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消息

■何开文

马路消息

■何开文

“王五被警察署抓起来了！”

当我听到这则消息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日，王五是个守规矩的人，认识的人都说他待人诚恳，遵纪守法。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坏人呢？带着硕大的“问号”，我问告诉我消息的张士。

张士说，你还不知道？亏你还是个新闻记者呢。

我说我们搞新闻的要尊重事实，并不因为一条马路消息就轻易相信上当的。

张士说大街上都快传疯了，你还不信？

我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张士不愧为消息灵通人士。他继续卖关子说，那天王五和几个哥们在一起吃海鲜，几杯酒下肚后神秘地说，告诉哥们一个惊人的消息，我怀孕了……

没等张士侃完，我拦住他的话头说道，你有没有搞错啊，王五是个大爷们，怎么可能怀孕呢？

坏就坏在这句话上。张士不无神秘地说，酒席散后，也不知道是哪个哥们回家与老婆吹枕头风说漏了嘴，结果引起H国妇权维护委员会主席的高度重视，他们向地球首脑提出异议，说怀孕生孩子是我们广大妇女同胞们的专利，他王五一个大男人凑什么热闹，这不是典型的侵犯妇权吗？地球首脑十分重视妇权维护委员会的意见，即刻叫来警察署长，限他24小时内破案，将那个胆敢打破生育常规、妄想怀孕而扰乱社会良好秩序的王五捉拿归案。警察署长对地球首脑的命令当然不敢怠慢，即刻下令警官A迅速展开侦破工作。警官A是个雷厉风行的资深警员，他只用了12个小时就将王五逮了个正着……

听到这里，我对张士绘声的描述开始深信不疑，兴许这宗案子真有新闻价值呢。职业敏感提醒我，迅速采访与这宗“怀孕”案有关的当事人：王五的家人，妇权维护委员会主席，地球首脑，警官A……最后再到警察署采访王五本人。对了，还要加上对张士的深度采访，稿子写成后火速在《地球报》上发表。然后嘛，再进行后续报道，要是王五真的怀孕成功的话，这次报道可就是“重磅炸弹”了，到那时，什么职位的晋升，职称的评定，什么“铁杆记者”，“报道男性怀孕第一人”等等荣誉皇冠，都将不费吹灰之力。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直奔王五家，在路人的指点下，我拐弯抹角地来到一个十分普通的民宅。望着破旧大门，还有那种北京才有的“四合院”，我开始怀疑起我这次的行动来了。因为按我的推理，大凡有超常行为，身怀绝技的人（又叫特异功能吧），他的住所也是非同一般的，可眼前这个普通民宅……刚想打退堂鼓的我，转念一想，兴许王五是那种“真人不露相”的人呢。于是我为自己打气，多想想升职、名誉吧。叩开了王五家的大门，便见一位容貌俊美的年轻少妇向我款款走来。说句大实话，对于王五这个人我也仅仅在几次饭桌上见过面，对他的家庭情况是一无所知。

少妇见我脸上架着一副眼镜，身上穿着只有新闻记者才有资格穿的背心，便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了。她说，唷，是报社记者嘛，你找王五有什么事，他一大早就出去进货去了。我忙说，我不找王五，找你了解些情况就行了，还这么充正经，在我记者面前打什么马虎眼啊，真是的。

少妇说，记者先生，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你可认识？我心里想我还没有采访你呢，你倒先采访起我来了，到底谁是记者？

是谁啊？我附和着。

是叶大。她说。

叶大是我的诨名，我小时候在同伴们当中有点小威信，搞些什么恶作剧，打仗捉迷藏都领头，所以大伙儿都称我为“叶大”，意思是我是他们中间的“头”。现在少妇在我面前问认不认识“叶大”，显然她不认识我，而只知道我的诨名而已。我决定与她绕个圈子，开个玩笑。这是我善于搞恶作剧的天性使然嘛。

她说，你知不知道他最近发生了爆炸性新闻？什么新闻？我感到很好奇。我除了采访，写稿，拿稿费什么的，还能有什么其他事。

你听了可不要乱传啊。她神秘地向我眨眼道。

我觉得这里头有新闻，就赶紧打包票说，我是个新闻记者，只尊重事实，绝对不会乱传马路消息。

那敢情好。她说，看你是个新闻记者，也不会乱传什么。告诉你吧，叶大最近怀孕了。

我听后张大了嘴巴。心里想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尽是些令人震惊的马路消息，又何况这消息是冲我来的呢。

我赶紧问，你说的叶大是男是女？

当然是男的了。她说，要是女的，我能说是爆炸性新闻嘛？

他是个男的，怎么可能怀孕呢？我接着说。

问题就在这里，因为他是个男的，男的怀孕不就是侵犯妇权了嘛？这违犯了妇权，就是犯法，就是犯罪嫌疑人。你知道吗，他遇到麻烦了……她仍旧神秘地说。

我说，这话从何说起啊，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怀孕的不是叶大，而是王五。

什么？你说什么？是王五怀孕了？她不无紧张地追问道。

我说，是的。他因为侵犯了妇权已经被警察署抓起来了。

她说，瞎说，我家王五早上还在家吃早饭呢，怎么说抓就被抓起来了？你……你是听谁说的？

我反问道，你又是听谁说叶大的事的？

她答，我是听王五昨晚讲的。

我说，王五尽瞎说，叶大绝对没有怀孕。

她说，王五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怎么可能是假新闻呢？

我几乎愤怒地向她吼道，这不是什么新闻，而是在造谣！你知道吗？是无中生有！

许是我的话惹恼了她，她指着我的鼻子也在怒吼道，你说王五被警察署抓起来了，又是听谁说的？

我答，昨天下午张士说的，他说得有头有尾的，难道还有假？

这个该死的张士，千刀万剐也不解恨！她又一次怒吼道。

我问，你对张士怎么这么仇恨？

昨天下午他到我家借钱时见我一个人在家认为好欺负，我将他撵出大门，说永远也不想见到他。没想到他下午就这么使坏了。这个杀千刀的！她仍是愤怒地说。

我说，这样吧，你我两人现在就去找张士问个清楚，这真相不就天下大白了吗？

她说，亏你给我提个醒，我现在就去找他讨个说法。

说着，我们怒气冲冲地直奔张士家。

到了张士家，我们没见着张士，倒是张士的妻子告诉了我们真相。她说，是王五告诉张士的，王五说叶大最近出了个古怪事，他一个大男人却怀孕了，你说奇不奇怪？张士说马路消息不可信，你不要乱说。王五说什么马路不马路的，这是我前两天在菜市场亲耳听来的，信不信由你。他们对话时，我就在场，还为他们倒过茶呢。也不知怎的，这本来是马路消息却被张士说成王五怀孕了，还加上一句被警察署抓起来了。等他晚上回来，让我好好地训训他。

少妇听张士妻子这一解释，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发狠道，这口气我怎么都不会憋下去的，迟早有一天，我也会为你们出笼些马路消息……

从张士家出来，已是上午10点多钟了。这半天的时间全在这些马路消息中度过了。唉，什么职务晋升、评定职称，什么“报道第一人”、“铁杆记者”的荣誉桂冠，都统统地离我而去了！

忽然，在我的潜意识里，倒是希望这些马路消息是真的该有多好啊。

数日后。在H国，我又听到一条惊人的消息：少妇与张士私奔了。原因不详。此时，我又产生了采访的欲望。

去还是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