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折叠”是社会分层的一种隐喻
2016-12-13谢燮
谢燮
郝景芳的《北京折叠》为人们描绘了一个奇异的城市景象:北京将被折叠成三座城市空间。大地的一面是第一空间,生活着500万人口,生活时间从清晨6点到第二天清晨6点。空间休眠,大地翻转。翻转后的另一面是第二空间和第三空间。第二空间生活着2500万人口,生活时间从第二天清晨6点到晚上10点;第三空间生活着5000万人,生活时间从晚上10点到第三天清晨6点,然后回到第一空间。时间经过精心规划和最优分配,小心翼翼隔离,第一空间的500万人享用24小时,第二和第三空间的7500万人享用另外24小时。第一空间的500万人有最优厚的工作和最好的人居环境,并享受精致的生活;第三空间的5000万人只能当垃圾工,在夜晚里通过与垃圾为伍过着不见天日的简单生活。不同空间之间的相互转换十分困难,第三空间的人大多数浑浑噩噩地将生命交给垃圾而并不自知。
对于这样的中篇小说,定位为科幻小说恐怕有些牵强,虽然“折叠的北京”处处给人不可思议的印象,却也无时无刻不让人在其中找到其所描绘景象的现实镜像。亨廷顿所著《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为人们描绘了不同文明之间日渐割裂的景象,西方自1920年达到其顶峰之后就不断地在领土、人口及文化上相对走弱,多元化的文明共存共生却难以看到未来相互和解和融合的可能,非西方文明在经济的成功中逐步寻找自身的文化自信。而郝景芳给人们描述的景象,则表明除了西方世界和第三世界的相互隔绝以外,人类之间的相互隔绝还会以社会分层的形式出现。
对于一般人来讲,更为有意义的是,有没有什么启蒙能够让每个人觉醒,从而在个人选择上不至于主动滑入第三空间而不自知?如果没有这样的启蒙或者没有普世的价值观,让每个人自主选择并进入其所选择的空间,并且自己承担选择的后果,这样就是公平的社会吗?现实中,第三空间也有觉醒的力量,可能会以暴力的手段来消除隔绝巨大的不平等,这在每一个国家都会发生。然而,未来这种因隔绝而产生的不和谐以及暴力会逐步弱化吗?《浪潮之巅》的作者吴军说:“未来将有98%的人可能被人工智能替代。”这种替代不是人们所想象的失业和贫困,而是如《北京折叠》所描绘的那样将其隔绝在第三空间中,而且对第一空间几乎不产生作用和影响。人工智能变成了超乎寻常的工具,将帮助少数聪明人或者思考求变者获得其他人难以匹敌的优势,使得其他人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甚至有办法让他们没有反抗的意念,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好的生命是怎样的,完全隔绝只是让这部分人以最低水平的消耗生存。生命如蝼蚁,未来此类人群将不可避免地扩大。
未来是社群社会,不再有大众现象,电视上将不再有广告,因为面向大众的广告会越来越无效。不再有“烂大街”的流行音乐,因为不再存在因文化匮乏情境下某个通俗音乐瞬间传遍大江南北的生存土壤。人们急切寻找与众不同,又同时寻找彼此的认同感,一个个小圈层和小社群在过往整齐划一的大众消费中生根发芽,并打破大众消费。微信朋友圈给人们提供了这样的技术条件,3D打印和智能制造使得我们能够支付得起个性化的消费,智能手机让我们与远在天边的人成为亲密朋友。这是进步,同时也是隔绝。这是一种好事还是悲哀呢?积极探索生命未知的社群与积极探索人生当下享乐的社群孰优孰劣?分享思想的社群和分享美食的社群最终会造就怎样的两群人?他们会在一段时间后越走越远吗?
对于航运业,是否也会形成这样的分层与隔离?少数企业由于掌握了压倒性的技术或模式,继而形成难以匹敌的优势。而大多数企业因为长期不肯迈出各自的“舒适区”,最后进入到近乎休眠的“舒适区”,赚取微薄的收入而无力反抗、无从反抗直至无心反抗。或者是另一幅场景,某种跨行业的平台因为某种压倒性优势的技术创新或者模式创新,成为了新型生态圈的顶端企业,而包括航运业在内的其他行业,在其中不过是按照该平台所设计的逻辑以最低的投入产出产品,无从改变、无力改变直至无心改变。
分层与隔离将会不可避免地发生,我们是通过每时每刻的警醒和学习让自己不掉队呢?还是等待别人将我们唤醒?或者,“无法、无力、无心”地自此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