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
2016-11-30
从民政局办完离婚手续,姜力军坚定地对刘如兰说:“最近一段时间里,不要给我打电话、也不要到公司去找我。等我躲过这一劫,我会去找你的。只有这样办法才能让我们保住财产和我们的婚姻。”刘如兰点点头,样子颇为庄严。
离婚后,刘如兰蛰居在家里,有时实在是无聊了,她就偷偷地给姜力军打个电话,可他的手机总是无法接通的状态;她也去过“阿伊内特”专卖店,那是他们共同创造的财富,可店员告诉她,姜总去外地进货去了。姜力军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他根本就不曾存在一样。
日子有时像蜗牛一样无精打采爬行,有时却像乌龟赛跑一样出人意料。刘如兰平淡的日子偏偏验证了这句话存在的真实性。
一天的晚上,她刚从一家商场出来,就看见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向这边驶来,这种品质出众又为数不多的汽车,很容易让她想到失踪很久姜力军。强烈的好奇心让她有意躲在一个隐蔽处等待“保时捷”汽车的到来。
“保时捷”汽车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火红的车身让门口的霓虹灯黯然失色。车门开了,从车上下来的果然是姜力军。他的装束显然是刻意追求的,使他的这次出行显得格外隆重。他快步走到汽车的另一边,恭敬地打开了车门。刘如兰看见一条风情万种的大腿从车里伸了下来,紧接着是另一条,它们的出现使周围立刻亮如白昼。虽然同是女人,但她还是嫉妒起这条美艳的大腿来。当腿的主人仪态万方地走下车来的时候,刘如兰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车上下来的竟是现在非常红的一位青年歌手,她穿着一袭领口开得很低的晚礼服,让她乳房裸露的部分过分的嚣张。她亲昵地挽起姜力军早就摆好姿式的胳臂,践踏着刘如兰惊愕的目光,走进了她刚刚出来的商场。
他们那股亲热劲在她的四周恣意地浮动着,不住地挑衅着她麻木的思维。刘如兰觉得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摧残着她,把她从一个深渊抛向另一个深渊,让她在黑暗的隧道里痛苦地挣扎。原来,他竟隐藏着这么高深莫测的阴谋。什么假离婚、什么保住财产、什么保住婚姻,都是他精心策划好的骗局。在姜力军精心策划的骗局里,她只不过是一情节,一个最可悲最可笑的情节而已。
刘如兰想到了哭,但她在瞬间又改变了初衷。她用一丝冷笑代替了想要喷涌而出的泪水,冷笑沿着她荒凉的面颊缓缓掠过,她甚至感到了一种灼痛。她的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脸。
刘如兰回到家里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她从茶几上抓起一个烟灰缸,向墙上的一面镜子狠狠地砸了过去,她的力量使烟缸和镜子的接触十分壮烈,一阵支离破碎的声响之后,刘如兰惊愕的面容被破碎的镜片分割得乱七八糟。她对着另一个自我说:“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一个月后的一天,“阿伊内特”专卖店的门前忽然贴出了两张醒目的海报,它们的闪亮登场让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而观。只见海报上写着:因管理经营不善,本店所有服装一律一折销售。白纸红字充满了血腥的味道。在它的感召下,门前很快就聚集了很多人,翘首以盼的人们将店门前的马路都围得水泄不通。惹得警察也赶来维持秩序。
经理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呆了,她忙打电话,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了姜力军。姜力军闻讯大惊失色,他声嘶力竭地命令道:“快点把该死的海报给我撕下来。其他的事情等我过去再说。”他放下电话,就开始收拾皮包,准备赶到店里去。这时,门开了,一位中年妇女领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她一进屋,就让两个孩子跪在姜力军的面前,说:“快给恩人叩头。”两个孩子听话地跪了下来,羞涩地给姜力军磕了三个响头。
这让姜力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他疑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中年妇女噙着眼泪说:“孩子他爸得了尿毒症,需要换肾,可我们一个工薪族哪付得起那么昂贵的费用呢?”她的一番话更让姜力军莫名其妙了,他不耐烦地问:“他换不换肾关我屁事?”中年妇女并没有因为他的粗话而停止感激,她说:“就在我们全家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些好心人告诉了我您要捐献肾脏的消息。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您简直就是观世音转世呀!”
姜力军怒气冲冲地说:“哪个王八蛋说我要捐肾了?我的肾还不够用呢!”中年妇女怔怔地看着满脸怒气的姜力军,从兜里掏出一张精心折叠的纸单,说:“这不是您张贴的广告吗?”姜力军接过纸单,那是电脑的杰作。只见上写:本人因患不治之症,将不久于人世。临终前,愿将自己所有的健康器官无偿地捐献给需要帮助的人,有意者请与我联系。下边留有他的电话号码和详细地址。姜力军怒不可遏地将纸单撕得粉碎,扔在地上。中年妇女不顾一切地扑到地上,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屑,边往一起对,边哭道:“你不能这样,不能啊……”姜力军向门外一指,大声说:“给我滚,滚出去。”中年妇女忽然停止了于事无补的动作,她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她把所有白眼球的光芒聚集在一起投向指手划脚的姜力军,然后,身体向后一仰,晕倒在地。两个孩子扑到她的身上,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骂过保安,他的烦躁还没排遣掉,秘书谨小慎微地走进了来,小声地说:“姜总,有两位电视台的记者要采访您,要不要见一下?”姜力军强压怒火说:“电视台记者?我他妈的有啥可采访的。撵走!”话音未落,两位记者已经走进屋来,摄像师一进屋就把镜头对准了余怒未消的姜力军。见过世面的女记者从容地走到姜力军的跟前,柔声细语地说:“不好意思姜总,贸然闯进您的办公室,望您谅解。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您要捐献肾脏的事情,请您向我们的观众谈谈您是怎么想的,好吗?”姜力军用手挡住摄像机的镜头,扭过脸来说:“这是造谣,是诬陷。是他妈的有人在玩我。”女记者没想到她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答复,她急忙说:“您别紧张,让我们换一个角度来谈,您的这一举动将会给您短暂的生命带来无比巨大的色彩对吗?”姜力军站起身,暴跳如雷地说:“我说过这是蓄意的陷害。我才不想捐什么呢?任何东西都不想。”女记者忙问:“那您能告诉我陷害您的人是谁吗?”“是他妈的谁?我他妈的上哪知道去。”说罢,他甩手离开了办公室。意想不到的结果让两位记者呆立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就在姜力军焦头烂额的时候,刘如兰却来到了证券公司的大户室,姜力军曾经多次带她来过这里,所以她对这里并不陌生。她发现大户室里的面孔都非常陌生,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刘如兰坐在姜力军专用的电脑前,她熟练地开机,进入金管家系统。刘如兰恍惚记得姜力军的账号密码是他的生日,她试着键入了这几个熟悉的数字,系统提示她密码错误。刘如兰孤注一掷地把自己的生日日期输了进去,没想到这个日期竟是密码,她顺利地进入了姜力军的账户。
姜力军急匆匆赶到“阿依内特”专卖店,经理就迎了出来,她焦急地说:“姜总,您来得正好,总店的赫总有事找您。”姜力军接过她递过来的电话,恭敬地问:“赫总您好!您找我有事吗?”听筒里传来赫总不高兴的声音:“有消费者向我们反映,说你擅自降低了我们产品的价格,还四处张贴海报,用低级的语言诋毁公司在公众中的良好形象。这是对我们品牌的最大亵渎。鉴于你陋劣的表现,本公司决定从即日起,取消你对本品牌的代理权,至于你违背合同中涉及到的某些条款的问题,我们只能法庭上见了。”
姜力军走在阳光充足的马路上,心里却阴霾无比,从他身边路过的车辆和人群仿佛都与他的行走无关。他穿行其中,向他目光所能触及的一切展现他无奈的冷笑。这一天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供他人践踏的麻绳,在不断被拉细后,逐渐走向崩溃。
姜力军来到证券公司的大户室,他的脸上绽放着和屋里其他人不一样的笑意。因为他知道,这股股票将会给他带来不菲的收益。所以,他开电脑的动作都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可当他进入到股票综合系统后,姜力军傻了,他所购买的股票全部都被人卖光了。他的眼前闪现出了原子弹爆炸时才能产生的耀眼的光芒,他的脸被那束看不见的光芒漂得煞白。他跌跌撞撞地来到工作人员办公室,语无伦次地说:“我的股票被人盗卖了!”工作人员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好,安慰他说:“您先别激动,我们给您查查看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交割单很快就打印出来了,姜力军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单子,看过之后,姜力军拿单子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工作人员遗憾地说:“姜哥,这是事实,我们也无能为力。”姜力军傻笑一下,一股涎水顺着他始终保持冷笑的嘴角流淌下来。
时间像火狐狸一样在看不见的地方狡猾地奔跑。万物在四季的轮回里,小市民般因循守旧地盘点着自己的命运。已经离开本市一年有余的刘如兰趋车来到位于市郊的精神病院。她听一个朋友说,姜力军已经住在这里快一年了。
刘如兰对这里并不陌生,她和姜力军相识的时候,他曾经带她来过一次,他的父亲在精神病院治疗已经有3年的时间了,当时,她觉得他对生病的父亲这么不离不弃,对她一定也会关爱有加的,于是,当他向她求婚的时候,她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当他说他们的财产受到危险,需要用假离婚才能保全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刘如兰觉得这里的环境比隔着玻璃窗更清新怡人。宽大的草坪小家碧玉般依附在她的脚下,周围的树木讨好地把沾有清新气味的空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好像刚化完妆的新娘轻轻的喘息。刘如兰走在这样恬静的环境里,心情却无比沉重。在一位护士的指点下,她在草地中央的一个秋千上找到了正在观天的姜力军。
她走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轻轻地问:“姜哥,你还认识我吗?”姜力军怔怔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说:“认识。你是我的秘书。”刘如兰心事重重地笑了,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姜力军慈父般地看她一眼,说:“你不知道这样有多好玩!”刘如兰动了恻隐之心,她说:“你想知道是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吗?”姜力军一指前边的护士,刘如兰惊讶地说:“是她?”姜力军又指了指满脸狐疑的刘如兰,她点点头,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她哽咽着说:“是我!”姜力军摇摇头,把手指指向了自己,刘如兰把嘴张成了O 型,说:“是你自己?”姜力军裂嘴一笑,露出了一嘴的黄牙,说:“这×,猜得真准。”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