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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吐蕃与泥婆罗关系研究述论

2016-12-16方天建

北方民族大学学报 2016年5期
关键词:和亲吐蕃尼泊尔

方天建

(西南民族大学西南民族研究院,四川成都610041)



唐代吐蕃与泥婆罗关系研究述论

方天建

(西南民族大学西南民族研究院,四川成都610041)

由于缺乏直接历史记录文献和第一手考古出土文物证据,历史上隐约可见又具有十分重要研究价值的唐代吐蕃与泥婆罗关系的研究,始终难以取得关键性的突破,大多停留在基于零星史料的设想建构阶段。不过,在国内外学者的辛勤探索下,已经大体梳理出了唐代吐蕃与泥婆罗关系的几条脉络。

唐代;吐蕃;泥婆罗

从地缘角度审视,作为与唐代吐蕃西南境接壤的泥婆罗(今尼泊尔加德满都谷地地区),客观上会和吐蕃发生互动关系;从文化传播的角度分析,作为中古世纪佛教文化兴盛地之一的泥婆罗,其应会与同样信奉佛教的吐蕃邻居发生互动关系;从交通连点的视角解析,作为可能连接唐朝—天竺通道上的两个近邻节点——吐蕃和泥婆罗,它们彼此间不可能不产生互动关系。而这三个视角,亦是构成当前国内外研究唐代吐蕃与泥婆罗关系的基本假设前提和突破口。不过,就当前学界对唐代吐蕃与泥婆罗关系进行的研究而言,多是在整合古代中国与尼泊尔关系发展史的探讨中,较为零散地论及;或是在探讨中国西藏与尼泊尔关系发展史时较为粗略地论及;抑或是在探讨唐代吐蕃与周边关系的过程中,单就三个基本假设中的某一个视角,进行简要的分析。而专门整合性地探讨唐代吐蕃与泥婆罗关系,即把唐代吐蕃与泥婆罗之间可能存在的政治上的和亲与附属关系、文化交流中的佛教互动关系,以及泥蕃通道上的外部因素助推关系等,专门整合起来进行有针对性的研究还较少,这为本研究提供了可以对前人研究进行述评,或是进行必要整合的可能。

一、地缘毗壤与人缘和亲互动下的唐代吐蕃与泥婆罗关系建构

整合唐代吐蕃与泥婆罗之间的人缘关系建构脉络,需从地缘近邻这一客观因素着眼。

(一)作为近邻的吐蕃与泥婆罗

(二)近邻关系中的吐蕃与泥婆罗人缘关系互动建构——和亲与臣属问题

汉文文献对于吐蕃与泥婆罗间的臣属互动关系有过零星记述。对于吐蕃与泥婆罗的和亲关系,汉文文献不曾提及,但藏文文献对于吐蕃与泥婆罗之间的和亲关系进行了传奇式的记载。

1.吐蕃与泥婆罗人缘关系互动建构中的和亲问题。对于松赞干布和泥婆罗赤尊公主的和亲,陈翰笙先生提到,吐蕃方面,“藏王松赞干普派大臣噶尔携带金币和‘嵌有朱砂宝珠之琉璃甲一袭’作为聘礼,赴泥婆罗面恳鸯输伐摩赐其公主为藏王后”;泥婆罗方面,白利古蒂公主乘一白骡,随西藏大臣噶尔和骑兵一百人入藏,尼泊尔臣民送她至芒域[4]。对于和亲的具体时间,目前学界还有争论。陈先生用较为概括的公元7世纪中叶来描述吐蕃与泥婆罗和亲;蒲文成先生考证认为,“约639年(己亥贞观十三年),松赞千布派禄东赞、吞米等迎娶尼泊尔尺尊公主”[5]。对此,季羡林先生等也认为,鸯输伐摩在位期间曾把女儿赤贞公主(Bhrkuti)嫁给了吐蕃王弃宗弄赞,并认为赤贞公主早于唐朝文成公主入藏(贞观十五年,公元641年)[1]。另外,就当前的研究现状而言,对于和亲事件中人缘建构的原因和影响进行的分析相对不足,有必要作简要的再认识。

其一,对于和亲原因的认识。《贤者喜宴——吐蕃史译注》对吐蕃与泥婆罗的和亲原因和和亲情况有所介绍[6](26,54~57)。据《西藏王统记》,“南方尼婆罗地,尚有秘密化身像”“往尼婆罗境,循其光向而为瞻望,见天竺尼婆罗间”,所以“复遣化身比丘前往迎请”,继而“循其所向西方而观之,见西方尼婆罗土,有王名提婆拉,公主名赤尊”,“若迎娶之,则世尊八岁之身像并一切大乘佛法,皆可输入吐蕃”[7](51)。《红史》载:“松赞干布由尼泊尔迎娶俄赛郭洽之女,忿怒度母化身之赤尊公主,在陪嫁物中有与释迦牟尼八岁身量相等的觉卧不动金刚像、弥勒法轮、自观旃檀度母像,并修建了拉萨幻显神殿(即大昭寺)。”[8](29)由此可见,宗教因素是吐蕃和泥婆罗进行和亲的主要原因。尼泊尔学者I.R.阿里亚尔等则认为,阿姆苏·瓦尔马(汉译“鸯输伐摩”)在位时,印度的戒日王和西藏的松赞干布正在扩张他们的领土,戒日王以其精明的政治才略保全了尼泊尔的主权,他把女儿布里库蒂嫁给了西藏的松赞干布[9](35~36)。对此,尼泊尔学者D.B.史斯特塔(D.B.Shrestha)和C.B.辛格(C.B.Singh)也认为:“戒日王和松赞干布的领土扩张,对于尼泊尔的独立性来说是危险的,但是鸯输伐摩通过其机智的外交平衡手段保住了尼泊尔主权的完整。因此,他通过联姻的方式把女儿嫁给了松赞干布。”[10](12~13)可见,在尼泊尔学者的眼中,吐蕃和泥婆罗和亲的原因是基于吐蕃的强大,乃至可以说是夹在印度和吐蕃两强之间的泥婆罗,为求生存而不得不做出的一种必然选择。

其二,关于唐代吐蕃与泥婆罗和亲对双方关系建构产生影响的认识。尼泊尔学者认为,“阿姆苏·瓦尔马把女儿嫁给伟大的西藏国王松赞干布,因而同那个国家建立了牢固的友好关系。这对于两国的政治、宗教、社会、艺术和文化都有巨大的影响”。李查维时期,“同印度、西藏和中国保持着关系”,尼泊尔的文化大为发展[9](48)。董莉英也认为,由于墀尊公主嫁给松赞干布,使得在吐蕃王朝的200多年间,双方一直保持着密切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关系[11]。可见,松赞干布与赤尊公主和亲事件,对吐蕃和泥婆罗人缘关系互动建构起到了重要的开拓性历史作用。

2.吐蕃与泥婆罗人缘关系互动建构中的臣属关系问题。对此,《旧唐书》提到“那陵提婆之父,为其叔父所篡,那陵提婆逃难于外,吐蕃因而纳焉,克复其位,遂羁属吐蕃”[2](5290)。《新唐书》基本承袭了《旧唐书》,“初,王那陵提婆之父为其叔所杀,提婆出奔,吐蕃纳之,遂臣吐蕃”[3](6214)。《旧唐书》还提到,武则天长安三年,因“时吐蕃南境属国泥婆罗门等皆叛”,所以吐蕃赞普器弩悉弄“自往讨之,卒于军中”,并导致吐蕃政局变乱,即“赞普诸子争立,久之,国人立器弩悉弄之子齐隶蹜赞为赞普”[2](5226)。《新唐书》记载得更为模糊:“而虏南属帐皆叛,赞普自讨,死于军。”[3](6080)又有文献记载,“及至兔年(公元703年)……赞普赴南诏,攻克之。及至龙年(公元704年)……冬,赞普牙帐赴蛮地,薨”[12](149)。而此处的“蛮地”,不知确切地名,正如《新唐书》的“虏南属帐”记载一样模糊。但就此记载可看出,吐蕃赞普赴南诏是“攻克之”,其是在“蛮地”“死于军”的,让人很自然联想到《旧唐书》记载之“南境属国泥婆罗门等皆叛”进而“卒于军”。也正因此,导致目前国内外学者对于吐蕃与泥婆罗关系中的臣属问题仍持不同看法。

I.R.阿里亚尔等认为,“现在有这样的推测:由于这次西藏在军事上的帮助,西藏在尼泊尔享有宗主权。这是不符合事实的,因为尼泊尔从来没有受过西藏的控制,两国之间是友好的”[9](38)。另外,对于汉文古籍中记载的吐蕃赞普南讨叛乱的南境属国一事,他们几乎持和《旧唐书》相似的观点,即“在贾亚·德瓦二世统治时期,西藏曾入侵尼泊尔并将尼泊尔打败。但后来在公元705年,西藏人又在尼泊尔手下遭到惨败,连西藏的国王都在两军对抗中被杀”[9](40)。

不过,就此议题,学者的看法有所不同。陈翰笙先生的研究只提到“那陵提婆逃亡至西藏,依仗松赞干普的武力杀了儒那而于643年克复王位”[4],没有提及臣属一事。黄生璋先生的研究也仅提到“那陵提婆系在643年为吐蕃所纳”,未提臣属一事[13]。季羡林先生等认为,“尼婆罗国:玄奘时尼婆罗臣属吐蕃”[1](613)。松阴生先生通过对数本国外学者的著作进行解读后认为,《旧唐书·泥婆罗传》对那陵提婆逃难吐蕃,为吐蕃所纳,并羁属吐蕃的记载是很明确的[14]。蒲文成先生的表达更为明确,“西洱诸蛮群起反抗,南部尼婆罗也不服控制”,在此背景下,公元703年,都松芒波杰亲征六诏,第二年卒于军中,并在704年发生了“废尼婆罗王”的事件[15]。

路桥施工技术与其质量控制是非常重要的,为减少公路桥梁维修成本打下坚实而有力的基础,对于行人的安全提供了重要保障,减少了桥梁断裂和路面崩塌这样的小概率危险性事件的发生,社会对于桥梁质量的高度认可,还可以增加其施工企业在这一行业的名气与信誉度[1]。

此外,董莉英的研究支持泥婆罗臣属于吐蕃的观点,即吐蕃帮助那陵提婆恢复王位后,“泥婆罗羁属于吐蕃”[11]。杨铭教授在其著作中也明确支持臣属的观点,即“使之称臣纳贡”[16](48)。还有研究从对吐蕃的地域范围认知上,间接支持泥婆罗臣属于吐蕃的观点,即“在赤松德赞赞普统治时期(755~797年),吐蕃疆域包括青藏高原,甘肃、新疆的大部分,四川、云南的一部分,还有尼泊尔、印度、缅甸的一部分,成为当时中亚的大国、强国”[17](118)。李中和博士的最新研究则支持尼泊尔学者的观点,即“尼泊尔似乎没有成为吐蕃的属国”,但其也不得不承认,吐蕃和泥婆罗之间是发生过战争的,且“吐蕃赞普被杀”[18]。

综上可见,在吐蕃和泥婆罗关系发展过程中,不管是否存在泥婆罗曾经臣属于吐蕃这一事件,但吐蕃曾接纳泥婆罗逃难王子并帮助其恢复王位这一历史事件,是得到目前国内外学者普遍认可的事实。而围绕臣属问题展开的吐蕃与泥婆罗间的战和问题,也得到了尼泊尔学者和国内大多学者较为统一的认识,即吐蕃与泥婆罗之间曾发生过战争。总之,作为近邻的吐蕃与泥婆罗,他们在互动关系建构的过程中,泥婆罗王子那陵提婆因为国内政局动荡而避难吐蕃,进而在吐蕃的帮助下恢复其对泥婆罗的统治地位,这是吐蕃和泥婆罗关系建构过程中的重要环节。而在后来的关系建构中,双方发生了战争,从侧面印证了吐蕃与泥婆罗关系互动的频繁。

二、地缘文化交流互动下的唐代吐蕃与泥婆罗关系建构

在松赞干布与赤尊公主的和亲关系互动中,宗教因素被藏文文献当作重要原因加以提及和论述。也因为吐蕃与泥婆罗和亲关系的建构,反过来推动了彼此间地缘文化的传播与交流。

(一)佛教传播与双方地缘文化关系的建构

对于泥婆罗佛教盛行情况,《大唐西域记校注》言及“伽蓝、天祠,接堵连隅。僧徒二千余人,大小二乘,兼功综习”[1](612),其还对泥婆罗王室信奉佛教一事加以强调,“王刹帝利栗呫婆种也,志学清高,纯信佛法”[1](613)。可见,当时泥婆罗的佛教信仰是非常兴盛的。就吐蕃的佛教信仰情况而言,虽然汉文文献就文成公主入藏带去了佛教文化进行了较多着笔,但其他记录较少。不过,《新唐书·吐蕃上》中载“其俗,重鬼右巫,事羱羝为大神。喜浮屠法,习咒诅,国之政事,必以桑门参巨决”[3](6072)。可见,佛教仪轨在吐蕃社会中仍然可循。不过,对于吐蕃与泥婆罗间的佛教文化桥接关系,目前仍有两种看法。

其一,吐蕃与泥婆罗和亲,使得泥婆罗佛教传到了吐蕃。对此,藏文文献的记载尤为明确,国内外学者的研究中也大多同意该看法。陈翰笙先生认为,在公元6世纪末,“藏人就供奉从尼泊尔输入的佛像,并建立绕萨神殿,即今拉萨市内所称大昭神殿”。公元7世纪中叶,“藏王松赞干普先后娶尼泊尔公主白利古蒂和唐文成公主,佛教大乘派教义随着她们而传入西藏”。不过,其时吐蕃信佛的人还很少。直到公元8世纪后半期,“藏王弃隶缩赞和藏中其他封建统治者由原有的苯教(亦称颇母教)改信佛教”[4]。D.B.史斯特塔等认为,“白利古蒂公主通过她的良好影响力将佛教传到了西藏。由于她的努力,使得佛教得以在西藏落地生根”[10](13)。王辅仁和索文清两位先生的研究认为,赤尊公主入藏,“标志着佛教分别从祖国内地和印度、尼泊尔一带传入吐蕃地区”[19](22)。尼泊尔学者拉姆什·K.德杭格尔(Ramesh K.Dhungel)也认同吐蕃松赞干布和泥婆罗赤尊公主的和亲使得泥婆罗佛教传到了吐蕃的看法[20]。

其二,泥婆罗信奉的密宗佛教由吐蕃传入。此看法由尼泊尔学者I.R.阿里亚尔等人提出。他们在讨论李查维王朝的宗教状况时,并未提到吐蕃和泥婆罗和亲使得泥婆罗佛教传入吐蕃这一史实,而是强调了该时期泥婆罗由于信奉印度教而排斥佛教,进而使得大量泥婆罗佛教徒逃往吐蕃。由此他们认为,当时“佛教密宗在西藏很流行。由于这个原因,佛教密宗在尼泊尔也开始盛行起来,这就是佛教在尼泊尔的开端”[9](49)。D.B.史斯特塔等人也认为,那些逃到西藏的尼泊尔佛教徒,由于受到西藏密宗佛教的影响,他们返回尼泊尔后,使得密宗佛教同样在李查维王朝兴旺发展[10](15)。可见,佛教互动亦是该时期吐蕃与泥婆罗关系发展中的重要内容。

(二)唐代吐蕃与泥婆罗关系中的器物文化交流互动

对于唐代吐蕃与泥婆罗间的器物文化交流互动,虽然在文献中鲜有直接的记载,但也能从间接的记录中找到相关的痕迹。《大唐西域记校注》描述泥婆罗人时曾提到一条,“人性刚犷,信义轻薄。无学艺,有工巧”[1](612)。其中,“有工巧”的记载,为泥婆罗人的工艺技术留下了记录。而泥婆罗工艺在吐蕃与泥婆罗关系建构中起到了民间辅助作用,藏文文献中也有提及。《西藏王统记》载:“又王欲为安奉本尊,于吴祥多修建柏麦扎西格培寺。遂由李域招请善巧工艺匠师,由尼泊尔招请甚多之塑匠石匠等,修建九层佛典。”[7](136)

陈翰笙先生认为,公元8世纪的吐蕃手工业已有相当发展,而这是在泥婆罗人和汉族的影响下取得的。其中泥婆罗人的影响表现为泥婆罗尼瓦尔人的手工艺对吐蕃手工艺的影响。因为,当时吐蕃赐赠给南诏的器物,如“金冠、锦袍、金帐、金宝带、安扛伞鞍、银兽、珠毯、牛鞍等,都出于尼瓦尔人的手艺”[4]。又,当时泥婆罗的绘画、雕刻和建筑等文化均不同程度地影响到了吐蕃。而在西藏到处可见的“用青铜或赤铜铸制的、细腰长肢的大小佛像,具有特种风格,不是从加德满都谷地运来就是居留西藏的尼瓦尔人所造的”[4]。所以,古代吐蕃和泥婆罗间的文化交流,“当以公元7世纪至8世纪时代为最繁盛”[4]。另外,对于唐代吐蕃与泥婆罗间的民间关系建构,有学者认为,双方除了保持着密切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关系,以及泥婆罗的先进文化,如“绘画、雕塑、建筑等,对吐蕃文化和宗教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外,该时期吐蕃与泥婆罗在经济上的天然互补性,也是双方建立互动关系的重要参考因素[11]。

总而言之,虽然古籍文献对于唐代吐蕃与泥婆罗间的民间互动关系记载有限,但这种民间的互动与交流终究没有因为缺少记录而被遗忘,它们通过零星的器物“活化石”,经受住了时间的风蚀与考验,最终成为见证那段历史的重要文物。

三、外部因素桥接形成的唐代吐蕃与泥婆罗关系建构

唐代吐蕃与泥婆罗关系的建构,除了直接互动建立起来的政治、经济、文化与民间关系外,还有因外部驱动而使双方互动关系得以进一步彰显的桥接因素,具体表现为泥蕃国际通道的贯通。吐蕃作为连接唐朝的节点,泥婆罗作为连接天竺和吐蕃的节点,将四个节点贯穿起来即为泥蕃通道。此条通道,既有文献的间接记载,也有考古证明。《旧唐书·泥婆罗》提到,“贞观中,卫尉丞李义表往使天竺,途经其国,那陵提婆见之大喜”,其后,“王玄策为天竺所掠,泥婆罗发骑与吐蕃共破天竺有功”[2](5290)。具体借兵情形为,“玄策乃挺身宵遁,走至吐蕃,发精锐一千二百人,并泥婆罗国七千余骑,以从玄策”[2](5308)。正是由于唐使李义表和王玄策在泥婆罗的活动,特别是王玄策借兵于泥婆罗和吐蕃,平定天竺的历史事件,将那个时段本来不直接互动的四个节点——天竺、泥婆罗、吐蕃和唐朝贯通了起来。由此,亦引起了后来学者对泥蕃国际通道的关注和研究,进而从交通的层面,再次对唐代吐蕃与泥婆罗间的互动关系进行了深入剖析。

一方面是对于天竺、泥婆罗和吐蕃节点的互动关系考察。对此,有学者认为,鸯输伐摩在公元630年执政后,“重商轻农,促进对外贸易,恢复金币的价值,铸造新的银圆和铜圆,并竭力设法供应吐蕃、泥婆罗间和天竺、吐蕃间运输上必需的人力”[4]。而到其逝世前的公元639年,“由班尼巴至固帝山口的商路开放了”,“从此我国西藏地方与尼泊尔和印度的贸易就有大踏步的发展”[4]。另一方面是对于泥婆罗、吐蕃和唐朝三个节点的互动关系考察。吐蕃—泥婆罗道桥接的四个节点,即天竺、泥婆罗、吐蕃和唐朝。只有双向节点的桥接均贯通,才能实现唐代李义表和王玄策过道吐蕃—泥婆罗境内的论证,进而王玄策借兵吐蕃和泥婆罗,间接促进吐蕃和泥婆罗军队在平定天竺中得以互动成为可能。对此,黄生璋先生认为,吐蕃—泥婆罗道,即从西藏拉萨越喜马拉雅山入加德满都谷地经泥婆罗首都而入印度的通道。其中吐蕃和泥婆罗的联姻对于该条国际通道的贯通起到了重要作用[13]。D.B.史斯特塔等人认为,由于吐蕃和泥婆罗、吐蕃和唐朝的和亲事件,打通了从中国途经吐蕃—泥婆罗到达印度的线路,使得这几个国家和地区间的商贸和文化交流得到了加强[10](13)。霍巍先生从碑铭考古的视角认为,吐蕃和泥婆罗之间,“早已存在着吉隆道这一传统、便捷的交通路线”,吐蕃和泥婆罗交通的贯通始于松赞干布时期,其中尤以“松赞干部迎请泥婆罗公主赤尊进藏”为标志[21]。

综上可知,吐蕃—泥婆罗道的贯通,亦是直接和间接促进吐蕃和泥婆罗间开展互动关系的必要前提,吐蕃和泥婆罗间密切关系的建构,反过来又促进了通道的畅通,并使之国际化,使得唐使李义表、王玄策等过道吐蕃和泥婆罗成为可能,才有了王玄策借兵于吐蕃和泥婆罗,间接促进吐蕃和泥婆罗军队互动的历史事件。

四、结 语

唐代吐蕃与泥婆罗的关系,系中国与尼泊尔关系发展史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奠定了今天中国和尼泊尔开展良好互动关系的历史基础。然而,由于历史文献记载的有限和考古出土文物的相对缺乏,唐代吐蕃与泥婆罗关系的研究始终显得零碎和不成系统。在此前提下,本研究通过对相关古籍文献零星记载的再解读,进而结合当前国内外学者对该议题的研究成果,进行了综述和整合性的研究脉络建构。在解读、综述与整合的建构中,就唐代吐蕃与泥婆罗间存在的几大关系脉络进行了系统梳理和整合,即和亲与臣属问题建构起来的双边互动关系、宗教传播与民间交流建构起来的地缘文化互动关系、泥蕃国际通道桥接建构起来的互动关系。

通过将唐代吐蕃与泥婆罗关系建构过程的三大主题,进行化零散为系统的整合后,笔者认为,唐代吐蕃与泥婆罗间的关系互动,虽然史籍文献记载匮乏,考古出土文物有限,但就现有的零星材料而言,它们已经可以较为系统地再现唐代吐蕃与泥婆罗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民间交流,乃至交通层面的互动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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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延睿】

Relationship of Tubo and Nepal in the Tang Dynasty

FANG Tian-jian

(Institute of Southwest Ethnic Studies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Nationalities,Chengdu 610041,China)

Due to direct history literature and a relative first-hand unearthed cultural relics archaeological evidence is lack of, which makes the faintly visible in history, and has the research value of the relationship of Tubo and Nepal, is always difficult to obtain the key breakthrough, mostly stay in construction based on the idea of sporadic historical stage. However, under the hard exploration of scholars both at home and abroad, has been largely tease a few lines between the relationship of Tubo and Nepal. So, this study on the current existing in the integration of research and analysis, makes every effort to make it become more clearly, and help to people to realize the relationship of Tubo and Nepal.

Tang Dynasty;Tubo Regime;Nepal

2016-06-1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招标项目“滇藏缅印交角地区交流互动发展史研究”(15ZDB122);西南民族大学研究生学位点学科建设项目“民族学一级学科博士点建设项目”(2016-XWD-B0304)

方天建(1988-),男,云南富宁人,西南民族大学西南民族研究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民族关系史研究。

K242

A

1674-6627(2016)05-01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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