系的老同事波仔请我帮忙看一份合同,我们说完正事后,顺道聊了聊彼此的近况。因为是很熟的老朋友,难免互相吐槽了下目前各自工作中的不尽如人意之处。他叹了口气说:“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难处,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又能养活自己确实不容易。” 过了会儿,又说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财务自由,我就只做我喜欢的事情。”

梦想藏在生活里的YOYO们

我顿时觉得很好奇,因为我一直以为金融行业就是他的兴趣所在,于是我问:“你喜欢的事情是什么?”

“体育,和体育相关的工作。 ”他回答。

“真是没看出来啊!”我惊叹。

他也笑了:“给自己留着一个梦想吧,说不定会有实现的一天。”

我点点头。心里怀着一个梦想,我一直觉得这是一种很美好的状态,总让人觉得生活是充满希望的。

很巧的是,没过几天,也是一个很久未联系的高中同学Jim忽然给我打电话,他问:“成都有没有值得一去的独立书店?”我推荐了几个后,他说会去看看,然后又说:“有些和书店有关的问题,回头去杭州找你聊聊。”

我惊奇地问:“你不会是想要开书店吧?”

他说:“还在琢磨着。”

“没想到你开始对这个感兴趣了。”据我所知,他是一个商人,经营着留学方面的业务。“一直有这个兴趣,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时间,合适的伙伴。”他说。

“做书店可赚不了钱呢,”我笑,“得靠情怀。”

他也笑了:“算是吧。所以也会更系统地去考虑这件事。”

放下电话后,我仔细一回忆,的确,之前的一两年他好几次和我聊起过各地的书店,原来他一直都在为这个“情怀”酝酿着了。

波仔也好,Jim也好,按世俗的标准去衡量的话都算得上是事业小有成就的人,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们心底深处竟还有着那些与他们所从事的职业完全不一样的梦想。

我想起刚毕业那年,和朋友 YOYO聊天时,我问他:“你还有梦想吗?”他

说有,但是得想想。然后他问我还有梦想

吗,我打着哈哈说,梦想是什么。

YOYO笑了,说:“我们都藏着掖着。 ”

那时年轻,初入社会和职场,前途好似明确其实却迷惘。心里对梦想之事没有一丝底气,所以竟然也不敢说出口。

YOYO大学学的是播音专业。他从一个城市的广播台辞职后,就一直漂着,接些主持或婚礼司仪的活儿。大约两年后,我竟听说他回家乡考了公务员。我有些吃惊,他却说:“这个工作稳定啊,而且有较多的闲暇时间可以用来看书、学习、充实自己。这样,如果有机会的话,才能去做一个真正优秀的主持人。”

原来,过了这些年,在我们渐渐学会了与现实妥协,学会了独立地面对生活后,对梦想反而越加释然——它从来就不是说在嘴上,而是放在心底和行动上的。这让我想起了另一个朋友糖糖。

时光梅里的糖糖

飞机落地广州已近十点,糖糖早就在机场外等我,我肩上这个 55升的背包和满身的尘土,他最熟悉不过。“又见面了。”他说,帮我把大背包取下塞进车后座。

夜晚的高架宽阔而寂静,穿越过这个城市的点点灯火,仿佛行驶在空中。路过广州站,路过小蛮腰,路过市中心的霓虹闪烁,与我记忆中的广州一点点拼接,重合。

“你知道我上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吗?”我随口问道。

“去年?前年?”

我摇摇头。“二十年前,”我说,“还是个上小学的小姑娘的时候,”我抬起手比划着那时候大概的身高,“那一次差点举家搬到这里,结果却是,从此再也没有来过。”

“与一个城市的缘分,和与一个人的缘分,大抵都是这样。 ”糖糖文艺地说道。

糖糖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艺青年,虽然他不承认。我第一天到达飞来寺的时光梅里,走到二楼观景阳台时,他正一个人在晒太阳。我们打了个照面,他继续晒太阳打盹,我继续用手机写我没写完的游记。直到后来阿光和菜汤走上来对他说:“又来了个妹子,也想去雨崩,你联系的那个村民有消息了吗?”

糖糖掏出手机看了看,摇摇头。

那天的时光梅里,总共就住了六个人,那天的飞来寺,我怀疑总共都不超过百人。我们的运气都不太好,我们为之而来的雨崩,就在几天前封路了。在我到达之前,阿光他们已经尝试通过非正常方式进入,但是未遂。

那天万里无云,午后的阳光强烈而灼人,梅里雪山的十三座山峰在眼前展露无遗,嶙峋的山石和澄洁的雪峰在日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阿光好不容易等我写完了游记,开始向我询问怒江和丙中洛的行程,我听说他和菜汤刚从虎跳峡过来,也感兴趣地问起虎跳峡的徒步。因为如果进不了雨崩,我们都需要一个Plan B。只有糖糖,依然一个人闭着眼晒着太阳打盹,任我们在一旁聊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后来我在朋友圈发了条微信:“之前的所有都是序幕,之后的所有都是顺路,千山万水啊,我只为你而来。”糖糖回复说:“没有序幕,没有顺路,只为它而来。”于是我知道,他此次出行,只冲着梅里的日照金山和雨崩徒步。

晚上依然没有好消息,阿光和菜汤已经开始查看次日从德钦到维西的车票,而我也打算再等一天日照金山,然后去香格里拉和虎跳峡。第二天早上,糖糖联系的村民给我们回话——无法带我们进入雨崩。阿光和菜汤已经提前收拾好了行李,得到这个准信,便与我们告别,坐最早的班车去了德钦。时光梅里只剩下我和糖糖两人。

二楼阳台的阳光太强烈,我们换到了一楼的落地窗边,窗外依然是一尘不染的天空下的梅里十三峰。我们一边写明信片,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知道是因为前一段旅程太过孤单没人说话,还是梅里雪山映得人的内心无比澄明,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说起我之前的辞职,说起我之后的打算,我的梦想,我的计划。糖糖安安静静地听着,说真好啊,可不知道是因为前一段旅程太过孤单没人说话,还是梅里雪山映得人的内心无比澄明,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说起我之前的辞职,说起我之后的打算,我的梦想,我的计划。糖糖安安静静地听着,说真好啊,可以为梦想而活。

以为梦想而活,“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梦想。”他说。然后他和我聊起读书时办报纸、写文章的经历,各种回味,理想丰满,无限美好。

“原来你也是个文艺青年!”我惊叹。

“早就不是了,”他摆摆手,“早已跟生活,跟现实妥协了。”

“至少骨子里还是,”我笑,指指他手里的一沓明信片,“要不谁会写这么多明信片。”

第三天早上,我们还是没有看到日照金山,翻涌的云雾如面纱,层层叠叠地遮住了卡瓦博格。我对糖糖说:“事不过三,你也别再等了,和我一起去虎跳峡吧。”他说:“好。”

我们结伴去了香格里拉,徒步了虎跳峡,最后到达丽江束河。在束河的那晚,一个旅友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卡瓦博格的日照金山——俊美奇丽的纯白雪峰被金色的晨光照映,满世界耀眼的红,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惊艳绝伦,直抵人心。我仔细一看,拍摄时间正是我们离开的后一日。

我把照片给糖糖看,问:“遗憾吗?如果我没有拉你去虎跳峡,你此行的心愿就能实现了。”

他摇摇头:“不遗憾,徒步了虎跳峡一点也不亚于看到梅里的日照金山。”

他那出乎意料的淡定倒是让我心里开始纠结了:“要是我再多等一天,就能看到日照金山了,我这趟虽然走了这么多地方,但梅里雪山才是重点啊。”

糖糖笑了:“雪山永远都在那儿,永远都在,不离不弃。”

在束河分别后,糖糖回了广州,我继续在大理、昆明转了一圈,最后到广州看望同学,又见到糖糖。

第二天,我让糖糖带我去找南信的双皮奶,在荔湾区,路上经过了他的公司,他指给我看,说:“毕业后第一次换工作后就到了这里,转眼就在这个城市待了十多年。”

“这是你与这个城市的缘分。”

“没错,我很感激这样的缘分。”他说道,“以前出门多久都没什么感觉,后来在广州生活久了,出去一段时间,就会想念这里。这个城市,传统却不古板,新潮却又包容。”

我点点头。虽然分隔了十五年,我依然能嗅到这个城市里熟悉的气息。儿时与爸妈一起在这里生活过的日子经过漫长岁月的冲刷也只剩下了吉光片羽,可打捞起来却依然觉得温暖而亲切,宛如昨日。

南信的双皮奶很好吃,广州的甜品叫人无法不爱上这个城市。“真嫉妒你,工作日还这么自由。”我一边吃着双皮奶,一边对糖糖说。

“该嫉妒的人是我。”他说。我知道他指的不是我现在四处游荡闲云野鹤的自由,而是我为我想要的生活所做的放弃和争取。

“九月时领导还和我说再拼一拼今年的任务指标,我说干吗冲那么高,完成了年初的目标就可以了,所以这个冬天我给我自己放假了。以前年轻的时候一心想着要把区域的份额做到全国最大,想着升职的机会。现在大概年纪大了,反而看淡了。”

“这算不算是洗尽铅华看破红尘,最后的通达。”我说,“你这个状态,已经叫很多人羡慕嫉妒了。”

“我做不到你那样,不得不向现实生活妥协,这是我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平衡。”他说道。

最好的平衡。我想,这或许就像我们错过的雨崩,错过的日照金山,我们总是要学着面对和接受生命里的缺憾和不完美。

责任编辑:方丹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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