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常青的诗
2016-11-26殷常青
殷常青的诗
红颜
你是丝绸的,草莓的,是腰间的流水,黑暗中
抵达我的马,是一匹小小的,烛光里红红的马。
你是木棉最初的香气,阳光打开的石榴花,
我看到了一粒一粒不肯消失的红晕,蔓延着……
你是看见的,或看不见的召唤,比如清晨干净的
风声,鸟鸣,比如山谷清澈的溪流,香甜的蜜蜂。
如果葵花已经远去,你就是留下的花盘,
如果萤虫隐匿,你就是纠缠的火焰,闪耀的星辰——
我喜欢你是远远不够的,即使用上我的过去,
也用我的未来去喜欢你,也是轻的,远的,不够的——
你不是为一个人嫣红,但让一个人那样无端焦虑,
你不是为所有人滚烫,但让那么多人从此心怀蜜糖。
你是春江秋月,也是良辰美景,跃出碣石——
像岁月遗失在人间的红樱桃,挂在高高的山冈。
你是祖国的,也是江山的,你是乌有的,也是
红尘的,在匆忙的流水里,被众人日思夜想,多么好。
白纸
一页纸开始是空的,像空旷的公园,落上的第一行
字迹,如一排长椅,也是空的,第二行字迹——
就像你和我,在其间闲坐,阳光温和,天空干净,
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乌云,从来就没有暮色——
一页纸写满之后,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像一片山峦
覆盖了另一片,除了流水,除了依偎流水的杨柳——
远方更远了。接下来会是另一页,又页,再一页……
像一列火车只要跑着,像一只鸟儿只要飞着——
你和我,就一直会在那儿,无声地凝望一条铁轨
伸向远方,无声地数着一切热爱的和悲伤的……
只要不停,在一页纸上,我们就远远没有抵达,
永远也无法抵达,虽然现在也会成为过去——
在一页纸上,我们并排坐着,原谅了时间的马匹,
和它身上的缰绳,原谅了从不为我们所动的国家——
还要接着原谅尘世的快乐,欲望,疼痛,原谅生活的
前后,也原谅左右,剩下的祝福就留在白纸一样的心里。
入秋
炊烟升起,寄居在南山的云朵轻悄,焦急,慌乱,
从头到尾,一条河流先是拥挤,再是缓慢——
一个人对着春天,说出爱之后,还要对着将临的
秋天,继续说爱的温暖,爱的色彩和味道——
犹如一列火车翻越山岭,慢慢地从远方开来——
长长的身子,穿过白天的光线,惊醒路边的草木和昆虫。
它不知疲倦,来不及停留,像一个被阳光逼出来的
影子,一直跟在风的身后,甚至来不及喘口气。
犹如时间之疾,时间之热烈,犹如似花的青春,
将一去不返,那高大的秋天就要缓缓来临——
犹如春天只不过是急匆匆的过客,那么迅疾,又那么
迟缓,风吹平原阔,雨来大江流,鸟儿上升,虫蚁下沉。
春雷消匿,乌云隐隐,月亮出现在树梢,虚扎营寨,
黎明吞没了黎明,白菊盛开在暮晚,略带矫情——
低沉的声音从墙上的挂钟里发出,口含铜弦——
入秋,远方以远,田亩丰饶,岁月终日闲荡,终归安静。
过客
春天的到来就是一棵草的生长,秋天就是一片
树叶,夏天和冬天,如一场雨或雪的路过,停留……
我只是想让少女一样俊俏的草茎,深入肌肤,
让蜻蜓落在肩膀,让这小小的天使休息一会儿。
我只是,把成堆的积雪比喻为一团翻滚的云彩,
躲闪着风的身影,和泥泞的故事。我只是途经——
夜晚是虚构的,窗口是想象的,流水是真实的,
——一尾金鱼游过客厅,一行白鹭刚好踏入青天。
一种凭空的降临,一种完美的无,如坐在乌有的
夜晚,穿上乌有的睡袍,赏乌有的月亮和星斗——
我只是比别人来得早了点,在这低了又低的人间低处,
种上我的天涯我的草木,日复一日,放养光阴的马匹。
我只是,为一只小蚂蚁搭建巢穴,让所有微弱的
目光,看见几公里的前程,我只是无意经过……
一年有十二个月,有十二双安稳的脚步,小心翼翼,
沿着生活,绕道而行,一定要缓缓的,缓缓的……