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三丰百货商场：坍塌的良知

卢江良+王源源

韩国三丰百货商场位于韩国首尔黄金地段，由三丰集团兴建，于1989年下半年竣工，1990年开始营业。商场大楼为钢筋混凝土结构，分为A、B两栋侧楼，以巨大的镶嵌玻璃在中庭相连。商场包括地下4层和地上5层，占地面积共计1.5万平方米。

三丰百货商场鼎盛时期有员工1千多名，日平均接待顾客约4万人次，每周营业额超过400万美元。它曾是韩国最著名、最繁忙的大型百货商场之一，一度是首尔经济繁荣的象征。

百货商场突发坍塌事故

1995年6月29日8时，韩国三丰百货商场像往常一样准时开门营业。负责商场安全工作的设施经理上班后看到办公桌上有一张纸条，这是前一天的夜班保安留下的，大致内容是保安在凌晨时听到商场楼顶传来奇怪的噪音。设施经理随即来到楼顶查看，发现很多地方有大小不一的裂缝，但是他知道，这些裂缝并不是刚刚开裂的。早在2年前，商场曾移动安装在楼顶的大型空调机，裂缝便是那时造成的。设施经理检查了一下楼顶的这些裂缝，发现和往日并无明显的变化，且商场大楼刚刚通过定期的例行安全检查，他认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便没再理会。

三丰百货商场顶楼有8家餐厅，其中一家叫春园餐厅。这家餐厅所在的位置有一根编号为5E的承重柱。当日10时，春园餐厅的员工发现柱子周围的地板上出现了巨大的裂缝，最宽处甚至达到了10厘米，并且地板也明显开始下陷。闻讯赶来的设施经理将情况报告至三丰集团管理层，这些管理者们商议后决定暂停5楼餐厅经营，封锁出入通道，并将顶楼餐厅的部分货物转移至地下室。

当日12时，设施经理再次接到报告，有4楼的员工和顾客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噪音，还有很多人感到大楼似乎在颤动。设施经理重新来到楼顶检查，这次他发现楼顶的很多裂缝增大了，于是向管理层报告了这些新情况，管理层认为震动很可能是楼顶的大型空调机运行所造成的，决定关闭空调，并用广播通知顾客，空调因维修需要关闭一天。

为了谨慎起见，商场管理层邀请了有关土木工程专家来检查大楼的建筑结构。经过综合检查，专家提醒说整栋建筑有垮塌的危险，建议关闭百货公司，疏散顾客和员工，并对大楼进行紧急维修。但是，这一建议最终未被公司管理层采纳，因为当天的客流量非常大，他们不想损失潜在的巨大收益。

时间到了17时左右，商场4楼和5楼的天花板开始慢慢下陷，于是管理层又决定封闭了4楼以上的商场，但4楼以下的商场依然正常营业。大约17时50分，一声巨响撼动了整座大楼，并伴随着“噼哩啪啦”的断裂声，大楼开始剧烈摇晃。工作人员拉响了警报，并开始疏散人员，千余名顾客及公司员工一片惊慌，争相向出口处蜂拥而去。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18时05分左右，楼顶开始垮塌，随后，起支撑作用的承重柱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楼板也随之一层一层坍塌。在不到20秒的时间里，A楼轰然倒塌，夷为平地。弥漫的烟尘散去之后，人们惊讶地看到，A楼的5层楼体自上而下全部垂直坍塌，填满了4层的地下室。现场哀嚎声不断，惨不忍睹。

几分钟后，首尔警方人员和消防队员赶到事故现场展开紧急救援。救援活动整整持续了12天，除投入大量人力外，还动用大型机械清除了大约2.1万吨残骸。据统计，此次事故伤亡惨重，共造成502人遇难，937人受伤，财产损失高达2700亿韩元（约合2.16亿美元）。这是韩国历史上在和平时期伤亡最为严重的一起事故，也是世界上因建筑自行坍塌造成的巨大伤亡事故之一。

随意更改设计导致惨剧发生

三丰百货商场坍塌事故发生后，韩国举国上下一片震惊，世界各国也高度关注。人们纷纷发问：一幢仅仅建成6年的现代钢筋水泥大厦为什么会突然倒塌？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大厦瞬间夷为平地？

灾难发生后不到一个小时，韩国内务部下令展开全面调查，有关部门抽调了刑事侦查、建筑工程等方面的专家组成调查组，韩国建筑业的知名专家、檀国大学土木暨建筑工程学教授钟澜任调查组组长。

调查人员通过仔细勘查事发现场，首先排除了地震、瓦斯爆炸、恐怖袭击等可疑因素，也就是说，问题应该出自大楼本身。那么，具体又是什么原因呢？是大楼的设计暗藏祸因，还是地基下陷或者结构混凝土强度太弱所致？

三丰百货商场所在的位置原来是一片用作垃圾掩埋的开阔地，并且商场大楼由A、B两栋结构相同的侧楼组成，坍塌的A楼建在垃圾填埋场上方，而建在坚固地面上的B楼则没有倒塌。由此，调查人员首先将调查重点放在了地基是否出现下陷这一问题上。然而，调查结果显示大楼的地基打得非常牢固。随后，调查组又在事故现场采集了多组混凝土样本，进行强度测试，结果显示也符合标准。

灾难的发生显然另有原因。在排除了地基下陷及混凝土强度不够的可能性后，调查人员再度扩大调查范围，发现按照最初的设计，这幢大楼其实是4层的办公楼，但是就在原来的建筑承包商完成地基灌浆后不久，三丰集团管理层要求将其重新设计成一栋5层的百货大楼，这一改动导致了很多承重柱被取消，以腾出空间来安装自动扶梯。承包商认为这样大幅变更设计会很危险，拒绝按照新的设计施工。于是，三丰集团管理层索性解雇了他们，让下属的建筑公司接手。

随着调查的深入，调查人员发现被变更的设计远不止于此。百货大楼的顶楼本来是准备用作溜冰场的，后来又改成了餐厅。由于韩国人有吃饭时席地而坐的习惯，传统的韩国餐厅要加装地暖，这使得5楼的地板重量大大增加。同时，餐厅还加装了大型厨房设备，楼顶也安装了3台重量各达15吨的大型空调机，这些多出的重量增加了承重结构的负担，由此埋下了安全隐患。

此外，还有一个不当的举措让情况变得更为糟糕。事故发生的2年前，由于周围居民抱怨楼顶空调机噪音太大，本来安装在大楼后部的空调机被移到了前部。本来移动时应使用起重机，但为了节省开支，这些设备是直接在楼顶上利用滑轮被推拽到位的，这一过程破坏了整个楼顶的稳定性，尤其是设备移动时经过编号为5E的承重柱所在位置时，其受压过重，造成严重损伤。

至此，调查人员得出结论：随意变更设计导致大楼上部重量大增，而承重支柱反而减少;移动空调机的不当举措又破坏了整个楼顶结构，使之出现裂痕;空调机启动时产生的震动通过楼顶和承重柱传递到整幢大楼，久而久之，裂痕越来越大。最终坍塌就是从最脆弱的5E承重柱开始的，并引发连锁反应，酿成了这场令人震惊的悲剧。

加强建筑安全管理成为常态

那些本来可以避免，也应该能够避免的事故，着实令人痛心。在建筑行业，“百年大计，质量第一”是最基本的原则，但在实际的建设过程中，往往会出现设计冒险、偷工减料施工、监管形同虚设等问题，这些问题都会埋下安全隐患，甚至造成安全事故。因此，加强建筑安全管理，建立建筑安全管理长效机制成为各国政府都急需重视的课题。

三丰百货商场坍塌事故调查结果出炉后，韩国政府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严格的建筑安全质量检查。与此同时，世界各国普遍加强了对建筑行业的安全管理，督促其制定切实可行的管理制度，加大科技应用和培训力度，提高自身的安全生产能力和管理水平。同时，各国政府还制定了强制性安全规定，监督企业执行。

如今的韩国，在建筑和基础设施建设方面似乎已步入了稳定的状态。大型建筑物旁都会树立石碑刻下设计者和建造者的姓名，这是在吸取了惨痛教训之后，人们对责任和未来作出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