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操作性”没那么重要
2016-12-14李镇西
李镇西
“可操作性”没那么重要
李镇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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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师,您好,我是一乡村中学的班主任,我看了您很多管理班级的方法,也把您的方法用在我们班的孩子身上,可是总有两个孩子和我对着干。我真不知道怎么办。”这是一位老师在网上给我的留言。每天这样的留言有很多,每条留言都是一份厚重的信任。但每当看到这样的留言,我也是“真不知道怎么办”。
在外面给老师们作报告,结束后一些老师往往对我说:“您讲得很实在,特别有可操作性,拿来就可以用。”我当然感谢老师们对我的认可,但其实我心里明白,我讲的并不一定有“可操作性”,只是我讲了许多案例和故事,比较具体而已。
为什么有些老师那么喜欢“可操作性”?表面上看,是因为老师们很注重实践,注重方法,注重技巧,但实际上是对理论的忽略和轻视。他们不喜欢听理论,不喜欢听学院派专家的报告,认为“空对空”,认为“从理论到理论”。固然,脱离实际的理论谁都不喜欢,但科学的理论对实践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比如,教育的方向与目标,教育的价值与理念,教育的特点与原则……这些都是体现在我们的每一个教育行为中,没有了这些,任何一个教育行为便失去了意义。“教育是人的灵魂的教育,而非理性知识和认识的堆积……谁要是把自己单纯地局限于学习和认识之上,即便他的学习能力非常强,那他的灵魂也是匮乏和不健全的。”雅思贝尔斯这段关于教育的话是很抽象,但它让我们明确了我们的教育究竟要把孩子引向何方。这些“形而上”的教育论述,毫无“可操作性”可言,但它们是教育的灵魂。
何况,即使从“可操作性”的角度看,我以及任何一位老师的做法和经验,都不可能“放之四海而皆准”。近年来,我们谈教育的个性谈得够多的了,可是一到具体的做法,我们却忘记了教育的个性,而企图将别人的做法“拿来就用”。想想,每个地区的文化环境不一样,每个学校的校情不一样,每个班的特点不一样,每个孩子的个性不一样,每个老师的性格特征、知识结构、兴趣爱好、行为习惯等都不一样,怎么可能在具体的教育行为和教学方式的“操作”上都一样呢?从上世纪80年代起,全国教师都在学魏书生,可到现在为止,中国并未因此而出现千千万万个魏书生,而依然也只有一个魏书生。记得多年前,魏书生老师在北师大作报告时,谈到任何一件事都有一百种做法,举到他刚刚上的语文课:“同样一堂课,我有我的上法,李镇西有李镇西的上法,上出个性来就是最好的课。”
我三十多年的教育经历告诉我,真正有效的教育具有不可复制性。不但不可复制别人,也不可复制自己。无论我转化过多么顽劣的学生,其经验完全不可能重复在我以后遇到的新的“后进生”身上。每一个顽童都是唯一的,教育理念可以相通,但具体的技巧方法永远是一次性的。同样,无论我带过多么成功的班级,面对又一届新生,我不可能把上届的做法原封不动套用过来,因为一切都是和昨天不一样——不光是学生变了,我的人生阅历更加丰富了,我对教育的理解也更加深刻了,我和学生所面临的时代也不同了。因此一切都应该是新的,我的教育方法也只能与“人”、与“时”俱进。
在《给青年校长的谈话》中,苏霍姆林斯基有几句话说得非常精辟:“某一教育真理,用在这种情况下是正确的,而用在另一种情况下就可能不起作用,用在第三种情况下甚至会是荒谬的。”可是,这样的“荒谬”至今还在不少老师那里绵绵不绝地重复着,这与其说是教育的悲哀,不如说是教育者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