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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特电影中的死亡美学

2016-12-07王箐

电影文学 2016年19期

王箐

[摘要]随着哥特电影的不断发展,哥特电影中的死亡已不再是单纯的哲学命题,已然透过镜头呈现出了别样而极致的美感,成为与文艺深度结合的死亡美学,而死亡与生存二元对立的艺术呈现对人类集体生命意识的勃发具有重要意义,这也是死亡美学的重要承载,即哥特电影的重要价值体现。本文将在阐释哥特电影与死亡命题的基础上,以颇具代表性的哥特电影为例,通过哥特电影中的死亡主题和死亡影像两个方面,探析哥特电影中的死亡美学。

[关键词]哥特电影;死亡美学;死亡主题;死亡影像

一、哥特电影与死亡命题

关于生死的探讨自古有之,但中国与西方的生死观却大不相同。受宗教思想影响,死亡在哲学领域是经常被探讨的话题,西方著名的哲学家海德格尔就曾提出了著名的论断“向死而生”,但中国却在儒家“未知生,焉知死”思想的影响下而避谈生死。事实上,死亡是与生存紧密相连的命题,死亡命题的探讨价值不仅仅在于认知死亡本身,还在于自死亡的角度出发反观人类的生存,由死亡所引发的生存有限性的思考将对人类集体生命意识的勃发具有重要意义。

在西方电影发展历史中,死亡已经成为一大母题,早在电影艺术诞生之日起,死亡就存在于其中,但总的来说,关于死亡的书写并没有成为电影创作的主流,专注于死亡命题的电影并不多见。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与死亡深度结缘的哥特电影大都游离在边缘化的处境之上,20世纪30年代,第一部有声哥特电影《吸血狂魔》诞生,50年代,影片《德库拉的噩梦》将哥特电影的发展推向了第一个高潮,但此时的哥特电影依然难登大雅之堂。伴随着社会文化发展的多元化进程的推进,哥特电影受到了越来越多的业界人士和电影爱好者的认可。20世纪70年代,影片《吸血鬼诺斯费拉杜》使带有哥特风格的电影元素深入人心,为哥特电影的发展奠定了基础。而真正使哥特电影发扬光大的电影人是蒂姆·伯顿,这位被誉为“电影鬼才”的导演通过创作《剪刀手爱德华》《断头谷》《理发师陶德》《僵尸新娘》等影片将哥特电影的影响力扩展到了全球各地,甚至将曾经令人生畏和倍感凝重的死亡命题和长期处于边缘化处境的哥特文化赋予了商业气息,在很大程度上真正开启了世界“梦工厂”即美国好莱坞的哥特电影之旅。

伴随着哥特电影的发展,对于电影艺术中的死亡命题及其重要承载——哥特电影的研究也愈加丰富,中国电影研究者回杨就曾在其关于哥特文化表现形式的研究中表示,死亡是哥特电影的关键词,而追求与死亡息息相关的毁灭、血腥、虐待则是哥特电影呈现出来的极致影像。可以说,在当代哥特电影中,死亡已不再是单纯的社会问题或哲学命题,已然透过镜头呈现出了别样而极致的美感,成为与文艺深度结合的死亡美学。本文将在阐释哥特电影与死亡命题的基础上,以颇具代表性的哥特电影为例,通过哥特电影中的死亡主题和死亡影像两个方面,探析哥特电影中的死亡美学。

二、哥特电影中的死亡主题

在以吸血鬼、僵尸、狼人、骷髅、机器人、变异动物等异类为主人公的哥特电影中,死亡是惯常存在的情节。在早期哥特电影中,许多杀戮并没有深层次的原因,而是因吸血鬼等异类的杀戮本性而产生,导演也常常将这些哥特形象设置成为没有思想并且十分冷血的、制造死亡的机器。但近年来,随着哥特电影在内涵层面的纵深发展,其中的死亡主题具有更加深刻的意义,哥特电影中的哥特人物形象也被赋予了复杂的内心。

作为心理情绪的一种,孤独一直存在于社会之中,海德格尔认为,孤独是一种个体普遍需要面对并难以逃脱的精神境况。孤独这种心理状态能够使人产生焦虑、不安,甚至是恐惧的感觉,虽然孤独并非现实意义上的死亡,但由孤独引发的内心世界中与外界的隔绝使个体的精神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在哥特电影中,主人公的孤独状态和孤独之感是一种常态,所以在此类电影中书写孤独便十分自然,并没有矫揉造作之感。一方面,这些哥特人物是社会生活中的异类,他们或是生活在黑暗之中,或是游离在社会生活的边缘;另一方面,由于小众身份的影响,哥特人物的内心是孤独的,从而产生了内心强烈的孤独意识。

20世纪90年代,蒂姆·伯顿执导的影片《剪刀手爱德华》上映,这部影片由约翰尼·德普、薇诺娜·瑞德、文森特·普莱斯等美国好莱坞知名演员出演,讲述了由约翰尼·德普饰演的机器人爱德华与人类相恋的悲剧故事,这部影片不仅荣获了奥斯卡金像奖、英国电影和电视艺术学院奖、土星奖、金球奖中的多项大奖及提名,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导演蒂姆·伯顿“恐怖”光影之旅的发展和美国哥特电影影响力的拓展。在《剪刀手爱德华》中,主人公爱德华是一个尚未完成的机器人,他“出生”于古堡之中,古堡发明家就是爱德华的“父亲”,这位“父亲”在创造出爱德华之后,为其“成长”倾注了大量的精力,使爱德华习惯了人类的社会生活,并具有良好的教养和学识。但可悲的是,古堡发明家在为爱德华装上双手前就因病突然离开了人世,留下了拥有剪刀手和人类思想的机器人爱德华。拥有人类的思想使爱德华无法成为一个内心无思无情的机器人,而拥有机器人的剪刀手又使他很难真正融入人类社会的生活之中。在一次偶然的相遇后,爱德华成为佩格家庭中的一员,善良的佩格在推销产品的过程中,发现神秘的古堡中的爱德华并被其善良的内心和修剪花草的技艺所吸引,便带着爱德华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爱德华在融入人类社会之初虽然感受到了人们异样的眼光,但并没有被大家敌视,甚至有许多与佩格同龄的中年妇女主动接近爱德华并欣赏他修剪的植物。随着与佩格一家人的接触,爱德华逐渐爱上了佩格的女儿金,为了满足金的愿望,爱德华闯入了金男友吉姆的豪宅中并因此获罪入狱。虽然警察最终以无法准确判断是非为由释放了爱德华,但爱德华却就此失去了大家对他的信任,在众人的排挤中离开了他深爱的女孩金。对于爱德华这个残缺的机器人而言,无论是身处人群中,还是身在古堡里,他无疑都是孤独的;同时,无论是在冷漠的人面前,还是在其所爱的人面前,爱德华也都是悲剧的,剪刀手使他无法拥抱心爱之人,而这一形象设置也隐喻着异类的孤独。

在近年来的哥特电影中,许多哥特人物形象进行杀戮的原因是复仇,而这些复仇并非异类发起的对于人类的无缘由复仇,而是受到在环境的逼迫下所产生的复仇意识的推动。《理发师陶德》上映于2007年,讲述了主人公本杰明以恶治恶的故事。在恶人的别有用心之下,本杰明蒙冤流放至澳大利亚,在被拘禁了十余年后,本杰明终于重新回到了伦敦,但此时的伦敦对于本杰明来说已经全然陌生,自己的家人也不见踪影。在对于家人的思念之中,本杰明决定报复悲剧制造者,即法官特平等人,在实施报复的过程中,本杰明得知特平之所以谋害自己,其原因是想霸占自己的妻女,而自己的妻子也因不堪受辱而服毒,女儿则不知去向。在巨大的仇恨之下,陶德开始了复仇之旅,当复仇之火点燃后,陶德的理智已被吞噬,最后他不仅杀死了法官特平,还误杀了自己已经疯掉的妻子和对其倾心已久的肉派店老板,而陶德也死在了肉派店老板养子的刀下。在《理发师陶德》中,虽然上演了丧失理智的主人公的杀戮之旅,但却讲述了许多死亡之外的内容,极大地丰富了陶德这一悲剧的哥特人物形象内涵,同时也用这种残暴的死亡批判了法官特平的贪婪和社会的阴暗面。事实上,在《剪刀手爱德华》《理发师陶德》等近年来知名的哥特电影中,死亡的呈现有复杂化的趋势,而其死亡主题承载的内涵也愈发厚重。

三、哥特电影中的死亡影像

作为“第七艺术”的电影,其鲜明独特之处就是光与影的结合,在哥特电影中,光影的呈现更是具有别样的色彩,别具一格的光影配合不仅为哥特电影营造了与主题相适应的氛围,而且对人物形象的塑造也具有不可小觑的作用。

在哥特电影中,最经常使用的光线处理方式之一就是以暗为主、以明为辅,在著名的《理发师陶德》《断头谷》等哥特影片中,导演就采用以暗为主、以明为辅的光线运用方式。在影片《理发师陶德》中,绝大部分的场景均是伴随着灰暗的光线呈现而出,在这种灰暗光线的配合下,不仅世界的冰冷和人们的冷漠更加凸显,更为重要的是烘托了影片主人公陶德内心的悲伤与对血液的偏执迷恋,从而使整部影片弥漫着死亡的味道。在大量的暗光处理之外,《理发师陶德》中还存有少量的明亮光线,这些明亮的光线均运用在了陶德的回忆之中,回忆的美好与现实的阴暗在明暗光线的配合下形成了更加鲜明的对比,突出了主人公陶德疯狂举动背后对过往美好的留恋与对现实的极端不满。在影片《断头谷》中,导演则以浓雾的方式呈现出了昏暗的光线,在这样朦胧幽暗的光线中,神秘感与恐惧感自然具有合理的生长空间,为死亡故事的推进营造了必要的环境氛围。在以暗为主、以明为辅的光线处理之外,近年来的哥特电影在发展过程中也出现了暗明参半的影片,比如在另外一部著名的哥特电影《僵尸新娘》中,导演便采用了这种光线处理方式,随着影片故事情节的发展和人物命运的变化,《僵尸新娘》中的光线也不断发生着变化,在整部影片中,既有让人窒息的黑暗光线,也有令人充满希望的明亮光线,而当拥有明亮光线的人类世界呈现在银幕之上时,人性的黑暗却在反差之中得以凸显,反而是在对影片女主人公僵尸新娘出现的场景中,导演运用了许多明亮的光线,折射出这位外表恐怖的异类内心的纯真与善良。在上文提到的影片《剪刀手爱德华》中,导演更是大胆地采用以明为主的光线,但与《僵尸新娘》较为相似的是,《剪刀手爱德华》中的明亮光线也主要起到的是反差和对比的效果,主人公爱德华生活的小镇十分明媚,但镇上居民对爱德华的憎恶和排斥及其背后的狭隘心理却与小镇的明媚光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在明暗交织的光线运用之外,哥特电影中的画面也独具风格,正如著名学者彭吉象所言,电影中的画面是实现影片与观众沟通的重要桥梁,可见一部电影中的画面能够承载并传递许多信息,对展现影片的内涵具有重要的作用。哥特电影中的画面无疑与死亡及死亡背后的恐惧感紧密相连,哥特式的尖顶建筑、冰冷的枪毙、碎裂的镜子、破碎的墓碑、暴雨的骤降等具有恐怖气息的画面常常是哥特电影中的“座上客”,而这些画面的主要特点就是夸张和惊悚。在动画影片《圣诞惊魂夜》中,导演在哥特与动画之间找到了一种画面设置的平衡点,使整部影片的画面极具张力,造型奇特诡谲的建筑、倾斜破败的墓碑、阴森恐怖的森林使整部影片充满了怪诞而不失诙谐的感觉。在独特的场景设置之外,哥特电影的画面感还体现在影片中哥特人物形象的塑造之上,比如《剪刀手爱德华》中爱德华惨白的面庞、黑色的紧身衣、蓬松凌乱的头发以及夸张的剪刀手;影片《蝙蝠侠》中主人公造型中的怪诞小丑元素以及浓黑的眼妆与血盆大口等,这些哥特人物形象在夸张而惊悚的造型中呈现出了一种另类的邪恶美感和死亡之美。

在《剪刀手爱德华》《理发师陶德》《僵尸新娘》《断头谷》《蝙蝠侠》等哥特电影中,导演为观影者呈现出了一场又一场死亡美学之盛宴,无论是在内涵逐渐丰富的死亡主题层面,还是在极具张力的死亡影像呈现中,哥特电影都在书写一种带有死亡气息的别样的美。正是在蒂姆·伯顿等哥特电影人的不断探索和努力之下,哥特电影才脱离了单纯的杀戮属性,在为观影者带来强力的视听刺激之外,还在一定程度上批判了社会及人类的阴暗之处,正是这一原因,使哥特之风席卷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