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特朗普约见基辛格说起
2016-12-05李哲夫
李哲夫
基辛格所要重建的国际体系是一个什么样的体系呢?他在《世界秩序》一书中有一句言简意赅的概括:“在当前的历史时刻,这意味着根据当下的现实实现威斯特伐利亚体系的现代化。”
美国新当选总统特朗普不久前约见了具有传奇色彩的资深外交家、国际关系学者基辛格,这当然是就外交政策问题征询这位智者的意见。至于他们之间究竟讨论了些什么,基辛格提出了哪些建议,我们当然无由得知。但基辛格对于美国外交战略的多年思考,对于世界进入21世纪以来国际格局及其走势的分析和判断,却有其著作在,我们通过分析,似也可以做一些管窥蠡测式的猜想。
基辛格对于美国的外交传统了如指掌,相对于威尔逊,基辛格更服膺于西奥多·罗斯福,并对罗斯福未能来得及系统阐释和传承他的外交理念而深为惋惜。基辛格认为,出色地继承和发挥了罗斯福外交路线的总统非尼克松莫属。他们都是在美国历史上的关键时期敢作敢为,长袖善舞的伟大政治家。据此推断,基辛格有可能期望特朗普能够秉持现实主义传统,承续西奥多·罗斯福和尼克松的衣钵,在国际关系领域以美国利益为取舍,而不是过多地依据价值观行事和决策,从而在外交上革故鼎新,有所作为,担当起领导重建国际体系的重任,成为一代杰出的美国总统。
基辛格认为,重建国际体系是构建一个稳定的世界秩序的关键。对此,在进入21世纪后,基辛格可谓念兹在兹,反复申论,这在他的两本最新著作《美国的全球战略》和《世界秩序》中有充分体现。他指出:“重建国际体系是对我们这个时代政治家才能的终极挑战”。基辛格所要重建的国际体系是一个什么样的体系呢?他在《世界秩序》一书中有一句言简意赅的概括:“在当前的历史时刻,这意味着根据当下的现实实现威斯特伐利亚体系的现代化。”
我们知道,威斯特伐利亚体系的精要和基石是主权国家平等共处,即构建一个国家无论大小强弱,无论实行何种制度,无论秉承何种宗教或价值观,都要相互包容的国际体系。这一体系把多样性作为起点,把彼此情况各异的国家作为客观存在的现实;这一体系把主权国家,而不是帝国、王朝或宗教信仰作为世界秩序的基石;这一体系的实质是要建立一个各方实力彼此制约的战略均势,而不是一个缺乏制衡、动荡不安的无序世界。基辛格认为,这一体系仍将是当今国际秩序的骨架,只是还必须加以发展,使之现代化,以适应日新月异的国际社会现实。
所谓现代化,我以为就是,一方面要充分发挥美国的主导作用,一方面要充分考虑到核力量的存在,考虑到互联网和数字时代对国际事务和外交活动的影响。这些重建国际体系的思想会不会是基辛格的一个建议内容?
当然,对于当前最切要、最关键、最棘手的几个国际问题,应该会是他们交谈的重点。这里少不了如何认识和处理大国之间的关系,其中主要是美国和中国、美国和俄罗斯之间的关系。基辛格认为,大国既可以是构建国际秩序的骨干,也可以是破坏国际秩序的元凶,在拥有热核武器的情况下,大国之间的争斗如果失去控制,轻者是现有秩序遭受破坏,重者甚至会危及人类生存。因此,他主张要缓和大国之间的冲突。其中最重要的是要处理好崛起大国和老牌大国之间的关系,亦即中国和美国的关系。
“老牌大国和崛起中的大国之间存在潜在的紧张因素,这一点自古皆然。崛起中的大国不可避免地会涉足之前被老牌大国视为禁脔的某些领域,同样,正在崛起的大国怀疑对手会在它羽翼未丰的时候试图扼制它的成长壮大。”特别是,作为一个重要国家在21世纪的国际秩序中如何发挥作用,中国没有先例可循;美国也从来没有和一个在国土面积、影响力及经济实力与其相似,但国内制度却迥然不同的国家长期互动的经验。因而矛盾不可避免,关键是要防止误判和保持克制。
为此,基辛格对于中美关系有这样一个定位:双方既是对手,又是伙伴。是对手就要有竞争,有博弈,甚至有对抗;是伙伴,就要有交往,有合作,在某些方面还可以有默契。这看来是一种矛盾和模糊,然而在基辛格看来,正是这种矛盾和模糊反而维持了均势的弹性和灵活性,必须运用精明睿智的政治技巧来找到两者间的平衡,否则就会酿成大祸。
他的这些观点会对特朗普有所影响吗?让我们拭目以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