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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山花烂漫时

2016-12-07萧俊

电影文学 2016年19期
关键词:女警妹子

萧俊

1.山林溪流日

山花烂漫的翠岭上,一位头戴“八一”军帽留有齐耳剪发、身着黄绿色军装的解放军女战士身背行军被包,腰间佩带手枪,迈着矫健的步伐沿着蜿蜒小径飒爽英姿走来。

旋律优美的女声独唱歌曲,在大山、河流之间回荡着……

花开独秀艳,芳香随云飘。

傲于叠翠岭,涧溪水潺湲。

红红太阳照山河,

绒绣林飞扬,林飞扬。

莫比冬梅娇,没有夏荷香。

风雨昂首立,心胸比天高。

待到山花烂漫时,

奔向新明天,新明天。

2.古城门口 日

铺天盖地的国军士兵杂乱地向古老的廓城内溃退,一辆辆拉着重炮的十轮卡车缓慢行驶着,不间断地连连鸣着车笛。

字幕:民国三十六年深秋,平原重镇伍城。

3.郊外河流夜

步伐整齐的解放军将士涉过清水河,一队队骑兵从步兵战士们身旁疾驶而过。

4.城门楼 日

伍城城楼上,插着国军旗帜,头顶钢盔荷枪实弹的敌兵正严阵以待……

5.关外村庄头 黎明

解放军重兵将伍城包围,军队指挥员站在高处用望远镜观察城中动向……

6.村口 黄昏

山妹子一身青底紫花的裤褂,右小臂挎着竹篮子,低头朝游击队宿营地急步走来。

哨兵从树上跳了下来,端起了步枪喊着:“站住!”

山妹子悄然从竹篮里摸出小撸子手枪后警觉地停住脚步,看清了对方问道:“是成子哥吗?”

哨兵打量着对方装扮,头上裹着白羊肚毛巾,脑后的秀发挽了个圆鬏。

成子收起了大枪,然后咧嘴笑道:“哟,是山妹呀。咋这身打扮,像个刚过门走娘家小媳妇,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山妹子将小手枪放回竹篮里,埋怨说:“你这冒失鬼,怎也不问口令?吓死我了,还以为还乡团又摸了进来哪。刚才要是我心一慌给你一枪,你冤不冤?”

哨兵闻听一拍脑瓜,说:“看我的记性,咋总没个长劲。”

山妹问道:“队长在吗?”

成子:“快进去吧,大队长正等着你哪。听说大清早天不亮你就出发找县委去了,咋这般晚时才赶回来?”

山妹子顾不上搭讪成子,急忙朝村里走去。

7.太公祠 夜

太公祠内人声鼎沸,游击队的战士们有的擦枪有的磨刀,说笑声响成一片。

祠外传来一名游击队员的喊声:“山妹子回来了。”

山妹子迈步走了进来,冲李大山喊了声:“大哥!”

李大山站起身来,说:“妹儿,你可回来了,大伙们都等急了。怎么样,联系上了吧?”

山妹子径直走入内厢房把竹篮子放在了桌上,搓了搓冻冷的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口热气。

大家纷纷尾随在后跟了进来,一个个目光齐盯上山妹子。

山妹子不慌不忙地取下头上毛巾,从容地掸了掸身上浮尘,将毛巾搭在搁条上。

李二河耐不住急性子,开口问道:“你倒是说话呀,究竟跟县委联系上没有?”

李大山止住了李二河,说:“莫急,小妹赶了这么远的路程累坏了吧?先坐下休息,喝口水。”

山妹子环视了众人焦急面孔,微笑说:“看你们个个的样子,都等不及了吧?你们哪,今后好好跟队长学学,那叫什么金汤来呀一点也看不出着急的样子。好了大家散去吧,我累了,有啥事咱们明天再说罢。”

李大山憨笑道:“小妹,你就甭卖关子了。说实话,我比他们每个人都更着急。”

大家一阵欢笑,山妹子抬起双臂伸手解开脑后圆鬏使长发垂落下来,从发髻里摸出叠了多层的长方形白纸条递给大山:“这是城工部长给你的批示信。”

李大山满意地笑了笑,一副沉稳老练的样子:“我就说吗,布置给咱妹子的任务啥时候没有完成不了的。”说罢,取出火链,打着点燃桌上的油灯,随后展开纸条仔细观看起来。

山妹子来到土炕前,脱掉脚上一双黑布圆口带袢木兰鞋露出白布袜儿,利落地上了炕,盘腿坐在贴剪花的窗户前,口似悬河叙述着:“要说不急那才怪哩。心急火燎地赶到小店河,结果扑了个空。一打听才知道,县上的几个头头都被野战军一个叫李达的参谋长,召见到康庄前沿指挥部去了。这咋办?等吧,干着急没法子。”两手端起满满的一碗水,猛喝了一大口,放下碗,用衣袖抹了下嘴,露出一副难受的面孔,咧嘴道,“怎么会是酒?这不是害死人吗?”

游击队员们又是一阵欢笑。

李大山看完书信放在桌上,兴奋地对大家说:“同志们,告诉你们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我晋冀鲁豫人民解放军在山东战场上接连打了好几个胜仗。如今,刘邓大军逐鹿中原,第三、第六还有第四,一共是三个纵队兵临豫北摆开了强大的攻势,吓得王仲廉像个缩头乌龟,躲进盔壳里不敢出来了。解放伍城的这一天就要到了,上级指示我们西山游击队配合正规部队去攻打西城门。”

“太好了!”李二河激动地将拳头擂在桌面上,“总算盼到这一天了。”顺手抄起缸瓷碗仰脖猛喝了一大口,“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李大山在屋内踱了两步,开口说道:“攻打县城此事非同小可,万不可操之过急,一切还要从长计议,至于什么时候行动,上级会另行通知我们的。”

山妹眨眨眼睛看着大山,说:“大哥,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二河不耐烦地说:“哎呀,我的小妹,有话直说,哕嗦个啥呀?参加妇青干习班也不过四五天的功夫,也学会斯文起来了。”

山妹不满地瞪了李二河一眼:“嘘,不和你说话少插嘴。”然后转向大山,“大哥,你以西山游击队的名义给解大头写封信,劝他认清当前的形势放下武器,不要与人民为敌,替国民党反动派卖命了。”

李大山犹豫道:“此事也未必不可,只是派谁去下书合适哪?”

山妹子拍胸自荐说:“我呀。”

李二河不由得大笑起来,说道:“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就是我去也轮不上你呀,派一个小毛丫头去下书算什么?难道让姓解的笑我们游击队里没人不成?”

山妹冲李二河厉声喝道:“二哥甭多话行不,没人把你当哑巴给卖了。”

李二河伸伸舌头做了个怪脸,蔫声憋气不言语了。

山妹子胸有成竹地对李大山说:“小妹曾在解家当过侍女,此番下书非我莫属。”

李大山望了对方许久问:“你说,那解大头能听咱的,乖乖放下武器吗?”

山妹子笑道:“如果策反成功岂不更好,那样我们很多的战士就会避免流血牺牲。要是顽固到底再打也不迟呀,你就让我去吧。”

李大山摇了摇头,拒绝道:“不,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你孤身前往,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山妹子从床上站起身来,坚毅地说:“怕什么?如今伍城已被我军围成铁桶一般,反动派伪政府多是气数已尽,没多大折腾头了。”

李大山温和地摆摆手,示意让山妹子坐下身来,忧虑重重地说:“怕是那帮畜生狗急跳墙,什么卑鄙事情都能做出来。”

山妹子重又盘腿坐了下来,微微一笑,说:“没事,两阵交兵不斩来使。再说,解大头多少也会念点旧情,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大哥,你就放心好了。”

李大山扫视了下屋里众人,把征求意见的目光投向大家。

游击队员们不约而同交首皆赞,点头同意。

李大山终于露出了笑容,一拍桌案戏言道:“巾帼英豪吾妹也。就这么定了!”

8.土坯房 夜

一间土墙垛起茅草屋里,山妹子坐在油灯前梳着黑黝黝的独辫子,一边扎着红头绳,一边哼着《编花篮》的小曲。

门外传来李大山的咳嗽声:“小妹,你还没睡呀?”

山妹子扎好头绳,起身拉开单扇木板门,往里让道:“大哥,进来吧。”

李大山走进屋来,将写好的信放在桌上:“小妹,信写好了,我把它放在桌上了。”

“嗯!”山妹子应了声,坐在床沿前低头摆弄着搭在胸前麻花辫子的发梢。

李大山深情地望着山妹子,说:“小妹,自从你认我这个哥哥,几年来,风里来雨里去,东奔西跑地吃了不少苦。”

山妹子喃声细语道:“哥,看你说的见外话。”

李大山感触地说:“这么多年眨眼都过去了,你都出落成大闺女了,今年15岁了吧?”

山妹子抬起了头:“还15哪?人家都16岁了。”

李大山叹了口气,说:“是呀,都16了。像这个年龄应该是读书识字掌握知识的好年华,反而跟着我有今天没明个地东躲西藏钻山窝。真委屈你了,待全国受苦大众都解放了,我送你到最好的学校好好学习,别像哥这样,念了两年的私塾没多大出息。你呀,一定要努力,将来一旦能出人头地了,也好找个才貌双全人家过日子。”

山妹子两腮羞红:“哥,你都瞎说些啥呀?再要胡说,人家不理你了。”说完将身子扭向一旁。

李大山憨厚地笑了笑:“不说了,不说了。你那件绿呢大衣哪?天凉了,你把它找出来明天穿上。一来遮寒,二来别让那帮达官老爷们小瞧了咱。”说罢转身走出屋子。

山妹子送走李大山关门搭栓,随后返回床前从枕下摸出一把铜钥匙,来到木柜前,打开锁头将柜门拉开,从柜里面取出包袱放在了床上。她解开包袱,捧出叠得整齐的军呢大衣端详着……

(闪回)

平汉铁路线上,一列满载军需物资的货车翻出轨外,道边倒着许多日本兵的尸体,残缺不全的太阳旗冒着青烟

游击队员们忙着搬运车上的物品,山妹子立在车厢上东瞧瞧西看看,脸上充满了胜利者的喜悦。

山妹子顺手捡起一件大衣抖开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冲游击队的战士们大声喊着:“哎,战友们!你们看我像不像一位大将军?”

身边几个女队员个个都笑弯了腰,连声说:“像,像,像极了!大家伙儿请看哪,这便是我们14岁的大将军丑妞妞同志。”

山妹冲她们几个啐道:“我呸,本将军声明多少回了。你们咋还喊俺以前的小名,现在俺有学名了。俺是大山的妹儿,大号李山妹。

众人忙改口说:“对,对,眼前这位便是我们的威武大将军李三美同志。”

山妹子神气十足地跳下车厢来到李大山跟前立正敬礼:“报告队长哥哥!”脱下崭新的大衣双手捧着递了过去,自豪地说,“这是我缴获的战利品,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指挥打仗穿上它,那才叫真正的八面威风哩。”

李大山没有接,笑笑说:“你先替我保存好,等将来哥真的当了将军再穿不迟。”(闪回完)

山妹放下崭新的大衣,脸上浮出一丝甜蜜的笑容,随后吹灭油灯脱鞋上了炕。

9.西厢房 夜

李大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索性坐起身来披上了夹袄,将脊梁骨靠在墙壁上,一个劲儿地闷头抽着自卷的喇叭筒烟卷。

李二河睁开睡意蒙眬的双眼:“哥,还没睡呀?”

“这就睡。”李大山捻灭了烟头,卸下披着的衣裳重新躺下身来。

10.土坯房 夜

天空上圆月被飘浮着彩云时遮时现。

山妹子似驾云般地狱里行走着,解大头阎罗般的面孔在狂笑不已,山妹子不顾一切地仍朝前行走着……

刽子手瞪起铜铃般大眼,挥动鬼头刀向山妹子比划着,山妹子视而不见,大义凛然继续行走着。

大刀砍在小腿处,一只脚被整齐地切下来。

山妹子尚未止步,大刀又落在另只脚上,血水似泉溪般流淌着,没有脚的山妹子在血泊中仍义无反顾的向前移动着。

刽子手恼羞成怒双手握刀高高举过头顶,用力地朝昂首挺胸的山妹子迎头劈来……

“啊!”山妹子一声长叫,猛地从床上坐起,不停地喘着粗气,冷汗溻湿了身上穿着的白色粗布内坎。

11.北阁门 日

端着大枪的国民党士兵在阁门楼来回走动巡视着。

威风凛凛的山妹子骑在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上,由远而近的朝北阁门奔驰而来。

阁楼上的士兵们发现了山妹子纷纷拉动枪栓,大声喊着:“喂,干啥的?快站住!再往前走当心枪子没长眼。”

山妹勒住了马缰,冲上面喊着:“呔,上面的官兵你们听真,我是西山游击队的特派员,有事要找你们的解书记长面议。快把门打开,放我进去。”

“怎么,你是西山游击队的?”两个大兵油子对视了一眼放声大笑。

山妹不禁冷言问道:“怎么,不像吗?”

其中一名大兵装腔道:“像,我看却像柳巷子里的窑姐。”

两个兵油子又是一阵淫笑,逗得其余大兵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山妹子猛地从腰后拔出两把匣子枪,张开机头左右开弓抬手就是两枪。

两个大兵的军帽被子弹打飞,笑声戛然而止。

山妹子轻蔑地耍个了枪花,用嘴轻轻吹去双枪枪筒上的硝烟,笑问:“这回你看像什么?”

刚才说话的老兵用手捂住头吓得舌头伸出老长,有些口吃地说:“像,像八路。”

山妹子把眼一瞪,喝道:“还不快把门打开!”

老兵抱拳拱手,央求道:“女英雄息怒,此事我等不敢擅自做主。请在门外稍等片刻,容我到下面禀报一声。”

山妹从容地将双枪插回腰后,威严说道:“敢耍花招,当心你的狗命。”

“不敢!不敢!”老兵说着弯腰捡起了帽子,慌忙溜下阁门楼,朝石方庙方向跑去。

12.偏殿堂 日

中队长嘴里叼着烟卷守着炭盆取暖。

老兵油子跑了进来,立正敬礼:“报告队长,外面来了个共党女八路。”

“什么?”中队长吓的跳起身来,烟卷从嘴角处掉了下来,“紧急集合,准备战斗!”

老兵忍不住乐出声来:“队长,就来一个。”把嘴凑到中队长耳前,用手遮住半个嘴,小声说,“她说有事要见解大头。”

中队长马上镇静下来,背膀手在屋里转起磨来。

老兵跟在中队长身后,不停地说:“外面来的小丫头片子还真不好惹,别看人不大,火气可不小。”摘下帽让中队长看,“你瞧这上面的洞,那是人家手下留情,要不然咋能轮上我来向你报告哩,早就黄泉路上奔了奈何桥了。”

中队长回转身盯住老兵:“你看清楚了,是她只来一个人?”

老兵挺起胸脯,肯定地说:“那是自然,的的确确是只来她一人。”

中队长用手点指,威胁说:“谎报了军情,当心赏你一颗黑枣丸。”转身走到电话机前,用手摇了几圈电话铃摇柄,抄起了电话筒放在了耳边,“喂!城防二中队,接一下县党部。”

13.北阁门 日

阁门外,山妹子下了战马,将马匹拉在黑木桥头旁一棵大树下拴好。在门洞口一青石墩上稳然坐定,等待阁门里的动静。

老兵重新出现在阁门楼上:“对不起呀,女英雄让你在此久等了。我们上司发下话来,你必须先缴了械方能入内,否则不予开门。”

山妹子微然一笑,抽出双枪对空将子弹射完,随手把枪抛于身后。

阁门打开,山妹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门洞里,两队黑衣警察持枪站立道旁,山妹毫无畏惧地从他们中间走过,五辆摩托车停在路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跨斗内一位年轻警官起身,用质疑的目光望了眼山妹子:“你就是那个什么员来着?”

山妹子昂首挺胸,傲然道:“正是你家姑奶奶。”

年轻警官鼻孔哼了声,恐吓道:“对不起,按照规矩,我们必须蒙上你的眼睛,还要缚住你的双手。”

“悉听尊便。”山妹子说罢抖动双肩取下军呢大衣,抬手解下红布包头扎巾令盘至头顶的独油麻花长辨垂于后背腰间。然后亲自动手将头巾折叠为好多层的长条布蒙上眼睛,双手背于腰后安然说道,“绑吧。”

年轻警官坐下身来,向立在旁边的一女警努了下嘴,女警察取出一副手铐朝山妹子身前走来。

女警给山妹子反背着双腕铐上了手铐,拽着山妹子:“跟我上车吧。”

“慢!”山妹子没有动身,“劳驾把大衣给我披在身上。”

女警回头望着警官。

年轻警官吩咐说:“给她披上。”

女警弯腰捡起了大衣披在山妹子身上:“走!”扯上山妹子坐进摩托车跨斗内,女警绕过车子在驾车者身后坐下。

一辆辆摩托车先后被启动,车队沿着街道缓缓向东驶去,山妹子坐在车斗里逐渐陷入回忆之中……

14.小庙 日(回忆)

破烂不堪的玄女庙内,丑妞娘母女俩伏在丑妞爹的尸体上痛哭流涕。

庙门被推开,一伙横眉立目的家丁打手涌了进来,逼债道:“明天最后限期,该还租了。”

丑妞娘泪眼汪汪地说:“房子被烧了,人也给逼死了,仅有的一点口粮硬是叫洋毛兵抢去了,现在你们又来逼租,让我拿什么还呀?”

为首的瘦脸讨债人一脸的不高兴,说:“哎,你这叫啥话?日本人征的是保安粮,我们收的是你欠我们家老爷的年租,怎么能搅在一起哪,别拿你男人的死当成赖账的理由。难道说你男人死了就可以欠债不还了吗?”

丑妞娘凄凉地说:“可是我实在还不了债哇。”

瘦脸人狡诈地一笑,说:“谁说的?让你女儿到老爷府上当丫头岂不两全其美。即抵了你所欠的租子,也免得你闺女守着你忍饥挨饿。”

丑妞子恐慌地躲在母亲怀中,哭着说:“不,我不去。饿死也要跟娘在一起。”

丑妞娘紧紧将女儿搂在怀里,连连拒绝说:“不行,这不行。你们不能在我女儿身上打主意,死也不能让你们把我女儿带走。”

“这就由不得你了。”瘦脸人说着向身后的属下挥了下手,走上两个打手推开丑妞娘,架起丑妞子的双臂朝庙门外拖去。

丑妞子哭喊着往后挣扎道:“不,我不去。”

丑妞娘往前欲要夺回闺女,声泪俱下:“你们不能抢走我的女儿,俺也就剩这点骨肉,求你们把她留下吧?没了她让俺咋得活哇。”

破庙只剩管家和丑妞娘二人,瘦脸人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来:“美大娘,别难过了……你男人死了,今晚就让我来好好地陪陪你。”说罢猛地扑过来,抓住丑妞娘便要动手动脚。

丑妞娘挣脱开瘦脸人的纠缠,连连后退躲闪着:“你要干什么?究竟你要干什么?出去,快点出去!”

瘦脸死皮赖脸地步步紧逼着:“别跑哇,快过来,过来呀!咱爷们决不会亏待你。”

丑妞娘慌不迭避开大管家:“你别过来,别过来呀,要知道离地三尺有神灵,你这样坏事做尽,早晚会遭到报应的。”她躲闪着,惊恐道,“你,你别过来。你这样坏事做尽,终会遭到报应的。”

瘦脸人阴笑道:“那就报吧。”朝丑妞娘扑来。

丑妞娘左躲右闪避开对方纠缠,没留神被桌腿绊翻在地,桌上的针线筐也碰掉在地。

瘦脸人满心欢喜地解开身上的衣扣,猥亵的目光在丑妞娘身上扫来扫去。

丑妞娘把心一横,拿起掉在身边剪刀坚强站起身来。

瘦脸人吓得后退两步,惊恐问:“你干什么?”

丑妞娘显得格外镇静:“大管家,别害怕,我不杀你,杀了你我还嫌脏了我的手。”转过身望着丈夫的尸体,安详地说,“她爹等着我,咱俩一同赴黄泉。”说罢发出凄厉笑声。

大管家明白了怎么回事,匆忙起身阻止:“别,别这样,千万莫要想不开,别这样,千万莫要想不开,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俺不睡你了中不?”话没说完吓得一闭眼,“哎呀!”

丑妞娘坚定地把剪刀扎进了自己的胸膛,血光迸溅,痛苦倒在丈夫遗体上,瞳孔散光死去。

瘦脸人睁眼,发现丑妞娘已死,不住地抖动双手惋惜说:“这算怎么弄的,羊肉没吃上反惹一身骚。”狠狠地照丑妞爹尸首踢了脚,“都是你,搅了老子的好事,真是晦气。”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八字步走出了庙门。

15.佛堂 夜

佛堂里供奉着菩萨神像。

一个肥胖的老太君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捻动着佛珠。一脸不高兴地大声训斥着正在哭啼的丑妞子:“哭,哭啥子?我还没死哪,哭的哪门子丧,穿白戴素的竟给家里带来殇气。巧玲,你带她下去换身大红的衣裳。以后就唤她元妞妞吧。”

一小丫环领丑妞子走出厅堂。(回忆完)

16.县衙门外 日

县党部大门口,对面影壁涂有巨大的国民党徽。

五辆摩托车绕过影壁墙驶人大院,依次排开停在了二层楼的会议厅门前。

女警麻利地从第三辆摩托车车后座位跳下来将山妹子从偏斗内拉出,扶她走上青石登台阶朝大厅口玻璃大门走来。

17.议事厅 日

会议桌前围坐着伍城县的军政要员,解大头居中坐在首位正主持会议。

正中墙壁上悬挂着总理遗像和“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及“天下为公”的对联。两边斜挂党、国二旗。

左右侧壁上写有“精诚团结、廉洁清正”蓝漆揩字,显要位子镶嵌涂有“党徽”,精美相框上书党词“三民主义吾党所宗,以建民国共进大同……”

年轻的警官走进大厅,在警察局长耳边嘀咕了几句。

局长把目光移向解大头,示意人带来了。

解大头轻蔑地说了句:“带她上来。”

山妹子被女警扯着走进大厅,众人将目光集中投向了这个俏妹子。

英俊洒脱的山妹子一身红衣绿裤,腰束绿丝大带,苗条的身段披着军呢大氅,裤筒打着绑腿,脚穿绿袜红鞋。

解大头不禁皱下眉头,质疑问:“你就是西山所谓的‘共匪特派员?”

山妹子答道:“我是代表伍城人民政府,专程到此拜会阁下的。”

解大头仍是冷笑不已:“小小的年纪胆量不小哇,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山妹子轻松自如地答道:“不会是龙潭虎穴吧?”

解大头又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山妹子笑道:“不就是解大头吗?”

解大头拍着自己的大脑壳笑了起来:“我说小姑娘,这解大头可不简单呀,只要他轻轻说句话,你的首级就会被砍下挂在西门城楼之上。你不害怕吗?”

山妹子朗声说道:“我西山上的女八路,从未有人被砍头而吓破胆的。告诉你吧,到此下书,我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好!”解大头佩服道,“有志气。”吩咐站在山妹身边的女警,“给她松绑,看座。”

女警取下山妹蒙眼扎巾拴在脖间,又替她打开了手铐,为她拉过一张木椅让她坐下。

解大头口气有些缓和,客气道:“请问特派员小姐,此行找我解某有何贵干哪?”

山妹子取出书信递了过去:“这是我西山游击队大队长李大山写给解先生的一封书信,请书记长过目。”

信函传到解大头的手中,他掏出信函展开仔细看了一遍,随后放下信件正重地对山妹子说:“类似这样的劝降书,我见得多了。早年间,光是日本人就给我下了十多封,结果如何?全都进了废纸篓。如今国共二次反目兵戎相见,我怎能于党国危亡而不顾苟且偷安哪?小姑娘,你我各为其主,我也不会为难于你。回去告诉你们的李大队长,解某不惜生命誓与伍城共存亡。”

山妹子冷笑不已:“解先生执意助纣为虐,负隅顽抗继续与人民为敌,实令我大失所望。在此我要奉劝解先生,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者为昌逆者为亡,希望解先生能够时识务,认清形势,向我人民政府缴械投降。倘若阁下一意孤行为虎作伥,终将落得个身败名裂自取灭亡。还请解先生三思。”说着起身拱手道了声,“告辞!”从女警手中要过大衣披在身上朝门口走去。

身穿中校地方保安军服的警备副司令国兴汉站起身来:“请特派员留步。”他面带笑容,“特派员一路风尘不辞辛苦,怎能不吃不喝匆匆就走哪?岂不怪我等招待不周哇。”吩咐下面,“来人呀,通知伙房备桌饭菜,特为特派员接风洗尘。请少歇片刻。”

过来一名勤务员,带山妹子走了出去。

国兴汉走到解大头身旁,神秘道:“老解,可不能放虎归山呀。万一城池失守……”

解大头犹豫一下,脸上立刻露出了笑纹:“也罢!还是兴汉老弟考虑的周全,这事就由你着手处理。”

国兴汉十分得意地拍着警察局长的肩头,说道:“这还需有劳虞局长的大驾了。”

虞局长满口应允:“小事一桩。”示意年轻警察近前听话。

18.县党部后院 日

解文卿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口向楼下俯望远处草坪上的花卉。

山妹子随勤杂人员顺甬道经楼下而过,抬头正与解小姐目光相对,不禁停下脚步。

山妹子被随从人员推搡了一把:“看什么?还不走,到了地方由你吃不了兜着走。”

解文卿望着山妹子离去背影,激动道:“是元妹,元妹子!”

19.田宅 日(回忆)

省城田家,解文卿手端茶碗细品茶水,聆听着父亲与表舅的谈话。

解大头:“表弟,乱世之秋心可要放活呀。南京政府犹如风中残烛,迟早是靠不住的。”

表舅笑道:“我可没有大哥那么死板,可笑哥哥你,放着好端端教育局长不做,偏要当那什么流亡女师的学校校长,着实令人费解。北洋政府时期我替北京方面办事,北伐军打来了,我替国民党做事。如今是日本人的天下,我就投入南京政府门下,这叫有奶便是娘。”

解大头不以为然,说:“何止教育局长呀?日本人出面给了一个县长的官衔来维持地方行政都被我一口回绝了。你说我古板?不,老弟可知宦海风波起伏不定,30年河东40年河西。一味朝三暮四反复无常,定会吃苦头的。”

表舅央求道:“大哥早年加入三民主义革命同志会,也算是CC团里老人了。倘若有一天日本人真的滚蛋了,还望兄台在重庆那面通融一二。”

解大头笑道:“好说,好说,只要你能够做到身在曹营心在汉,等将来胜利后,你就是地下救亡的勇士。”

表舅转忧为喜,说:“这请放心,今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兄弟去做的,一定效劳。”

解大头开门见山地说:“老弟,哥哥来这里还真有一事相求。我们女师那儿有几个学生在伍城被特高课的人给抓起来了。你看能不能给伍城里的宪兵队挂个电话让把人放了。”

表舅略一沉阴,面有难色说:“事情要是发生在祥符地面上就好办多了,毕竟两地之间隔着一道黄河,不属于一个区域管辖。”

解文卿插嘴道:“表舅,如须用打点地方请不要吝啬,所有费用一切从外甥女这里支出。”

表舅对解大头说:“你看我这外甥女,把你表弟说的太窝囊了。”转向解文卿,“你老舅在省里虽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可省内各地方的东洋鬼子多少也要给我点薄面的。”

解文卿不觉脸一红,低头说:“毋怪外甥女说话不适,一切全仰仗表舅从中多多周旋了。”

表舅听后哈哈大笑:“这到像我外甥女说的话,尽管放心好了。”随后叹感道,“记得早年路经伍城见到的外甥女,是个常流两筒鼻涕的小黄毛丫头,岁月蹉跎,十余年如同一瞬间。大哥,表姐殁后一直没再为文卿娶个后娘吗?”

解大头:“乱世春秋,四海漂泊,哪顾上续弦呀?”

外面传来一声小女孩痛苦的惨叫声,解家父女互相对望一眼,把目光转向表舅。

表舅装作没听见,端起茶碗说:“来,喝茶,请喝茶!”

随后接二连三又传来阵阵惨叫声。

解文卿:“表舅,这是从哪儿传来的喊叫声?”

表舅掩饰说:“可能是府上哪位丫头触犯了家规,正对她使用家法,外甥女不必管她。”

解文卿站起身来:“不行,让我到后面去看看吧,这嘶喊声听了令人感到凄厉。”

“也好!”表舅起身对解大头说,“咱们一同前去,去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20.柴房 日

少年时的元妞妞被绑在了红漆圆柱上,两个小丫环用鞭在她身上抽打着。

一位满脸横肉的老妈子,站在一旁凶狠地喊着:“打,狠狠地打,给我往死里打。”

“住手!”格扇门被推开,解文卿闯进屋来夺下鞭子,怒视着两个丫环,“她小小年纪,怎经得起你俩如此毒打。”

丫环巧玲委屈地解释说:“我俩也不忍打她,无奈老太君吩咐下来的,怎敢不从?”

解文卿转向元妞妞,问道:“她们为什么要这般毒打于你?”

元妞妞流着眼泪说:“我想俺娘,这儿的人逼我干活,干很多很多的活。我实在是受不了,便偷偷跑回家去看俺娘。结果被抓回来,绑在这里用鞭打我。”

解文卿不禁眼眶湿润,亲手为元妞妞松开绑绳:“小妹妹,走!我送你回家找你娘去。”

元妞妞哭的悲切,说:“俺娘死了。”

解文卿蹲下身去,取出手绢替元妞妞擦去泪水,安慰道:“好妹子,别哭了,别哭了啊。”自己的泪水忍不住滚落下来。

表舅不由地回头大声训斥着两个丫环:“你们两个混账东西,胆大妄为,竟敢背着我毒打我的侍人。”

老妈子见势不妙,悄悄地溜出了屋子。

两个丫环慌忙跪下:“奴婢该死,请求责罚。”

表舅喝道:“掌嘴!”

两名丫环满腹委屈,眼中含泪自己动手朝脸上掴着耳光。

表舅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看你俩一脸的苦瓜相。还不快起来,搀她回房养伤。”

两个丫环磕了头,起身搀扶元妞妞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元妞妞停住了脚步,突然甩开搀她的两个丫环转回身,用感恩目光打量着解文卿。

解文卿身穿白衣黑裙,脚上长袜袢鞋,留有齐眉刘海,齐耳短发,一副学生的装束。

元妞妞跑到解文卿跟前,恳求道:“恩姐,你带我走吧。端水倒茶,铺床叠被,啥活儿我都能干。”双膝跪地,“恩姐带我走吧,我愿意伺候你一辈子。”

解文卿急忙来搀元妞妞:“别这样,快起来。”

元妞妞长跪不起:“不,你不答应收留我,我就跪着不起来。”

解文卿回首乞望表舅,表舅冲她点点头。

解文卿转向元妞妞,微笑说:“妹子,快起来吧。我答应你就是了。”双手搀起了她。

21.后宅 日

元妞妞已换了新衣,解文卿正为她梳头。

解文卿:“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元妞妞:“丑妞妞,11了。”

解文卿一皱眉:“咋叫这个名,怪怪的?”

元妞妞解释说:“我上面原有两个哥哥,都没成。娘生下俺百日后,抱到碧霞庵还愿。老姑子说俺命硬,便取了这个名,丑的连阎王爷都不待见俺。”她回头望了眼解文卿,接着又说,“来到田府后,老太君也说我这名不好,就给我改名为元妞妞。”

“元妞妞,也不好。”解文卿略思片刻,说道,“不如改为元妹,以后我叫你元妹好不好?”

元妞妞欣喜若狂,叫道:“好哩,好哩,俺有好听的名字了。”

管家婆走进内室,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施礼道:“解姑娘,外面的轿车已备好了,表老爷吩咐我来请小姐准备上路。”

解文卿望着管家婆一脸的奴才相,厌恶地说了声:“知道了。”

22.田府外 日

表舅正与上了车的解大头话别:“你我多年难得一聚,本想挽留大哥在府上多住几日,大哥执意要离开,祥符小弟也不便强留。”取出书信递过去,“这有两封信是写给孙、庞二位将军的,过黄河时那跛子的手下人决不敢为难于你。”

解大头收好书信,说道:“表弟请回吧,日后自有见面之时,后会有期!”

表舅说了声:“再见!”将车上的轿帘放下,朝后面另辆轿车走来。

解文卿同元妹子坐在轿车内。

表舅吩咐元妹子说:“听仔细了,往后你跟了小姐要好好的照顾好她,切不可贪玩。如果对你家小姐伺候不周,经常惹她生气,让我知道后决饶不了你。”

元妹子低头应道:“是,老爷。”

表舅转向解文卿:“令尊嘱托之事,表舅一定给你办妥,文卿不必着急。好了,我祝外甥女一路顺风。”说罢放下轿帘,示意赶车人出发。

车把式甩了个响鞭,骏马拉起两辆轿车飞快地朝前跑去,后面荡起高扬尘土。(回忆完)

23.后院小径 日

山妹子跟随勤杂人员朝前走着,大衣从身上滑落下来却全然不知。

24.一组镜头(回忆)

清晨,元妹子在解文卿指导下在刻苦练剑。

操场上,解文卿、元妹子在打网球。

灯光下,解文卿手把手教元妹子写毛笔字。

深夜,元妹子同解文卿在街上粘贴反日标语。

铁路沿线,道轨木枕被一群男女学生们拆得七零八散,标有道路号的木牌扔进沟内。

乡村间,元妹子跟着解文卿等同学们为抗战做募捐宣传。

25.校园 日

学生们抬着一付付担架放在了学生会门口,几个面容憔悴的女学生奄奄一息。

鲜花放在众担架旁,大家纷纷表示慰问。

26.学生会屋内 日

解文卿愤怒的目光在喷火,元妹子站在一旁流着泪。

浑身是水的女生正哭诉着自己的遭遇:“那天中午下着细雨,严秀丽、吕淑媛二位同学跌倒了又坚强地站了起来,互相搀扶着艰难地行走在泥泞的荒郊旷野外。她俩昂头挺胸高唱着‘团结起来到明天,共产主义理想一定会实现的雄壮歌曲。日本鬼子害怕了,刽子手用粗棒猛击二人后脑,把人打昏倒地。凶残的敌人将她俩拖至铡刀上,铡为五段暴尸荒野,首级被挂在北门城楼之上说要示众三日。我和吴梅、林青等众女生陪绑后又被带进宪兵队,一个军曹说奉上司命令准备释放我们回去。还说什么严同学和吕同学是共青分子,严重地破坏了大东亚共荣圈之稳定,死有余辜。又说我们几个都是三青团员,千万别再受共产党人的蛊惑做出危害国家利益的鬼话。同学们刚被放出宪兵队大门口,立刻就围上了一百多号的鬼子兵。除我一人跑上三拱桥跳进玉带河得一幸免外,所有的同学均被那些禽兽掳入兵营给轮奸了……”女生痛不欲生,伏在解文卿的肩头失声哭泣。

解文卿抱住那女生,用手抚摸她那湿漉的秀发,紧咬牙关道:“何晶同学,振作起来。你记住,这笔血债早晚要跟那些豺狼们清算的!”

27.荒野 夜

乱坟岗传来猫头鹰的叫声。

两位烈士血肉模糊的遗体分别被一群黑影人抬到了木板车上,残缺不齐的躯干大致对成两具比较完整身形,站在车两旁几个女生忍不住把头扭向一边呕吐起来。

黑暗处射来一排子弹,几个呕吐女生中弹倒下,众人抛下尸体纷纷散开向后撤退。

顿时枪声大作,到处都是日本兵的吆喝声。

28.芦苇荡 黎明

蓬首垢面、满身泥污的元妹子苏醒过来,她的左后肩上的伤口淌着血。

一望无际的苇塘里,传出飞禽的鸣叫声。

元妹子四处搜索寻觅着,嘴里不停地呼喊着:“文卿姐——解小姐——”

元妹子失望地蹲下身去双手捂脸,痛苦地哭泣起来。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元妹子机警地站起身来向后观瞧。

一支衣着杂乱的队伍出现在元妹子面前,为首的一位魁梧大汉开口说道:“小妹妹,不要怕。我们是太行行署第五专区的抗日武工队,我叫李大山……”(回忆完)

29.县党部后院 日

小角门被打开,勤杂人员闪向一旁,山妹子径直走出院落。

小角门外,一群警察守候在那里。

年轻警官开口道:“我奉上级旨令逮捕你。”

女警走上前来取出手铐重新将山妹子反背铐上,朝停在一边的黑色囚车拉去。

山妹子边走边喊:“警察弟兄们,不要再替国民党反动派卖命了。人民解放军现已兵临城下,伍城解放的日子不会太远了。警察弟兄们,你们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哇。”

年轻警官吩咐道:“将她嘴给堵上。”说着走向车头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室。

女警扯下山妹子颈项系着头巾,揉成团塞进了山妹子的嘴里。

囚车的后厢门被打开,山妹子被推了上去,汽车拉响刺耳的警报驶离。

30.东城门 日

城楼上,郑旅长率属下参谋及副官和护卫十余人视察军情。

远处村落隐约可见红色军旗在迎风飘扬。

郑旅长放下望远镜,感慨说:“刘伯承的胃口也太大了,刚刚在鲁西南吃掉一块肥肉,如今又窜到了豫北虎视中原,真乃狂妄之极呀。”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参谋长:“刘伯承用兵如神,这一点我们的司令长官刘峙将军比谁都清楚。记得几年前石友三、朱怀冰等部在日本人的配合下入山进剿,结果被刘部打得一败涂地。”

郑旅长冷笑道:“如果没碰上倒也罢了,既然对了垒,必将全力迎击。我就算是枚蛋卵,也非要撞一撞他这块大石头不可!”

参谋长目视前方,语重心长说:“伍城地处中原南通十省,北拱神京,西进百里是太行,东走百里是黄河,历来乃兵家必争之地。这里古称陈城,陈谐音同阵。三千年前武王伐纣,岐将闳天率兵与殷军在此展开了一场鏖战,由此拉开牧野大战的帷幕。如今此城又将面临一场决战,一场生与死、存与亡的残酷战斗。”

31.作战室 日

墙壁两侧张贴着地图、总统手谕,正中挂着蒋光头海陆空大元帅服的画像。

众校尉指挥官们坐在会议桌前列席会议。

郑旅长起身,庄重而严肃地说:“列位同志,大家都很清楚,我军已处在敌人重兵包围之中,孤立无援,处境十分危险。”目光扫视了一下在座众人,“诸位,能否保住伍城,全仗各位通力合作共同努力了。”

属下将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肃静!”郑旅长点名道,“张团长、王团长、李团长!”

三名上校军官应声起立道:“到!”

郑旅长:“三位老弟追随郑某多年,战功显赫,镇守迎熏门、宾阳门和眺行门的重任交付你们,希望不负所托。”

“人在城池在,决不丢失半寸阵地。”三位团长挺胸保证。

旅长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把目光转向解大头和国兴汉说:“解司令、国副司令。”

一身戎装的解大头和国兴汉站起身来。

郑旅长:“解司令,这拱极门和西北两个阁门就由你们地方武装来镇守了。”

解大头:“我这司令徒有虚名,要说主持党务我在行,排兵布阵国兄在我之上。”

国兴汉:“旅座,请放心。卑职早已把城内的保安团拉上了拱极门,从各乡抽调来的民团千余人放在了二阁门,确保万无一失。”

郑旅长满意地点头道:“好,很好,两位请坐。”转向赵营长喊道,“赵营长!”

“到!”一名中校起身立正。

郑旅长郑重地命令:“旅部所有文职军人不论男女,统统拿起枪来组成一支敢死队归属直辖营,哪方危急增援哪方,如有怠懈格杀勿论!”

32.北阁门 黄昏

几个大兵牵着山妹子骑的枣红马从北阁拱门洞里走了进来。

小马驹被带进了石方庙院内,老兵油子捋着马的鬃毛:“好马,好马呀!”

一把刺刀插入马颈之内,紧接着马的身上连中数刀,枣红马几声长嘶倒在血泊中。

有人喊道:“马上扒皮,架起干柴,烤马肉喽!”

33.女监 夜

混浊的灯光照进女监里。

山妹披头散发被囚进木笼内,伤痕累累。

女警从牢门外走了进来站在木笼前问:“怎么样?白天那一顿鞭子抽在身上舒服吗?”

山妹强打精神睁开眼,看了女警一眼。

女警:“大妹子,只要你服个软,我立刻把你从笼子里放出来。”

山妹子倔犟地闭上双睛,不再看女警。

女警冷言道:“我倒要看你强硬到几时?”回头吩咐女看守,“去外边井里头提桶水来。”

“是。”女看守不敢违令答应了一声,不大情愿地转身离去。

34.监狱大门口 夜

牢头正在向解文卿说着好话:“您甭生气,不是不给您开门。没上方的发话,我是真不敢开门。要不,您到上面说一声……哎,王警官来了。只要他点头同意就行。”

年轻的王警官身披警棉大衣,拿着手电筒走了过来。

解文卿望了王警官一眼,说:“命令你的手下把门打开,我要见见那个女特派员。”

王警官不卑不亢:“对不起,局长有令,那位特派员系共党要犯,任何人不得相见。”

解文卿带有一丝愠怒:“怎么,难道我要见她也不成吗?”

王警官:“对不起,就是令尊至此也不例外。”

“放肆!”解文卿掴了对方两记耳光,“把门打开。”

王警官无动于衷地:“对不起,解小姐还是请回吧。”

“好,等我见了你们的局长,再跟你算账。”解文卿说完,愤然离去。

35.女监 夜

一桶凉水泼在山妹子的身上,冷的她浑身打颤。

女警把木桶放在地上,问:“大妹子,这回很舒服吧?”

山妹子朝她唾了口血水,皮鞭无情地劈脸抽来。

王警官走了进来,伸手抓住了女警挥鞭的手腕,说道:“算了吧,何苦跟她一个小女孩怄气哪?不值大动肝火。”

女警扔下皮鞭,愤愤对山妹子说:“便宜你了,我就不信治服不了你。”转身离去。

王警官用敬佩目光望着山妹子,郑重地行了个军礼,没说什么便离开了女监。

36.太公庙 夜

县委城工部长正在向围拢过来的游击队员们下达作战指示:“现在,敌85军一机化旅固守城内,这东、南、北门分别各有三个团重兵把守,战斗力极强。这三块硬骨头自然留给了正规部队来啃。西门由敌保安团把守,想必较为薄弱,但也不可轻敌。你们的任务是协同太行独立48团攻取西、北二阁门,切断溃军西窜进山的道路。”

祠里沸腾起来,队员们一个个面带喜悦。

部长巡视了每个队员,不禁问道:“哎,怎么没看见我们的百灵鸟哪?”

大家立刻停止了欢笑,变得鸦雀无声。

部长一愣:“怎么,山妹子她出什么事了?”

李大山吞吐地说:“她,她进城劝敌反水去了。”

部长恼火道:“胡闹!是谁让她去的?”

李二河抢言道:“是她自己请缨要去的。”

李大山:“不,是我让她去的。”

城工部长用手点指,大声训斥首:“你呀,你,叫我说你啥好哪?亏你还当了这么多年的大队长,怎做出这般糊涂事来。我可告诉你,山妹子若有个任何闪失,我跟你没完!”

37.县城国宅 夜

“报告!”女警走进书房,立正敬礼。

国兴汉正俯案挥笔练习书画,闻声抬头,放笔笑容可掬,道:“哟,徐二小姐!快快请坐,多有慢怠。”

女警脚跟一碰腰身笔挺,正言道:“卑职不敢,县长大人客气了。”

国兴汉拍了拍对方肩头,笑笑说:“坐,你坐,来到自己家里,那一些俗套就免了吧。我也没把你当外人哟。世芳哇,你来得正好,鉴赏一下老国的笔墨有无长进。”说罢,拉着女警的手走到桌前。

徐二轻轻推开县长的手,敷衍说:“好,好极了。”四下看看,忙问,“怎么没见太太和公子,他们没在家吗?”

国兴汉卷起桌上的字画,怏怏说:“大战在即,人心惶惶,拙荆犬子怕得要命,躲到城外乡下避难去了。如今只剩下我孤家寡人一个,幸好有你到来。”说罢,将卷好的字画插入大瓷瓶内,转身为女警倒了杯开水递上,“那个自投罗网的共匪小丫头片子现在如何?”

女警避开对方的目光,答道:“人在牢里押着哪!”

国兴汉望着女警饮了口水,近前来靠在她身旁,坐在木椅扶手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语重心长说:“这两年真难为你啦,整天和大老爷们混在一起,干那跑断腿累死人的苦差事。难得呀,如今年龄也老大不小了,看上哪个意中人没有?我看白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姓王的警官挺不错的,要不我给你们撮合撮合,从中搭桥牵牵线如何?”

女警慌忙起身躲开国兴汉,满腹惆怅地说:“王文同乃是扈钧丰的至亲,马上要做保安团的分队长了。如今,像我这样的人,人家咋会把俺看在眼里。”

国县长不自然地笑了笑,起身安慰道:“好了,不谈这些令人扫兴的话题了。高兴点,别那么没精打采糗着个苦瓜脸。”走上前拉住女警一只手继续说,“你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女警从命地跟着国县长走到书桌前,国兴汉松开拉着女警的手从压在几本书下面抽出一个大信封来,转身冲女警扬了扬:“此乃是省府转来南京国防部一份公函,特委任徐竞为保密局伍城站副站长,授中校军衔。”

“真的?”女警欣喜若狂,伸手要接委任状。

国兴汉拿着信封的手缩了回去,笑道:“徐中校,徐副站长,就这么轻易地接去了?”

女警感激涕零,躬身道:“国叔再造之恩,世芳结草街环愿效犬马之劳。”

国兴汉关心地:“你的牢里不是关了一批从女师学生里抓来的汉奸们的女儿吗?接受过日本特高课专训大概有多少人?”

女警:“36人。”

“那好。给你个任务,明天放她们出来,发衣服,发给枪,组织一支女子别动队,归属保密局伍城站,由你指挥。”国兴汉下令。

女警担心地说:“她们爹娘多数均被军统除决,一旦放出来,她们能俯首帖耳地效忠党国吗?”

国兴汉扭脸,以一种难以揣测的眼神盯住女警:“两年前,你不也是从大狱中放出的吗?难道……”

女警不由得打个寒颤,急忙立正:“世芳不敢,誓死效忠党国……”

国兴汉摆手打断对方话语:“我相信你有能力带好这支队伍,唯我所用。好好干,党国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女警立正:“世芳绝不辜负国叔厚望。”

国兴汉色迷迷地垂涎说:“一口一个国叔的,这小嘴可真甜哪。我也不让你衔草,也不要你犬马。你要真心谢我,今晚你就好好陪我共度良宵吧。”说完伸手要拉女警。

女警面带惊愕,急忙后躲:“不,不,这样不好。你是世芳长辈,国叔自重。”

国兴汉一把将女警搂在怀中,坐在木椅当中,拉长了脸愤然说:“徐竞,少在老国面前装贞女,上面怎会无端发下委令。你那些风流韵事别人不清楚,还能瞒得了我?早年曾在城川特工队共事的女汉奸如今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党国的一名女警察了哪?还有你那个伪县长的老爸就是长了十颗脑瓜,他也早该统统地搬了家。为什么现在他却大摇大摆地走出牢狱,并且进入省府公干,成为接受大员哪?”

女警闻听不由浑身打个冷颤。

国兴汉看在眼里,一边用手隔衣揉搓着女警高隆的胸部一边厚颜无耻地说:“这奶子着实迷人,看了让人眼馋。别动,别拨,让老叔嘬一口。”

女警的衣扣被解开,国兴汉把头扎进对方的怀里。

女警任凭老色魔猥亵地摆布,抬头往上高高仰起面孔,痛楚地合上双目,两行泪珠顺脸颊滚落而下。

38.伍城 晨

三颗信号弹划破寂静升上天空。

聚集城外战士们,向伍城守敌发起总攻。

39.监狱 晨

关在囚笼里的山妹子被密集的枪炮声惊醒,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我们的队伍开始攻城了!”

40.东城 日

东门外激烈的战斗正进行着。

高岗处,13层的六角形塔内成扇形朝外面不停地喷射着子弹,前赴的战士们中弹倒了下去,后继的战士们又冲了上去。

41.南城 日

南门口,护城河两岸全是双方军兵的尸体,数十个长梯一个个竖在城墙上,有很多梯子被城上投下来的手榴弹给炸断。

一些顺梯爬上城头的攻城战士,又被城上的守兵打下了城。

42.西城 日

两门小山炮架到前沿,三发炮弹接连飞向城阁楼,在敌群中间开花。

“冲啊!”解放军战士排山倒海之势冲过狮象桥,逼近白衣堂山门。

留守破庙的民团放弃了阵地,纷纷向后退去,接近西城门时,被城上的重机枪一阵扫射给打了回去。

解放军战士们顶了上来,团丁们纷纷投降。

43.城内作战室 夜

指挥部里灯火通明,作战参谋们正忙碌着接听电话。

一位参谋手拿电话:“什么?大点声!我听不清楚。什么?西城伤亡惨重,急待增援?现在城里兵力有限,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电话里传出急促喊声:“老兄,多想想办法,再要拖延唯恐西门不保。”

作战参谋手捂话筒,目光转向参谋长,问:“是不是从刘团长那里拉出一个营充实西线?反正炮弹也都打完了,炮兵只能顶步兵用了。”

站在一旁的参谋长略一沉思,扔掉手中的烟头果断说:“不,只能拉上一个连。”

44.东门 夜

双方军队短兵相接展开肉搏战。

45.国军团部 夜

李团长愁得在屋内团团乱转,香烟头扔了一地。

年轻貌美的机要女秘书推门走进,手端茶盘来到李团长面前,献媚说:“团座,请用茶。”

李团长一见女秘书愁眉顿展,喜笑颜开地端起茶碗:“我喝,我喝!”仰脖一饮而尽。

女秘书接过空碗,连同茶盘一齐放在桌上,然后伸出两臂搂住了李团长的脖颈撒娇道:“李大哥,天快亮了,也该休息了,可别累坏身体。”

李团长在女秘书额头上亲了一下:“好妹妹,我们是该休息休息了。”说罢抱起女秘书走到行军床前,将其放倒在床上。

李团长将整个身体压在女秘书身上,两个人狂热地亲吻起来。

房门猛地被踹开,四名解放军战士闯了进来,端起冲锋枪朝着床上一对男女身上开火。

46.国军旅部 晨

作战室,参谋长轻松地放下电话看了一眼手表。

表盘上时针指向五时整。

郑旅长靠在椅背上打着盹,盖在身上的大衣露出了肩膀。

参谋长走了过去将大衣为旅长盖好,郑旅长被惊醒睁开朦胧的眼睛。

参谋长:“再睡会儿吧,天还没亮。”

郑旅长:“前线战势如何?”

参谋长:“姓解的老小子还真不含糊,亲自督阵,带领一帮亡命之徒的红枪会,硬是把白天失去的阵地又夺了回来。”

郑旅长舒了口气,满意点点头:“民国之党棍并非全是迂腐之徒,我看这位大脑壳子的主儿,思维敏捷,足智多谋,非等闲之辈。”

桌上电话急促响起铃声,参谋长奔了过去。

郑旅长目光注视参谋长的表情,对方的面孔越发阴沉,电话筒从他手中滑落下来。

郑旅长急切地问:“发生什么情况了?”

参谋长转过身来,沉痛地说:“东门失守,李团长阵亡了。”

郑旅长从椅上跳了起来,蛮牛般地在屋内徘徊着咆哮道:“我的迫击炮呐?我的迫击炮呐?让我的迫击炮吼叫起来,把宪阳门给我炸平。”

参谋长提醒说:“旅座,你忘了,咱们的炮弹全打完了。”

郑旅长镇静了下来,停止了徘徊,吩咐道:“给王司令发报,请求飞机支援。”

47.东门楼 晨

头戴钢盔的解放军战士聚集在东城门楼上挥舞着红旗,欢呼声响成一片。

天空上,由远而近飞来轰炸机群,一枚枚重型炸弹投落下来。

阵阵爆炸声中,解放军战士们倒在血泊中。

48.西战地 晨

迷雾茫茫,战地救护队将伤员抬上担架撤离阵地。

一位身负重伤穿红色坎头扎红巾的红枪会队员从昏迷中醒来,挣扎着向前艰难爬行着,颤声央求道:“救救我,救救我。”

一个年约十七八岁年纪的女卫生员回头望去。

队员们催促自己的战友:“快撤吧,敌人马上要反扑了。”迅速撤离阵地。

卫生员返回身来蹲下单膝跪地,打开急救包取出药棉纱布一边为敌伤员包扎伤口,一边冲着同志们说:“你们先撤吧,我给他包扎一下伤口再走。”

敌方阵地上,几个红枪会大汉悄然匍匐着朝女卫生员逼进……

49.慈航观 日

女卫生员被捆绑在担架之上,被一伙红枪会的队员们簇拥着抬进了山门内。

天井院内,大伙儿七手八脚将小女兵从担架上解下,反背双臂五花大绑地吊在一棵大树枝权之上。

女卫生员奋力挣扎着,破口大骂:“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你们这群强盗、土匪!”头上戴着灰棉军帽蹭落在地,一双麻花发辫垂于胸前。

被吊女俘足下黑布棉鞋被扒掉扔在了地上,脚上白洋袜也被拽掉揉成团,强行被人们塞进女兵嘴里。两条缠绕女兵下肢上的绑腿带被解开,一条蒙上她的眼睛,另一条将其双腿小肚并拢紧紧拴在一起。

众人拿来十多斤重的石锁,拎起用铁链系在女卫生员脚腕髁骨处。

大家伙儿喧闹着调戏了一阵子女俘,便纷纷退出院落,反手带上月亮门洞的红漆小木门。

孤零零的后庙院,仅剩下小女兵吊绑在朔风之中痛苦地呻吟着。

50.包扎所 日

西山游击队员们进进出出忙碌着送护伤员。

李二河同一名队员抬着担架来到帐篷里,摸了摸压痛的肩膀,小声嘟囔说:“冲锋陷阵轮不到份,却派到这里抬担架,真窝囊。”

一旁给伤员包扎绷带的李大山,扭头训斥道:“二河,你又在穷唠叨个啥?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讲得清楚,一切行动听从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你就不明白?还不快抬伤员去。”

李二河扮了个鬼脸,拎起了担架转身出帐。

51.城内 日

榴弹零碎落入城中炸开,街上无人,家家户户房门紧闭。

52.国军旅部 夜

作战室灯火通明。

女报务员起身向郑旅长敬礼:“报告,兵团总部急电。”

参谋长抢步上前接过电文看了一眼,对郑旅长说:“王仲廉电令我们拖住共军主力,务必再坚持一个昼夜。明日夜晚将抽调两个师的兵力从新乐县北上增援伍城。”

郑旅长叹气道:“哎,没准两师兵力未到之前,吾等皆已成为党国之烈士了。”

参谋长鼓气说:“伍城墙高壕深,共军想要破城谈何容易。”

53.圆通殿 夜

大殿里,南海大士白衣素裹手持枝条净瓶,慈祥地跌迦于莲花台上。

饱经战火洗礼下的残垣断壁摇摇欲坠,显得格外凄凉。殿角阴暗处,披头散发的小女兵身体赤裸倒在地上萎缩一团。多处破露出棉絮的灰军袄遮住女兵的腰部,处贞之红流到了其大腿内侧。

54.殿门外夜

铜香鼎内焚香灰已被清除炉外堆在地上,三角鼎腿中间添置了燃烧的木柴,香炉里面的沸水在翻滚。

山门外戏台口点起了篝火,高耸的旗杆立于空场中间,杏黄大旗上绣红绒“令”字,飘扬在旗斗之上。

砖石垒起的戏台上,堆满了红枪会弟兄们的尸体。

年轻力壮的棒小伙们个个头裹红巾光着膀子,手抱酒坛纷纷将酒撒在堆积如山的死尸上。

一个个空坛被掷在地,全都摔得粉碎。

大首领挥手示意全体解散,自己独在空荡荡场地坐到旗杆下石台上。

“娃儿呀,你们跟着我出生入死图个啥?家里没个家,地里没个田。穷的烂裤裆,人人连老婆都讨不到。”大头领说着,用手背擦干湿润的眼眶,继续唠叨着,“现在好了,孩子们都可以到天堂享福去了。九天仙女陪你们跳舞,王母娘娘为你们把盏斟酒。好好的享福去吧。”从篝火中抽出一根燃烧着的柴火甩手扔到戏台上,冲天大火映红了夜空。

大首领情绪激昂引吭高歌,唱起了滑州地方戏的大平调。

大殿隐约传出人们的喧哗声,大首领扭脸透过半敞着的两扇红木山门往大殿口观望。

远处,众多人将女俘仰面高举过顶架出大殿来到巨鼎前,将其投入沸水之中。

55.北阁门 晨

西山游击队员们借着迷雾冲上桥头。

北阁门上,密集的枪弹将队员们挡了回去。

一排手榴弹掷上阁门楼,队员再次冲上桥头。

56.国军旅部 晨

电报声仍在响个不停。

郑旅长手握电话:“接伍城警备司令部……解司令吗?北线战况如何?好,好。万不可大意失荆州畦。”

57.警备司令部 晨

解大头得意地放下了电话。

国兴汉:“看来,我军胜券在握。”

解大头慎重地说:“国兄切勿轻敌哟,共党用兵如神万不可懈。”转话问道,“红枪会的弟兄们情况如何?”

国兴汉:“不好,三千兄弟伤亡惨重,现不足千人。那些青壮年的光棍汉们个个都杀红了眼,全豁出去了。同心寨的红枪会昨天活擒一名共匪女兵,强暴轮奸后,再放进甑坛之中活生生煮煨,将其尸体分割暴食入腹,完全丧失了人性。”

解大头喃声说:“那些汉子能够舍生忘死效忠党国实为不易,愿怎么着随他们去吧。”

58.郑县花园镇 日

几艘飘扬国民革命军旗帜的炮艇,鸣着汽笛来回穿梭于铁桥拱洞之间。

铁桥之上,满载军用物资的汽车从大桥上陆续通过。

阳武太平,黄土大道上尘土飞扬,美式装备的中央军在成群结队装甲坦克车队掩护下,浩浩荡荡向北挺进。

天空,在战斗飞机护卫下,轰炸机梯队低空从士兵们头顶上飞过。

59.北阁门 黄昏

夕阳下,余晖照着双方阵地死亡将士。

北阁门上,精疲力尽的保安团士兵冲下面喊着:“李大山,有种的上来呀,别他娘的躲进棉裤裆里装熊。”

伏身于堤坡上的李大山血灌瞳仁,愤怒地抓下头上戴着的八路帽:“这帮狗娘养的杂种们,操你祖宗。老子今天若不拿下北阁门,誓不为人!”回头望着所剩无几的队员,“弟兄们,不怕死的跟我冲畦。”

阁门上,保安中队长吐掉叼在嘴角的烟卷,猛地扯下缠在头上的绷带,端起机关枪朝冲上来的游击队员扫射起来。

李大山开枪把中队长从阁门上射下,刚冲过桥头,一颗手榴弹在身边爆炸,他的身体被气浪冲到半空,又重重摔落在地。

60.太公祠 夜

身负重伤的李大山从昏迷中醒来,推开身边的游击队员们:“走开,你们守着我干什么?快去攻城!”

李二河抱住自己的兄长,痛哭流涕地说:“大哥,完了。一切都完了!”

身旁几个女队员,忍不住暗自流泪。

李大山急切地问:“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位老队员叙述道:“就在你负伤不久,进攻伍城的主力部队接到李达参谋长从东屯发来的电令,全线停止攻击,立刻向黄泛区转移。敌32军的两个整编师正向伍城开拔,估计此时已进驻城内。城工部长指示我们尽快离开姜村,转移上山。”

李大山悲痛欲绝,用拳擂着自己的头部。

61.黄河古道 日

刘邓大军顶着狂风暴雨向淮河流域大别山区挺进。

旁白:“豫北之战,历时三个昼夜,佯攻伍城牵制了敌军主力。于此分兵三路南取双武、延州、东克黎阳、滨河,北伐朝歌、羑里等十余座城镇,歼敌四万五千人。”

62.一组镜头

伍城四门大开,国民党兵蜂拥出动……

四乡村庄狼烟翻滚,蒋匪军肆意烧杀抢掳无恶不做。

63.伍城 日

到处都是红绿的彩带和守城大捷的庆祝标语。

军乐团高奏凯歌,广场上举行阅兵式。

慰劳伤兵舞台上,正在上演乐腔戏。

扮相武生行当的李怀珠刚唱了几句《二龙山》,台下伤兵起哄道:“我们不听这个,快下去换个妞上台来,唱段十八摸解解闷。”

嚷声响成一片。

64.牢房 夜

山妹手脚被绑定在木刑架上。

女看守端着饭碗站在了板凳上,与山妹面对而立,她伸手掏出堵在山妹子嘴里的红巾布条。将饭一一口地喂进山妹子嘴里,说道:“他们之所以要把你绑到这里来,那是要消磨你的意志。五年前,一位跟你相似的姑娘抓到这里来的,她是东乡豪绅同心寨里的李大财主家五千金,本是红枪会前任首领未过门的儿媳妇。日本人几次到东乡围剿红枪会全都失败了。敌人恼羞成怒抓了这位大家闺秀抵做人质,拴在马尾后拖了30里带回县城。”

(闪回)三个军官各自骑着高头大马上走在中间,一个大辫红衣姑娘双手绑腕拴在后面一匹枣红马的后尾处步伐踉跄,红花绣鞋也跑掉了一只。

大批的二鬼子跑步紧随其后,道路上尘土飞扬。

女看守画外音:“三天后,红枪会首领未曾反应。结果,凶残的鬼子兵把一肚子恶气撒在了她身上,那哀嚎声惨叫了一夜。”

石牢里,中央架起青石板刑床,床面摆放各类铁制刑具,渗透出阴森的气氛。

女看守躲在班房里,双手捂耳吓的体似筛糠。

画外痛叫声连连不停传来,女狱卒失禁裤裆湿了一大片。(闪回完)

“如今我想起来头发梢都立着的,那用刑的情景真是吓人呀。”女看守说罢,仍是心有余悸。

山妹子安然一笑,说:“人活就得活出个人样来,如果我向他们低下了头,就算活着,跟条癞皮狗有啥两样的?”

女看守将碗中饭给山妹子喂完后,替她擦了擦嘴,重新堵上她的嘴。然后下了板凳,敬重地说:“自打废府设道那年起,我就在这牢里做看守,各式各样的女囚犯我见得多了,可真正有骨气的小女子非你莫属,我真服你了。”

65.姜村太公祠 日

解大头、国兴汉在大殿内观赏着雕梁画栋和泥塑神像。

国兴汉卖弄文才说:“远在商周,《六韬》的作者就葬于此地,其后代玄孙为他立了这尊神像供奉香火。”

二人绕过太公像顺后门走了出来,眼前呈现一座高大的土丘。

国兴汉手指土丘说:“据本地人讲,这便是他们老祖先的墓冢。千百年来招来无数盗墓贼挖坟偷宝。结果哪,一个个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解大头夸赞道:“想不到你这行伍出身的洛阳人,对我们伍城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哇。”

国兴汉:“哪里,哪里,司令过奖了。”

两个人一阵大笑,离开了土丘沿着池塘河畔朝村头走去。

国兴汉:“周朝建立以后,武王将齐地封于太公。姜公将君位禅让给他的儿子,隐居回乡垂钓于此塘。清末,项城的袁慰亭辞去军机要臣之职效仿太公的清闲,在洹上也掂起了鱼杆,乐不思蜀畦。”

解大头轻声吟诵着宋人贺铸的诗句:“壮图忽忽负当年,回羡农儿过我贤。水落陂塘秋日薄,仰眠牛背看青天。”对国兴汉深有感触地说,“待完成党围剿共大业以后,我也弃官隐居过几天舒闲日子,也好了却残生。”

66.村口 日

村头麦场上,端着大枪的联防士兵们将村民们圈在了中央,一位留着分头的年轻人正对着他们大声训话。

解、国二人走到麦场上,小分头青年忙从碌碡上跳下走上前,对二人点头哈腰说:“解书记长、国县长,我已把那些替共党做事的赤色分子都抓出来了。”用手点指着四五个被五花大绑的村干部。

解大头来到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们跟前,分头青年逐个点指介绍说:“这老东西是村农委的骨干,这老乞婆三个儿都参加游击队。这个女人没入洞房便煽动自己未婚夫进山当了八路,以后就在没和自己的男人见过面。这个小伙叫成子,是游击队的伤员。这个臭丫头叫小娥,村妇救会的,征派军鞋、抢救伤员属她跑得欢,还有……”

梳着独长大辫的小娥姑娘用鄙视的目光看了眼小分头,骂道:“无耻,叛徒!”

叛徒恼羞成怒地喝道:“妈的,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猖狂。”抬手要打。

解大头阻止说:“住手!”望着小分头,“你可知道李大山和他的游击队的去向?”

叛徒慢慢放下抬起的手,为难地说:“这,偌大的西山,要想找到他们实在太难了。”

解大头锐利目光紧逼那叛徒问:“若是共产党打了回来,你不会把我也给出卖了吧?”

叛徒吓得打个哆嗦,变言变色地说:“这怎么可能哪?”跪下身表白,“我对党国忠心无二,若口不对心,天诛地灭!”往前跪爬了半步抱住了解大头的双腿,“书记长,我在村里当文书纯属迫于无奈呀,那是共产党逼我干的呀。”

解大头撤了撤身,不再理会那分头青年。

几个被俘干群被押到小树林中,他们个个视死如归,临刑前高呼革命口号。

一阵枪声过后,烈士们牺牲倒在血泊中。

小分头青年反绑双手被拖至刑场,烂泥般瘫软地上,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老总饶命呀,家中尚有老母等我赡养。你们就饶我一条狗命吧。”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射进他的后脑,结果了他的狗命。

67.林外池塘边 日

捆住手脚的小娥姑娘口里塞堵着白毛巾被放置柳村下,眼望叛徒应得下场露出了笑容。

四名刽子手拎着麻袋,个个横眉立目凶恶地朝小娥跟前走了过来。

一条黑布头将小娥的两只眼睛蒙住,麻袋口张开把姑娘整个身体套进袋里,用细绳扎住了袋口。

四个敌人抬起大麻袋子,摆晃了两下口中喊号:“123!”甩手把麻袋抛入池塘之中。

鼓囊囊的麻袋落入湖面,水花四溅,迅速坠沉潭底,气泡由强至弱冒了许久,渐渐地池塘里恢复了平静。

68.伍城 夜

瑞雪纷飞,伍城之夜,家家户户贴上了红春联。

大街小巷上,一些身着新衣的小顽童零碎地燃放着花炮。

69.牢房 日

山妹子身体偎缩在墙角处的木板床上。

牢门打开,女看守走了进来,将盛好的饭碗摆在桌上。

山妹掀开盖在身上的破棉絮,起身下了床,一双脚,脚面冻得肿老高,她拖起沉重的镣铐,艰难地朝桌前走走,兴奋地说:“好香的晚饭呀,看来我要饱餐一顿了。”

女看守取下身上棉大衣披在了仍是衣衫褴褛的山妹子身上,扶她在桌前凳上坐定。

山妹子伸出烂的没有好肉的双手,困难地端起了碗筷,大口大口地吞食起来。

女看守眼圈湿润,强忍悲痛苦笑道:“慢着点,休要噎住了。来,让我喂你吧。”

山妹天真地笑道:“没事!吃饭嘛,我自己还行,要是饭都吃不进嘴里,那肚皮不跟我闹起革命呀?”

女看守把头转向一边,不让山妹子看见自己在流泪。

山妹子吃完饭放下了碗筷,抹了把嘴说:“这顿饭真好吃,可惜没有了。”扭脸转向女看守,“哎,婆婆,你怎么哭了?过年了应该高兴才是呀。”

女看守擦了擦眼泪,强作笑脸说:“高兴,高兴。”伸手将山妹子毛茸茸的发辫从大衣内拽了出来,解下红头绳说,“闺女,我来给你梳梳头吧。”

“好哇!”山妹顺从地背过身去。

女看守取出桃木梳小心翼翼地为山妹子梳理着长发。

山妹子闭上眼睛,享受地说:“真舒服呀,这么多年,除了娘亲、文卿姐,再没有什么人好好地为我梳头了。我真想小时候为我梳头的妈妈呀,那时候家里很穷,过年了,俺娘为我扯了二尺红头绳,梳上一条光溜溜的大辫子就把我高兴得不得了,欢欢喜喜过个年。”

女看守羡慕地说:“你比我幸福多了,在我童年时,就没有母亲的印象,更不用说为我梳头。”

山妹子:“看来婆婆也是在苦水里熬日子的人了?”

女看守打个叹声,边为山妹子扎着麻花辫边向山妹述道:“在我很小时候就失去了双亲,长大后还没来得及踏进婆家门槛,我那九岁半的小男人便一命呜呼。天地桌前,是婆母抱了一只大公鸡让我拜了天地。为了生计,不到20岁的我便投身公门,挣得微薄的工钱来养家糊口。近两年婆婆病重在床不能自理,而今这物价飞涨一天一个样,往后的日子会更加艰难了。”

山妹子激情道:“普天下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穷苦百姓何止你我二人?中共所领导的革命志士,他们甘愿抛头颅洒热血舍生忘死打天下图个啥?就是要砸碎这万恶的旧世界,让所有的劳苦大众翻身得解放,人人都般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婆婆,请相信这样的日子离我们不远了。”

70.牢房 晨

一束晨光透过高高的铁窗射入监牢内。

墙外传来叽喳的雀鸣声,把山妹子从熟睡中唤醒。

山妹子坐起身来动手将宽松的绿裤腿重新扎紧了绑带,拿起那双舍不得丢掉的臭烂绿袜搁在鼻前闻了闻,不觉皱了下眉,将它罩在了浮肿的脚面上。望着前透脚趾后露脚跟的脚,山妹子无奈地笑了笑,把脚伸进了已是开花破洞的红布鞋里。

山妹子走下床,来到山墙跟处一小块空地上,将盘至头顶的乌黑发辫裹上红扎巾,然后勒紧红大襟腰系大带。她活动一下筋骨,练了一趟拳脚功夫。由于全身伤痛,招式缓慢仍然咬牙坚持练完了。

“好!”牢外传来一声喝彩,铁门打开,身穿美式中校军服的徐竞走进牢房,笑颜道:“妹子,两个月不见,不想还是器宇轩昂,佩服!”说着竖起大拇指。

山妹子也不正眼看她,问:“说吧,你又准备耍出什么花招来?尽管使来。”

徐竞背手在山妹面前徘徊几步,撇齿辣嘴说:“而今你家徐二小姐早已调离警察局,荣升保密局伍城站的中校副站长。好久不见,徐竞甚为想念妹子,今儿个到此特请妹妹去姐姐那里做客。”

山妹坦然道:“好哇,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徐竞唑了唑嘴,有点惋惜说:“我看妹子够个人物,姐姐还真有点舍不得。”

山妹笑道:“有啥舍不得呀,别啰嗦了,请吧。”

徐竞叹了口气,回头吩咐四名手下:“那就甭客气了,把她带走吧。”说罢迈步走出了牢房。

四个女别动队员围上山妹子,扯下其腰间长带,将山妹子反剪双臂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71.刑场 日

旷野上一片白雪皑皑,一辆敞篷吉普汽车停在岔路边上。

徐竞与山妹子一前一后坐在车内,默然无语地注视着前方高岗之上。

黄土岗上,几个老农牵着自家黄牛待命。

徐竞回首对山妹子最后劝道:“望乡台前把头回,现在仍来得及,倘若上了奈何桥那就真的是无可奈何了。”

山妹子横眉冷对地说:“把车门打开,让我下去。”

徐竞不由地摇摇头,下车打开后门。

一双拖着沉重铁铐的两只脚踏在积雪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刺骨寒风吹在山妹子单薄烂裳之身。她双臂五花反绑于背后,步履艰难地行走着。

徐竞夸步靠近用手来搀山妹子。

山妹子晃动上身,甩开搀扶之手:“走开,别碰我。”继续朝前走去。

徐竞立于原地,呆愣地望着山妹子走上高岗。

岗上,山妹平躺在地上,抬眼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执刑女兵准备就绪,把目光投向徐竞。

徐竞挥了下手,说:“行刑吧。”转过身去,返回车上。

五个农民看见女别动队员将山妹子的发髻及手脚用长揽绳拴在牛尾部,个个吓得战战兢兢。

女兵们命令牛的主人往个自方向赶牛,大伙儿纷纷哀求:“女菩萨,女菩萨,这样不行,不行呀。事先几位也没挑明让大家来做什么,给多少大洋也不能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呀。”

别动队员们夺过农民们手里的鞭子抽打着他们,喝道:“既然来了,做不做由不得你们,不做也得做!”

老农们被打得四下奔逃,转眼没了踪影。

这时,解文卿驾驶跨兜摩托风风火火赶来。

远处高岗刑架场上,山妹子被牛拉起悬在半空之中。

摩托冲到陂前处抛了锚,解文卿懊恼地跳下车,狠狠地照前轮踹了脚,情急之下转身拔枪,双手握柄朝五头黄牛连连射击。

五个别动队员惊愕地望着眼前突发事件,个个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让牛停了下来。

拉紧了的缆绳放松下来,山妹子的身体随即落在地面之上。

解文卿快步赶到近前,责问道:“你们还是人吗?这等卑鄙之事居然也能做得出来。”

近前一个队员很无奈,违心道:“解长官,军令如山!我等也不得而为之。请让开,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说罢摇了摇头,一手拉住牛鼻,另一只手挥鞭还要往前赶牛。

解文卿退了两步,把枪口对准了她们威胁道:“我看你们谁敢往前再动一步。”

徐竞从车座起身,拔出腰间左轮,朝天放了一枪,喝道:“放肆!解文卿,你要劫法场不成?”

解文卿反转枪管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振振有词:“而今是青天白日大同世界的民国,不是无端践踏民生、黑暗腐朽的封建王朝。你们再要胡作非为,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72.东关塔 日

灵应塔高层内,面对窗口向外观望的解大头慢慢将望远镜从眼前挪开,面沉似水。

一旁站立的国兴汉猛抽了两口烟卷,将手中烟蒂丢在地上,扬手示意勤务兵,吩咐道:“传令下去,把人带回暂缓行刑。”

“是!”士兵立正敬礼,转身跑下阶梯。

73.刑场 日

黄土岗上,双方僵持不下,剑拔弩张。

传令兵策马而至,在岗上兜了个圈,道:“上峰有令,停止行刑,人犯暂押收监。”说完,马不停蹄调头返回冲下岗丘。

徐竞放下枪坐回车位上,给手下丢了个眼色示意放人。

解文卿脸上浮出笑容,缓缓地将抵到自己太阳穴前的枪头撤了下来。

山妹子被重新押回了车上。

74.东关古塔 日

解、国二人一前一后绕塔缓缓走下木梯。

国兴汉心不甘地说:“好好的一个局,硬是教大小姐给搅了。”

解大头胸有成竹地说:“我能感觉到他们就在附近,似乎闻到那小牛犊子的呼吸声。”

国兴汉沉默片刻,说:“七年前,我们若不打援,李大山这小子恐怕是早让日本鬼子给包了饺子。”

解大头一声叹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二人走出佛塔,外面的联防队、保安团集结有序、相继开拔。

卫兵拉过马匹,二人上了马夹杂在队伍之间返回城内。

75.刑训室 日

山妹子被种种酷刑折磨得死去活来,徐竞用凉水泼身,山妹仍未苏醒。

徐竞命令属下:“拿烟熏醒她。”

76.军统室 夜

徐竞推开国兴汉办公室,立正:“报告!”

国兴汉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又要对我说那一女子是如何如何的威武不屈。”

徐竞愧疚,低头道:“五天了,我们不分昼夜地严加审讯,所有大刑全用上了,毫无结果。”

国兴汉将手中毛笔掷在本子上:“真是一群饭桶!”

徐竞毕恭毕敬:“属下无能,请求责罚。”

“滚!滚!”国兴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得远远去,别让我看到你。”

“是。”徐竞应声,灰溜溜转身离去。

77.监牢 夜

女看守打开监狱的铁门,四个女别动队员抬着担架走进了大牢内。

昏迷不醒的山妹子仰面躺在担架上,身体盖着毛毯,手脚上钉着沉重的镣铐,铁链子拖在地上发出“叮叮铛铛”的响声。

担架放在了监牢的地中间,女兵们转身对女看守说:“看来这人是快不行了,徐队长让我们把她抬了回来,是死是活全凭她的运气了。人可是交给你了,我们走了。”

女看守点着头笑:“好走,好走。”目送四个特务离开牢房,急忙蹲下身躯观察着山妹子的伤势。

遍体鳞伤的山妹子脸上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面孔,斑斑血迹染红了担架上的绿色帆布和身上盖着的军用毛毯。

女看守忍不住泪水流了下来,哽咽地说:“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这帮没人性的豺狼折磨得死去活来。”取出白毛巾轻轻地替山妹子擦去脸上的污垢,嘴上不停地唠叨着,“老天爷呀,咋也不睁睁眼把那些挨千刀的龟孙子们打雷都给劈死。”

身后传来一句阴沉的问话:“你在那儿说什么哪?”

女看守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吓得急忙起身回头观瞧。

身着深灰中山装的解大头胸前佩戴“青天白日”的徽章,站在女看守的身后。

国兴汉、解文卿、扈均峰、王文同、徐竞等一大批人紧随大头其后。

女看守丢下手里的毛巾,惶恐地退向一旁,有些口吃地说:“没,没说什么。”

解文卿望着惨不忍睹的小元妹,悲痛欲绝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一把抱起山妹子,将她的头搂在怀里,声泪俱下:“小元妹妹,元妹子,你醒醒,醒醒呀。你把眼睁开看看,我是文卿,我是文卿呀。姐姐看你来了。”

解大头取出手帕假惺惺地擦了擦眼角,百感交集地说:“小姑娘年幼无知,一时误入歧途,我只是让你们耐心开导于她,可你们哪?竟然把她打成这样,太不像话了。”

徐竞迈前一步,立正道:“属下一时糊涂,酿成大错,请求解书记长严惩责咎。”

解大头挥手叱道:“你且退到一旁,日后再找你算账。”

“是!”徐竞低下头,规规矩矩退后一步。

解大头将锐利目光转向王文同:“小姑娘已是九死一生了,还要强加桎梏。尔等良心可安?”

王警官冲着牢外大声喊道:“来人呀,快把犯人身上的刑具卸下。”

四五个警察闻声而至,拿着锤錾费了很大力,才把山妹子身上的镣铐打开。

解文卿用绒毯将山妹子身体裹好,把她从担架上抱起,朝铁门外走去。

牢内站立的一干人等自动闪开道路,让解文卿抱着山妹子从中间穿过,走出了牢房。

78.惠民医院 日

春天来临,天空晴朗。

病房里,身穿病号服的山妹子冷若冰霜地对守在身旁的解文卿说:“你走吧,谢谢你对我的关心。解大小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请你不要再来看我了,你就是不听。”

解文卿已是满脸泪痕,悲泣说:“元妹,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恨我。这些年来,我没能够照顾好你,我未尽到做姐姐的责任。让你受了不少的苦我很内疚,我实在是欠你的太多了。”

山妹子不卑不亢地说:“解小姐言重了,过去咱们主仆一场那是我们的缘分,谈不上谁欠谁情义,我很敬佩从前的解小姐,因为她是真正的抗日女英雄。如今不同了,你我完全站在两个相反的立场上,所以我不想再见到你。”

解文卿两手抓住了山妹子身上病号服,诚恳道:“不,元妹,请你相信我,我还是从前的解文卿。”

病房门推开,一个圆脸短发的女护士走了进来,下逐客令道:“解小姐,探视时间已过,病人该休息了。”

解文卿取出绢帕擦去眼泪,平静地说:“元妹子,你好好休息吧。过些日子等你心情平静下来,我再来看望你。”转身走出病房。

圆脸女护士扶山妹子坐起身来,说:“这些天看你的气色很不错,想不到你的身体康复的这般快,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走出这个医院了。”

山妹子感谢说:“这三个月来,多亏你精心照料我,才能够恢复的这么快,我真该好好地谢谢你。”

圆脸女护士取出小木梳来,边为山妹梳理长发一边深情地说:“我倒是真想让你的伤口愈合的慢一些,一来我们可以朝夕相处,成天守在一起,二来等你身体完全康复了,他们又要把你投进暗无天日的人间地狱里,去承受那惨无人道的待遇。”

山妹子莞尔一笑:“这一点我早已有了思想准备,这些天来,一直聆听姐姐您给我讲述贞女马萨兰、高来迪以及罗撒她们百折不挠的壮举,美好的事迹深深地震撼着我的心灵!放心吧,任凭敌人凶狠残暴,我决不会低下头颅的。”

圆脸女护士思虑片刻:“一朵美丽的鲜花不能就这样再让这帮恶魔给摧残了。不行,我得想个法子帮你脱离虎口。”

山妹子摇头道:“我不能离开这里,这会连累你的。”

圆脸女护士胸有成竹道:“不怕,这里是外国人开办的教会医院,我是修女,他们不敢把我怎样?”

山妹子担心说:“就这也不行,他们是一帮完全丧失人性的魔兽,也许想不到的情景都有可能发生,我绝不能让你为我而冒这个险。”

圆脸女护士安慰说:“正因如此,我才要帮你尽快逃出魔掌。你就别管了,一周后,我设法送你出城。”

79.修道院 夜

身穿白色护士服、头戴燕尾护士帽、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的山妹子脸上捂着大口罩,腿脚一双长筒白袜、白色胶底帆布鞋,快步朝修女院门口走来。

大门口前,山妹子四下里张望一眼,伸手有节奏敲响了紧闭着两扇木门。

院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大门拉开一条缝隙,一个面容丑陋的驼背老妪探出上半身来,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找谁呀?”

山妹子打听道:“嬷嬷,有位名叫玛丽亚的意大利人住在这里吗?”

“我就是。”老院长侧身让道,“请进来吧。”

山妹子敏捷地闪身进了院里。

院长上好了门闩:“跟我来吧。”领山妹子径直朝后院偏房走去。

80.偏房 夜

山妹打量屋内,目光停留在墙壁悬挂一幅油画上。

特写:圣路济亚娴熟端庄,手拿方盘里面盛着一双美丽眼睛。

“思琪是我从小在孤儿院领养大的,乖巧伶俐,从未张嘴求过我,这次为你铤而走险,想必你们的关系不一般。”院长不停絮叨着。

山妹摇了摇头,说:“我俩只是萍水相逢。”

院长回头,目光深沉地望了眼山妹子,朝着里间说道:“依露丝,拿套修女圣服过来。”

一位美貌端庄的欧籍修女手里捧着一件黑色袍子走了出来:“院长嬷嬷,你要的修女圣服拿来了。”

院长把目光投向摆放小德兰圣髑的祭台上,说:“放在台上吧。”

依露丝恭恭敬敬将修女服放在台上,后退于山妹子身旁垂手而立。

玛丽娅指着山妹子身上的白护服说:“你赶紧把身上的医护服脱掉,然后把这身圣服换上。”

山妹子顺从地摘下遮住大半个脸庞口罩和戴在高绾发髻上的护帽,然后解开左肩头上护服偏襟上的纽扣。

院长指着洋修女对山妹子说:“她和思琪一样,都是我一手带大的孤儿,叫依露丝,是荷兰人,明日一早就由她带你出城吧。”

山妹子点了点头。

81.城门 清晨

伊露丝赶着一辆西洋小轿车朝城门洞驶来。

国兴汉带领一帮保丁从哨卡岗楼里走出拦住了马头。

车帘里传来山妹子悄问声:“怎么不走了?”

伊露丝勒住厮疆,悄然告知车内:“你的灾星到了。”

国兴汉朗声笑道:“小元妹子,你与解姑娘姐妹一场,你就这样不辞而别也未免太伤文卿的心了。”

轿帘挑起,修女装束的山妹索性下了车,走到国兴汉的跟前,两手朝后一背说了声:“绑吧。”

国兴汉笑道:“看你想哪儿去了,我已在丽源旅馆为你订下了下榻之处,解小姐还在那里等着你哪?你们姐妹久别重逢,还需在城内多呆上几日,好好地玩上它几天才是。”

82.教堂外广场 夜

巨大“则济利亚”卧眠石像旁倚靠着十字架,圆脸小护士红袍掩躯,四肢均被铜制泡钉钉在十字架上,手脚血肉模糊。

广场中央临时搭起木制高台,台上竖立着绞刑架。

众教友被团丁们强迫驱赶到近前,暗自叹息。

画外传来执行官训导声:“你们这些顽固不化的洋和尚、洋尼姑们,都给我听好了,不要以为仗着梵蒂冈红毛子给你们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大家看好了,胆敢通共者这就是下场!”

圆脸小护士手脚上铜钉被拔去,身上的红袍被扯掉,四肢捆绑,赤身裸体任由刽子手们掠上木台。

圆脸小护士站立于木凳之上,颈项套上绳索,她大义凛然,慷慨激昂,说:“主,我的造物主。从我的摇篮起,你一直保护我,你救我摆脱了世俗的诱惑,你给我力量忍受世苦,现在请收我的灵魂吧。”

小护士被罩上黑色头套,足下木凳被挪开。整个身体被悬在半空。

天空下起细雨,人们陆续离开了现场。

黑夜中,绞刑架下吊着的尸体孤零零地在风雨中悠荡。

83.伍城谯楼大街 日

锣鼓喧天,火铳轰鸣。

远处传来喊声:“城隍巡游的过来了。”

李大山、李二河带领着四五个精干队员混杂在市井百姓当中,走在喧闹街道上。听到喊声人们纷纷躲闪在道旁住步观望,游行队伍由远而近走了过来。

几个棒小伙手持金瓜、铜锤头前开道,担经挑、走旱船、舞龙狮、踩高跷等扮做古人的男女老幼排成队浩浩荡荡地簇拥着城隍神像走在街道上,热闹非凡。

李大山等人候在一店铺楼的门檐下,待游行队伍通过后,沿东大街朝庙会走去。

84.庙会广场 日

人山人海。

做买卖的、杂耍的、唱坠子的和卖大力丸的夹在做买卖的摊贩中间,乱成了一锅粥。

李二河看花了眼,咧着大嘴笑道:“真够热闹的,可惜山妹子没来。这丫头若来了,非乐疯了不可。”甩脸发现大哥脸色不对,急忙住了口,抬手照自己嘴巴上打了一掌。

众人离开了庙会,钻小巷北行来到了北大寺回回街上。

小饭馆门前挂着“汤瓶”长嘴壶的招牌,李大山停下脚步回头问:“你们肚子饿了吧?咱们进去吃点东西。”

众人附和道:“早就饿了,还是大山哥想得周到。”

李大山看了他们一眼,没再说话,领着大伙走进饭馆。

85.小饭馆内 日

李大山进来,大声冲里喊道:“多斯迪,大碗牛肉面来上七份。”

店主热情上前打着招呼:“安赛俩目阿来库目。”

李大山忙回道:“我阿来库目门赛俩目!”

店主把众人让到僻静桌旁落了座,边擦桌面边对众人说:“近来,敌机化旅种种迹象表明大有撤出伍城可能。到时城内空虚,有利于我军乘胜占领县城。”

李大山和几名侦查员对换下目光:“果不出陶司令员所料。据内线传来情报,伪省保安一旅三团不日进城驻防。看来解放伍城只是时间问题了。”

俩妙龄少女托盘端来五碗面放在了桌上。

阿依莎看了眼大山:“呦,老八呀!你可有些时日没过来吃饭了。”

李大山抬头望着姐妹俩,笑着说:“阿依莎、法图麦,好久不见了。你们姐妹可是越长越水灵了。”

阿依莎笑的一朵花似的:“看你说的,我哪有你妹漂亮呀。”

法图麦觉察出少个人,不禁插嘴问道:“哎,大个子,今儿个咋不带山妹子一起过来吃饭呀?”

店主闻听立刻拉长了脸,轰走了俩女儿:“去,去,这没你俩啥事了,赶紧地到后面帮你哥做饭去。”

姐妹俩做了个鬼脸,不情愿地朝后堂走去。

李大山望着她俩离去,回头看见大家都呆坐着,说道:“都愣着干吗?吃饭。”

队员们瞅着李大山闷头大口地吃饭,也都动起了碗筷。

店主默默地说:“几天前,敌人在白石桥南教堂杀害了一名修女,老洪说可能跟小妹有关。妹子她很坚强,没给你当哥的丢脸。老洪很愧疚,几次冲动,拼了命要把山妹子抢出来,都被文珍同志劝阻住了。我想等敌人主力撤了以后,通知文珍,我们几个找个机会把山妹子同志救出来。”

李大山紧扒了几口,吃完饭,抹了下嘴说道:“不行,万一行动失败,你们暴露了,会给组织上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马上就解放了,不急这一时。”

店主不再说话了。

李大山见大伙都吃完了饭,取出钱来放到桌上,站起了身冲店主道:“赛瓦布。”

店主送大家走出饭店,说:“阿米乃!”望着队员们离去的身影,撩起腰系围裙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86.理发店 日

山妹子两条长长麻花辫子被剪去一半,理发员开始为她洗头烫发。

坐在一旁等候的解文卿无聊地翻阅画报,不时抬头眼望玻璃大镜,里面映出店门口外来回窥探的便衣女特务。

87.豪华浴室 日

解文卿、山妹子泡在花瓣浮面的热水池里,身裹浴巾的服务员为她俩打皂擦背。

88.商店里 日

解文卿帮着山妹子挑选着华贵旗袍和高档皮鞋,女别动队员一旁悄悄地盯着梢。

89.咖啡厅 日

解文卿、山妹子两个人在女特务们的监视下,有说有笑,无拘无束地喝着咖啡。

90.大旅馆 夜

解文卿对元妹子说:“玩了一整天累了吧,进去早点休息吧,明天再来看你,拜!”

山妹子目送解文卿上车离去,瞥了一眼远远监视的众女特,冷笑说:“还愣着干啥?还不快领我上楼去。”

特务们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对不起,奉命行事!奉命行事!”快步上前挽着山妹子走进了旅馆。

91.解宅 夜

解大头伏案,手持毛笔正在批阅文件。

勤务人员推门走进,轻声道:“书记长,郑旅长深夜来访。”

解大头放下笔,忙起身吩咐道:“快快,先引他们到客厅侍茶,我换件衣服马上过来。”

92.客厅里 夜

郑旅长坐在八仙桌旁,接过勤务人员递过茶碗呷了口茶,目光投向墙上镜框里夹着的合影照。

解大头风风火火从外面走了进来,热情招呼道:“稀客,稀客,郑将军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呀。”

郑旅长放下翘起的二郎腿,起身客气道:“哪里哪里,郑某深夜造访,实在是打扰解兄了。”

二人寒暄了几句落了座。

解大头端起茶碗让道:“旅座,请喝茶。”

郑旅长重新端起了茶碗又呷了口茶,再次把目光投向框中的合影照,问:“解兄,此照是在南京道暑院拍的吧?”

解大头放下茶碗,笑笑说:“都是老皇历了。当年蒋总裁召见我们这些不雕老朽时合的影。”

郑旅长敬重道:“解兄峥嵘革命数十年,乃我党国之老同志,兄为以进大同呕心沥血而奋斗实令郑某敬佩不已。”

解大头:“郑兄过奖了。”

郑旅长发自肺腑地:“不,非是小弟夸口,老兄你的确是才略过人。特别是去年秋天的守城之战,兄台统兵郭外严阵以待,未使共军越得雷池半步。”

解大头连连摆手:“惭愧,据守城郭本为小弟应尽职责不足挂齿,郑兄指挥有方功勋卓著。”

郑旅长叹声说:“嗨,功啥哟?伍城战役我军虽取得了辉煌战果,然而却大伤了元气。几个月来,未能充分地养息供给,而今国防部电令我部火速奔赴前线。现在的战局对我们实为不利,刘伯承千里跃进大别山,在鄂豫皖地区站住了脚,如同一把尖刀刺入腹内,后患无穷呀。这两三天我的队伍将陆续撤离伍城,我走之后,共党游击队决不可能善罢甘休。今后,解兄事事还要多加谨慎,好自为之哇。”

解大头激动地站起身来握住郑旅长的双手,眼含热泪:“多谢郑兄关照!”

93.警备司令部 日

解文卿身着保安团军装坐在打字机前,忙碌着打印文件。

国兴汉手里拿着烟斗,吸着烟踱到解文卿身边,关切地问:“大侄女,连日来,领着你那小元妹妹玩的是否开心?”

解文卿头也不抬,冷冷道:“笼中之鸟有啥可开心的?”

国兴汉笑笑说:“我并不希望她成为笼中鸟,你要开导开导她。看得出她是重感情的人,时间长了总会感化她的。这样吧,晚上你开车带她到军人俱乐部来参加联欢舞会,让她能够融洽到我们所需要的气氛中。”

解文卿懒洋洋战起身,随口问:“可能吗?”

国兴汉喷了口烟,答复说:“但愿吧。”

94.舞厅 夜

宴会厅内灯红酒绿,一些军政要员、乡绅名流聚集在大厅里。

舞池之中,一群男女翩翩起舞。

门外传来一声喝喊:“郑旅长到。”

大家停止了跳舞,一起鼓掌欢迎。

郑旅长走了进来,寒暄道:“诸位尽兴,诸位尽兴。不要耽误了大家跳舞。”冲着乐队示意道,“继续,继续。”

圆舞曲重新响起,舞池里人们跳起了华尔兹。

郑旅长找了个僻静之位坐下。

一名舞女走上前来,彬彬有礼邀请说:“郑旅长,请你和我一起跳个舞好吗?”

郑旅长合手歉意道:“实在是对不起,小姐,本人不会跳舞,多有得罪。”

舞女点下头,知趣地离去。

95.舞厅外 夜

一辆墨绿色小轿车驶到门口停下,后位上三名女别动队员迅速地下了车,快步上前拉开了前车门。

驾驶位上的解文卿扭头对旁边坐着的山妹子说:“我想待在这里静一静,就不下车了,让她们陪你进去好了。”

玻璃双门被推开,女特务围拢山妹走进了舞厅。

96.舞厅 夜

国兴汉迎上前来,说:“怎么样?这些天玩的还好吗?”

山妹子把头扭向一边,没理国兴汉。

国兴汉闹了个没趣,尴尬转向三个别动队员,问:“怎么,解小姐没来?”

女别动队员陪山妹子落了座。

一女别动队员:“心里烦,车里呢。”

国兴汉慨然道:“千金贵体有啥烦恼的?整个县城唯她独尊,没人不羡慕。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做人图个啥呀?还不是享不尽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吗?你是文卿小姐的干姐妹,书记长他能亏待你吗?”给三个女别动队员递了个眼色。

三位女别动队员知趣的起身走到其他座位上落座。

国兴汉拿起两个高脚杯斟了两杯红酒,一杯挪到自己面前,另杯推到山妹子跟前,继续说“你在这里吃穿不愁多幸福呀,何必要跟着那些穷棒子、泥腿子去钻山沟,过那朝不保夕的苦日子哪?好好想想吧……待会把你向上界名流介绍认识一下,对你今后的大好前途铺展道路。”

在场众人皆把目光投向山妹子,娇媚的山妹子发髻高挽,玉簪翡坠金项链耀眼夺目,荷色旗袍外罩桃色毛衣,红色高跟皮鞋长筒绿丝洋袜,紫纱网洞手套显露出钻戒和景泰蓝镯子,十指甲涂满红油。

人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着:“太美了,简直是天上下凡的美仙女呀。”

一胖汉眼睛瞪得溜圆:“嫩的一朵花似的,捏一把都能流出水来。”

有一糟老头想入非非道:“看看人家,咦,我那几房根本没法比。赶明儿个和兴汉兄提一提,将她讨来做我第六房姨太太。”说罢,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支舞曲演奏完毕,跳舞的男女众人统统离开了舞池各自归座。

国兴汉来到麦克风前,大声说:“静一静,请肃静。今晚大家来到这里,为欢送郑旅长即将率部开赴前线举行的狂欢舞会,本人借用大家一点时间向各位介绍一位特邀嘉宾。”说完冲山妹子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山妹子视而不见,不去理会国兴汉。

三个女特务走上前来,小声说:“姑奶奶,县长有请!请甭为难俺们姐三。”

山妹子起身离座走到国兴汉跟前,众人齐把目光投向衣着艳丽身段妩媚的山妹子身上。

国兴汉一脸的笑容:“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解书记长的干女儿李元妹小姐。早在几年前,李小姐的亲生父母亲被日本侵略者给惨杀了,为了生活,元妹来到了田家给汉奸省长的母亲当了侍唤丫头,过着下人奴役般的生活。在她生死存亡之际,是书记长救了她一命并且收养为义女。很不幸,由于可恶的战争将他们父女给散隔开了,这些年一直受共匪所挟持,挣扎在饥寒交迫之中。如今他们父女二人重新相认,为此,对元妹小姐弃暗投明之举,我们表示欢迎。”说完带头鼓起掌来。

一阵热烈掌声过后,山妹子平静地对国兴汉说:“我能讲几句话吗?”

“好哇,完全可以。”国兴汉说完闪身让开了话筒,退后几步。

山妹子立于麦克风前,情绪激昂地望着众人大声说道:“你们听着,我根本不是像他所言那样,解书记长的干女儿纯属胡说八道。我只是一名曾经参加过抗日打鬼子的西山游击队员,去年秋冬,我受中共伍城县大队之委托进城来到国民党伍城县党部找解书记长,希望能够和平解决伍城争端,结果被那些专以人民为敌的法西斯分子将我囚禁起来长达半年之久。开始,使用酷刑残暴地折磨我的肉体,然而这一切根本不能令我屈服,便假仁假义送我到医院接受治疗,好吃好喝还派来专人伺候我,让我过上奢侈豪华的生活,妄想以软化方式来消磨我的意志。今天,他们认为时机成熟了,便设计了这场鬼把戏。他们将我扮成这样人妖不分的怪模样,企图利用荣华富贵和高官厚禄来诱惑我上他们的圈套。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说罢摘取身上所有的珠光宝器一股脑地抛在地上,将蔑视目光盯在国兴汉身上。

上前几名记者举起了照相机,郑旅长起身愤然地离去。

身穿晚礼服的徐竞从舞女行列当中走出,挡住记者们照相机的镜头,冲仨手下吼道:“你们干戳这里挺尸呀?还不赶快把她拉出去。”

三个特务缓过神来,慌不迭地架起山妹子走出了舞厅。

国兴汉被晾在原地,像泄气皮球般垂下了头。

97.舞厅外 夜

三个别动队员将山妹子送回汽车上,憋不住偷着乐出声来。

解文卿启动汽车,透过倒车镜望见她们笑,转过头问:“笑什么?”

三位别动队员齐把目光瞥向山妹子,山妹子豪情、畅快地大笑起来。

一个女特务大笑着说:“看到国大骡子那一脸的熊样,真是让人解气。”

解文卿看到大家笑得开心,心中郁闷情绪一扫而光,跟着她们一起笑了起来。

98.保安团部 日

解大头将登有山妹子照片的小报摔在桌上,带有几分讥讽冷笑说:“实在可恼,你看吧,这就是你的棋高一筹。我早就说过,小小一个丫头片子犯不上大动干戈,弄死她算了,你却说留着她有好戏让我看。这倒好,戏演砸了吧?让我看到的是你丑态百出。”

国兴汉恼怒地抓起桌上的报纸扯成碎片,抛在了地上:“这个臭丫头,软硬不吃,气死我了,恨不得挖个坑把她给埋了,方解我心头之恨。”

正在整理文件的解文卿,闻听不由一惊,抬眼望去。

国兴汉抬头与解文卿的目光相遇,不满地对解大头说:“都是你那宝贝女儿从中作梗,才使那个臭丫头气焰如此嚣张。”

解文卿不满地站起身来,气呼呼地说:“论年岁你是我的长辈,摆出来理论见得了阳光吗?”说完戴上军帽走出房间。

99.街市口 日

大门口两旁分别摆着写有“伍城县民团联防大队部”、“伍城县保安警备司令部”的木牌。

解文卿心事重重地从大门口内走出,来到十字街心口茫然停住了脚步。

一名女兵上土从一间杂货铺内店中走出。

解文卿眼睛一亮,冲那个女兵招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上士走上前来敬礼道:“请问长官,是你在叫我吗?”

解文卿还了礼,打量一眼俏丽的小女兵,问道:“听说,你们的部队就要离开伍城了吧?”

英姿飒爽的女兵长发披肩,顶戴船形帽,军衬领口处扎着绿色领带,笔挺之戎装紧裹在苗条身体之上,足下一双及膝枣红色高筒皮靴,她立定站立,爽利答道:“是的,就在这两三天之内。”

解文卿询问道:“不知上士在何部门供职?”

上士:“旅部电讯处收发员。”

“好,好哇。”解文卿自我介绍说,“我是这儿警备司令部的,我叫解文卿。”

上士:“我认识你,一年前你曾随解司令到段庄我部防务区域慰劳过全体将士。”

解文卿:“噢?我倒不记得了。”

上士:“不知长官唤我有何公干?”

解文卿:“不知上士晚上可有空闲?”

上士笑道:“忙里偷闲也未曾不可。”

解文卿苦苦一笑,央求说:“有件事需要你来帮忙。我有个表妹刚从南京来到伍城,看见了吗,就住在前面那幢高楼豪华的旅馆里。她觉得一个人太孤单了,非要我陪宿不可,我却公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能不能屈尊替我陪她一宿?”

女兵爽快地说:“我当啥事哪?没问题。”

解文卿喜出望外,吩咐道:“说好了,晚上八点,你在这里等我,我好带你过去。”

女兵应允地点了点头。

100.旅馆 夜

通道里,徐竞暗暗地低声分派着几个看守的警卫任务,面露凶残之相。

解文卿携上士走上楼梯口,出现在通道里。

徐竞见状,马上堆起笑脸:“哟,是解小姐。”

解文卿摆出一副无奈神色:“世芳也在哇?军令在身,晚上也不得闲,这不找了个心理专家进去,再好好开导开导于她。”

徐竞闪身说:“那好,你们进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也就不相陪了,告辞!”

解文卿望着徐竞匆匆下了楼梯,回头吩咐守卫:“把房门打开。”

101.客房 夜

幽雅的房间,山妹坐在席梦思软床上,望着走进屋来的解文卿和女兵,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问:“今晚准备又要玩什么鬼把戏来对付我呀?”

解文卿扭头冲女兵笑了笑,说:“你看我这妹子,昨晚就因为没有陪好她,现在还使性哪。”一指沙发,“坐,坐呀,别客气随便坐。”取下皮包扔在床上,然后坐在床沿边,双手搬动山妹子肩头,劝说道,“好了,别再闹了。昨夜都怪我不好,不该带你到那种地方去,甭生气了啊。”

山妹子扭动肩膀甩开解文卿的手臂,将身子扭向一旁不理解文卿。

解文卿从皮包取出香烟盒来,说:“来抽支烟消消气。”又激将说,“不敢吸吧,我在这支烟里投了毒,你吸过之后就会全身腐烂,七窍流血,痛苦而死。”

山妹子夺过那支烟叼在嘴上,解文卿满意地笑了笑,打着火机为她点燃。

解文卿自己也抽出一支为自己点燃,抬头望了一眼上士,特意抽出一支烟卷,说:“你也来一支。”

上士坐在沙发上,欠身摆了摆手,说:“谢谢,我不会吸烟。”

解文卿走了过去,递上前来:“怎么,你也认为这烟有毒?”

上士只好站起身来,双手接过烟来,解文卿亲自为她点上。

“哎,这就对了。”解文卿说着,走到酒柜前拉开了柜门,扭头问上士:“来杯什么,威士忌好吗?”

女兵腼腆说:“不好意思,我真的不会饮酒。”

“现在是啥时代了,哪还兴不会喝酒哪?”解文卿拿出一瓶洋酒和三个高脚杯,走回来放在茶几之上,打开瓶盖,斟满了三杯酒,瞥眼望着山妹子说:“我在这酒里放了毒药,你敢喝吗?”

山妹子利索地起身下了床,趿着一双缎面软底的布拖鞋走到茶几前,端起酒杯。

解文卿碰杯说:“为今晚我们三个人的友谊,咱们干上一杯。”

山妹子一饮而尽,炯炯有神的目光盯在文卿的脸上,冷冷地说:“我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药?”

解文卿满意地放下酒杯,微笑说:“什么药,待会儿你是自然见分晓。”

102.客房 夜

墙上钟表报响了12时。

山妹子抱起昏睡的女兵放躺在床面上,回头目光盯着解文卿。

茶几上烟灰缸内,堆了许多烟蒂。解文卿坐在沙发上,闷头大口吸着香烟。

山妹子逼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挑明直说好了,我知道你是不想害我,但我不想牵累别人。”

解文卿将半截烟按进烟缸内,发话说:“听我的,你就乖乖地扒下她的军装换在你身上。要是不听,明天早上,我和她一起陪你掉脑袋。”

103.石榴园 夜

徐竞抽着烟卷坐在一个红漆木箱上焦急等待着。

木箱旁事先挖好的土坑,四周坑沿土堆上插着几把钢锨。

一越野吉普车悄悄驶到树林外停了下来,车上跳下几个黑衣人,从车后备箱内抬出一个大帆布口袋子,匆忙地朝林中奔来。

徐竞问:“办稳妥了吗?”

五个女特务连连点头。

(闪回)

旅馆客房门被撞开,五名女特务闯入,来到床前将熟睡少女四肢用绳索捆绑起来。

姑娘惊醒,刚要呼喊,脚上一双袜子被人扒下卵成团塞进她的嘴里,紧接着双眼被布条扎蒙,整个人装入布袋内束住袋口,五个人七手八脚抬出了房间。(闪回完)

徐竞松了口气,起身打开箱盖,吩咐说:“快放进去。”

一群黑衣人将抬来的口袋强行按进红油漆的木箱里,囚进袋内之人缩成团在箱内不住挣扎着,口中发出微弱呻吟声。

徐竞关上箱盖,然后扣上箱鼻,随后又落了铜锁,不由得长叹口气:“大妹子,我敬佩你是个巾帼有胆有识,休怪我等手黑,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你就安心上路吧。”转身吩咐手下,“埋吧。记住,你们几个守到天亮再撤,切记要做到万无一失。”直径出了林子上了汽车。

“是。”众人答应后,急忙动手将木箱放进坑里,一锹锹土锨进坑里。

躲在坟丘墓碑后的山妹子几次欲起身冲出,均被解文卿按住捂住了嘴。

解文卿眼望林里的土坑很快被填平,眼噙泪花咬牙道:“国兴汉,你好狠毒哇。”

104.道观 日

钟楼里,铜钟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宏伟浩大的古老建筑道场被笼罩在晨雾之中。

布满铜制泡钉的红油漆山门左右敞开着,门洞顶嵌着石匾隶书“天仙元君宫。”

拜殿卷棚前,一个青铜焚香鼎里烟雾缭绕。

两侧经堂里,传出道姑们悠扬的诵经声。

后寝大殿里,暖阁中分别供奉着三位女神塑像,半躺半坐目光微合。

两侧塑立仙女诸神之像,神态各异。

解文卿捻香拜叨神灵,行三拜六叩大礼。

随着一声清脆的罄声,解文卿站起身来。

住持起坐离身,揖手道:“无量天尊,解姑娘红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哇。”

解文卿客气地微笑说:“多谢老仙姑的美言。”取出一叠厚厚的纸币,递了过去,“这是我给众位仙姑们的添灯蜡油钱,请笑纳。”

住持脸上堆着笑:“解姑娘的心意,我代大家心领了。”转身唤过小童,“把钱接了去,上账。”

“是,师父。”小道姑接了钱,闪身离去。

解文卿关心地问:“老师父,我那表妹的病体可曾康复?”

住持回答:“比先前好多了,我把过她的脉象,主要是气血阻塞所致,连日来我让小徒熬了几副汤药让她喝了,如今也能下床走动了。”

解文卿躬身道:“让老师父费心了。”

住持笑道:“这说哪里的话呀,应该的,应该的,走,我领你去她住处探望一下。”

解文卿客气道:“烦劳住持头前引路。”

105.偏院 日

住持与解文卿走进了一个僻静的偏院里。

住持:“数百年来,本宫内羽化的坤道全都安葬在此。”手指远处一幢石屋说,“你看,令表妹就暂居在那里。”

106.石房 日

屋内里摆放着几件简陋的家什。

山妹子静静地守坐在方桌旁,桌上摆放着干鲜果品,香炉上插着一根正在燃烧的香。

长条几上的木龛里,女兵上士的军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里面。

石门推开,住持领着解文卿入内。

山妹子起身让座。

住持:“不妨碍你们说话了,告退!”转身走出石屋关上房门。

解文卿冲木龛深鞠一躬点了四下头,眼中泪珠不觉滚落到脸颊。

山妹子自责道:“都怪我一时糊涂,只顾保全自己性命,却反累害了又一个无辜生命。”

解文卿闭目摇了摇头,说:“不,这都是我的错,当初我只猜想他们要加害于你,于是拉上她李代桃僵,来个鱼目混珠助你逃出虎口。只想第二天被发现已偷梁换了柱,有碍她是85军的人也不敢把她怎么样。不料,他们竟在半夜动了手,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山妹子:“等着吧,这血债一定要让她们血来还。”

解文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走吧,伍城之内不宜久留,万一让人认出来,她的牺牲就不值了。虽然国兴汉认为你真死了,却放出风来说你逃跑了,四门设卡造出声势捉拿你,还要多加谨慎。而今正值国军换防之际,你可乘此时机混出城去。你会开车吗?”

山妹子摇了摇头。

107.民巷口 日

一辆军用吉普车歪歪斜斜驶向路边,前轮撞在一棵大树上停了下来。

解文卿一腔激奋:“八年了,人们盼了八年了,好不容易盼来了抗战的胜利,可是内战却打响了。民国成立37年,仗也整打了37年。打!打!打!可恶的战争打到何时是个头哇?民国完了,民国完了。”趴在方向盘上痛苦地哭泣起来。

山妹子站起身来心潮澎湃:“四万万同胞向往着和平,和平为我们带来新的生机,和平能给祖国带来繁荣。我坚信总有一天人民所期盼的日子就会到来,那就是新中国成立的日子。”

108.城关口 日

一身国军美式军服的山妹子,头戴船形军帽,鼻梁上架着黑色墨镜,独自驾驶吉普车来到拱极门前,被挂着“检查”圆牌的栏杆挡住,停下车来。

手拿红绿小旗的警察,懒洋洋地走上前来看了看山妹子,阴阳怪气地说:“长的模样挺嫩的呀,小小年纪就出来当兵。把你的证件拿出来。”

山妹子摘掉白手套,从衣袋内夹出证件。

警察打开证件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山妹子,合上证件还给了山妹子,疑问:“你是野战医院的药剂师?”

山妹子收回证件,重新带上了手套趾高气扬地说:“证件不是写着的吗,还问啥?”

警察喝道:“出城干什么?”

山妹子回答:“购买军需药品。”

警察:“上哪儿去买?”

山妹子:“共城。”

警察把眼一瞪:“扯淡,伍城这么多的药店不能去买,为什么偏要到共城购买?”

山妹子不耐烦道:“亏你还是本地人,方圆百十里谁人不知共城素有药城之称?”

警察冷笑:“我看你八成是共军的坐探,出城给八路通风报信。”

山妹子恼道:“胡扯,现在哪来的八路?你姑奶奶要是共军的坐探,你小子的脑袋早搬家了。”

王文同从岗楼里走了出来,一边打着哈次一边不耐烦地问:“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连个囫囵觉都不让睡。”

警察满脸横肉立刻堆成了笑脸:“长官,有位漂亮的女军医要出城去到共城买药。”

王文同把目光转向车内的山妹子,山妹子一手扶着方向盘,另只手悄悄地按在腰间枪套里左轮手枪的枪柄上。

王文同回头吩咐手下:“放行!”转身回到岗楼。

路栏杆被挪开,山妹子长出口气,启动发动机,脚上的高筒红靴猛然踩下油门,汽车急速驶出城门,后面尘土扬起老高。

109.郊外 日

河堤上,山妹子脱去军装抛到后座位上,随后将汽车挂了个慢档然后自己跳下了车。

汽车自行从河堤冲下坠入河中,起火爆炸。

广旷的田野上,山妹子仅穿身上一套内衣内裤,光着一双脚丫欢快地在原野上奔跑。

山妹子顺手摘下一枝蒲公英迎着阳光吹去。

阳光下,蒲公英在漫天飞舞。

山妹子的身影渐渐远去……

110.城关口 日

字幕:1948年11月,我华北人民解放军第14纵队浩浩荡荡开赴伍城,这座古老城市历经沧桑终于回到了人民的怀抱。

画外传来《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的欢快音乐。

解放军部队文工团女队员们腰扎红绿彩带载歌载舞扭起了秧歌。

西山游击队员们穿上崭新的军装,跟随大部队向前线开拔。

字幕:伍城解放后,县地方武装力量被主力部队正式收编,随军南下。

军乐团高奏《解放军进行曲》,已剪成短发的山妹子身穿黄绿色的人民解放军军装,夹在欢送群众当中,频频挥手向李大山及战友们告别。

111.山村古庙 日

字幕:李山妹参军后留守地方主持军管会工作,并兼任县委组织部长。1953年初夏,由李山妹副县长带领着一支水利勘查工作队进住西山区,绘制香泉水库蓝图时遭到了隐藏多年的国民党残匪军的偷袭,山妹子掩护自己同志安全转移后,孤身作战与敌周旋,直至弹尽粮绝在绿豆庵里慷慨就义,时年22岁。

绿豆庵院内,一棵绒花枯死老树千疮百孔,四周铁链圈囤,旁边竖立木牌上书“革命烈士英勇牺牲就义处”几个大字。

一位女辅导员在为少先队员们讲述着烈士的英雄事迹。

112.水库拦河大坝 日

一尊少女手持一株山花憧憬未来的铜像矗立坝亭中央。

辅导员老师、少先队员学生们遥望铜像,庄重的举手宣誓:“无数革命先烈为着人民的利益在我们的前头英勇地牺牲了,让我们高举起他们的旗帜,踏着他们的血迹前进吧!”

红梅绽放,一身戎装的山妹子走在崇山峻岭之巅……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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