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

□孙全鹏

风波

□孙全鹏

天快黑的时候，将军寺村却传来了一下子丢两只鸡的消息：一只是村长家的大公鸡，一只是张大娘家的花母鸡。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谁会这么没出息偷鸡呢？

住在村东头的老孙被父亲又骂了一通，最后他不得不揣起二百元向村长家走去。老孙其实并不老，才三十岁，但多年来养鱼使他看起来老了许多。一路上，老孙心里憋得慌，又想起了父亲的话。

“你就说咱家的狗吃了村长家的鸡！”爹说。

“什么时候的事啊？”老孙不明白爹为什么这么说。

“你没听见村长家的大公鸡丢了吗？你不知道咱承包的鱼塘合同马上要到期了？这是个机会。”爹说。

“这……”老孙不愿意。

“拿上这二百块钱，快去，提前活动活动。”爹生气地说。

老孙不愿意以“赔礼”的方式给村长送礼，还要说自家的狗吃了他家的大公鸡。有好几家都看上了这个池塘，都说里面利润大得很。

往村里走的时候，张大娘正从对面急慌慌地走来，见到老孙就问：“我家的花母鸡丢了，你看见了吗？”

老孙摇头，张大娘“唉”了一声快步离去。张大娘一个人过，快七十的人了，家里这只母鸡，是她的伴儿。花母鸡几乎每天下一个蛋，张大娘把它当个宝儿。老孙觉得，张大娘的眼神，太像奶奶当年的。那年奶奶丢了大黄狗，一家人都去找，最后还是没找到，奶奶为这事得了一场大病。老孙想着，为张大娘难受。

天黑透了，村子很静。快到村长家时，老孙看见有人抱着一只大公鸡往村长家里去。定睛一看，是村西头的小林，也是村长家未来的女婿，听说他想承包鱼塘。

“你来村长家干什么？”小林开口就问。

老孙很窘，把手从裤兜里拔出来，又插进去。突然，他反问：“你来干什么？你怎么抱着一只大公鸡啊？”

“我找到了村长家的大公鸡。”

老孙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样，支支吾吾地说：“我有事路过。”便慌张地走了。由于走得快，差点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是老沉叔，老沉叔手里掂着一只大公鸡。这些年，老沉叔在外做生意，有点钱，听说他也想承包鱼塘。

“我找到了大公鸡，来给村长送鸡呢。”老沉叔说。

“找到了大公鸡？”老孙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张大娘焦急的眼神在老孙眼前晃，老孙朝张大娘家走去。大娘屋里的灯还亮着，老孙轻轻敲门，大娘立刻把门打开。老孙马上说：“大娘，你家的花母鸡被我家的狗吃了，这是钱……”说着，把二百块钱塞到大娘手里，转身离开。

大娘愣了一会，追了上来，喘着粗气说：“不要紧，狗吃了就吃了吧……你把钱拿回去，我再养一只。”

张大娘怎么也不要钱，老孙心里更难受了。他想起每次给张大娘送鱼时，大娘都要把花母鸡下的蛋给老孙拿几个。老孙说：“大娘，你就拿着吧，是我家狗惹的事，就该这样。”说着，把钱硬塞进大娘手里。

第二天一大早，老孙就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门口站着村长和张大娘。

“傻孩子，我家的花母鸡找到了，这是你的钱……你这孩子，怎么说花母鸡是你家的狗吃的啊？刚才村长把我家的花母鸡送回来了，大公鸡和花母鸡都在村边的破庙里，不信你问村长。你的心意我领了，给，这是你的钱……”

村长说：“是啊，我作证。你可和别人不一样，那些人尽想歪主意给我送公鸡，为的是承包今年的鱼塘。我觉得，这鱼塘还得你承包，已经投进去那么多钱了，我估摸着，本钱还没收回来呢。”

老孙怔在了那里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嘿嘿嘿地笑。父亲赶紧说：“笑啥笑？还不快给村长表个态！”

不等老孙说，张大娘大声说：“我看村长做得对，这孩子心善，心正，不动歪歪心眼。”

老孙听了，脸更红了，又是一阵嘿嘿嘿的笑。

（原载《天池》2015年第12期湖北韩玉乐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