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2016-11-26何一佳
何一佳
老屋的院子里有一棵老枣树,那是我们全家人的念想。
老枣树长得挺拔而匀称,像一把绿油油的大伞。春天,我们在下面玩耍;夏天,我们在那里乘凉;秋天,我们在那里数果子;冬天,我们在那里盼春天。听妈妈说,那树是我外婆小时候种下的,村里的人都知道这树不仅果子又多又甜,而且它还有个忠实伴侣——狗,我们都这么叫它,没人为它取一个别样的名字。狗是什么时候来我家的,我不记得了,只知道,自从我有记忆时,它就在了。白的皮毛上,蹲着几朵黑色的云,它的毛色,白的地方是纯白,黑的地方是全黑,分明干净。狗每年最忙的季节,就是枣子熟了的时候。它总是恪尽职守地蹲在枣树底下,样子很是温和。但是,每每有流着哈喇子的小坏蛋在周围转悠,狗就会突地站起来,冲着他们汪汪地大声叫喊,那些坏小子就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开了。狗很大度,只要他们不接近枣树,它就像没事儿一样,安静地蹲在那里,像个晒太阳的老人。
偶尔有熟透了却没来得及摘的枣子落下来,狗就会站起来,在枣子边转悠着,但它绝对不吃,俨然是个护枣神犬!
外婆见它乖巧,便会扔给它一颗,它机灵地作了个揖,甩甩尾巴,径直走到墙角边独自享受去了。
外婆会在枣树的周边扯草,从草垛的四周均匀地往下扯,拿去生火做饭。有时会把那煤炉搬到枣树下,架上铁架,放上红薯,撒上盐,涂上油,火星“嗞啦嗞啦”地四处乱窜。狗看到火苗就兴奋地吐着舌头,而外婆的脸在火光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暖。红薯香诱得我不停咽着口水,时不时低头去拨弄。外婆总是乐呵呵地拥着我,细语着“囡囡,再等等啊”,仔细地帮我抹去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烟灰,而调皮的我常常趁外婆不注意时,往外婆脸上偷偷地抹上几道黑黑的烟灰,狗在一旁似乎看懂了我的玩闹,使劲晃着尾巴上蹦下跳……那红薯的香甜,那肆意的笑声,那样的温暖,久久萦绕在鼻间、耳边、心坎,那是夕阳下的美好回忆。
后来,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我们要搬到镇上,狗似乎预知到了什么,一连几天无精打采,不吃不喝。在我离开老屋的前一天傍晚,狗一动不动地趴在树下,慢慢地闭上了眼,余晖洒在它的身上,很寂寞。当晚,我含着泪将它埋在了枣树下。
又是一个春尽夏来,父母带着我回到了老屋,却只看见院中杂草丛生,一片荒凉。
那天晚上,我模糊地梦到,院中老树长新芽,嬉笑的我们在玩耍,狗与枣子在打滚,外婆扇着扇子烤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