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可以“以史为鉴”吗?
2016-12-06石悦
石 悦
(河南大学 河南 开封 475000)
我们真的可以“以史为鉴”吗?
石 悦
(河南大学 河南 开封 47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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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有这样一段话:“历史进程是受内在的一般规律支配的……行动的目的是预期的,但行动实际产生的结果并不是预期的,或者这种结果起初似乎还和预期的目的相符合,而到了最后却完全不是预期的结果。这样,历史事件似乎总的来说同样是由偶然性支配着的。但是,在表面上是偶然性在起作用的地方,这种偶然性始终是受内部的隐蔽着的规律支配的,而问题只是在于发现这些规律。”①人们往往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或者判断某一事物发展趋向,寄希望于已经发生的事实,企图从中找到适合的方法与途径。然而从恩格斯的话语中,可得知,人类达到预期目的或者判断事物发展趋向的唯一途径是找到历史进程中的内在的一般性规律。而所谓的“以史为鉴”,大多是指通过历史上的人、事、物及其他们之间的关系来指导现实社会,用以达到预期的效果。这样使得“以史为鉴”在运用时,有了一个大前提,就是人类已经知道了历史运动的一般性规律并开始运用它。而我认为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找到历史进程中的这样的一个内在性规律,真的存在与否也不可得知。退万步而言,我们现今也没有正确的方法证明它的存在。没有找到历史进程中的内在性一般规律,也就无从谈起“以史为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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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史为鉴”的说法至今依旧停留在诸多历史工作者的心中,它为“历史”这样一个鸡肋学科的存在,提供了一种强有力的理由,而这种理由被多数人认为极为充分并被诸多政治性洗脑所利用。那么“以史为鉴”的说法是从何时产生又如何深入到中国人的心目中并经久不衰呢?
以史为鉴之语,我们最熟悉的莫过于唐太宗对大臣说的一段话:“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朕尝宝此三镜,用防己过。今魏征殂逝,遂亡一镜矣。”②最初,以史为鉴之语在歌颂魏征的直言进谏的背后,隐藏着对于唐太宗的严于律己,知人善任,虚怀纳谏这种明君风范的宣扬。这更多的是一种颂君忠君思想,其政治意义远远大于其真实的史学意义。但却为后世的史学工作者所利用,使历史的研究与政治和未来相联系,极大的提高了史学工作者的地位。先秦时期史学工作者的人物更多的是记录国君的不良言行,将历史的真实流传于后世,而这时的史学工作者,更多的是将前世的历史进行修饰,为今世在位者采取措施提供依据。可笑的是,这种依据由于普通大众对于未来的未知,而被深信。远古时期,史官往往与巫相联,这种思想也一直影响着中国人的历史观,在中国人的思维中历史工作者,往往对于未来能够做到准确的预测,是中国人中的智者与先知。
需指出的是,这种运用以前的历史映证现实,为当今的权力者正名集权找寻依据的做法,与中国君主专制的产生发展密切相关,其在五德终始说、“天人感应”论、谶纬说中都有所体现。后来从“以史为鉴”一词演变而来的以《资治通鉴》为代表的一系列书籍,从书名中就可以看出,其作者大有歌颂阅览此书的君主为唐太宗之流的明君意味。
自古以来,在中国颂君忠君思想一直与“以史为鉴”一词相伴,“以史为鉴”的操作者大多是当权者及其附庸。“以史为鉴”一词,始终是当权者迷惑民众的有力武器。当权者为了使权利稳固,在“以史为鉴”的外衣下,编造历史发展规律,为其当权正名并以此扫除异己。而当权者的诸多措施披着“以史为鉴”的外衣将民众迷惑而被实行,使得中国民众失去反抗的意识,逐渐沦为专制王权的拥护者和建设者。历史上的诸多失败者也被胜利者通过“以史为鉴”冠上了诸多罪大恶极的帽子,使得普通大众认为胜利者是其所编造的历史规律中的必然,失去了对历史规律真假的判断,对所谓的“以史为鉴”和所谓的历史规律,进行了盲目的服从。
从后现代的史学角度而言,今日所谓的历史在于今日历史工作者有目的的诠释,历史学更多的被认为是一门诠释学。我们所见到的“历史”并不是过去的真实再现,又如何谈以史为鉴呢?这时的以史为鉴更多的被看做是一种为满足当代人当权者某种需要的工具。这也就不难解释,“以史为鉴”一词,从产生历经一千多年的君主专制时代直至今天仍然经久不衰,深入人心的原因了。中国人对于“以史为鉴”一词的坚信,恰恰影响了我们对于真实历史认识和正确历史观的确立,这一观念必须被打破。世上的一切事物都应在破立之间不断发展进步,历史更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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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不断发展变化的,世上没有相同的两个苹果,也没有相同的两条河流,我们只承认相似事物的存在。但是相似事物间的零点零零零零一的差别,代表着的往往是一场巨变。我们也因此不能全然将过去的事物进行借鉴,来指导现代与未来。希克斯(John Hick)在《A Theory of Economic History》一书中也指出:人类社会发展是有规律的,但我们对于历史发展规律的理论探讨,寻找的是一种“普遍的”(normal)方式,这种方式并不一定符合所有的事实,所以我们应当承认各种例外,承认各种可能性。③每件事物拥有必然性的同时,也拥有一定的偶然性,我们不否认历史对现实的借鉴意义,但是这种借鉴意义充满了局限性。历史的借鉴意义是建立在对历史的内在规律具有充分认识的基础之上,能够对于事物的偶然性与必然性、现象与本质有着充分辨析的能力之上。这就意味着,“以史为鉴”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做到的。“以史为鉴”要在两大条件下,方能够完成:一为对历史内在规律能够充分认识,二为对当前的现实情况能够全面正确的分析。且不说我们对于历史规律的认识仍在探索阶段,就是对现实情况的正确全面分析也并非常人所能做到。这就意味着一直以来在普通大众脑海中的通过历史学习来指导现实的观念,是一种夸大,这种观念过分的夸大了必然性,而忽视了偶然性的作用。更何况,在先进科技高速发展的今天,许多新兴事物是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我们已经无法将广义上的“以史为鉴”运用。
综上所述,自古以来不断吹捧的“以史为鉴”,大多是被夸大的,甚至是不成立的。我们可以“以史为鉴”,但是“以史为鉴”的是有诸多限定条件的,这些限定条件并不能在当今由不同大众所达成。
注释:
① 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第39—40页。
② (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110《列传第二十二·魏征》
③ 李伯重《理论、方法、发展、趋势——中国经济史研究新谈(修订版)》,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15页。
石悦,河南大学2014级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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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04-003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