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性需要一场“情欲解放”运动
2016-12-14
中国女性需要一场“情欲解放”运动
性和情欲本应是愉悦的来源,然而在父权的文化中,性压抑和性别不平等连手压抑女性,让她们变得脆弱、恐惧、被动。于是,台湾女性主义“情欲解放”运动旗手何春蕤高呼:中国女性需要一场“情欲解放”运动!
何春蕤
性骚扰与性高潮
前不久,某报业集团一名记者诱奸女实习生的消息曾引发舆论热议。而近日,接连又有几则关于性侵的报道。网传福建省宁德市寿宁县斜滩中心小学50多岁的教师陈某某多次性侵一名六年级13周岁女生,并致对方怀孕36周;4年被性侵43000次,一名12岁女孩被男友骗去卖淫;在江西省有一个继父,竟然对三个未成年的女儿进行了长达五年的性侵害……
然而每次面对性侵或性骚扰,绝大多数为女性都显得无助与无奈。
台湾女性主义“情欲解放”运动旗手何春蕤曾带头进行反性骚扰的游行,她还喊出:“我要性高潮,不要性骚扰,你再性骚扰,我就动剪刀”。她解释道,为了突显女人的情欲人权,为了要求一个能让女人放轻松营造高潮的情欲文化,才提出这个有主动积极面、也有愤慨打击面的口号。
何春蕤说:“性骚扰本身就是一种贫瘠的情欲文化。男人只想偷袭,只想占便宜,只想摸带跑,而拿不出什么真正的情欲本事来和女人平等的享受情欲,这不是贫瘠是什么?”
注意一下周遭的文化就会发现,这几年来日常生活中的性是愈来愈上台面了。不但一些地摊上的色情录影带在销售,各种性书、情趣商品、性活动的休闲空间、性演讲、性专家、性电视节目更是充斥我们的生活。
可是在这种大量浮现的性商品文化中,人们的情欲品质是否得到了提升呢?何春蕤指出至少对女人而言,情欲品质还是一样的低落,因为女人的主体意愿并未得到尊重,连夫妻间的强暴也很难真正得到法律的保护。女人对情欲的探索和享受也还是没有得到鼓励,反而遭打压。性论述、性学专家的说法也并未增加情欲的享受,相反的,他们致力于巩固性的恐怖(会得病)和性的责任(不要轻易尝试),这些说法不但没有为女人开出更大的情欲空间,也没有为女人创造情欲经验和操练的机会。
性文化商品提供了情欲的刺激,这基本上只是使男人的情欲空间加大;女人的情欲和期望还是被“交换”所渗透。女人在情欲波动中不断地踌躇不前:我要不要给他?他会不会只是玩弄我?他会不会娶我?要不就是恐惧:他会不会粗暴地对待我?万一他不爱怜我又怎么办?
性和情欲应该是愉悦的来源,是可以对一个人的自信和成长有助力的经验,但是,在父权的文化中,性和情欲被交换、征服等充满猜疑和怨恨的情绪所渗透,被羞耻和罪恶所着色,反而成了不可做、或者做了也不可说的一件事情。
因此,何春蕤提出我们应该推动女性的性解放运动,提升情欲品质,改变人们的情欲文化。例如在性骚扰、性侵等事件中,女性不仅不应消极躲避,更要积极扭转柔弱的形象,争取自己的活动空间。
消极逃避背后的无力与无奈
那么,是什么原因塑造了消极逃避的女性,又该如何扭转呢?以性骚扰、性侵为例,隐忍哭诉、息事宁人、保护名节,一直都是社会调教女性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所采取的回应态度,这也是教导女性“守本分”、“做好女人”的过程,直到现在,很多当代父母的家教传统里都还看得到这个历史的痕迹。
可是世界会变,对人的期待和要求也会变。随着社会的生产模式和结构变化,女性(因为教育、就业、消费、社会参与等等活动)行走公共领域的时间越来越多,专业的工作职位也要求她锻炼起独当一面、果决判断的能力,因此,女性的处事态度和能力现在倾向于不再自我设限于旧的好女人模式。
可是即使到现在,在感情和身体的事情上,女性不但不被鼓励多经历、多练习,还被警告不要轻易入局,保持距离不要接触,再加上目前女权主义的氛围倾向于强烈的防范性,这都会形成女性对身体的接近有着两极化的反应,要不就更加退缩害怕,要不就是剑拔弩张。
如果从整个不平等的社会结构中来看,女性的消极逃避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首先,在中国当前的文化环境中,女性获得性知识的途径、空间非常有限,鼓励女性实践性、探索性的文化力量还很微弱。大部分女性一旦遇到性骚扰,常常会陷入慌张、无助:自己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去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倾诉,也没有办法处理。更吊诡的情况是,在目前鼓吹性自由、性解放的流行话语里,这些女性的反应还会被认识是“保守的”和“小题大做”。
其次,在目前中国的法律实践中,性暴力一旦发生,受害者没有足够的法律或行政途径去申诉,去获得保护或赔偿。曾经因为反性骚扰行动而被刑事拘留的女权主义者郑楚然曾经表示,在看守所有预审民警声称,他们拘留的强奸犯,大部分都是被“那些女人”冤枉的。
遭遇更普遍的职场性骚扰的当事人,也同样难以找到法律途径去申诉。一名中年女工日以继夜地受到来自同厂男性的短信性骚扰,她一年报警7次想要停止这种精神压迫,但是警方除了“换号码”这一建议之外,无法为她提供任何别的建议或帮助。
在舆论层面,遭遇性暴力的女性,也难以在不损害自己名誉的情况下将事情曝光。而舆论似乎很少关注女性受到女性的性暴力。这也和男权社会结构下,女性被认为是“无性”的人有关。
何春蕤说道:“我个人是鼓励个体多接触、多观察、多尝试、多理解,遇到事情的时候多沟通,直面厘清处理,好好运用自己已经累积的处事能力,而不要总是简单控诉,动员权威。”
(《妇女新知》总149期、凤凰网2016.7.4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