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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城步长安营西南官话方言岛研究

2016-12-15唐周凝李素琼

文化学刊 2016年9期
关键词:城步官话长安

唐周凝 李素琼

(湘潭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5)



【语言与文化】

湖南城步长安营西南官话方言岛研究

唐周凝 李素琼

(湘潭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5)

方言岛作为方言中的独特语言现象,其研究对观察特定语言环境下的语言接触和语言演变意义尤为重要。湖南城步长安营虽属湘语区,当地人却不说湘语,而是一个西南官话方言岛,该方言岛的形成是历史移民和柯因内化共同作用的结果。在与强势语言的接触下,该方言岛语言存在向当地方言和普通话靠拢的趋势,但由于人们对长安营话的认同程度依然较高,因此该方言岛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仍会持续存在。

西南官话;方言岛;柯因内化;方言接触

近年来,城镇化进程加速掀起了大规模的移民浪潮,移民带来的一系列相关变化和问题也吸引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人口的迁移,自然也意味着语言的流动。语言的迁徙和流动大大增加了语言接触的深度,对各种方言造成的影响也日益突显。作为一种特殊的语言现象,方言岛具有特殊的研究价值,不仅能作为观察语言接触和语言演变的理想窗口,又能对地方文化史研究进行资料补充。

一、相关研究

随着人口的流动,在语言接触和移民运动的催化下,语言在时空中时刻发生着变化,方言接触和新方言形成成为社会语言学研究的重点。柯因内化是方言接触的特例,是一个因语言接触而导致的比较迅速、有时剧烈的变化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一种语言的可相互通话的几个变体在一定的环境下,经讲话人的接触,产生该语言的新变体。[1]该新变体则被称为“柯因内语”[2]。古代的杭州话、现代的台湾国语、新加坡的华语和中国大陆各地的地方普通话都可以说是柯因内语。[3]该理论也可用于解释区域性共同语如方言岛语言形成的内在机制。[4]

关于汉语方言岛的研究,最早可回溯至20世纪40年代,并于八九十年代得以展开和进一步深入。已有的研究主要从宏观微观两方面分别展开,宏观方面主要概述方言岛的形成、分类和发展趋势等,代表人物如庄初升、曹志耘、吴伟军;微观方面则集中于方言岛的个案研究。其中官话方言岛的研究成果比较丰富,该类方言岛的形成一般与军事移民密切相关,梁玉璋、张树峥、黄晓东等都对这类“军话”方言岛进行了详尽调查与研究。同时,方言岛的研究与移民迁徙的地理分布和历史层次、历史行政地理沿革、权威土语的影响、语言接触等进行了结合。[5]方言的宏观微观演化及变异也从社会历史文化角度受到了解释。[6]

二、长安营方言岛现象及其成因

语言的差异是语言研究的重点之一,方言岛现象则是语言在空间上的分歧最直观的体现。

(一)长安营方言岛现象

湘语是湖南省最具代表性的方言,但湖南境内方言比较丰富,语言情况也较为复杂,除湘语之外还零星分布着西南官话、赣语、客语等其他汉语方言,形成了地理上相对隔绝的方言岛,长安营方言岛就是其中之一。

1.长安营民族和语言

城步苗族自治县位于湖南省西南部,属湘语区娄邵片,境内的汉语方言比较复杂,其中最具代表性、特点最明显的是儒林话,也是城步县各民族的共同交际语。

长安营乡是城步苗族自治县辖管的10个乡镇之一,位于县境西南边陲,是一个典型的多民族杂居村,少数民族人口占总人口的81.3%,其中苗族和侗族人口最多,但苗语和侗语在当地的使用并不频繁,城步各民族的共同交际语儒林话在当地也并不通行。当地的通行语言是长安营话,又叫长安话,人们将其形容为“一种北方话与苗、侗、瑶语相混合而类似普通话的语言”。其语音语调与普通话听上去十分相似,当地人便称其为“长安营普通话”“京话”或“军话”。

2.长安营话声韵调

从方言地理区域划分角度来说,长安营属湘语区娄邵片,但长安营话的声、韵、调却与湘语存在较大差异。当地地方志记载,长安营话属西南官话(湘广派西南官话)[7],且这种语言变体与西南官话桂柳片区的方言十分接近。[8]鲍厚星曾特地到长安营调查记录当地有代表性的口音,将其认定为西南官话的一种,属西南官话岑江片。[9]长安营话的声韵调及例字分别见表1、2、3。

表1 长安营话声母及例字

表2 长安营话韵母及例字

表3 长安营话声调及例字

长安营话大致符合西南官话的特征,虽然其与普通话声母、韵母个数较为接近,且调类一致,但调值存在较大差异。长安营是一个位于湘语区的西南官话方言岛。

(二)长安营方言岛形成原因

1.移民与方言岛的形成

历史上的移民运动是形成方言岛的直接原因,可分为军事移民、政治移民和经济移民。[10]大多数的方言岛由“填水成岛”的方式形成,即“移民携带自己的方言到达新住地,在当地其他方言或语言的包围之中形成方言岛”[11]。长安营方言岛是典型的由政府移民原因形成的方言岛,驻守移民是其具体成因。

长安营乡位于两省(湘、桂)三市(桂林、怀化、邵阳)四县(龙胜、通道、绥宁、城步)交界之处,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清乾隆五年(1740),清廷镇压了杨清保、粟贤宇领导的苗民起义。乾隆八年(1743),筑长安营城,意为长治久安,村名源此。此后,清廷多次派遣贬谪官员至此,史载最多驻兵达8000多人。直至清宣统二年(1910),长安营才被裁撤。被派遣至此的驻守军人及其家眷在当地形成了孤岛型的小社会,方言岛也随之形成。[12]

2.柯因内化:方言接触形成共同语

方言接触是语言变化最主要的外部原因之一。外部原因,即社会因素,如移民通常会引起语言的变化。[13]“移民型柯因内语”是在一个新聚居地形成的新方言,它取代了原始移民的原有方言,成为该新社区的本地话。[14]另外,在柯因内化的过程中,言语适应起到了重要作用。言语适应即说话者改变或掩饰自己的身份以期更被受话人接受的一种努力。[15]在柯因内化的过程中,第一代移民在接触其他说话者时存在对自身语言进行调整的行为,这种适应行为是言语适应的一种。[16]

乾隆八年,清廷筑长安营城,并派遣了大批来自不同地区的文武官员和士兵驻扎于此,涵盖北京、湖北、四川、贵州及广西等地。建城之初,来自不同地区的人们在交流时说各自的方言。随着不同的语言互相接触影响和言语适应的驱动,乡内逐渐形成一种北方话与苗、侗、瑶语相混合而类似普通话的语言,也就是长安营话。经过几代人的使用,引发了更多的言语适应行为,语言经过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变异逐渐稳定下来,长安营话作为区域共同语的地位也被确定下来。长安营话的形成是方言接触的产物,具体来说是一种柯因内化的过程,长安营话是一种柯因内语。

三、长安营方言岛语言接触下的演变趋势

在方言岛濒临淹没的大环境下,长安营方言岛仍然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这与其特殊的语言环境密切相关。

(一)经济交通文化因素影响

长安营位于县境西南角,距县城76公里,海拔近1300米。因为该地地势高峻,地形复杂,且交通不便,当地居民与外界的接触并不频繁,长安营更像一个相对独立和封闭的“世外桃源”,因此,长安营话虽为弱势方言,却因其与强势语言接触强度小,受其影响也较小,易于独立生存与发展,自然有较长的生命周期。

经济发展的快慢,决定了一个地区内部及其与外部交往的程度。文化教育水平的高低,也影响着一个地区的人接触和学习外地语言文化的能力。[17]近年来,由于经济发展,交通状况的改善,该方言岛与外界的接触也日趋频繁。当地政府也采取了一系列积极举措促进当地旅游业、生态农业的发展。随着该方言岛与外界的接触不断加强,其相对独立的真空状态也逐渐被打破,极大促进了该方言岛内部各方言之间,以及本地方言与外地方言和共同语之间的接触,该方言岛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

(二)强势方言的影响及语言态度的转变

方言岛的存留很大程度取决于该地区内各地方言之间的异同程度。内部一致性高,各地方言之间交流便利,易于互相影响和趋同,形成更统一、更强大的方言。相反,内部分歧大,中心城市的方言很难制约和同化本地区内的方言,各地方言相对独立,各种小方言得以在一个比较宽松的环境里自由地生存发展。[18]长安营是一个苗族和侗族聚居的地区,除长安营话外,苗语、侗语及儒林话在当地都有使用,且当地居民大多掌握多种语言变体。由于这几种语言都各自有其使用地位,因此能在兼容的环境下共同发展。

随着语言接触深度的加强,岛外强势语言(普通话和儒林话)对当地影响越来越大,方言岛面临着更大的生存压力。由于学习、工作和交际等原因,因此人们不可避免地更多使用当地通用语儒林话和普通话,尽管普通话在不同场合、针对不同交际对象和话题的使用十分有限,但人们对其认同程度最高,行为倾向也最明显。[19]此外,当地年轻一代的语言使用情况也正在发生转变。为了寻求更多的发展和机遇,年轻人更多地外出学习和工作,出于对普通话和儒林话的认同,以及经济等利益的驱动,转用普通话和儒林话的现象较为普遍。

总之,在不断加深的语言接触背景下,长安营方言岛的真空状态已逐渐被打破。长安营话作为一种弱势方言,在强势方言的包围和影响下,不可避免地产生变异与变化,但由于长安营话依然是岛内的强势方言,且当地人对长安营话还保留着较高程度的认同,因此该方言岛在较长一段时间不会被淹没。

[1][13][14][16]Kerswill, P. E. Koineization and Accommodation[M].Oxford:Blackwell,2002.669.669.671.672.

[2]Siegel, J. Koines and Koineization[J].In Language in Society,1985,4(3):357-378.

[3]游汝杰.语言接触与新语言的诞生[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1):88-95.

[4]孙德平.柯因内化:江汉油田话的形成[J].语言研究,2012,(4):110-116.

[5]游汝杰.汉语方言学导论[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2.85-111.

[6]李如龙.汉语方言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155-169.

[7][12]城步苗族自治县人民政府.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地名志[Z].1985.559.175.

[8][19]王远新.湖南省城步县长安营乡长安营村语言使用、语言态度调查[J].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1):105-113.

[9]鲍厚星.湖南城步(儒林)方言音系[J].方言,1993,(1):31-41.

[10]庄初升.试论汉语方言岛[J].学术研究,1996,(3):66-69.

[11][17][18]曹志耘.论方言岛的形成和消亡——以安徽吴语区为例[J].语言研究,2005,(4):28-35.

[15]刘正光.言语适应理论研究述评[J].语言文字应用,2001,(2):57-64.

【责任编辑:周 丹】

2016-07-10

本文系湖南省教育厅重点课题“语言变异、变化研究与英汉语言文化交流中批判性思维的养成”(项目编号:13A099)的研究成果。

唐周凝(1992-),女,湖南邵阳人,主要从事社会语言学研究。

H172.3

A

1673-7725(2016)09-016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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