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星久日记》所见山西抗日民众动员
2016-12-13蔡嘉颖
蔡嘉颖
1936年9月牺盟会在太原成立,至1940年3月,历时三年多,在发动群众抗日救亡运动方面成绩卓著。在民运工作如火如荼进行之际,一直从事教员工作的郝星久毅然投入到轰轰烈烈的民运工作大潮中,成为山西新绛县汾南区的一名牺盟会员,并将自己的工作经历记录在日记中。本文以《郝星久日记》为考察中心,从工作、生活、公私矛盾、党派摩擦等四方面来展现一个知识分子眼中的山西抗日民众动员情形及复杂心理。
牺盟会全称山西牺牲救国同盟会,是中国共产党和山西地方实力派阎锡山建立特殊统战关系的一种表现形式。牺盟会以灵活多样的形式吸收了山西乃至全国各地大量革命干部,大刀阔斧地在全省范围内发动各阶层人民群众开展抗日救亡运动、组建各界抗日救亡群众团体、建立山西新军和地方武装、发展基层组织、改造旧政权、建立抗日民主政府、开展减租减息合理负担运动,成绩显著,会员最多时达300余万人。历史已远去,当时细节无从感知,但从《郝星久日记》中依然可以窥见牺盟会艰苦工作一隅。本文以牺盟会员郝星久的日记为主要史料,辅之以牺盟会机关刊物《牺牲救国》《黄河战旗》《公牺旬刊》等,从微观方面来呈现一个普通知识分子眼中的牺盟会工作和生活。
《郝星久日记》国难篇
危险而紧张的工作
郝星久,万荣县西孝原(今属河津地区)人,西孝原归通化镇管理,毗连东畅村、张家院村,地处通化镇正东面,紧临青通线。抗战时,他担任西孝原村教师一职,勤勤恳恳,尽心尽力,致力于改革战时的农村教育。郝因不堪忍受当时动荡不安的恐怖,看不惯痛苦万分的人民生活,遂辞职,于1939年9月初加入牺盟会,后任汾南公道团团长(1938年冬牺盟会与主张公道团合并,简称牺公会),投身于轰轰烈烈的民运工作。当时汾南区牺公会负责人是郝成立(马家村人),干部有王建福(郭村)、杨富太(集贤)、丁启螯(毋村堡)、赵更吉(东孝原)、李得功(东陈庄)、王灵有(东孝原)、郝星久、薛文海(化龙)等10人,地址在毋村堡,后迁至东陈庄。牺公会村干部分村支部书记、宣传、组织、通讯干部等职,共建立村支部40余个(72个自然村)。
在这样的环境下,郝星久制定了每日的工作生活计划,主要内容有:(1)每日黎明做健身运动;(2)早饭前集体阅读;(3)早饭后工作或下乡;(4)午饭后游散接近民众;(5)晚上开小组会;(6)睡前整理文件书籍。当时汾南区工作重点是发动群众对阎系势力的压榨发动说理斗争,减轻人民负担,增强抗战力量,正在进行着改组村支部与成立农青救国会。看起来这样的工作流程似乎劳逸结合,但在当时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之下,国内反动势力甚嚣尘上,牺盟会工作艰辛异常。
为筹备1939年9月18日日本侵略东三省八周年纪念日及牺盟会成立三周年纪念日,9月15日,郝星久和同志们到县委开会,召集各村庄划写标语、分配人员。他从汾南区和谭同志往县委会走来,天色灰暗,道路泥泞,在同志们眼里这不足担忧,所忧的是怕遇到拦路的日本兵。不过据说几日来涟涟阴雨,未曾有日军踪迹。不料一行人登上北坡,忽见一队人马,谭说是敌人,同志们都慌了,抽身便跑,跳了一道沟,攀了几重崖,多拐了几里路,在一个较安全的地方停下来气喘吁吁。事后打听结果,所见不是敌军而是炭户。胆战心惊以为遭遇日本兵,发现是炭户后长舒一口气,郝星久和同志们彼此一笑。所幸到了县委“九一八”筹备会还算顺利,村干部出席30余人,有15个村庄,工作划分与人员的分配皆算圆满。
郝星久在县委会留处几日,对于组织与工作有了更多了解,一日拂晓由郭村回汾南,他写道:“提心吊胆跨过了汽路,东张西望的当心着敌人,河滩遍野耕种者,倒给我们壮了许多胆子!到河边果真没有船,跟农夫上溯,找到水浅处,见他们赤身趟水过去了,我们也得在这凉秋的早晨,脱了下衣,卷起上衣,热身子下入冷水里,一步步摸着走进去,深处的水淹了腹脐,洪流冲击的要倒,鼓着气力走到对岸”。结果刚离开岸边,东方枪声大作,持续一刻钟,郝星久窃喜大家已到安全地带。
顶着飞机炮弹与枪声,与寒风冷水搏斗,时时刻刻保持警惕,郝星久并没有被困难吓倒,反而对牺盟会有了更深认识。所谓牺牲同盟是需要能够牺牲性命、金钱或时间的人,那些升官发财的机会主义者意志不坚决,在这革命团体中是留存不住的。
九一八纪念会与检讨大会之后就是中秋节,人们本想循旧例喝酒赏月,图得一时之乐,可是郝星久得到消息,敌人中秋节要进攻毋村安堡。原来公安局在安堡上训练几周,毋村堡又是机关汇集所在。消息传来,不管真伪,总得防范,各机关都搬了家,郝星久一行人准备出宿,不料一阵疾风骤雨阻碍了行程。雨停天色已晚,在月光下分散出去。郝星久与两个同志到南阳去,第二天早上仍不约而合返回原址办公,给县委员写信,报告他们下乡工作的要事。恰逢一位军界同志从汾北来,说早晨在村口被敌人抓获,最终挣扎脱险。据说,敌军拂晓都在田地中藏着,伏擒渡河军民,可见鬼子的狡猾,民运工作者的辛苦!
日本人猖狂,敌伪亦趁机活跃,他们到各村找抗日家属,抓富户,占驻西王村,修碉堡,截断南北交通,进攻佛峪口,驱逐驻军,焚烧民房,追捕行旅,劫掠百姓。汾北弥漫着恐怖气氛,简直无弹丸安土。中心区各县干部扩大会议在双十节准备召开,不料敌机肆虐,轰炸吉乡,以致没有成功。交通员因躲避敌人坠跌高崖,伤了腿股,郝星久因此与汾北失去联络。为未雨绸缪计,郝星久认为他们不能在原址等着遭险,月余以来日日在警惕中,夜夜向沟壑躲,时刻准备着不测。时局紧张,为安全之计,晚上躲进沟窑里,虽然铺草穴居,却也安心。
最终他们决定离开敌人最重视注意的毋村堡,将牺公会移向较安全的东陈庄来,这一搬家使他们可谓饱受苦难,历尽艰辛。因为在原址上欠债颇多,大票子拒而不受,他们只有用好话去“抵债”。到新地来百姓不欢迎,他们只有和蔼地多方解释,劝老百姓帮忙。
即使是躲避敌人,工作也不能耽误,牺公会同志依然如疾风骤雨般跑一段路程,卖一阵嘴巴,工作一个村庄。浓云浩荡,凄风苦雨,凄风不能摧折他们的勇气,苦雨无法冷却他们的热血。“天天奔走,夜夜换宿,不知明夜此身又在何地?流浪的生涯包含着无限的苦味与乐趣!”郝星久如是说。
繁苛的民众负担
由于阎锡山自辛亥革命执政以来不断扩军备战,这就加重了对农民的掠夺和剥削,导致军费急剧增加,田赋征收大大加重,苛捐杂税多的惊人。在非战区的闻喜、襄垣、屯留、沁县,从1931年10月至1932年3月的5个月中每县出兵差税平均都在67万元以上。再加以财政透支和官吏贪污腐化,为了扩张金融就滥发纸币和公债。
新增印的省钞,大票(伍元至拾元)实在太多,军人得军饷后到乡下找村公所兑换小票(一元的),或是买了一半元的东西拿出一张拾元票逼迫着商人找小票。起先还可应付,后来各地大票充斥,小票发生恐慌,不但最能从命的各村公所无法兑换,这纷至沓来的各方要求,连市面交易也大受威胁。郝星久在从教时曾两次托人往里望杂货铺买洋火,都是暂时歇业,闭门不纳。商铺最感到头疼的是兑换或找零,这种罢市的情形已很普遍。据调查,从1927年至1935年山西省倒闭的工厂、商店数以千计,轻工业损失尤为严重,一度繁荣的蜡烛生产厂家全部关停,铜器生产厂家由800家降到100家,手工纺织品的销售一度因市场萧条而几近停顿,小商品销售量下降了将近50%。
在金融如此混乱的情况下,郝星久的生活极其清苦,每月薪金极微,十二元新省钞(十元的只相当于旧钞六元)除伙食外仅余几角。薪金并不能按月支领,生活维持费是些大票,为了维持金融,大票无法兑换,货币在手却不能花,导致债台高筑。即使是牺公团体,经费也明显不足,生活捉襟见肘。
1939年11月20日牺公会在沟西开例会,会址定在义务学校(沟西的义务学校为郝星久和好友谢子厚创办),不巧天气恶劣,幸好干部守约,风风雨雨中荷笠撑伞而来,郝星久因得开了一个30余人的盛大会议。散会后,义务学校的学生哇地哭起来,“开会踏坏了我的小楷笔,我的小楷笔坏了!呜呜……”又有一个哭诉着:“我的毛笔不见了!……”“热烈的会后,遇着扫兴,宛如冷水着身,两支笔七角洋,然而穷机关赔抵太难为情,只有用好听话去应付安慰。此时,冷雨凄风,更增人的伤感!”这是郝星久日记中摘录的,堂堂一个牺公会竟连几角钱都拿不出来,着实令人心酸。
旧钞新钞兑换扰乱着百姓生活,在同年12月初的例会上村级干部以此讨论,解决的初步是各村向县长呈文请求允许人民用大票纳粮缴合理负担。设立“兑换所”,各部队团体换票子必须通过兑换所许可,兑换所查验换票的公文合法后始能开条指定兑换处,如有私自下乡换票由村自卫队给予制裁权。郝星久认为必须把群众基础巩固起来,这些决议才能见诸实施。会后立即开始筹备下乡工作,经牺公会同志分别下乡号召,民众对其所说皆视为空谈。当时,内部生活也起了恐慌——派购的粮食催不来,磨坊也停止取面,“还谈什么解除民众痛苦,连自己的生活也成了问题!同志们很灰心,村级干部都对我们失望!”郝星久心里有些灰心,这许多困难的克服全看例会上所提出的要求能否兑现为转移;整个河津的民运工作前途是开展还是倒闭,也要看对于这些群众要求的答复能否圆满。也就是说,组织民众先要从解除民众痛苦上做起。“好一个伟大艰巨的工作!”郝星久心里感叹。民众尤其农民“通常是最为消极、最无精致目标、最少组织性的阶层”,很少在政治上表现出积极态度,何况经济破败,无法生存。但郝星久仍希望民众能够觉醒,军政民能够合作。
公与私的矛盾
郝星久加入牺盟会时正值深秋,农事正忙,“一方面要收割,一方面要播种,本来秋假打算帮家里的忙,只因参加了救亡组织,把家私撇开了”,早上起床,他本要去牺公会工作,但他父亲在前一晚已分配了农作,只得再干一早晨,帮助家里种麦和搬玉米,早饭后于家人冷不提防悄悄告别走了。他心里很难受,但是为了工作无可奈何。
抵达会址之后,郝星久马上开始着手工作。首先整理了来自县委及各方的来函,逐一阅读,“今天是干的时候,跟上时代跑吧!……多学、多作,不要因马上看不到成绩消极……在大革命的队伍里,他能领导你,指导你,影响你,给你分配工作,不要走独的路子,事倍功半,是费青年光阴,人生究有几何?”等语,“嗣后多多来信,谈学习、工作、问题。”这些话使郝星久心底鼓足了劲头。他召集同志们将汾南所有书报文件移出来,整理检查,并将这些书彻底登记编号,发放到村子里供人阅读,以解决宣传品匮乏的部分问题。工作中发现了敌伪的传送文件,是要各村送“受训青年”供他们的驱使,他们顺便给上面填写了几句揭破敌人阴谋的话,让它代替牺公会反宣传。
双十纪念日近在眼前,郝星久还有许多工作要在国庆日前完成,很多村级干部还未健全成立,为了迅速完成他们开始进行总动员,分配下乡的人员,借以疏散敌人的注意力。郝星久担任的是里望编村,为工作便利计,他和北阳编村的同志进行合作,总计要在四天之内下到10个村庄。但环境也愈发恶劣起来,郝星久得到确切消息,日军已向晋西南各地增兵,河津县敌伪极其活跃,河槽一带窜扰不已,西王等村已被驻敌,汾渡各口被封锁,并有上阳村一批商旅被扣去,财物被劫掠不少。南北交通因之断绝,汾南空气更加紧张。郝星久召集各地同志回来集议:一方面谈论工作问题,一方面设法应付时艰。同时,双十节的壁报标语工作还未着手,所有的工作人员开始一齐动手,双十节的筹备总算基本落幕。
拂晓才返回家中,郝星久受到母亲埋怨:“你今天才来!昨天拔芝麻,苦了一家子,你回避过去了!”他心里有说不出的苦衷,一再对母亲说“会里公事忙,由事不由人。”郝星久是个孝子。既然归来,就得实干,早晨拔豆萁,中午打枣子,下午收获高粱,其舅父也来帮忙,工作效果甚大。
其后的几日家中依然很忙,需要郝星久帮忙,他每日凌晨便起床帮助家里劳作,饭后到会里开工作检讨会,直至深夜,农忙工作两不误,其所在小组的成绩也是最好。
除郝星久,还有一些在汾北工作的牺公会同志为了救亡工作时常会招来敌人和汉奸的忌恨。尤其是伪军,不时到他们家里找麻烦,动辄恐吓或是索要贿赂。这些同志因为此事都不敢回家,有些同志的家庭也为此花了不少的钱财,而进不起贡的只好硬撑,和敌伪汉奸进行周旋。个中滋味与辛苦也只有这些民运工作者才能体会!
阎系势力与牺盟会的摩擦
郝星久加入牺盟会时,已属牺盟会短暂生命的晚期,无论是恶势力、顽固分子还是当地政权与牺盟会的摩擦已相当激烈,对于赤手空拳的民运工作者来说都是极大障碍,也是极大挑战。在加入牺盟会之前,郝星久一直以为在阎锡山领导下的“模范二战区”,指挥统一,精诚团结,绝不会有什么危急存在。即使他曾在一张报纸上看到过“目前山西的严重危急”的一篇文章,什么“顽固分子阻碍进步”“制造摩擦”“投降妥协”“企图和平”等词句,都以为是谣传。直到他雄心勃勃开始埋头民运工作,才发觉各种新旧摩擦已然愈演愈烈。
1939年9月15日,郝星久下乡到郭庄垣,与青救总会的两个同志闲聊。听同志们说:牺公、农救、青救本来是三位一体的,别的地方有些顽固分子竟寻隙挑拨离间农青救与牺公会分裂,为加强团结巩固统一起见,建议定“九一八”纪念日以牺公会为主,农青救拥护之;中秋节以农青救为主,牺公会对他们领导、指示、赞助。有人提议他们应该向外处表白一下各方的关系,郝星久以为大可不必,因为本地暂时没有那种现象,若无病呻吟,顽固分子便要乘隙而入。其实此时摩擦已开始显现。
双十节前一天,一位半脱离生产的赵同志为村里征兵问题与村长发生纠纷,郝星久和同志们与县长谈判,才知道政权有意为难,唆使村长扣牺公会同志的路条并令区长逮捕牺公会同志,在牺公会代表前耍脾气,“我们的代表很镇定地和县长理论,强权并没有威胁了我们。”这是乡村政权与牺盟会的矛盾。
10月30日,东孝原出了事情,牺公会赵更吉被捕。郝星久和王同志去与区长县长交涉,原来县长贸然听凭下级的报告,竟令区长派人拘捕牺公会同志,他们说明真相以后,县长又似愤恨下级捏报,允许了他们的要求,赵最终被释放,晚上返回后参加了工作检讨会。但之后又有韩民英、王德英两人被捕。众所周知,牺盟会在山西是合法且正当的,但阎系政权已开始拘捕牺公会同志,地方政权与牺盟工作者处处为难。
11月7日,合理负担的通令下到了各村。合理负担本要平等摊派和收集大票,解除民众负担上的痛苦,可能有“合理负担摊款,一半大票一半单票”之说,郝星久认为他们时常接近民众,遇到这样一个重大问题,应该真切地明白百姓的想法,不能漠然置之。于是牺公会开始下乡普遍调查,收集民意后,再想办法。郝星久只身负担调查了4个村子,两日完成,9日返会,各路同志均归来,总结所得,有以下两种看法:一是合理负担仍不能交大票,县里已派人武装下乡催款;二是合理负担是县上筹款的借口。恰巧十日举行战动会(新战士动员委员会)与赈灾会,牺公会会要参加者10多人,“我们应乘机质问政府;不过这是特别重大的事情,政府也有勒索阴谋,绝不肯屈服我们赤手空拳民运者的建议,我们要解除人民的痛苦,亦有建议的必要,但与虎谋皮,绝难收效,只有鼓着勇气斗争而已。”推行合理负担与政府起了冲突,郝星久等一行工作者没有政权支持,但为了能解百姓之苦只得硬着头皮,鼓足勇气去干。
12月中旬,河津来了个新县长荆文中,曾任主张公道团团长,领导民运,监督政治。老百姓希望荆到后可以开放民众运动,提倡民主政治。然大失所望,新县长一来,蔑视民意,摧残民主,收粮派款勒索小票,代购派买使用大票。许多需要牺公会参与的重要会议不是迟迟通知,便是不予理睬。郝星久自不能坐视,率领民运工作者援助民众请愿。然而皆是徒劳。荆文中带领武装下乡示威,使得老百姓害怕得瑟缩发抖,仰天长叹,对政权不敢评论,只说牺公会实在无能为力,徒费慈悲。鉴于这种情形,有些民运工作者异常泄气,同时对于恶势力有些怕。郝星久鼓励大家为避免白白牺牲,提高警觉,乘机而动,与恶势力斗争到底!
与此同时,方山赵县长会同七十一师某团的武装,捕押牺公会及各救亡团体负责干部十一人之多,加以严刑拷打;十九军六十八师的一个连部竟然毫无理由地扣押牺公会岢岚县特派员;更有甚者,多地政权不予牺公会发放经费,阻碍民众运动。阎系政权与民众团体的矛盾已非常激烈。
对于工作处处受阻,郝星久心里已明白,山西内部党派纷立,摩擦不已。虽在一个司令长官统一领导之下,巩固团结,然事实上却是豆萁相煎,兄弟阋墙,冰炭不能相容!主张公道团与牺盟会实属阎锡山拿来互相钳制,监视地方政治所用。之后,两派合并成牺公工作委员会,而牺盟干部强硬又前进,所谓牺公会完全采取牺盟作风,在民族革命战争浪潮里壮大起来,几乎拥有山西全省大半青年及前进分子,几乎要把旧势老派压下去,因此才有旧势力的抬头。然这都成了制造摩擦阻止进步的原动力,致使民运工作止步不前。民众运动需要借政权帮助;而不愿民众抬头的政权偏偏不与民运工作者合作,这也是斗争的来源。虽然老百姓很喜欢牺公会,与牺公会同志很亲密,视同一家人,但是老百姓看得很清楚“你们的居心很好,作风也不错,可惜赤手空拳,无能为力。”
1940年1月,山西新旧摩擦全面展开,民运工作又遭受严重打击,郝星久心里也做好打算,原为致力于教育大众抗日救亡,跟随好友化民同志(后在吕梁山牺牲)的新教育思想,参加民运工作。谁知民运工作满路荆棘,一路逆风,更不想为两派摩擦而死,即使牺牲也无光荣可言。郝星久决定退出牺公会,干回自己的老本行,做一个乐于学校教育的青年。但1940年春节刚过,河津县长荆文中派警察队将河津牺盟汾南区在1939年坚持工作的干部郝星久和夏村牺盟村支书李化南两人逮捕。抓捕后,荆文中对郝星久亲自动刑审问,企图得到牺盟会和中共地下党组织下落。酷刑逼供,打得郝星久皮开肉绽,但他大义凛然,宁死不屈,始终没有说出实情。幸有乔笙渔(字鹤仙,私塾先生)老先生同上阳村父老挺身救护,留住了性命。
从1939年9月到1940年1月,郝星久在牺盟会工作了四月有余,星夜奔波,辛苦备至。我们已习惯于去歌颂牺盟会在短短三年内在动员方面取得的巨大成就,但其背后微末细节的辛苦却无从体会。郝星久的日记让我们看到战时百姓生活困苦、经济破败,牺盟会员的无畏与勇敢,而作为牺盟会的支持者与领导者的中共,以公开合法的身份进入基层进行动员,与阎系旧势力的冲突矛盾爆发也在所难免。但它并不曾主动地去破坏过统战关系,真正地在积极进行民众动员工作,甚至在阎系势力步步紧逼之下亦没有退怯。牺盟会虽时间不长,但出色地完成了历史所赋予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