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香魂逐君去——《离魂记》与《金凤钗记》比较

王宇宇（浙江师范大学，浙江 金华　321004）

冉冉香魂逐君去
——《离魂记》与《金凤钗记》比较

王宇宇
（浙江师范大学，浙江 金华321004）

五六百字的《离魂记》将离魂母题定型，成为唐传奇 中的经典之作。而《金凤钗记》出自瞿佑《剪灯新话》，在借鉴《离魂记》框架的情况下又有所创新，吸收唐传奇和宋元话本精华并结合元末社会背景，再次“施之藻绘，扩其波澜”，情节更加离奇，人物形象更突出，主题更多元，是一次对《离魂记》的成功改编。

《离魂记》；《金凤钗记》；离魂；比较

《离魂记》是唐人陈玄祐之作，篇幅短小却以简洁笔法塑造了倩娘离魂这一典型情节，被后世不断改编，是唐传奇中别具一格之作。《金凤钗记》是明初瞿佑所作，虽也讲离魂，但女主人公非生魂而是死魄，自出新意，且吸收了前代文学作品之长，拟唐传奇却兼宋元话本意味，又搬上元末明初的舞台上演，有其独特的文学价值。本文就两篇小说的情节、人物和主题做三方面的比较分析，探究两文异同。

一、情节——施之藻绘，扩其波澜

《离魂记》虽然篇短但由于作者善平地起波澜，不仅文笔流畅且行文紧凑跌宕。第一波起于张镒悔婚，倩娘与王宙，如棒打的鸳鸯，各奔东西。原以为二人会悲剧收场，未料骤起波澜，倩娘私奔王宙。两人客居蜀地五年，得二子，过着安稳的生活。但倩娘因思念父母，于是啼泣言归，平静之中又掀一波。另外，作者善于在不觉处设疑布阵，最典型之处便是倩娘夜奔情节。当倩娘私奔王宙时，先写闻其“行声甚速”，继而写倩娘“徒行跣足而至”，但并未交代倩娘是人是魂，直到魂体合一，才真相大白。

《金凤钗记》故事大意为崔生与兴娘定婚约于襁褓之中，崔生远去十五载，音讯全无，兴娘感疾而殁。后崔生至，居于吴家，兴娘之妹庆娘以遗落金凤钗为名找上门来，自荐枕席，与之结好。后因惧父母阻拦而离家偕逃，居于旧仆金荣家。一年后回到吴家，始知庆娘之体病在塌上，与崔生者乃兴娘之魂托于庆娘。真相大白后，兴娘之魂消散，庆娘病愈，与崔生结为夫妻。其与《离魂记》最大区别体现在庆娘的加入，这使得兴娘不再是和倩娘一样的生魂而成为死魄，一魂两身，直接增加了小说情节的曲折性和内容的神秘性。

《金凤钗记》对很多情节进行了敷衍和创新，如二人逃亡外地情节，《离魂记》仅以“倍道兼行，数月至蜀”带过，而《金凤钗记》则对投靠旧仆金荣的过程大肆敷衍，连认主情节都展开铺陈，很明显体现了宋元话本小说对瞿佑的影响。

二、人物——从有骨无肉到有骨有肉

一方面，《离魂记》出场人物不多，仅有张镒、王宙和倩娘三人，而《金凤钗记》新增庆娘一角，随着人物设定变更，两文在人物性格变动很大。另一方面，在人物塑造技巧上，虽都多种手段刻画人物形象，然仍应承认《离魂记》多剪影式的粗线条勾勒，有骨无肉，而《金凤钗记》有骨有肉，更加生动鲜活。

在人物形象上，《离魂记》中的张镒一直以封建大家长的形象出现，不断推动小说情节发展。而在《金凤钗记》中，庆娘父亲吴防御并未背信弃义，反而坚守对故人的承诺，封建色彩变淡。两篇小说中的男女主尽管都是私奔，但倩娘含蓄而庆娘泼辣，王宙深情而崔生懦弱，字里行间散发着不同的人格特征。倩娘无疑是具有反抗性的，但她的反抗是软弱不彻底的，认为私奔王宙是“弃大义”的事情。但兴娘并非如此，不仅自荐枕席还主动提出“怀璧而逃”，和宋元话本中直白泼辣的女性形象相差无几。

在人物描写方式上，《离魂记》有简略的肖像描写，也有通过行动、语言、心理来表现人物性格的，但描绘多是寥寥数字，在人物刻画上不够生动。而《金凤钗记》由于行文敷衍，在人物塑造上更多着笔墨。《离魂记》“镒曰：‘倩娘病在闺中数年，何其诡说也！’宙曰：‘见在舟中！’”《金凤钗记》：“防御闻之，惊曰：‘吾女卧病在床，今及一岁，饘粥不进，转侧需人，岂有是事耶？’生谓其恐为门户之辱，故饰词以拒之，乃曰：‘目今庆娘在于舟中，可令人舁取之来。’”前者不仅对话简单，且王宙在听到张镒说倩娘卧病在床时竟无任何思想活动，不合情理，而后者的写法就真是可信多了，顿时人物就鲜活起来。

三、主题——扬情抗理，同中有异

相比于《离魂记》来说，《金凤钗记》的主题就显得暧昧多了。从表面上来看仍是一篇爱情小说，但细细分析却远不是或退一步说远不止如此。《离魂记》中，王宙与倩娘是青梅竹马，自小便感情深厚。《金凤钗记》中的兴娘与崔生虽然幼时定亲，但是崔生早早离开，十五年后回来时，兴娘已经死去，二人并没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得知兴娘已亡，崔生“自念婚事不成，只身孤苦”担忧自己的前途生计，可见崔生很可能只把这场婚姻当成借以立足的筹码。而金凤钗遗落之后，兴娘首次向崔生求欢，崔生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从，兴娘便以告父送官相威胁，“生惧，不得已而从焉”，更可见他服帖的不是爱情，而是礼法的束缚。而最后的结局更是崔生另娶，兴娘魂归地府，而非《离魂记》中长相厮守的美满团圆结局。因此严格来说，《金凤钗记》书写的不是男女双方爱情的真挚美好，而是女子对幸福和缘分的执着追求。

另外，《金凤钗记》对“欲”的追求也消减了爱情的意味。当兴娘附身于庆娘，首次去找崔生时，她的表现是“遽搴裙而入”、“即挽生就寝”。与其说庆娘面对一个十五年未曾谋面的陌生人追求的是“爱”倒不如说是追求着“欲”。后文崔生向兴娘父母请罪时也说，“曩者房帷事密”，对“欲”的表达毫不规避。如果说《离魂记》的主题是扬情抗理，以男女之间的坚贞爱情来反抗封建家长制下的婚姻包办制度，那么《金凤钗记》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扬情抗理，只不过这个“情”掺杂了“欲”，而“理”则指向“存天理，灭人欲”的程朱理学。

总而言之，《离魂记》是离魂题材的定型之作，是同类型小说中最著名的一篇，其简洁而饱满的文笔影响甚远，其离奇而有情的情节感人至深。而明代文言小说《金凤钗记》在继承《离魂记》框架基础上，吸收前代文学养分，对其情节、人物、主题都结合时代背景进行了改编和创新，是一次成功的改编。

［1］李鹏飞著.唐代非写实小说之类型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2］鲁迅著.中国小说史略.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

［3］吴光正著.中国古代小说的原型与母题.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

I206

A

1671-864X（2016）05-0010-01

王宇宇（1994—），女，汉，浙江宁波，大学本科，浙江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