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心活法

蒙佳

这是一个浓荫蔽日、花果飘香的学院。

清晨，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推开窗，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欢喜，索性把下巴搁在窗格上，任飞溅的小雨滴，调皮地落在睫毛、打在脸颊、滴在鼻尖，凉丝丝，痒酥酥，好不惬意。

雨，不知下了多久。窗口像灵动的画框，里面有绿树随风摆动，有鸟雀在密叶中啁啾。偶有一片落叶，划着优美的弧线，徐徐落地，细听，竟能听到“噗”的一声，和地面亲密接触。

雨水浸润了清砖铺成的小径，也许是无人走动的缘故，我看见青苔在热闹地集会。不远处，无人光顾的石桌石凳静静立着，带着寂寞而艳羡的表情，看着雨中的生灵。

雨停，人静，树里的麻雀和鸣蝉便唱了主角。蝉儿声嘶力竭，争先恐后，雀儿婉转相和，恰到好处，默契得让人想到东北二人转。

空气中隐约浓香浮动，那是木菠萝和芒果成熟的味道。走在树荫下，会偶然看到心急的芒果，从枝头一跃而下，不惜用粉身碎骨的英勇，告诉人们，这是属于它们的季节。

木菠萝可矜持多了，硕大的果实攀在枝桠上，藏在绿叶中，像是娇憨无助的婴儿，紧紧攥住母亲的衣襟。果柄粗大有力，料想，不遇到懂它的人，带着满怀爱心来取，断不肯轻易离开母亲的怀抱。

晨光淡淡，沿着洁净的道路散步。看见爬山虎把围墙包裹成绿色海洋，定睛一看，有敬业的蜜蜂，在地毯式搜寻花粉，见人近前，嗡嗡振翅飞走。

绿墙上点缀着的朵朵牵牛花，开成姿态各异的紫色小喇叭，有的精神抖擞，像迎接检阅的鼓号手；有的低调内敛，像冥想入定的禅修者；有的兀自卷成一团，俨然昨夜一宿没睡，要抓紧时间补觉；还有的，衬着一丛绿叶含笑，站成自拍的造型……

移步廊下，见两扇虬枝，以指点江山的豪迈，将无数分叉开枝散叶，毫不谦让地占领木格廊顶，撑起一片夏日的阴凉，供人憩息。斑驳的树皮，有历史的痕迹；夹杂的枯枝，是岁月的磨砺；冒出的新芽，蕴含着无限生机……

植物的语言，需要静心耹听。花草百态，亦似人间百态。

道路拐角，扫地声“唰唰”响。我迎上去，微笑，向清洁阿姨问好，感谢她挥汗如雨的劳动。与此同时，我看到，买菜回来的婆婆路过、骑车的孩童掠过，都停下来和她打招呼，口气和神情，充满温暖和尊敬。

真是一个不同凡响的清洁工！我心里赞道。不由驻足，和她攀谈起来。

交谈得知，阿姨并非真正的清洁工，她是学院附近高校的退休体育教师，今年七十岁，家住这里，义务为学院清扫道路，已近二十年。

我愕然，看着她脸上的皱纹，额头上的汗珠，佝偻的脊背，心，瞬间被濡湿了。

这是一副被岁月蹉跎的容颜和稍显疲倦的腰身。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她和昔日英姿勃发、高大挺拔的篮球教练联系起来。

“因为坚持扫地，我现在身体可好了，啥毛病也没有。”阿姨爽朗的笑声感染了我。我看着干净的马路，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是的，慢下脚步，倾心静听，会看到时光的脚印，听到花开的声音。身边，毫不起眼的小花小草，和被匆忙脚步忽略的人和事，像一面镜子，照亮了我们的眼睛；又像汩汩的清泉，荡涤着我们的心灵。

生活，并非时时上演突围的戏剧；日子，也并非处处是悲苦的布景。六月，我细细倾听着盛夏的脚步来临。也许，从此，这初夏的景致，和那位义务扫地的阿姨，已变成一幅永难褪色的图画，定格在我心里，让我时常记起，无关功利，只为本心，亦是一种洒脱自在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