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守望

陪伴了老哥哥37年的大青骡子死了。老哥哥抱着大青骡子的脖子，回忆它与自己共同度过的每一天，眼泪顺着老哥哥满是皱纹的眼角流下来。37年前不惑之年的老哥哥牵着膘肥体壮的大青骡子来到张寡妇家，他与大青骡子一起为张寡妇当牛做马、下田劳动，一晃就是大半辈子。

这半辈子中老哥哥每日都经受着张寡妇百般凌辱，还是留了下来，他唯一的信念就是用自己的吃苦耐劳去感化张寡妇的心，可是他忘了一条真理——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张寡妇日益变本加厉地摧残着老哥哥和他的大青骡子，大青骡子和老哥哥一天天瘦弱下去，老哥哥再也舍不得使唤大青骡子了，自己替大青骡子拉磨耕地。带着一路幸酸、一路坚毅，挺了过来。老哥哥悄悄把迢迢岁月揉搓成道道皱纹，而漫漫光阴又将他渐渐浓缩成山间地头的一个黑点。

张寡妇老了，老哥哥也老了，大青骡子死了。

农村的人都跑到城里打工去了。村子要拆迁，村里断了电，老哥哥点起蜡烛，和满头白发的张寡妇脸对脸坐着。张寡妇掀开扣箱，拿出一大把零零碎碎的钞票，在烛光下一张一张地数了好几遍，对老哥哥说：

“明天，我的儿子就来接我进城了，儿子开的饭店中需要一个洗碗工，你是继父，儿子没有义务抚养你，你拿上这600块钱自己生活吧。”老哥哥揉了揉眼，把两眼窝子泪水硬生生咽了回去，对张寡妇说：“钱还是你拿走吧，农村人不用花钱，现在电灯也被掐了，不用缴电费了。你到城里和儿媳妇好好相处着，啥时想回来就回来吧。”张寡妇长叹一声说：“拆迁后，连房都没了，这辈子，恐怕再也不回来了。”

第二日，张寡妇的儿子开车从城里回来，把张寡妇接走了。老哥哥依旧守望在废墟般的村子里，乡村是他放不下的牵挂，他一生都踟躇在这片热土上，守候着母亲的坟墓，守候着山坡上埋着的大青骡子，和大青骡子相伴的那段日子如厚重的磐石，永远地生长在他心里。老哥哥生于乡村长于乡村，乡村对他有着特殊的情结。他可以接受别人的背叛和抛弃，但他绝不背叛自己的家园，因为他知道，乡村的“魂”已经深入了他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