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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心的电影

2016-12-17

中外文摘 2016年22期
关键词:阿九眼见陈升

走心的电影

导演陆川,已经有了自己的江湖地位。《九层妖塔》口碑差点没什么,冯小刚不也拍过《夜宴》么,都想变个花样证明自己全能。陆片最有味的还是《寻枪》。不必说姜文了,那宁静的风骚、石凉的哏劲,甚至卖粉老汉的一口贵州腔都很难忘。这两天又在毕赣的《路边野餐》里走了趟贵州,很亲切。电影格局很小,初期才花了20万。青黄不接了就停下,凑点钱接着拍。众人泄气时,导演给大伙打鸡血:“这是一部伟大的电影!……”伟大谈不上,说它走了心,那是真的。毕赣在加油站打工时,整天听人喊:“加油,加油!”心不安分了。埋在心里的小姑父的一些江湖事,他决意拍成电影。启动资金是母亲给的两万块。故事重新编过,干脆叫来小姑父演主角。

乡医陈升为了母亲遗愿,寻找被抛弃了的侄儿卫卫;去镇远的路上,来到小村荡麦。一段42分钟的长镜头由此展开。我们跟着一辆破旧摩的一直走,长镜头不能断,它走多远我们就跟多远,不眨眼。陈升吃米粉,陈升找裁缝女孩洋洋钉钮扣,陈升给发廊妹讲自己入狱、妻亡、寻侄,泪光闪动。镜头撇开陈升,又跟着洋洋过河买风车、看街头表演。陈升来了,自告奋勇唱了首《小茉莉》……一个个看似疏离的情节与人物,顺着长镜头依次串起,间或隔空传来片断诗句,倒像了一卷裱糊得歪歪扭扭的风情画。自然,它不是原生态的展示,一个个不合逻辑的谜团令故事显得诡异:那摩的小哥的名字也叫卫卫;发廊妹长得酷似陈的亡妻;洋洋坐船渡了河,却又从桥上绕回来;还有那些摩的,一辆辆总是打不着火……回忆与想像交叠,恍若再现了“盗梦空间”。每个人都停停走走,不知走向过去,还是未来。

20万刚刚好,这种电影就得“穷拍”。排片10天票房600多万刚刚好,后续还有赚的。毕赣已成立了荡麦公司,拿了国际奖自然不缺投资。谁不想赚钱?看你怎么做了。

电影走不走心,还要看时间能否陪得起。美国导演理查德·林克来特拍《少年时代》,前后拍了12年。剧中男孩梅森从6岁长到18岁,摄制组陪着他一起长,没有换演员。眼见那个漂亮的塌鼻子男孩,骑一辆童车到处乱跑;眼见他玩游戏、看动画、跟胖姐姐吵架;眼见他若无其事地看母亲搬家、离婚、考学位;眼见他一个人旅行、找第一份工作,谈第一个女朋友,第一次别离……最后走入大学校门时已然胡子拉碴。母亲送梅入学后,失声痛哭。这位坚强的女人感叹自己糟糕的一生,决心开始新的生活。12年里,导演每年暑期都把孩子们及相关演员聚齐,拍摄一段。一年复一年,每个人物都有了岁月的留痕不会有假。12年“熬”制出来的作品,其味之醇,可想而知。

拍片岂止走心,走火入魔才是境界。20岁出头的学生妹俞飞鸿在飞机上读了须兰的小说《银杏银杏》,从此梦萦魂绕放不下了。后来她当了演员,在《牵手》中,以美丽优雅的“小三”角色令一众男人念念不忘。飞鸿耗时8年,自编、自导、自演了那小说脱胎而来的电影《爱有来生》:阿明深爱孤女阿九,却因两个家族的火并而生死别离。阿明死后成孤魂一缕,在一棵银杏树下苦苦等待已投胎转世的阿九50年。做鬼的阿明每天在树下与阿九对饮,前世记忆一一重现,而阿九的现世生活已有人陪伴。阿明倏忽来去,银杏树叶纷纷抖动坠落……俞飞鸿一遍遍为投资人讲故事,每回都把自己打动。她把住房都抵押了进去,拍这部电影是她的梦想,火坑也要跳。电影上映后票房不好,我看的那场也就十来个人。影片风格唯美,却始终未掀起预期的情感风暴。但我记住了它。电影走心,拍的人有爱。如果有件事让你不管不顾去做,甚至不自量力、不惜撞破南墙,那才叫真的梦想。成功与失败迟早会归于平静;但你毕竟沉迷过一回,疯魔过一回,心碎过一回,值了。

《读稿笔记》专用邮箱:dugaobiji@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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