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画

□韦 名

品画

□韦 名

学而优则仕的领导张向，非常喜欢收藏画。工作再忙再累，也要抽空去画廊品画。张向常去的画廊不大，却常有真迹供他品鉴。

一日，画廊老板约张向到画廊品鉴白石老人的《荷花蜻蜓图》，“九十三岁白石”题款让人如晤大师……

凝视画作，张向如痴如醉。“这是一藏友暂时寄放在此的藏品，请您慢慢品鉴。”画廊老板取下《荷花蜻蜓图》，平铺在案几上。

“本人眼拙，实在辨不出真伪。据藏友讲，此画请教过一些专家，有说真的，也有说假的，莫衷一是。”老板狡黠地望着张向，说，“领导您是大家，请品鉴。”

“真迹赝品，价格天壤之别。”老板给张向续茶，画廊里茶香四溢。

又一日，画廊老板告诉张向，一位鉴赏大师路经此地，藏友想请大师鉴别《荷花蜻蜓图》，以求真伪，藏友和老板邀张向一同品鉴。

画廊里，藏友把《荷花蜻蜓图》缓缓平铺在茶几上，恭恭敬敬请大师品鉴。大师拿出放大镜，仔仔细细观赏，一会儿双眼放光，一会儿神情黯淡，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抬头冥想。

半个小时后，大师放下放大镜，久久不语。

“大师，但说无妨。”藏友很年轻，尽管内心已是翻江倒海，表面上却风平浪静。

张向惊讶于年轻藏友的沉稳。

“那老朽就直说了。现如今，市面上流通的白石老人的真迹不过几千张，而赝品却不下十万。”大师把放大镜靠近画上的蜻蜓，“白石老人画蜻蜓的翅膀，必是先勾出两个翅膀的主筋。用的笔法是有来有去，画的主筋瘦硬秀挺，有如铁骨钢筋。此画的蜻蜓翅膀，尽管透明精致，却未见筋骨，这是其一。”

藏友的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白。

“其二，白石老人从87岁开始，以防造假，有意在落款上设陷阱，那就是把‘石’字下边的‘口’写成圆圈。此画是白石老人93岁所作，落款‘石’字下边的‘口’却为方形。”藏友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老朽认为，此画应为高仿品。”大师一锤定音。

众皆无语，屏声静气。

“感谢大师教诲，学生学浅眼拙，权当交了学费。”藏友回过神儿来，迅速拿起《荷花蜻蜓图》准备撕毁，恨恨地说，“去伪存真，免得祸害别人。”

“撕了可惜。”第一眼见藏友，张向就觉得他气度不凡，现在见他如此有气量，甚是欣赏，“刚才大师讲了，此画虽非真迹，但也是高仿品，不如转卖给我，如何？”

“既是赝品，不值一文，您收藏它干什么？”画廊老板一脸惊讶。

“假作真时真亦假。能画出如此逼真的画，此人也不俗。”张向很懂画，更懂理，慢悠悠地说，“张大千仿石涛、八大，鬼手海霞仿张大千，都是几可乱真，虽是赝品，艺术价值也颇高。”

“既蒙张先生厚爱，愿相送！”藏友顺势把画呈给张向。

“送不敢承受，愿按市场价购买。”张向的前任曾是官场的风云人物，前程似锦，意气风发，不料却栽倒在腐败上。前车之鉴，不可不警醒，张向做事一向小心翼翼，凡给他送钱送礼，不仅被拒之门外，还遭其严斥。张向素有清廉美誉，又怎会收受藏友的画呢？赝品也不例外。

“若论市场价，此赝品不值500元。”大师一言九鼎。

最终，张向以500元的价格购得《荷花蜻蜓图》。此后，张向与藏友成了朋友，经常相邀品画。

当然了，藏友在张向的呵护下，全方位发展，几年间竟成了本城的风云人物。

“很多人知道，白石老人从87岁开始，为防造假，有意在落款上设陷阱，把‘石’字下边的‘口’写成圆圈……”数年后的一日，成为风云人物的藏友在鉴别白石老人的书画时，说，“却很少有人知道，白石老人的防假之术被造假者发现了。无奈之下，白石老人92岁后又把‘口’字恢复成方形……”

（原载《绝妙小小说》2016年第3期 辽宁吴德宝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