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兹别克斯坦将去向何方?
2016-12-05丁工
丁工
回溯历史可见,每当乌方需要维护主权尊严、减少对俄安全依赖时,总会阶段性出现乌美关系调转回摆、再度向好的往复循环。
2016年9月6日,俄罗斯总统普京与乌兹别克斯坦总理米尔济约耶夫会面。
距离伊斯兰·卡里莫夫总统9月2日病逝仅3个多月,乌兹别克斯坦总统大选12月4日如期举行。由于卡里莫夫这位“开国”领导人在突发脑溢血入院前后,既未公开指明顺位接任者,也未钦点法定继承人,再加上乌国权力高度垂直集中,他的辞世导致乌国最高职位瞬间悬空,乌政局也随之进入高度敏感和脆弱的交接过渡期。
一般猜测,下届总统将在现总理、代总统米尔济约耶夫和第一副总理阿济莫夫中间产生。两人分别来自乌国内“撒马尔罕帮”和“塔什干系”两大政坛主流派系,前者政治上偏保守,在处理国际事务时倚重俄罗斯,后者崇尚自由主义经济,奉行亲欧美的外交政策。
随着来自不同政党的4名总统候选人登记注册完毕,欧安组织(OSCE)、独联体、上合组织等国际机构开始“接手”选举监督巡查工作,这个中亚人口和军事大国近25年来最重要的一次抉择即将做出。
帮派权斗
自1991年当选乌兹别克斯坦独立后的首任总统起,卡里莫夫数次毫无悬念地胜选连任,成为乌国实权在握的绝对领袖和最高统帅。鉴于反对势力根本不成气候,外界普遍预计,新总统必然是出自卡里莫夫执政集团的核心成员和侧近人士。
当今乌政坛内部构成,除了前述的“撒马尔罕帮”(撒马尔罕是中亚古城和乌国第二大城市,也是卡里莫夫的家乡和安葬之所)和“塔什干系”,还有由担任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使团长官的“小公主”卡里莫娃代表的“皇亲国戚系”。
卡里莫夫曾经把出身“第一家庭”的大女儿作为重点培养的高位接班人,使得“皇亲国戚系”在权力争夺中一度处于略胜一筹的领跑位置。但随着“大公主”因渎职腐败、骄横张扬而失宠失势,“皇亲国戚系”的实力、地位受到较大削弱打击。国际分析家开始把“储君”候选人的观察视线转移集中到“撒马尔罕帮”和“塔什干系”两者身上,米尔济约耶夫和阿齐莫夫就被预测为总统大位的两个热门人选。
一直以来,“撒马尔罕帮”与“塔什干系”就因政见不和、争权夺利,而占据乌国权力斗争舞台的主角。从苏联解体后,始终执掌中枢权柄的“撒马尔罕帮”是乌国首屈一指的政治势力(卡里莫夫生前为了独揽大权,也流放了撒马尔罕帮的几个政治人物),基本掌握着政府中多数重要的权力机关和要害部门,同时也获得了军队方面的鼎力支持。任职内阁总理十余年的米尔济约耶夫既是该派领袖,也作为卡里莫夫亲信扮演着仅次于总统的二号人物角色,并与“第一家族”建立了亲密的私人关系。
而自独立之初就追随卡里莫夫左右的第一副总理阿齐莫夫和国家安全局局长伊纳雅托夫,则是“塔什干系”的灵魂。该系在整合吞并费尔干纳系(费尔干纳盆地有“中亚火药桶”之称,卡里莫夫之前的乌共第一书记来自该系)和科热兹姆系之后,有效控制了内政、情治和外贸、财经金融等关键单位。此外,该派团体在多个地州省区中还保持着强大的影响力,并承担管理、护卫京畿治安的重任。
目前,多方迹象显示米尔济约耶夫竞逐总统的人气更旺、呼声更高、胜算概率也更大。米氏不仅以治丧委员会主任的身份主持卡里莫夫国葬仪式,乌国立法院和参议院最高联席会议还决定任命其为临时元首,代行总统职务。但根据乌中央选举委员会决议,总统大选要在12月初举行,在短短3个月内“撒马尔罕帮”来不及做更多部署。而现今两派集团整体上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因此总统宝座最终会鹿死谁手,眼下仍未可知。
2016年9月6日,俄罗斯总统普京与乌兹别克斯坦总理米尔济约耶夫会面。
美俄之间
卡里莫夫作为乌国对外战略布局的奠基人和缔造者,生前一直奉行全方位、多元化、不结盟的外交政策,充分依托地缘价值和巧妙借用区位优势,周旋于美、俄、中、欧以及土耳其、伊朗等国际和地区势力之间。
俄罗斯是乌国第一大贸易伙伴,乌国每年需要从俄罗斯进口大量谷物、能源矿产和日用消费品,以解决日常生活中粮食、燃料供需紧张的难题。因此,乌方高度重视发展与俄罗斯的传统外交关系,两国签署过多项包括共建军工生产复合体、让渡部分主权换取俄国军事保护在内的防务安保和经济技术合作协议。
但与此同时,卡里莫夫却两度退出俄罗斯主导的“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并拒绝加入普京首推力促并极为看重的“欧亚经济联盟”。另一方面,卡里莫夫又凭借高超的战略智慧和战术手腕,与美国等西方社会维持着“不好不坏、若即若离”的关系。
回溯历史可见,每当乌方需要维护主权尊严、减少对俄安全依赖时,总会阶段性出现乌美关系调转回摆、再度向好的往复循环。因此,卡里莫夫的离世使得国家外交方向步入充满不确定的状态,总统接任者的外交战略指针将朝向何方,自然是美俄关注的焦点。
中亚向来是俄罗斯防御机能最薄弱的“边峰侧翼”,常被地缘战略学家比喻为卡掐、击刺“俄国熊”的要害命门和柔软腹部。因而,俄方历届政府均高度重视经营与中亚各国的关系,始终严防别国插手干预地区核心事务,将之视为不容他方染指、触碰的后院禁脔。
当前,北约加紧在东欧地区排兵布阵,美俄在黑海-高加索方向仍处酣战激斗之中。在美国大举输入、加力策动“颜色革命”,独联体显现独而不联、离心涣散的状况下,中亚地域对俄罗斯国家安全的缓冲屏护意义更加突显。
为防止“后卡时代”乌国“易帜变色”、致成己方肘腋之患,俄总统普京在委派梅德韦杰夫出席卡氏葬礼后又专程亲赴现场祭奠,此行既旨在表明对乌国的尊敬珍视,也是有意向“亲俄”的代理总统米尔济约耶夫展现撑腰力挺的立场,还能够借机探听窥视乌政局未来发展的虚实动向。
中乌情谊
乌兹别克斯坦(国名直译为“自己统治自己”)作为身处南北交通十字路口、欧亚大陆腹心之地的“双重内陆国”(本国是内陆国,周围邻国也全是内陆国),自古便是兵家必争的“四战之地”。坐拥这一战略财富的乌国,其一举一动既牵动着诸多大国的敏感神经,也成为乌方进行多边博弈的重要资本。
乌国虽与中国不接壤,但属于上海合作组织首批成员国。上合组织地区反恐怖机构,就设在乌国首都塔什干(乌国恐怖组织“乌伊运”对中国边疆稳定也构成了威胁)。15年前正是乌国的加入,才使得上海五国(中俄哈吉塔)会晤机制变身为如今闻名遐迩的上合组织。乌国在2004年、2010年、2016年举行了三届上合元首峰会。
乌国共有130个民族,总人口占中亚45%,其中乌兹别克族约占乌国人口的80%。不同于哈萨克、吉尔吉斯民族历史上的游牧特征,乌兹别克民族的农耕特征更接近中国的主体民族。
习近平主席在2013年9月和2016年6月两度对乌国进行国事访问,王毅外长也在今年一年内三访乌国,这些都说明中乌“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不同凡响。
有别于时常爆发动乱的吉尔吉斯斯坦,乌国对社会治安的有力管控给中企提供了不错的营商环境。乌国是中国在独联体地区的第四大贸易伙伴,在乌经营的中国企业已超过600家。
目前,中乌合作在建的大型基建项目包括:中国-中亚天然气管道D线项目(中亚至中国的4条天然气管道都穿过乌国国土),以及中吉乌三国铁路项目等。此外,中国石油公司在咸海进行了地质钻探,在乌斯秋尔特、布哈拉、希瓦和费尔干纳进行了投资。而在广东核能公司的协助下,纳沃伊地区前景大好的铀矿藏正在被开发出来。
文化交流方面,塔什干和撒马尔罕的孔子学院先后于2005年和2014年建立。2010年以来,中国中央民族大学开办了乌兹别克语方向。两国在旅游、考古等方面也在拉近关系。当俄罗斯因对克里米亚的兼并而受到西方制裁、经济困顿之际,中国在中亚的影响自然不断凸显。
综合当前态势来看,乌国新一届领导人上台后,应该会承继和延续卡里莫夫执政时期以独立自主为基准的大国平衡外交。但新任总统能否在妥善应对美俄相争的基础上,拿捏好对中国门户开放的火候分寸,运用好合纵连横的均势谋略,仍是当下有待观察的未定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