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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战争的伤

2016-12-17

青年文学家 2016年17期
关键词:第一次世界大战疗伤

摘 要:“创伤”的病理学研究始于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现已发展成为一项跨学科研究。心理创伤研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英美国家掀起了热潮,创伤理论主要用于研究战争对军人所造成的心理创伤及治疗方法。德国小说家埃里希·玛利亚·雷马克的小说《西线无战事》(All Quiet on the Western Front,以下简称《西线》)是描写第一次世界大战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本文将从创伤理论的视角对《西线》进行解读,解释此作品为何是一部疗伤之作。

关键词:创伤理论;第一次世界大战;谈话治疗;疗伤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17-0-02

一、引言

德国小说家埃里希·玛利亚·雷马克(Erich Maria Remarque)曾在一战时应征入伍,他的从军经历为其许多作品提供了真实的素材。出版于1929年的小说《西线无战事》是雷马克最为出名的小说,被誉为“所有时代最伟大的小说之一”。

《西线》以一战西面战线为历史背景,以第一人称讲述了一名普通德国士兵的故事。主人公保罗·博依穆尔(Paul Baumer)及其同学受到校长坎通列克(Kantorek)及其沙文主义的煽动,怀着狂热盲目的爱国主义热忱奔赴战场,投入到了这场“荣誉之战”。四年的战争生活使保罗不断对战争的意义产生怀疑,起初的爱国主义理想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肉体上的伤痛和精神上的折磨。雷马克用白描的手法,近乎残酷地为读者们再现了一个充满伤痛的战场及精神荒原。

二、创伤理论

“创伤”(trauma)的病理学研究始于19世纪70年代,歇斯底里症(hysteria)是其最初的研究对象。尚-马丁·夏柯是歇斯底里症研究的先驱,其研究主要关注患者的“动作麻木,感官丧失,抽筋和健忘”等症状,并使人们对歇斯底里症有了更为客观的了解。夏柯忠实的追随者西格蒙·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继承并发扬了夏柯的理论,他指出歇斯底里症是心理创伤的一种状况,创伤病人由于过去一些无法承受的创伤事件而无法将自我与现实联系起来。当患者通过言语将创伤记忆以及随之而来的激烈情绪表达出来时,症状就会得到缓解,这就是“谈话治疗法”的来源。

一战后,心理创伤研究在英美两国再次引起关注,关注的方向主要是战争造成的心理创伤——“弹震症”(shell shock),特别是弹震症与患者的道德人格的关系,如何精确估算足以产生心理崩溃的暴露程度及如何帮助患有急性精神崩溃的军人迅速康复。对此,弗洛伊德提出,要恢复对创伤的治疗,就要通过讲述出来(述说或写作)来达到宣泄和平静,或通过催眠的方式再现创伤,从而缓和创伤危机。因此,许多文学作品可被视作通过讲述来“疗伤”的例子。

三、《西线无战事》—— 雷马克的“疗伤之作”

弗洛伊德指出当心理创伤患者通过言语将创伤记忆以及随之而来的激烈情绪表达出来时,症状就会得到缓解,海尔曼在《创伤与复原》中也提出心理创伤可以通过向别人讲述的方式得到复原。

《西线》这部带有自传性质的作品是雷马克自己的“疗伤之作”。全篇以第一人称叙事,讲述了主人公保罗及其校友怀着狂热盲目的爱国主义热忱奔赴一战战场,最后却被战争所毁灭的故事。全篇采用现在时叙述,使读者仿佛一边听叙述者讲故事,一边和他一起亲历战争。18岁参加一战,并在战争中五次负伤的雷马克比常人更能认识到战争的残酷无情。战争毁了这一代人,给他们造成了难以缓和的心理创伤。保罗成了雷马克的代言人。雷马克借保罗之口,毫无修饰地为读者再现了一个充满伤痛和恐怖的一战战场,将内心的千疮百孔直剖给读者看。本部分将从三个方面试析《西线》中主人公以保罗为代表的士兵们的心理创伤:战争经历和记忆,过去与未来,以及保罗作为一名士兵对其心理创伤特有的处理方式。

1、战争经历和记忆

对创伤记忆的理解对于理解人们如何对创伤性事件做出反应至关重要。《西线》通篇采用现在时,因此这部小说看上去仿佛与记忆没有太大关系。保罗和他的伙伴们从不回头看,他们只在当下的战争经历中苦苦挣扎。在雷马克看来,士兵们之所以选择不向过去的文明生活回首,是因为对过去美好生活和文明社会的怀念会导致他们陷入极大的悲痛。对过去念念不忘,导致了保罗的同伴--迪特林(Detering)的逃跑,只是因为他看见了一树盛开的花-- 这使迪特林记挂起他老家的农场。迪特林就此消失,暗示着他被军队逮捕并枪杀的命运。

当保罗的校友凯米利奇(Kemmerich)死于枪伤时,这次创伤性事件使他想起了过去,“Thoughts of girls, of flowery meadows, of white clouds suddenly come into my head... I feel my joint strong, I breathe the air deeply. The night lives, I live. I feel a hunger, greater than comes from the belly alone. ” 好友的离世使保罗突然意识到生命的可贵。保罗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战场上的生活,但凯米利奇的离世突然提醒了他:在文明生活中,世界是和平的,生命也是安全的。当士兵们想起了旧时和平的日子,困扰就随之而来。正如阿尔伯特(Albert)询问大家在和平时代想要做什么时,哈伊(Haie)作出了如下的回应: “His thoughts linger over the clear evenings in autumn, the Sundays in the heather, the village bells, the afternoons and evenings with the servant girls, the fired bacon and barley, the carefree hours in the ale house—He cant part with all these dreams so abruptly; he merely growls: What silly questions you do ask. ” 士兵们深知记忆的危险性,这些记忆会唤起他们久违的感情和人性,而这二者恰恰是最不该出现在战场上的。“[Memories] are always completely calm... It is the alarm of their silence that forces me to lay hold of my sleeve and my rifle lest I should abandon myself to the liberation and allurement in which my body would dilate and gently pass away into the still forces that lie behind these things.”

2、过去与未来

战争毁了这一代年轻人--这是《西线》最重要的主题。雷马克悲观地指出保罗这一代人早已失去了未来。他认为,老一代军人的心理创伤基本可以恢复,因为他们早已有家庭和产业,战后只需返乡回归到原来的生活即可。而以保罗为代表的这一代年轻军人的创伤将永远都无法平复:他们在十几岁时参战,整个人格发展和自我认知形成的青春期都在战壕中度过。一旦战争结束,他们将悲惨地发现,除了内心难以言说的创伤,战争什么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过去的记忆提醒着士兵们,如果能够在战争中生还,未来的日子还会像过去一样安静平和。可一旦这样的想法出现,他们便会出于对死亡的畏惧而不敢冲向前线作战。所以,大多数士兵都会对过去进行选择性遗忘,对未来进行选择性忽略。活在当下才是一名战士该有的心态。战争完全毁了保罗这一代年轻人,他们没有未来,因为十几岁就参战的他们并没有任何关于战前成人生活的记忆。他们就像无根的浮萍,在战壕的泥水中漂荡。这种漫无目的的失落感对身处战壕的保罗及其同伴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他们一边企图靠回忆和憧憬激起自己求生的斗志,一边又压抑情感使自己不沉湎于这种情绪之中。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撕扯着他们,使他们面临精神崩溃的威胁。

3、处理方式

保罗及其同伴运用逃避心理和失掉人性等方式来处理心理创伤,这两种方法也是大多数士兵的选择。逃避心理是士兵们常用的方法。参战前的训练使得他们做好了与创伤经历博弈的准备,也掌握了在特定情境下自动反应的能力。这种策略在作战时很实用,它使士兵们可以快速适应战场上的任何情境。逃避心理可以有效防止士兵在战斗中产生过多情感。但逃避心理只能奏效一时,逃避并不代表着忘记。当记忆的火花稍一迸发,逃避机制就失去了作用,危机也随之而来。这时士兵们就会采用第二种方法:失去人性,即不把人视为人。此举能确保士兵能在战斗中对敌军毫不留情。保罗的这种心理却在他杀害一名法国士兵后完全崩塌:他为杀人而感到愧疚,差点崩溃。但愧疚过后,保罗仍强迫自己成为一个无思想的士兵,忘却整件事情。

以上两种方式都不能长期奏效,士兵们并不能完全丢弃人性,他们注定要承受战争带来的无尽的痛苦。

四、结语

虽然《西线》描写了保罗这一代人难以言说的心理创伤,但却是雷马克的一部疗伤之作。雷马克通过保罗的自白讲述了自己的创伤记忆,这种创伤记忆不只属于保罗和雷马克,也属于这一代人。雷马克通过保罗的叙述使读者和自己一起亲历战争,缓解创伤。小说中,保罗及其七位同伴先后有五人阵亡,一人截肢,只有一向乐观的恰登(Tjaden)幸存,并出现在续集《活着》中。可见,《西线》并不完全是一部充斥着恐怖与无助的作品,保罗在战死前对未来仍抱有希望,恰登也幸存返乡,雷马克为这一代人保留了希望的火种。

参考文献:

[1]Remarque EM. All quiet on the western front, 1929.

[2]弗洛伊德.弗洛伊德文集(第四卷)[M].长春:长春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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