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是灵魂的净土
2016-12-06师立新
师立新
诗歌是灵魂的净土
师立新
大风起兮,苍茫以浩荡的姿态从一本散文诗集里壮阔,散文诗的基本元素美和抒情,就毫无遮拦地漫天飞扬,于是在大西北,我看到了天地的宽广。鹰飞过、河流、大戈壁、尕海湖、先祖们、支家庄、风吹荒原,一位甘肃男人,把原乡思情注满异乡的每个角落,他的疆界在自然延展。
年少时读《诗经》,那句“凯风自南,吹彼棘薪”不露痕迹地狂袭而来,其中的意境让我久久心颤。读支禄的散文诗集《风拍大西北》,同样的感觉竟然瞬间重现。一点不错,有些美好是偶遇的,只要那一瞬间,美已达到极致。我想,好的散文诗应该就是这样子,要瞬间就能给予读者那种灵魂出窍的唯美撞击。大美不可言,此集子所有章节的行文却又极为干净,这些来自大漠之间的男人柔情,一波连一波。整书,在一脉相通间,已成。
波德莱尔曾强调散文诗要“动荡、波动、惊跳”,大师的理念阐明了这种文体的标志和艺术特性。散文诗人的行文处理几乎不可能跳开这个范畴。
这本用三个分辑组合的散文诗集,还将支禄的生活轨迹向读者做了并不明显的展示,从甘肃到新疆,两个相邻的省份,我缓缓梳理过来。诗人的快乐、疼痛、忧郁、激情还有锐气与蓬勃,以美的各种灵动集结,在眼前次第奔流。
散文诗与现代诗的创作,我个人感悟从本质上来说没有太大区别。都是情感、思索、畅想的交织和律动,都需要意境营造,并忠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为所感所悟而作,通过明喻和隐喻反映作者的本真诉求。本诗集开篇以一只鹰的视野,挥洒高远,用雄浑的气势贯穿“风吹荒原,横渡苍茫”这个辑子,但反复、数次地写鹰,这是我多年来对散文诗的阅读中第一次遭遇的事,由此,也可以视为诗人文字的地域性标识。
如,《苍茫》:“当我们抬起头注视鹰时,河流样的雾气把村庄、鹰牢牢地拴在一起。//雾啊!别再挽留了,在大漠称得上鹰的,一生就属于辽阔。”《嘉峪关下》:“城墙之上,一只鹰不停地拍打翅膀。//哗哗的响声,像一个黑衣人站在高处抖动衣服,多少黄沙一堆又一堆倒在古城墙下。”《江布拉克》:“芳香越来越浓,黑衣人跌撞而下时,宛如一只鹰让滔滔花浪从高处射下。//鹰翅划亮的雪山上,一朵雪莲开得正艳。”《鹰》:“暴风雨中,鹰在提炼生命的精华,鹰用电闪雷鸣在不断完整自己。//鹰要用翅膀,飞出另一座灵魂的草原。”
鹰是大西北的精神象征,具体意象也就是这方水土的灵魂。这种从现实背景下提取典型事物,并以此事物的众多细节来强化所要诉达的内核,其中的正能量是强大的,这也正是散文诗这种文体特有的优势,片断、随意,却意境无限。以鹰的豪迈行走,又从细节处切入。高空、城墙、雪山上、风雨中等等,许多章节,大量不同层面的文字投放,各种情感堆积,高远的辽阔的,生生不息。只为诉说横渡苍茫大地之上的沧桑之美、考量之美、壮阔之美、入骨入髓的疼痛美。鹰在不同场合涂染的情绪,渗透至所需隐喻的主题里,碎片化的书写,让每一章散文诗各自诗意饱满,表述完整。鲜明的地域特色及鹰的忧伤、睿智和纠结已完全溶入这些意境,鹰具有了纯粹的行世哲学。鹰就是诗话的具体的人,鹰的视线就是诗人自己看待世界的影像。
如同幸福需要恰到好处,对鹰的素描,已完全体现在从外到里的视觉与理性隐喻和明示上,在众多的细节演绎下,本辑堪称完美。
“我的黄土,我的村庄”是此诗集中最为疼痛的一部分。诗人的诗句返回了他的母土,古人说“乡关何处”,尽管现实的乡关已在范围上蔓延,但诗人仍翻开了他身体的烙印,彰显迷离若失的悲悯情怀。本辑以强烈的在场感作陈述,这是散文诗的具体意象感,与现代诗的某些处理方法表达等同。
匆匆的时光里,在诗人貌似安寂的诗境中,故园的根已潜伏入诗,一缕怀古愁今的幽思,往返众章节,这迅速厚重了整辑的文化向度。世上原本就存在着不能流泪的悲哀,生活中底层的疼楚,在一章又一章里剥开。文字质朴真诚,红尘的艰辛和乡村所特有的困苦、无奈,一幕幕再现,曲笔迂回,渲染力蕴藉颇深,以自由气象,带着回望与伤感,营造出散文诗复调性喻指的幽怨诗境。
如,《土豆》:“土豆不耐冻。久了,听见闷声闷气地咳嗽声。//咳一声天就落霜了,咳两声天下大雪了。塬上,白茫茫过后还是白茫茫的。//冬天,一窖一窖的土豆,才能镇住一座村庄。”《先祖们》:“先祖们急了,满山满洼走着,满山头崾岘地喊着,像一棵大树,一心想喊回落向大地的叶子//……为了不给先祖们丢脸,我们一次次死死地扶着栏杆而上,巴掌大的脸像一个个魍魉鬼样,如果想出人头地,首先把头探出密密的楼群。”
在本辑直抒式散文诗中,写实成分多进来后,有些章节的散文化信息略为浓重,如《爷爷》《父亲》等,这让我微感抱憾!还好,诗人有创建诗意的丰厚功底,总能在章节的收尾完成诗化处理,回归至诗性美文。
有人说过,诗是站在虚构这边的,散文诗也应如此。从虚到实,升华和深化作品重量,这也是写作最终需要达及的目的之一。
某些闲暇的日子里会思考,人的灵魂需要一个什么载体来承受最为妥当。在我的日常写作中,会不经意间选择散文诗和现代诗来诠释精神部分的寄托,我把这种寄托归结为安放灵魂。通读到这本散文诗集最后一辑“过路的风,回家的人”后,让我找到和印证了自己的这个决断。
把自己的生存状态和个体感知,加以意象性细节的诗化,以最终完成自我的审美和思考,让写作的主体,强化情感和思绪,散文诗的意境就宽泛起来。在本辑浓重的原乡情结里纵横,书写表达可以更为自由的散文诗多章节地剖析了对人性与人生的理解和热爱。而陌生化语言的使用,是此辑的一大特色。这也可以反映出诗人的文字技能,将语言通过变异的引申,构建出另一种氛围的诗境。
如,《夜》:“一轮月亮走向另一轮月亮,就是从榆木岔走向支家庄。”《母亲》:“寂静的时光正一节一节抽取一个人的骨头,像从麦场高高的垛子上,一根又一根抽取劈柴。”《湘西》:“骨缝里留出一点豪情来种土地,总有更多的饥饿需要情味悠长的山歌喂养!//寻一壶米酒,酿一片蔚蓝的夜。”诗人老道成熟的语言驾控能力,从平凡的生活片段及景致里透穿和抽聚了所诉主体内心最深处的痛楚或哲思,诗歌成就了他的灵魂高地。
作家应该用不断更新的思绪去面对现实的所见、所感,分析、发现和归纳其间的关联,再以最适合自己风格的文字表达出来。支禄清楚地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风格,且个性独特。
散文诗与现代诗同源,它凝练,可以有节奏感,有诗性的美感,更具有自己文体所特有的飘逸美和疏放美。在艺术和行文处理时,还可以感知到或婉约或阴柔或阳刚之美。这些特质在本散文诗集里都得到了尽情呈现。
散文诗的创作原则“源于情而臻于美”,不可自我束缚。诗人以流畅的诗意形象创造,抒情和表达展示了内心所向及精神上的皈依。在大西北酝酿的乡情故里,从广度、深度和风格迥异的层面生长,《风拍大西北》自然而然地纯净了支禄的精神家园,而诗歌,成为了他灵魂的净土。于是,大漠孤烟一片绚丽,盎然在我眼前,花团锦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