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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与蚊子

2016-12-17杨光治

中华诗词 2016年11期
关键词:散曲蚊帐姑父

杨光治

蚊子这种小昆虫有百害而无一利,可是它老是对人纠缠不休,这就更令人讨厌了。而诗人都喜欢饶舌。于是乎自古以来,以蚊子为题材的诗很不少,而且总是借它以喻人。但是,诗始终是诗人内心世界的展露。所以蚊子在不同诗人的笔下,待遇就不怎么相同。

早在唐代,著名诗人孟郊就在《斥蚊》中毫不留情地斥骂蚊子“但将膏血求”、“饮人以偷生”的罪恶。北宋范仲淹的态度却不一样:“饱去樱桃重,饥来柳絮轻。但知求旦暮,休更问前程。”这位提倡并践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美德的人物只是讽刺蚊子目光短浅、没有前途而已,字里行间还对它流露怜悯之情。

明代陌花馆主人可没有这么厚道。他在散曲《黄莺儿·咏蚊》中痛快淋漓地宣泄自己的愤怒情绪:“恨杀咬人精,嘴儿尖,身子轻。生来害的是撩人病。我恰才晚醒,他百般作声。口儿到处胭脂噌。最无情,尝啖滋味,又向别人哼”。结句“又向别人哼”,使人想起鲁迅骂蚊子“吸人的血,还要预先哼哼地发一通议论”。鲁迅这段话是否从这首散曲化来,抑或他与明代古人“英雄所见略同”?笔者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这种害人虫是该骂的。

明代进士左懋第在九岁时,发现有些小人经常以甜言雅语来巴结奉承自己的姑父,因此写了这首《咏蚊》来讽刺:“入耳皆雅奏,触面尽深机。吸饱飞扬去,主人知不知?”将令人讨厌的哼嗡声比喻为动听“雅奏”,很绝。作者通过此诗来劝告姑父远离这些“蚊子”。用心良苦,构思也佳,难怪被时人誉为“神童”。

清人汪秀峰的《咏蚊》,抒写的角度又不相同:“乍停执扇便成团,隐隐雷声夜未阑。漫道纱窗凉似水,明中易避暗中难。”此诗道出了蚊子的众多与猖狂,最后一句还抒发了防不胜防的无奈。

当代新诗也没有放过这种害人虫,而且下笔往往更有力度。桑恒昌的《打蚊子》就是其例:“一掌/把蚊子,浮雕在墙上/正法之后/用我的血,写它的罪恶”。“浮雕”二字用得新鲜而精确。“正法”,表现了“我”的义愤和蚊子应得的下场,后两行更是壮怀激烈。1998年我编选名为《过目难忘》的精短诗选集时,将这首凝练、深刻的作品选人了。

前两年,南京诗人方政寄来一叠诗稿要我作序。我对其中《蚊帐》,印象颇深:“蚊虫略施小计/便把人赶进了/网//有一方安逸/梦中/便不再计较/蚊虫的灭亡”。前段说蚊子“把人赶进了/网”,后段揭露了人苟且求安的劣性,暗示进网是活该。此诗言人之所未言,却符合事理,很有思想价值,于是笔者在序言中对它加以肯定。

河北老诗人申身的《蚊子》,其视角与《蚊帐》不同,然而异曲同工:“吸去你的血/鼓红它的肚子,你若不给他一巴掌/它反骂你麻木不仁”。

发表于互联网上的这首《蚊子》(作者是水古),也很值得一读:“一只蚊子,吃了我的血后/我发现/这时它却飞到了毛主席的像上/它又想偷吃/我的毛泽东思想了”。稍加思索就能体会到,作者刻画的是那种比吸血为害更大的“蚊子”。诗采用调侃的笔法来表达严肃的内涵,很耐人寻味;尽管语言尚欠简练,但令人难忘。

这首发表于《当代诗词》2011年第一期的《趣咏蚊子》(饶运振作),却对蚊子作了赞扬:“欲吸血时求几声,尔同贼比算文明。身微却有英雄胆,官面威严也敢叮。”云人之所未云,而且确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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