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疯狂动物城》中的“野蛮”乌托邦

周娟

2016年3月4日上映的《疯狂动物城》引发了世界范围内的观影热潮，这部名为“Zootopia”的电影是迪士尼公司出品的动画片，正如许多动画片一样，这部电影通过动画人物和有趣情节为我们呈现了一个独特奇幻的动物乌托邦世界。片名中的“topia”取自“utopia”，意为“乌托邦”。乌托邦这个词首先出现在托马斯·摩尔的著作中[1]，这部著作描绘了一座没有私有制、人人平等的完美理想的小岛，虽然这个完美的世界在现实社会中无法实现，但后世的许多社会学家和学者仍然不断在虚幻和现实中构建“乌托邦”，罗伯特·欧文用自己的财产建立了理想社会的实验公社，他用自己在资产阶级社会中纺织厂凭借雇佣劳动所获得的资本积累来供养这个公社，所以在这个公社里，人和人之间没有等级差别、没有压迫和剥削[2]，但是结果可想而知，这一理想公社仅仅维持了两年，就因资金问题宣告失败。《疯狂动物城》中的理想乌托邦同样也为人们构建了一个“和谐”世界：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可以共同生活，即使是天敌也可以成为朋友；食肉动物保护整个城市，食草动物在这个世界里安居乐业；大型动物、小型动物都有自己的生活场所和工作；每种动物不必改变自己的天性却可以自由地在城市中生活；没有生物学的食物链，每只动物都凭借理智而不是动物本能生存、工作。但是就是这么一部充满理想和童趣的电影中却似现实社会的镜子，镜头的每一帧都映射着现实生活的“野蛮”。

一、《疯狂动物城》中的理想乌托邦

在这座动物城市中，以朱迪为代表，弱小的动物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拼搏实现自己的梦想，就像电影中城市的口号一样，每个人都能成为想象中的自己，即使是凭借小聪明生活的狐狸尼克也通过帮助兔子朱迪也能重新拾起自己童年的梦想，“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成功”这一美国梦式的预设让动物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和梦想，也让影片充满了正能量。这座动物乌托邦还实现了动物世界的“大同”，所有种类的动物没有差别、共同生活在同一城市中，这个城市有热带雨林、北极区、沙漠区，适宜各种动物和生物生存，地铁的门适合各种动物的体型大小，河马从水里出站时有吹风机，饮料商店也有专门的工具使长颈鹿享受同样的服务，不同动物的居住和工作环境也极其适合动物的体型和天性，恐怕连商店里出售的各式商品也有大中小等多种型号。

除了这些，在这座理想的城市中，每个动物都有他们独特的特点和发光点，狐狸尼克虽然狡猾但却聪明，也乐于帮助他人；警察局的前台豹子喜爱甜甜圈，是个追星族，对明星夏姿羊十分喜爱；牦牛是瑜伽馆的前台，崇尚自然主义，记忆力超群；大象喜欢做瑜伽，说话带有印度口音；树懒动作缓慢、性格可爱；就连电影中的大反派、监狱的守卫狼也有抑制不住自己嚎叫的可爱角色设定，更不用提绵羊市长在电影前半部分天然无害的面貌和善良的性格了，甚至连地下黑帮大老板也有着可爱和助人为乐的性格。每个种类的动物就是这样平等而又和谐地生活在这座环境多样性、文化多样性的城市中。

最有意思的情节就是影片中的两个主人公合作破案的过程。狐狸和兔子即使在乌托邦也仍是天敌，所以在兔子朱迪进城之前，兔子爸爸为她准备了防狐喷雾，即使朱迪已经是一名警察，她还是害怕狐狸，即使后来通过威胁让狐狸帮助她，她也没有放松对狐狸的警惕，但是我们看到电影中的两个主人公的相处十分有趣，狐狸带着兔子找寻线索，在查车牌号时甚至还故意给树懒讲笑话，在一旁笑看兔子无奈生气的样子，两人之间产生矛盾时，朱迪找到狐狸尼克道歉，尼克不仅特别宽容地原谅了她，还特别暖心地说笑让哭泣的朱迪破涕为笑，在合作破案的过程中，两人默契十足，两个人的“情侣”形象也俘获了大众少女心。尼克虽然在童年时受过伤害，但他仍然没有完全封闭自己，让从小就元气满满、充满勇气的朱迪走进他的内心，唤醒了他心中童年的梦想，这些就是影片的美好之处：城市是每个人平等和自由发展的包容型社会，在这个世界中，每个动物都能各得其所，可以拥有自己的梦想，可以成为自己梦想中的样子。

二、《疯狂动物城》中隐喻的“野蛮”世界

（一）城乡差异

这部电影的主角是兔子朱迪，她生活在远离城市的乡下，父母安居乐业，像世界上每个生活在农村的农民一样，踏实地种植着农作物。没有远大的理想和不切实际的幻想，安心于稳定生活，但是朱迪不一样，她从小就希望能成为一名警察，虽然被身边的同学、朋友嘲笑，包括她的父母都不相信一只女性的食草动物能像强壮凶猛的食肉动物一样成为警察，他们劝说朱迪踏实地生活在乡下，兔子朱迪却从未放弃自己的梦想。她长大后在警察学院接受高强度的训练，刚开始时不可避免地屡屡受挫，遇到许多困难，就连警察学院的马桶都是专为体积庞大的食肉动物设计的，但是强大的决心和勇气最终使兔子成为警察学院的优秀警察而被狮子市长派到动物城工作。她在去往动物城的火车上，看到了与乡村生活截然不同的城市景象，整个路程景色变幻，有专门为热带动物建造的热带雨林，为沙漠生存的动物建立的荒漠，也有适宜寒带动物生存的冰天雪地……不仅城市的风景不同，城市生活和工作也与乡下有天壤之别，城市中有摩天高楼，有精彩纷呈的娱乐设施，便捷的交通设施，还有琳琅满目的商店，最重要的差别是思想观念的不同，这座城市中能实现一切的不可能，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而乡下的人们却唯恐有动物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所以即使是在“乌托邦”中也存在着城市和乡村的差别，有差异就会引起歧视，在城市中生活的动物会常常称兔子朱迪乡下姑娘，这种城乡之间的差异和歧视也同样存在在现实社会，电影中乡下人口增长数值的快速变化也是导演对这种城乡差异的一种暗示。

（二）性别、种族歧视

朱迪是一只雌性食草动物，所以她拥有成为警察的梦想似乎不切实际，一方面是女性警察在社会中比较罕见，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她是食草科，自然不可能成为警察，这种偏见在这部影片中处处存在。绵羊副市长作为女性，即使身居高位也无法发挥手中的权力，只是做一些秘书工作，这不仅因为她是食草动物，也因为她是女性，近年来，女权话题逐渐成为社会热门话题，无论是在工作待遇和工作机会方面对女权的呼吁，还是在社会中对男性尊重女性的呼吁都逐年声势浩大，这种社会生活和工作中男女不平等的现象也被反映到了电影中。除此之外，这部电影还隐喻着现实社会中的种族偏见，世界上只有黄、白、黑三类人种，种族歧视仍未消失，何况是生活在同一城市中万千种类的动物，在这个城市中，人们不信任狐狸，狐狸凭借天性中的狡猾处处坑蒙拐骗，即使是在狐狸小时候，动物们仍然对其天性存有偏见；牛局认为小型动物在警察局中是不可能有所作为，所以把朱迪派到大街上作交通警察开罚单；警察局里的会议室、演讲台都是为大型动物准备的，小型动物十分不受重视；大型动物在城市中处于统治地位，小型动物在城市中投机倒把，小偷小摸；甚至是故事发展到中间部分时，整个食肉动物族群都被食草动物居民歧视……整个电影都是大与小的差别、食肉动物与食草动物的差异，充满了种族之间的偏见和歧视。

（三）政客骗局

我们需要考虑的是，在一个理想的乌托邦社会是否还需要国家机器这一概念？但是，在动物乌托邦中不仅存在政府，还存在监狱这些国家统治工具，狮子市长威严强壮，担负着整个城市的管理工作，在观众看来一切都十分正常，但是他们的存在恰恰证明了世界的不公平和公民的统治被统治地位，所以政客们为了得到选民的支持使尽手段：狮子市长建立自己的私人监狱把失去理智恢复野蛮本性的动物监禁其中，即使是被抓捕后也仍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公民安全着想，实际上是害怕自己的政治地位因为其统治期间的失误而受影响；绵羊市长同样也是这样，为了能够获得市长职位，不仅派人在城市中制造毒品、贩卖毒品，还主动让城市公民恢复野蛮本性，完全对公民的家庭和安全置之不理，甚至由此引发了公民之间的歧视和隔阂。所以在乌托邦中，政治仍然是社会的黑暗一角，为了权力，政客们仍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们的目的和出发点永远不是为了城市和公民，而是满足他们对权力的渴望，在人类社会和动物乌托邦中，政客之间的斗争和手段都不是以公民的安全和发展为底线的，甚至他们不惜以损害公民的安全和发展为代价。

（四）行政效率

官僚机构的相互推诿和办事效率低下始终是存在在现实社会中的普遍现象，电影《动物乌托邦》也用树懒的形象对这一现象进行了重现，可谓是最为引人发笑的电影桥段。在美国，人们到车管所办事情，通常要等至少两个小时，办事员们永远心不在焉，而树懒是一种低耗能动物，他吃得少动作也极慢，所以在电影中，车管所里的办事人员成了树懒，拍照、盖章、订钉子要花费好几倍的时间，就连说话也一字一字地慢慢说出，让办事的人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可谓是很好地隐喻了现实中类似他们的工作效率极低的政府工作人员，而在影片结尾，动作慢腾腾的树懒竟是飙车的司机，这种强烈的反差也让无数观众在笑声中有所感悟。

（五）社会黑暗面

本来应该是和谐完美的理想乌托邦，但是在这个城市中不仅存在种族差异，各种歧视和偏见，也还存在着许多见不得人的交易和黑暗。影片一开始，狐狸尼克和阔耳狐就乔装打扮骗取大象商店的冰淇淋，拿到巨大的冰淇淋后，又把冰淇淋融化，做成无数支小冰淇淋卖给老鼠，凭借小聪明和投机倒把来赚取非法之财；城市里还有卖盗版电影和偷窃行为；在地下的废地铁车厢里，公羊私自培育毒花，配制让动物恢复野蛮本性的毒品；还有模仿《教父》桥段的黑帮，高大残忍的北极熊是保镖，鼩鼱竟然是黑帮老大，他下垂的双颊，意大利口音，甚至是女儿的婚礼都是《教父》的翻版，在理想乌托邦中仍然存在着暴力和地下黑帮组织，这一组织力量强大，可以随时随地把人处决，所以动物城并不是单纯美好的乌托邦世界，即使这个城市中为不同种类的动物设置了符合他们生活的设施，也有很多服务实现了相对的平等，但因为对动物本性的偏见和动物种族之间造成的财富、实力、智力差别也仍然存在，社会底层的动物生活依然困苦，仍然存在着以强欺弱的暴力现象和违法行为。认同城市文明，为了城市生活放弃自己的本能和野蛮本性的动物被社会接纳，而那些仍有“野蛮”性格的动物在文明社会中只能被其他动物戴上铁罩，关押在监狱，被警察暴力消除。

结语

《疯狂动物城》这部电影构建了一个令人向往的动物乌托邦，但是这座表面和谐完美的城市却存在着许多野蛮因素，无论是城乡差异、种族歧视、性别歧视，还是社会中的腐败政治，黑帮、暴力、毒品等社会黑暗面都体现了这部电影对现实社会的映射和批判，所以“Zootopia”这一片名也具有反讽意味，动物世界不可能出现真正的乌托邦式理想世界，现实人类社会也同样不可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